第一百一十一章 祕境
耳中風聲陰慘慘的嗚咽着,卻又隱隱夾雜了一種低低啞啞的獸鳴嘶嚎,聶曉彷彿是在哪裏聽到過那種能夠穿破她軀殼直擊心臟的聲音,無奈,卻又怎麼都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裏聽過。
身體下墜的越加迅速,她混沌的腦子裏飛快的閃現過僅有的十來年記憶,開心的、委屈的,卻大抵都是讓她捨不得拋棄的過往。魏無羨蒼白的臉上掛着的那抹牽強笑容,卻終究是滿滿當當的霸佔了她最後的思緒。
無羨哥,曉曉答應會陪着你走過最困難的時光,定是會,說到做到。
下墜的身體似是在半空狠狠撞上了一堵厚重的氣牆驟然彈起,聶曉整個身子不由自主仰彎成了個不可思議的弧度,霎時間,她只覺腹中五臟翻攪,因着這突如其來的撞擊聶曉當下便頭昏眼花再也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幽幽綠光自那抹纖瘦單薄的身形上浮出,只在須臾間,便將聶曉整個人嚴絲密縫包裹其中,綠光下沉,帶着她很快與亂葬崗上空陰鬱不散的濃重戾氣融爲一體,繼而再也看不見蹤跡。
山石嶙峋的亂葬崗下陰風呼號、鬼氣瀰漫,漫山遍野的鬆軟屍泥不斷的往空氣中散發出惡臭和幽幽屍香,包裹着聶曉的墨綠色幽光在接觸到亂葬崗上如針尖利刃般鋒利的山石時,卻是倏然間沒入大地消失在了霧障之中無蹤無影。
就在聶曉消失之地相距數步的位置,渾身狼狽的魏無羨則是徹底昏死在了那裏半分沒了動靜……
滴答——滴答——
清冷的滴水聲在這死寂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清晰突兀,不知昏睡了多久的聶曉睜開眼睛,便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並身處地獄,否則,她眼前這會兒爲何會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只是身旁沒有魏無羨,身上不時傳來的痠痛感也時時刻刻的提醒着聶曉她或許還活着,畢竟,從小到大她也沒聽說過死鬼會有痛覺的。
竟然,還能活着麼?
她不是……跳下亂葬崗了?
不是說,這裏鬼氣蔓延、陰森恐怖,但凡是活物下來都絕對有來無回的麼?
隨手從腰間乾坤袋裏掏出孟瑤給自己的溫家引火符點燃,聶曉單手撐着乾燥的地面照亮自己所在之處,卻驚訝發現這裏竟然像是有人居住般乾淨整潔?
沒有想象中的亂石嶙峋、雜草叢生,掌心觸及之處雖說冰涼刺骨,卻是絕對的平滑不似天然形成。
亂葬崗底下,竟然有活人的麼?
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更是急切的想要找到魏無羨,聶曉當下再不耽擱,她甩了手中已燃燒殆盡的符紙又重新取了一張再次引燃。
光亮所及範圍有限,聶曉只能模模糊糊看見自己前方是一道空蕩的長廊,約摸兩丈有餘的高度,四人並排而過還綽綽有餘的內徑讓她感覺有些寂寥,再觀此處內壁結構細密工整,叫人一看便知是人工修建而成。
垂手照了照腳下略微反光的石板路聶曉禁不住眸光微亮,她雖不通園林工藝,可腳下那粼粼閃光的白色全石鋪就的道路亦是讓聶曉驚歎不已,這亂葬崗中,竟然有不被外人發現的完整建築?
這種韌性和硬度都極其上品的白色玉石她在二哥那裏曾聽聞二三,說是叫做白碧玉,可是雖名爲玉卻又實非玉。二哥說白璧玉這種石料韌度極佳且自帶靈力,非常適合雕琢那種精細的護身飾物深得仙門修者的青睞,更有些家大業大的有錢人會用它打造鎮守門楣的鎮宅獸,可惜白璧玉不似普通岩石那般堅硬經不得風吹雨打,若當真暴露於烈日狂風之中,便很快就會風化成沙了。
白璧玉非但價值不菲且原石散碎個頭小,往往要雕琢一座大小合意的石獅子都需要找尋很久。
聶曉卻未曾想到在亂葬崗之下的神祕之地,竟然會有這麼條以白碧玉鋪就的長廊,這得是有多大的財力和勢力方能辦到的事情?
匆匆擡手四下摸索了須臾,果然入眼之處的廊壁洞頂皆是這種石料鑲嵌而成,聶曉心中震驚更甚,若是二哥所言非虛,這白碧玉極易風化加之此處並沒有那個條件遭遇風吹雨打,且此處根本就感受不到風流當是非常封閉,如此……這方天地,該是經歷了多少個歲月啊?
手中符火再次熄滅,四下瞬間沒入一片黑暗,對黑暗環境並不太適應的聶曉神經微繃,探入乾坤袋的手卻在僵滯瞬息後,又緩緩的縮了回來。
此處乃是百丈崖下的亂葬崗,她所攜帶的火符也剩不下幾張,若是此刻白白浪費掉豈非更難找到魏無羨了?
思及此處聶曉不由狠狠的吸了一口冷氣,當下伸手在方纔觀察過的洞壁上摸索了兩下。
不同於地板的冰冷,白碧玉切成的洞壁此刻竟隱隱的透出一股奇異的暖流,與原本蒼涼的掌心相觸的瞬間竟讓聶曉禁不住渾身一個激靈,好片刻後,她方纔漸漸的適應了幾分。
聶曉憑藉着方纔須臾的探索記憶扶着洞壁朝着前方毫無目的的慢慢挪去,不時的,還極其小聲的低喚着魏無羨的名字,迴應聶曉的,卻終究只有她縹緲幽深的迴應。
‘魏無羨’三個字在長廊上空來回盪漾,雖說是與她同樣的聲線,可聽得久了,聶曉自己也忍不住毛骨悚然起來。於是索性閉嘴不再開口,她閉上眼睛努力將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雙耳上,期盼能在前行的途中聽到一抹不屬於自己的吐納聲息的響動。
黑暗之中的時間總是緩慢又漫長的,除了醒來時那輕微又突兀的滴水聲,到最後聶曉甚至連自己的呼吸與心跳都快聽不見了,無奈水聲漸響,她只能萬般謹慎朝着那未知的地域愈加靠近。
食指碰觸到一堵玉牆,依舊是溫熱的觸感,卻是再不能讓聶曉繼續前進恍若終是走到了盡頭。
可是一路尋來,那清冷的滴水聲猶在頭頂回蕩卻尋不到其半絲蹤跡,聶曉甚至在懷疑是自己神經太緊張導致產生了幻聽。
微微踟躕了須臾,聶曉顫抖着縮回手,從乾坤袋裏摸出符篆後堪堪往後退了兩步才小心將之引燃舉到眼前。
沒有想象中恐怖陰森的骷髏,也沒有獠牙交錯口涎橫飛的兇屍與她臉對臉,聶曉已經提到一半的心石緩緩放了下去,這才發現眼前果然是一道兩人疊加高度的石門。
石門與一旁的石牆是同種材質,卻在顏色上似有做了刻意的改變,本該瑩白如玉的白碧玉石在符火的映照下,竟反射出一種隱隱的紅光。
不知是原本的色調,還是符火的緣故,總之只一眼就能讓人分辨出門和牆的區別來!
長廊到了這裏便是盡頭,除了打開這道門,便似乎沒有第二條出路了,只可惜石門簡單又沒有門栓或把手,聶曉上下張望了須臾也未曾找到打開石門的機關。
這莫不是,要她走回頭路的節奏?
可方纔醒來之地也根本沒有另外的出路,她先前,甚至看過頭頂是否有自己落下來的洞口,卻是毫無發現。
她彷彿,就是憑空出現在這條廊道里似的,若要回頭,不過也是原地踏步而已!
眼中閃過魏無羨毫無血色的臉,聶曉心下便越發的焦躁起來,她舉着符火再次靠近那石門仔細尋找機關卻依舊一無所獲,手中火光越加低弱,聶曉眸中怒氣氤氳,當下擡手不管不顧的朝着那門又推又砸毫不客氣。
只是須臾的功夫,聶曉砸門的手便已經是鮮血淋漓她卻似是不覺着痛,只驚詫的發現自己受傷的血漬沾染上那石門竟然被瞬間吸噬,而後白碧依舊,恍若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般。
倉皇后退,符火漾出的零星火光落在手背上疼的聶曉倒抽了一口氣眉峯緊蹙。
這門,有古怪!
細微的‘嚯嚯’響動在黑暗中傳來,彷彿是石料對錯相互摩擦而發出的聲音。聶曉擰眉聽了片刻,確信這聲音是從方纔的石門那兒響起後,這才躡手躡腳的悄悄靠近。
只一眼,聶曉本滿是警惕的眸子陡然瞪大。
原本嚴私密縫找不到半點機括的石門後面,此時竟不知爲何竟投出了一條兩指寬的光柱,由上而下,彷彿是誰將那扇門往一旁推動了些許,讓外面的天光從門縫裏透出來一般。
聶曉眸眼倏然鋥亮,她欣喜上前藉着那束光柱摸了摸石門,素白的指尖顫巍巍探過去,果然摸到了一條足以探出半個手掌的門縫來。
原來這道門是要飲血纔會打開?難怪方纔看那門的顏色怪怪的,感情是前人爲了開門而獻祭的鮮血暈染形成,這建造石門的工匠,到底是有個什麼奇特的癖好?
心下吐槽無力,聶曉卻是手下不停的將依舊血跡斑斑的手往石門上胡亂一抹,將幹未乾的血色沾染間,那道不知道吸噬了多少鮮血的石門果然又往旁邊開始挪動了!
直到她手上血液乾涸凝固,那道石門已經打開了一道足以容納聶曉側身卡過的縫隙,明亮的光線也從對面映射了進來,在她身後狹長的白碧玉石板路上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
閃身靈活鑽入剛想回頭再看一眼,那石門卻又緩緩迴歸原軌跡將兩側通道堵死。聶曉瞠目結舌,這玩意兒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喝完她的血就不認人,萬一放血的人一個猶豫,豈不是要再來一次?
腦子裏思緒亂飛,聶曉擔心若是魏無羨來了此處不知道該如何開啓石門如何是好,轉身卻又想他腹間刀口怕是早已繃開,如自己先前那般誤打誤撞的機會理當更大,當下便也自我安慰般的鬆了口氣。
轉身回頭再看玉門之後的空間,聶曉的嘴巴禁不住豁然張大下巴頦下垂。
不同於先前長廊中的黑暗,聶曉現在身處的地方竟是格外的明亮,或許是在昏暗中呆了太久,她站在這頗爲寬敞的空間裏竟會覺得刺目眼花的很。
閉眼沉吟又睜開,須臾後,她方清楚的將此間看了個明白。
這是一間少說佔地大半畝的殿堂級建築,穹頂距離地面約摸有十來丈高,整體呈發散性的環狀結構,恍若一把巨大的摺扇從聶曉所站的地方朝左右劃開。
腳下是玄色巨石鋪就而成,磚紅色的環形牆壁上雕刻着精細密緻的浮雕撰文,匆匆掃過去,聶曉發現左右扇柄狀的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圖騰似乎和自己所學所知都不太相同。
西南角的扇尾牆裙上,還掛着一幅紙色泛黃的人物丹青,聶曉只匆匆的瞥了眼,似是個頗爲年輕的少女,脣紅齒白、細眉鳳眸倒算是個難得的美人。
只是眼下時間不對,且聶曉打小見過的美人也算是車載斗量不至於大驚小怪,她便也沒有過多的將精力放在那副看上去總覺得怪怪的畫像上,只是一眼掃過時,腦中莫名閃過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
不過也僅是須臾的怔愣,聶曉便被滿牆的符文壁畫吸引了注意力,可是歪了頭研究片刻後她終是嘆了口氣。實在是看不太懂上面都刻了些什麼東西,只能隱隱猜測,或是哪家修者的生平或手記之類。
以她所在的石門爲基點,聶曉正對着的地方似乎便是這座殿堂的正中央,步出七步開外便是一座丈寬臺階,臺階上去七八步更是連接着一座寬闊的平臺。
平臺之下兩側殿堂,一排排高大的書架上整齊的碼放着各式各樣的書冊和卷軸,以及看上去似乎已經年代久遠的畫卷等等。
那擺放如巨扇扇骨的書架幾乎佔滿了整個大殿的空處,以雲深不知處的藏書閣想必,這裏只一目望去的所見,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的區別!
這得是蒐集了多少家族的藏書,才能裝滿這些書架啊?
聶曉從滿目書冊上挪回目光,低頭看了腳下臺階,她撩了衣襬拾級而上,便見一座半人高的古怪玩意兒位於平臺中央,渾身正散發燦金色的流光格外顯眼。
青銅爲基,黃金做盤,它看上去就像是個扇形的黃金算盤斜斜的擱置在青銅擱架上。
算盤上寬下窄做工格外精密,聶曉緩步靠近,只消微微湊攏,便能看清楚那算盤上,密密麻麻的算珠正閃着足以誘惑凡人沉淪的金光。
聶曉嘗試着探出手去想要摸摸那東西,指尖剛試探着觸了一點點,腳下卻是金光大放,將原本就已經敞亮的大殿映照的越加一覽無餘。
脣角不自然的抽動,聶曉慌忙後退,便見那座黃金算盤上空與她腦袋齊高的地方竟然憑空出現一卷卷軸。
卷軸?!
當真是卷軸,而且依舊是黃金鑄造靈氣磅礴!
這富貴奢華的樣子,讓聶曉倏然想起了以財力聞名百家的蘭陵金氏,這玩意兒不會也是他們家的……吧?
卷軸舒展,聶曉甚至聽到了黃金鑄造的書簡展開時嘩啦啦的金屬碰撞聲。
只是書卷上除了能亮瞎人眼的金光絢爛之外,卻是一個字都沒有!
好一本金光燦燦的……
無字天書!
聶曉額角冷汗涔涔,也不知是被這滿目的黃金給震驚的,還是被這看上去唬人,實際似乎沒什麼用處的金算盤給擺了一道心下無語憋屈。
身處金算盤面前,周遭燦金流光逡巡纏繞,聶曉忽覺丹府之間的玄武之氣竟隱隱有着與這算盤應和的趨勢,左手臂彎間屠戮玄武亦是躍躍欲試。
聶曉擰眉退下臺階,目光死死的盯着黃金算盤周遭飛速盤旋的燦金色光暈,直到虛空卷軸收攏如出現時那般驟然消失,籠罩了算盤的金光亦是緩緩趨於了平靜,她這才無聲的舒了口氣。
見鬼了,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
不說這黃金算盤論斤稱的價值,就這滿室的藏書放在仙門百家眼中,也該是價值連城的寶藏了吧,竟然會深埋於亂葬崗之下而無人覬覦?
這道理,總覺得說不通啊!
隨手拿起身側書架上一本簿子,聶曉微微翻看了兩頁當下眉峯皺的更緊了。
這玩意兒竟然是專攻道家符咒的法訣,其中口訣之精妙,簡直讓她這個專攻刀法業餘畫符的門外漢,不知道該用什麼辭藻來形容自己此刻心下的驚歎了!
比起玄色長老的藏典,這薄薄的幾頁紙簡潔直白又通俗易懂,其描述的符篆威力卻又半分不差於別處。雖說裏面有不少的生僻字這些年並不會再多見,卻也不妨礙聶曉對這本手札的撰寫者抱以十萬分的敬意。
好奇心驅使下,聶曉又匆匆的翻閱了幾本卷軸,卻越是往裏走越發現裏面的書籍晦澀難懂,字體亦是越加的陌生。而且依着書籍上覆蓋的薄塵來看,這裏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來到掃過了,可是那黃金算盤流光不斷,也不像是塵封了多久的樣子。
心下疑慮越深,聶曉越是摸不着頭腦,嘆氣仰脖間她猛然發現方纔還空無一物的穹頂此刻竟然生了異變。
分明穹頂蔽日,此刻那光滑的玄色屋頂上竟是點點星光閃爍遊移,似是在按照什麼順序自主排列般。
陰陽八卦中路開,休、生、傷、杜四方排,景、死、驚、開變莫測,兜兜轉轉出不來。
竟然是以八門金鎖陣的形式排列布局,也不知道是爲了困住什麼?
彷彿是一輪星盤在頭頂廝殺,聶曉再多看兩眼頭頂都會覺得頭昏眼花雙腿發軟。中間八卦正中不知從何處照進來一縷熒光,透過那輪飛速旋轉的八卦,在代表八門的幾顆閃光上來回折射過後,終是投映到了聶曉正北方的一塊石板上再不動彈。
聶曉目光微閃,若她看的沒錯,最後折射了這縷光芒的星位,應該,就是生門!
如此,那塊石板是離開此處的位置嗎?
腳步匆匆踉蹌奔至,聶曉站在那塊石板上,那縷清淺的光芒在她身上緩慢遊移,石板卻似是並沒有絲毫的反應。
難不成,她想的不對?
正當聶曉沮喪反思自己是否學藝不精看錯時,光束已經移到了她的眉心,下一瞬腳下光芒大造,燦金的靈光自她腳踩的地方翻涌而出,似旋渦般將聶曉整個人都包裹在了裏面。
石板周圍更是出現了一圈六芒星的圖文,在聶曉驚慌的低呼聲中,她已然被金光裹緊繼而消失在了其中。
待那道莫名的金光散去時,難以名狀的寒涼倏然間便襲上了聶曉着裝單薄的身體,那是一種並非低溫造成的冷意,卻更似是陰氣凝聚之地,那種能讓人感覺心臟壓迫的氣息。
聶曉悄然睜眼,入目的是一方荒蕪人煙的天地。
雜草叢生,白骨嶙峋,陰冷的空氣瀰漫着令人作嘔的腐爛味道。
寒風吹動着她的衣襬上下翻飛,分明夜色未臨,此地卻儼然是一片山雨欲來的昏暗天地。
腳下六芒星法陣猶在,聶曉還來不及看清楚這方貌似簡單的陣法是如何形成,便被身後似貼及腦勺的‘桀桀’怪叫聲驚得頭皮發麻。
這個聲音她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根本不敢回頭,聶曉幾乎是撒丫子就朝前狂奔。無奈腳下道路崎嶇不平,加之常年積累的屍泥鬆軟坍塌,聶曉沒跑兩步便摔了個五體投地。哽噺繓赽蛧
柔嫩的手掌壓在尖銳細碎的山石和雜草上,倏然間便被劃開數道細密紛雜的血痕來。掌心一陣喫痛,聶曉還來不及查看傷處倉惶擡頭,便看見自己先前所站的地方,這會兒竟當真遊蕩着兩具面部腐爛身纏腐朽布條的兇屍。
若非她躲閃夠快,那兇屍尖利漆黑的爪子定然已經抓上了她的肩膀。
喉間一緊,聶曉禁不住乾嚥了一口亂葬崗森寒腥臭的冷風,這才匆匆打量了自己所處的環境眉間疙瘩越加蹙緊了起來。
山巒連綿環抱,將此處與外界幾乎徹底隔絕開來,烏央央一片漆黑如墨的嶙峋山峯與別處完全不同。
略略望去,彷彿是成羣結隊的巨大妖獸正揮舞嗜血的利爪要撕破頭頂天幕,任誰只消看上一眼,便似能被那恍如從地底下長出來的針狀山峯刺破肝膽般詭譎陰森。
昏暗無邊的瘴氣遮蔽了亂葬崗上空,漫山遍野的枯枝敗葉上,零零散散的掛着已經分不出色彩的破碎布條,以及陰風颳過,便搖搖欲墜甚至粉化成灰的殘破刀甲。
陰風之中嗚咽聲起伏不絕,直聽得聶曉頭皮發麻心肝兒發顫,滿目白骨森森,大小不同形狀怪異,她一時間竟也分不出到底是人骨,還是什麼其他動物的骨頭?
耳中兇屍桀笑,頭頂大如鷹隼的墨色大鳥呼嘯徘徊,它們瞪着一雙血紅色的眸子府睨着這方悽清森寒的亂葬崗,嘴裏發出粗嘎又瘮人的身影,似在慘叫哀嚎,更似在嗚咽咆哮……
四下荒涼恐怖再看不見第二個活人,這讓素來自詡膽子大的聶曉也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張望着企圖尋找魏無羨的影子,卻驚恐的看見就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竟然又有七八具面目猙獰的兇屍朝着自己靠了過來!
破爛的炎陽烈焰家袍,雖說死氣沉沉但明顯還很‘新鮮’的膚色,讓聶曉倏然想到了溫晁之前說過,他們溫家曾先後派了好些修士到亂葬崗卻都有去無回!
掌心疼意更甚,聶曉低頭一看,卻再次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當下本能彈跳起身連連後退。
原本只是細密劃傷的掌心此刻血流不止,而方纔自己所跌坐的地方竟然從泥土裏鑽出幾隻灰白的骷髏爪子,她掌心的傷便是被那些東西尖甲劃過,方纔讓傷口越甚血流越多!
琉璃眸圓瞪,聶曉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隻白骨爪子似是極其享受的摩挲着她的鮮血。
而後,一點點的,將其吸收殆盡直到完全看不見絲毫的猩紅。
嗜血的白骨讓聶曉終是褪去了血色,她慘白着一張臉悄聲後退,腳下卻是踩在了什麼硬邦邦的東西上,發出‘啪嗒’的脆響。
壯了膽子艱難低頭,聶曉呼吸瞬間一滯,緊緊裹了傷口的手亦是同時顫抖了起來。
被她無意中踩爛的骷髏頭四分五裂,卻偏生瞪着一雙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的朝着她看來。
那塊頭骨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什麼人留下來的,原本就已經腐朽到只剩下稀鬆的牙齒和凹陷的頰骨,這會兒再被聶曉踩爛了大半張臉,看上去便越加的陰森可怖了!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哆嗦着說抱歉,聶曉幾乎快要崩潰的哭出來了!
她是當真害怕一個人留在這黑暗可怖的地方,恍若當年被那羣邪祟追殺時的無助感猝然涌上心頭。
聶曉情願這會兒面對的是溫旭和他手下三百死士,也不想看見這些沒有腦子無人操控行動遲緩的兇屍!
聶曉迫切的想要找到魏無羨,有他在身邊,她至少還有一絲慰藉安撫自己並非是獨身一人!
“無羨哥,你、你在哪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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