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灰濛濛的街道上到處都是蒙面的、帶着面具的，或者披着斗篷的人，他們揮舞着代表下城區的盾旗，爲骯髒、破舊的街道竭力染上了炙熱的色彩，聲嘶力竭地吶喊着——
“撤掉豬頭城主！”
“加派異能者對付詭域！”
“請給我們應得的災後補貼！”
……
“憑什麼！憑什麼是下城區承受一切！”
有人揮着旗幟砸向路邊無辜的商店，有人怒吼着朝向匆忙趕來的治安官揮拳，警戒線被拉起，一排排穿着制服的警衛堵着這羣瘋狂遊行者的去路。
葉箏靈活地穿梭在一片混亂之中，漸漸將暴怒的人羣甩在身後，她沉默地拐進了一個狹小的路口。
她不用回頭看也知道，哪怕異能警衛們大多隻有C級以下的天賦，他們也能快速、輕鬆壓制住這批普通人——
可要是下城區無數地點都發生這樣的暴動呢？
葉箏輕輕叩響了一扇生鏽的鐵門。
鐵門後，一個綁着圍裙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探出身體，見到熟悉的面容後，她高興地將女孩迎了進來。
“聖女大人，您今天怎麼……還好他不在。”
葉箏摘掉了斗篷，“你的丈夫是這片區域的活動領導者，今天是下城區城主的公開演講，他肯定要組織示威活動的。”
女人愧疚地低下頭，一隻手摩挲着另一隻手臂，“作爲妻子，我對他的活動一無所知……給您添麻煩了。”
葉箏輕笑一聲，“你的任務並不是爲我監視他，事實上，他沒有任何監視價值。”
她從行爲邏輯以及局勢判斷，就能預測這個女人的丈夫這幾天的規劃，這樣一眼就能看透的人，連下城區警局都不會放在眼裏。
可是這樣平凡普通的人，往往能掀起難以預料的波瀾。
葉箏拉住女人的手，“文心，比起你的丈夫，你爲他寫的演講稿、報社文章影響力更大。”
“如果沒有你的文字，他只是一個受人嘲笑的莽夫，不會有這麼多認可他的人。”
文心受寵若驚地搖頭，“我只是擅長寫點文字的普通人，沒有我丈夫的眼界和熱血，連下城區的城主是誰都不知道。”
“如果沒有熱血，你寫出的文字怎麼能鼓動這麼多人反抗呢？”
“我只是寫出了作爲下城區居民真心的感受……而且，那些口號都是聖女大人您提供給我的。”
文心怯怯的眼睛發亮，注視着眼前完美到如同神明降臨的女孩。
“是您告訴我，下城區的居民按照帝國律法應該得到更豐富的補助，下城區在詭域異常活躍時期，有權力指揮皇家騎士和教廷衛隊……”
“明明您纔是下城區反抗活動的最大功臣，可是誰都不知道……”
葉箏啞然失笑，“這在上城區可不是什麼榮耀的事情。”
因爲下城區的暴動，整個上城區都瀰漫着低氣壓，下城區是他們棄如敝履的平民蜂巢，可也是聖塞帝國對抗詭域的最大盾牌。
這塊傷痕累累的盾牌不願意聽話了，可把坐在後方的老爺們愁到連情人都懶得見了。
文心頓時慌張了起來，連忙道：“不、我不會說出去的！哪怕要我死！”
葉箏輕嘆一聲，低語着。
“我不需要你死，我需要你再次發表一篇文章。”
“繼續讚頌那支下城區學院隊伍，他們不僅是下城區的希望，還證明了帝國的錯誤——異能者資源不該按照天賦分配。”
“唔，宣傳重點就放在那個隊長裴西身上吧，作爲E級天賦者，能把皇家學院都踩在腳下，不是很有說服力嗎？”
文心微微睜大眼睛，哪怕她只是一個家庭婦女，也知道按照天賦分配資源是聖塞帝國最基本的法律規定。
帝國研究表明，異能天賦和血統息息相關，高級天賦異能者的子嗣普遍天賦更強，而高級天賦的強者又集中於上城區，最差也是中城區。
因此，異能資源理所應當地傾向於上城區。
文心嚥了一下口水，“您您是說，反對異能者資源按照天賦分配，上城區的人會、會很反感吧？”
說反感實在太輕了。
這是在企圖動搖統治者的利益！
葉箏彎起眼睛，“是呀，很得罪人的。”
她忽然將文心的袖子拉了起來，露出女人傷痕累累的手臂
葉箏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了上去。
文心還沒從震撼中緩過神，她愣愣地看着微涼的水流包裹住她醜陋的手臂，訥訥道：“這幾天追隨他的人越來越多了，他忍不住多喝了一點酒……”
葉箏垂眸，面無表情地看着女人的傷痕，“這是你以你丈夫名義發表的最後一篇文了。”
“只要你願意，從今往後，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
文心看着女孩翩然離去的背影，內心劇烈震動着。
要、要做嗎？
拿這樣的文章給她的丈夫發表，幾乎就等同於——
謀殺。
＊
在這樣的動亂中，需要一個有分量的犧牲，才能將故事推向下一個高潮。
既然犧牲不可避免，她會精挑細選一個該死之人。
然而一個人是否該死，只由她一個人判斷是有失公允的，所以她將最終的審判權交到了文心的手裏。
她很期待審判的結果。
葉箏又轉進了另一個巷子，進入了一間不起眼的房子，過了一會兒，她又披着斗篷若無其事地走出來了。
【你這是什麼打扮？按照原著裏，你應該穿着聖潔的白裙，仙氣飄飄的那種。】
系統冷不丁地冒出來。
“你真會挑時間回來。”
【當然，我檢測到漫畫劇情即將開始，是時候回來幫助你啦。】
葉箏對系統的幫助不置可否，她面無表情地走在逼仄的小道里，彷彿在時刻防備着什麼。
前面就是西格廣場，這片區域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她讓文德命令騎士隊幫聖女在西格廣場找東西，以那羣人霸道的作風，西格廣場應該已經清場了。
葉箏放緩了步伐，她已經能看到前方寬闊的廣場，如她所料，除了穿着制服的騎士們，普通人都離開了。
微風慢悠悠地吹着地上的碎紙片，葉箏注視着飛舞的紙片，眼見它在空中抽搐了起來，被扭曲的風向徹底粉碎。
來了，葉箏望着湛藍到失真的天空。
“是詭域！詭域降臨了！”
“該死！我們只是出來找個東西！”
騎士們的咒罵聲伴隨曠野的悲鳴一同作響，葉箏眨眨眼睛，周圍低矮的房屋、老舊的街道都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遍野的黃沙，一望無際的沙漠裏只能看到零星的人影。
這就是詭域，充滿了未知的異空間。
如果不能及時解決這個詭域，那麼這片沙漠空間將會無限拓展，直到整個聖塞帝國被同化成沙漠。
“艹！誰說的教堂附近詭域降臨的概率低？我還特意走了關係來這裏！”
“來下城區刷履歷就有這個風險，這裏可不比中城區，聽說買個菜都能進到詭域。”
“我一個上城區的人，還是第一次進入詭域呢，這裏可比上城區一溜的建築有意思多了！”
葉箏靠在沙丘後，聽着這羣來自中城區、上城區的精英騎士們吵吵鬧鬧，就知道指望不上他們了。
她攏緊了斗篷，拔出陷入黃沙的腳，一步步往前走。
【你不用走動的，漫畫情節的引力會安排你和主角團見面。】
【到時間點，這裏就會刷新出怪物襲擊你，男主裴安會救下你，你只要安心等待就好。】
葉箏伸出手，遙遙指着前方。
“可是，遠處還有普通人也被捲進了詭域。”
即使她從漫畫劇透中推測出了詭域降臨的大致地點，提前想辦法遣走了大多數普通人，還是有普通人捲入了詭域。
【……你清醒一點，你是治癒系異能者！不是戰鬥系！】
【這個詭域潛藏了很多變異的沙漠怪物，直接把普通人一口吞了那種，你的異能根本派不上用場。】
葉箏蹙起眉頭，“這麼說，我要更快行動了。”
她扯緊斗篷，在沙漠裏奔跑了起來。
系統簡直要被她氣暈了過去。
怪不得讀者都這麼討厭她！不自量力的善良真的很招人煩！
要是漫畫家把這段劇情畫出來，系統都能想到讀者會怎麼吐槽，什麼傻白甜聖母、古早無腦女主……
該死！別家的紙片人覺醒都是變得冷酷果斷聰慧，這位除了變得特別能擡槓，其他的缺點是一個都不改啊！
＊
“安息吧。”
水流纏住地上半人高的蜥蜴，被蜥蜴按住的女人慌忙地逃離魔爪，跳到了灰斗篷人的身後。
流水覆蓋了蜥蜴的面頰，蜥蜴劇烈掙扎着，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一樣，直到它的四肢無力地耷拉下來，流水才緩緩褪去。
“別怕，跟在我身後。”
葉箏壓低了聲音，裹緊的斗篷和磁性的嗓音讓女人難以分辨恩人的性別。
但是這不重要，她在詭域裏遇到了一個強大又好心的異能者，這是她不幸中的最大幸運了！
【……】
【你不是治癒系嗎？】
系統不敢置信地看着這一切，看着女孩身後緊跟的好幾個人，都是剛剛被她救下的普通人。
葉箏輕輕挑眉，“哪怕是普通人裏的醫生，也不代表手無縛雞之力，手術刀既能救人，也是殺人的利器呀。”
【可是你在漫畫裏的戲份都是幫別人療傷，遇到危險被男主救……】
“有沒有一種可能。”
“男主不救我，我早就自己解決了。”
葉箏平靜地說道。
系統大受震撼，這可真是它從未想過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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