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她記得預言也說了會有希望神的化身再次降臨,拯救帝國,但是那羣人依然用這麼偏激的方法制造出了“救世主”——用曾經給帝國帶來滅世災難的魔龍的屍骨，創造一個奇詭的生命妄圖他帶來救贖。
葉箏偶爾也會搞不懂那些人腦袋裏到底在想什麼，在她看來再製造出一條魔龍的可能性更大吧？
她唯一確定的是,他們對塞克斯未必滿意,尤其是最近塞克斯的表現實在狼狽，稱不上合格,連皇帝都對他態度微妙。
既然如此,他們很有可能繼續“救世主”實驗！
葉箏幾乎想要立刻衝到下城區找卓雅問清楚,思考了一會兒後,還是決定按捺一段時間,找個合理的由頭去下城區。
現在教廷因爲賽拉、龍骨以及爆發的輿論事件,對下城區的監視正處於最嚴密的時刻。
聖女爲救皇太子孤身涉險，皇太子感念其勇毅，贈送了一片自己在下城區的領地讓聖女的騎士團進行活動。
塞克斯的大方讓葉箏訝異,葉家作爲貴族也有自己的土地,然而葉繁景一個房子都沒給她,當然也還沒給葉笛,畢竟比起兒子，他最愛的還是自己。
葉箏向余天明提出要求，其中一個因素是不想讓自己的騎士團在教廷的領地上活動,哪怕自己在教皇眼裏還構不成什麼威脅,他也不會放過監視她的好機會。
現在換到了塞克斯的地盤,要是以前的塞克斯,她還會相信他只是單純給她一片地,但現在的皇太子大概不比教皇好對付多少。
“聖女大人，我們下車吧。”
文德的聲音將她從思緒中拉回來，葉箏點點頭，輕巧地從車上跳了下來。
今天她是以聖女的身份活動，卻沒有再穿聖女標誌性的白裙，而是換上了襯衫馬甲和長褲，長髮綁成了辮子垂在後背，整個人顯得更加修長利落。
見到她這幅打扮的人都有些詫異，與他們記憶中的聖潔柔美的聖女相差有點大，但聽說了聖女是要去參觀自己的騎士團，還是一支全部由女性組成的騎士團，大家不約而同地會心一笑。
就像是看到穿着馬術服準備去馬場馴服小馬駒的貴族女孩一樣，年輕女孩偶爾總想要英氣一把，哪怕是聖女，也還是一個正有着好奇心的未成年女孩呢。
葉箏一對上那些人寬容的目光，就清楚了他們的想法。
她倒是沒有什麼被輕視的氣憤，只是饒有興致地想，要是他們知道她將來要用這支騎士團做什麼，這些寬容友善的面孔又會變成什麼樣呢？
穿着白色制服的男人站在聖女的左側，查理皺着眉問道：“聖女大人，雖然那支騎士團是以您的名義設立的，宗旨是保護您，但把您交給這樣不成熟的組織，我們實在難以放心。”
“除去都是女性異能者外，團裏的組織架構搭好了嗎？訓練標準？日常規定？聽說只有文德騎士一人負責，這實在是太玩笑了。”
一羣人走在長廊裏，葉箏聽着查理激動的語氣，他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僭越，這種質詢的語氣不該用在他的上位者身上。
文德側目，高大的女人露出一絲不耐的表情，正要朝着查理的方向邁步，葉箏將她默默按了回去。
“查理，你的問題很有道理呢，今天我正是來和騎士團的大家商量這些的。”
查理露出了不贊同的表情，“大人，這些東西怎麼能是您親自和她們商量？上位者必須保持威嚴、權威的形象，和下位者打成一片是天真的外行人想法。”
走在衆人前面的聖女已經到了訓練場地的大門口，她側過身，看了跟在她身後的查理一眼，“文德你跟我進來，查理，你留在外面。”
男人不敢置信地看向聖女，葉箏已經轉過身，推開了大門，輕輕地留下一句話。
“查理，你說的沒錯，爲了我的權威，你就待在花園裏吧。”
烈日炎炎下，額頭浸出汗水的男騎士不得不遵守聖女的命令，滿頭霧水站在毫無廕庇之處的花園裏，他盯着緊閉的大門，忽然渾身一顫，明白了聖女的話。
查理終於想起來了，聖女雖然在教廷只是一個象徵性的代表，但規定裏她的地位僅次於教皇，與紅衣主教的地位等同。
聖女平日裏善良仁慈，幾乎讓所有人忘了這一點，只當她是栽種在教廷的名貴蘭花，實際上按照規定而言，他們這羣人才是她看不慣就能剔除的雜草！
要是他剛剛那樣對紅衣主教說話，估計早就被踢出騎士團了。
作爲上位者，聖女的處置已經是無比寬容了！
查理愣神地站着，不知何時，教廷熟悉的那個聖女逐漸變得讓人看不懂了，就像是天上飄着的賞心悅目的白雲，忽然變成暴雨降了下來。
葉箏帶着文德進入了訓練場地，場地十分空曠，散落着一些武器，一羣人正站在最中央，注意到門口的動靜，齊齊看了過去。
高大的騎士側頭，一邊大步走着，一邊和聖女耳語着。
“大人，您應該讓我直接教訓他的。”
“無事，他也算好意，給個小教訓就好。”
文德嘆氣，“您總是這麼善良。”
葉箏含笑道：“我不喜歡暴力，除非他觸碰到了我的死線。”
文德毫不意外地挑挑眉，遞過一份名單，葉箏拿在手裏，沒有翻閱，而是回以在場的騎士們平靜專注的目光，認真地看着每一個人。
她們沒有教廷騎士板正嚴肅的姿態，但一個個身形都十分乾練，目光帶着好奇又剋制的打量。
是文德招募的人，幾乎都是活躍於詭域裏的女性異能者。
處理詭域的通常有三撥人，一是上城區定期派遣的騎士，二是下城區的治安隊，三是處於灰色地帶的異能者個體，專門接各種委託。
據葉箏在下城區的觀察，騎士團是不招收女性的，但是下城區的治安隊倒是有招收一些女性異能者，畢竟高級異能者都往中城區、上城區跑，最需要人手的下城區反而經常缺乏人才，女性異能者反而因此得到了機會。
但是這些女性異能者的待遇比男性異能者差了一大截，幾乎沒有上升空間，而且薪資也只有男性異能者的一半。
治安隊只把她們視作短期工，到年紀都是要嫁人生子，生子後異能水平會下降至少一個等級，幾乎都會退出前線工作，因此沒必要把寶貴的資源給女性異能者。
不僅是治安隊，這也是整個帝國的共識，騎士團不收女性也是這個原因。
可實際上，女性異能者對於保護帝國做出的貢獻並不少，然而沒有什麼人記載她們。
葉箏在下城區義診時，與不少活躍在詭域裏救人的女異能者打過交道，她掃了一眼，在五十個人中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
“聖女大人！好久不見，您還記得我嗎？”
有人忍不住上前一步，帶着無法剋制的激動笑容，她看上去三十歲左右，不算年輕，卻還保持着不遜於青少年的活力。
“艾麗婭，看起來你的手臂已經完全恢復了，不過你會辭掉治安隊的領隊工作來這裏，倒是讓人意外。”
艾麗婭聳聳肩，“聽說是您親自治好了我，那羣小子都羨慕死了，我太煩他們了，就辭職了。”
隊伍中有人忍不住側目，在治安隊工作可是難得的好差，更別說她已經當到了領隊級別，這個女人就這樣輕易離開了？
“那麼，歡迎來到這裏。”
聖女微笑道，她的身姿挺立，皮膚在陽光下極其通透，像是一座白玉雕成的神像。
幾乎所有人都難以從聖女身上移開視線，有人曾見過她，有人沒有見過，只覺得聖女和傳聞裏似乎不太像，但是這種差別她們並不失望，反而驚喜。
文德拿出記事簿，宣告從今往後這支聖女騎士團的規定，從日常訓練到待遇福利，事無鉅細。
她們認真傾聽着，除了艾麗婭這種隨心所欲的人以外，大多數人加入聖女騎士團的原因都很現實，無非是爲了更好的生活。
聖女名聲好，這支騎士團又是得到了教廷批准和皇太子的嘉獎，就算只是個賞賜給聖女的擺設，也是一個待遇不錯的擺設。
“……總之，你們的待遇和教廷的聖殿騎士等同，你們擁有這份待遇，不是因爲聖女大人寬厚，而是你們將承擔和聖殿騎士同樣高尚的職責。”
“請做好準備。”
文德有條不紊地讀完了文心替她整理的稿子，隊伍裏傳來剋制不住的驚喜激動的討論——她們竟然和聖殿騎士一個待遇！
要知道，教廷的騎士也分爲好幾個等級，聖殿騎士可是最高等級的，只有教皇和紅衣主教纔有資格命令他們！
艾麗婭在隊伍中驚訝地捂住嘴，她雖然在治安隊裏混上了一個小領隊，但是就算是治安隊的最高負責人，在聖殿騎士面前都是畢恭畢敬的。
“大家，有什麼問題嗎？”
聖女聲音溫和地詢問道。
有人狠狠搖頭，恨不得上去抱住聖女親一口，這樣的待遇連她們去教廷禱告時都不敢想。
就在一片歡喜的氛圍中，有人突然高高舉起手，從隊伍裏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極其年輕的女孩，她的膚色有些不均勻的深，看起來是長期風吹日曬造成的，一雙眼睛格外亮，亮到有些尖銳。
她的身後還跟着一個面容相似，泛着尷尬神情的女孩，似乎想要把她拉回去。
“聖女大人，我有問題。”
葉箏對上女孩逼人的目光，收起笑容，點點頭，“請說。”
“你說我們和聖殿騎士同等的待遇，請問我們也有可能因爲突出的功績被賞賜土地嗎？”
“我們也能參與法庭和議會嗎？”
“我們也有機會被舉薦獲得更高的職位嗎？”
女孩語速很快，聽起來咄咄逼人，比起問問題，更像是砸場子，因爲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喂成澄，你快別說了。”
同女孩面容相似，但氣質更爲成熟的女孩拉住妹妹的衣服，絕望地試圖挽回令人尷尬的局面。
有人已經站了出來，反駁道：“你這傢伙想做什麼？這樣都不能滿意的話，滾回黑市繼續當無業異能者吧！”
幾乎所有人都無法理解地看向這個站出來的女孩，吵吵嚷嚷的聲音越來越大。
文德咳了一聲，正想要阻止這羣毫無紀律的傢伙，身旁一直沉默的聖女開口了。
“你叫什麼名字？”
“回大人，我叫成澄。”
少年低着頭，語氣不卑不亢。
“很好，成澄，我一直在等待有人提出這個問題。”
成澄驚訝地擡起頭，當她對上聖女明淨的黑眸，栽入了那如同湖海般包容的視線中，她就知道，聖女說的不是爲了圓場的體面話。
一度混亂的場面靜了下來。
“我無法肯定地告訴你們，你們一定會擁有和聖殿騎士完全等同的待遇。”
“我唯一能肯定的是，未來我能到達哪個位置，我就會把你們帶到那個位置，我將是你們可觸及，甚至可超越的穹頂。”
“我必須明確告訴你們，作爲我的騎士，你們將承受比聖殿騎士更加危險，也更加高尚的工作。”
葉箏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最後落到了成澄的身上。
“這支騎士團只有一個宗旨——爲聖女奉上你們的勇氣和忠誠。”
“現在我要反問你們，你們做好準備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