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 104 章
羅伊張望着四周，被霧氣包裹的街道連一絲風也沒有,像是一潭死水,他走着走着，腳下忽然踩到了什麼東西，他彎腰撿起,是一份報紙。
“你們來看,這個廣告位寫了一份地址，金雲街道123號市政會大樓對面……市政會大樓？”
裴西終於明白他們到了什麼地方,這裏是西區的白金郡,是西區最繁華的區域和政治中心,而露琪的家在更加西部的蘭夏郡約克鎮,離這裏還有好一段距離。
凱樂露出了喪氣的表情,“我們爲什麼會被突然傳送到這裏？完全偏離了計劃的路線。”
三個人面面相覷,進入西區後，他們走在路上不知不覺周圍的景物完全變樣，來回走了一趟後才確認是空間發生了變化。
下城區城主爲了保證民衆的安全,停止了所有通往西區的交通路線,他們三人輾轉了好幾天才成功到達西區。
裴西握緊了拳頭,既然來到了最中心的白金郡,西區的權貴、政治要員、重要資料都集中在這裏，不如先搞清楚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路上連個人影都沒有，屍體也不多,大多數人或許都去避難了。
裴西想了想,加快了步伐,對着兩個同伴道：“我們去教堂吧。”
災難來臨後,人們總是會更加信仰渴求神明的救助,教堂裏的神職人員們或許會更加了解這場詭異的災難。
三個少男悶着頭向前走，跟在裴西身後的羅伊忽然眯起了眼睛，他覺得有哪裏不對。
等等，裴西他爲什麼這麼自然地往這條路走？連十字路口處都沒有猶豫，就像是他對去往白金郡教堂的路很熟悉一樣。
羅伊納罕地開口提醒，“裴西，我們要不要找找這裏的地圖——”
聲音戛然而止，霧氣不知何時淡了些，不遠處顯露出極具教堂特色的尖頂建築。
裴西突兀地停下腳步，目光直直地看向那棟建築。
羅伊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金髮少男疑惑地看了一眼裴西略顯迷茫的側臉，彷彿他也沒想到這麼快能找到這裏。
“希望計劃？”
塞克斯盯着葉箏，語氣上揚。
葉箏歪歪頭，“別這樣看着我，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計劃，他是帝國任命的官員，您應該更瞭解他們，皇太子殿下。”
“希望計劃”應該和溫簡在西區的祕密實驗有關，她心裏有不好的預感，教廷的祕密實驗、所謂的希望計劃牽扯的人數和勢力或許比她預想的還要廣得多。
塞克斯又轉頭盯着地上瞪大眼睛的屍體，心裏的鬱氣更重了。
他應該知道的，作爲帝國的繼承人，這個國家不該有祕密瞞着他，聽到男人脫口而出“希望計劃”的那一刻，他的心臟突然空了一拍，腦海裏拼命思索着這個計劃，卻再也找不到半點線索。
可能是那個男人，他的父親曾經提過，但他沒有用心記住，也有可能是——希望計劃也是他遺失的一部分記憶。
塞克斯握緊了身側的拳頭。
“殿下，這件事先放一放，你不好奇那位周女士去哪了嗎？”
塞克斯擡起眼睛，轉頭看了看，發現那個奇怪的中年女人不見了。
“她剛剛和你在一起，葉箏。”
“嗯，她剛剛要殺了我。”
葉箏淡定點頭，塞克斯皺眉看着她，很快從葉箏的話裏反應過來。
“是那個女人操控了這場霧？”
“資料上寫她是普通人，難道這個總管夫人被異能者替換了？”
葉箏聽着塞克斯的分析，搖搖頭。
“她應該就是本人，至於她的能力……說不定和我們要調查的東西有關。”
擺在她面前謎團和背後的對手實在有些棘手，並不是她單獨行動的好時機，眼下只能繼續和塞克斯合作。
聖女低垂的眼睛劃過一絲憂慮，露琪現在還不知所蹤，賽拉和文德她們還在趕來的路上，也不知道周芸會不會對她們動手。
手指悄悄繞了繞還帶着水汽的一縷溼發，葉箏心裏飛快地分析着，目前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那個希望計劃，而希望計劃很可能與溫簡的龍骨與人體的實驗有關，再加上普通人周芸突然擁有了能力、漫畫劇透裏露琪身上呈現出非人的特徵……
總之，做這樣大型的實驗一定會有實驗基地，只要找到實驗基地，或許就能找到露琪和真相。
“既然如此，先找那個周芸，殺了她，這場詭異的霧就會消失了。”
塞克斯沉聲道，帶着一絲顯而易見的惱怒。
葉箏轉眸瞥了他一眼，目光下移，看到外套下隱隱約約的破爛襯衫，明白了塞克斯的憤怒。
她在漫畫裏的定位變成了反派，塞克斯的定位難道也悄悄變化了？最近他的衣物總是格外脆弱。
“你笑什麼？”
“噢只是想到一些好笑的事情——您剛纔說要去殺了周芸？她的身體能融進霧氣裏，現在想要找到她很困難。”
“看來，你有更好的辦法？”
“去大教堂。”
教皇溫簡在西區展開實驗，必然繞不過西區的教廷人員，他們知道的一定不少。
定好下一個目的地後，一行人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再度出發，經過剛纔的混亂，原本二十來個騎士只剩下了十一人，其中還有一半傷員，萊恩也受傷不輕，葉箏用異能爲他們稍微處理了一下。
推開沉重的大門，葉箏又一次邁入了昏沉的大霧裏，或許是心理作用，她總是覺得霧裏有一雙哀愁的、帶着溼氣的眼睛在看她。
她走在中間觀察着四周的街區，這裏應該是災難來臨前人最密集的區域，而如今卻一個人都沒有。
很奇怪，連屍體都沒有看到幾具，這麼多人究竟去哪裏了？
線索太少了，等到一行人停駐在一座恢弘的教堂建築前，葉箏才恍然回神。
形容有些狼狽的騎士長帶了兩人上前，有了市政會大樓的前例，他們不敢掉以輕心，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大門，騎士長屈指敲了兩下大門。
沒有動靜，在皇太子的目光中，他喉結緊張地上下一動，正準備用了往門上一拍，大門悄然打開了。
騎士長一巴掌差點打在了前來開門的男人臉上，他連忙收回手，不好意思地朝男人道歉。
“無事，各位請進吧。”
穿着白袍的男人氣度不凡，神色卻十足的親和寬容，嗓音像是一把高雅的大提琴，把騎士長都看愣了。
葉箏站在不遠處，她望向門口的男人，腦海裏閃過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只覺得那張面容有些眼熟。
她本能般升起一種不適感，等她走進了教堂裏，徹底看清了男人的臉後，這種不適感達到了頂峯。
聖女換上了得體的微笑，頷首道：“基蘭主教，久仰大名。”
男人訝異地看着她，眼神向下掃了一眼她身側的佩劍，隨即輕輕點頭，語氣親切，“不愧是帝國百年來最受讚譽的聖女，今日一見果然不負盛名。”
塞克斯則盯着男人看了好一會兒，才揚起臉，微微眯起金眸，“基蘭·阿斯頓？”
名爲基蘭的男人看着兩個少年，笑容更加欣慰了，他搖搖頭，“看來我的名氣還不小嘛，皇太子殿下和聖女都還記得我這個小人物。”
“閣下過謙了，您當年的風采在上城區仍是一段佳話呢。”
葉箏笑道，黑眸微沉。
她見過他，在十二歲那年大伯的生日宴會上，哪怕在名流權貴雲集的上城區，基蘭·阿斯頓的風采足以讓絕大多數人自慚形穢，風度翩翩、容貌俊美、學識不俗，輕而易舉就能成爲宴會的焦點。
他是皇室的旁支，阿斯頓皇室的親戚可不少，姓阿斯頓不代表多麼特殊，基蘭·阿斯頓卻憑藉自身的實力成爲鼎鼎有名的阿斯頓，連皇帝都對他多加讚賞，傳聞他是皇帝的祕密顧問。
然而這樣的人物，在名聲最鼎盛的時候忽然跑去當了神父，隨後幾年完全沒了消息。
葉箏也是這次得知教皇在西區的實驗後，稍微調查了一下西區的情況，才知道這人跑去了西區當主教。
【你看起來有點討厭他，爲什麼？】
系統好奇道。
基蘭·阿斯頓有一副女人男人都無法討厭的好相貌，情商高、學識強，他的劇情也還沒有展開，葉箏似乎沒有理由討厭他。
“因爲他撞見我殺人了。”
系統一驚。
準確來說是撞到她殺人逃逸現場，葉箏不太能確定這個男人到底有沒有目睹她殺了她的大伯父。
十二歲那年她參加了當時還是大法官的伯父的生日，卻意外聽到了有一位血花事件受害者的親屬不滿判決，還在堅持上訴，大伯父爲了自己的名聲僱人殺了那位上訴者，僞裝成失足落水。
“你知道的，十二歲的孩子正處於一個很衝動的年紀，當時我的異能覺醒不久，還不能恰當控制。”
“他被我用異能淹死在了水池裏，看起來就像是喝醉了失足落水。”
“那是我第一次殺人。”
葉箏敘述的語氣十分客觀，“我做完一切後正要離開水池邊，然後我撞上了基蘭，他讓我小心一點。”
【聽起來沒有毛病，大人經常會這樣勸告到處亂竄的小朋友。】
葉箏目視前方地往教堂裏走，眼神餘光卻一直注意着那道高大的白袍身影，這個男人連背影都透着從容優雅的氣度，和當年一模一樣。
“不，當時我第一反應是——他讓我做事小心點。”
系統噎住了，它半晌說了一句。
【以他的人設，有這個可能。】
葉箏的嘴角漾起了一絲笑意，算是劇透嗎？看來基蘭果然是一個重要人物。
基蘭帶着衆人經過了大堂，裏面擠着一羣精神不安的普通人，在希望神的彩繪下，神父修女們正穿梭其中，予以幫助，一切看起來井井有條。
“打理得不錯。”
皇太子予以肯定，進入西區那麼久後，他難得有點好臉色。
基蘭招來了一個神父，讓他帶着受傷的騎士們去治療休息，隨後看着皇太子、聖女二人，道：“兩位大人，隨我來吧，我知道你們一定有很多話想問我。”
塞克斯和葉箏對視了一眼。
深邃潔白的走廊裏，白袍主教一邊走着，一邊笑道：“噢對了，還有一位小朋友也在那裏呢，說不定你們還是朋友。”
基蘭帶着兩人來到了一扇緊閉的門前，手往前一推。
“他叫裴西，你們認識嗎？”
裴西正在房間內，他擡頭看着牆上華美的壁畫，神情恍惚，手下意識地撫了上去。
真奇怪，這幅壁畫讓他有種奇怪的熟悉感，是因爲讚美希望神的畫作都是採用相似的主題和畫技嗎？
吱——
陳舊的門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裴西被燙到一般收回手，看向門口。
然後，他看見了兩個讓他心情極度複雜的人。
裴西先是看了一眼塞克斯，這位皇太子一如既往的姿態高傲，他剋制住自己的表情，目光又移向了皇太子身邊的少年。
今天她沒有穿着聖女標誌性的長裙，而是一身利落的褲裝，少了無害的柔善，多了一絲凌厲。
至此，溫柔又狡黠的朝昧和憧憬中高潔聖女，兩道身影徹底重合到了一個人身上。
葉箏。
自從上次她丟棄了朝昧的僞裝，在黑龍屍身上舉起神劍後，裴西總算又見到了她。
他難以描述兩人的關係，曾經他一廂情願認爲兩人是朋友，而現在……是敵人嗎？不，似乎也不是。
裴西唯一確定的是，他和葉箏之間，不可能再成爲朋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