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第 133 章
“……去追,把那個傢伙揪出來，帶到我的面前。”
“我要親自殺了她。”
異能被消除的塞克斯望着已經遠去的黑影,面無表情低下頭,他命令下屬去追捕賽拉等人，眼睛卻盯着葉箏，語氣狠厲。
“賽拉帶着那樣恐怖的力量離開了,說不定會製造出更大的混亂,殿下，一定要儘快追上她們呀。”
葉箏的眉鋒微皺,看着塞克斯的眼睛似是在擔憂,又有一分說不明的笑意。
塞克斯很好地捕捉到了葉箏的嘲笑。
能力還沒恢復,他現在說什麼狠話都像是色厲內荏。
他也可以招招手,讓身後那羣廢物把葉箏拿下,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表明她和賽拉有勾結,但他作爲帝國皇太子不需要什麼證據。
塞克斯不這麼做的理由只有一個，靠着權勢壓住葉箏，好像他除此之外真的拿她沒有任何辦法,簡直就像是認輸了一樣！
“聖女大人,既然你擔心,那就帶着你的人和我們一起追捕。”
他的金眸直直地盯着葉箏,帶着不容拒絕的意味，“你不會拒絕的，是嗎？”
葉箏微笑道：“當然,當務之急是阻止賽拉,我們沒必要像剛纔那樣劍拔弩張。”
裴西站在後面,旁觀着與皇太子交談的聖女,他忽然又看到了朝昧的影子,葉箏舉手投足太自然了，彷彿賽拉的行動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可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賽拉的突然出現絕對不是偶然。
當葉箏以“那又如何”回答他時，看着葉箏決絕的表情，和身後同樣寸步不讓的白衣騎士們，裴西幾乎做好了與葉箏再次戰鬥的準備。
誰也沒想到的是，最後帶着墮落種們離開的竟然是賽拉！
那個聞名於整個帝國的暴徒賽拉，殺害貴族、挑釁皇太子、公開綁架聖女、四處作惡的異端，死罪加身，無所謂再多一項重大罪名，她的出現不僅猝不及防帶走了墮落種們，而且頂掉了本該落在葉箏身上的罪名。
除非能證明葉箏指使了賽拉，就算是塞克斯，也無法給葉箏定罪，因爲葉箏的確沒做什麼，僅是嘴上反對他們的行動。
至於葉箏在基地裏的殺戮，目擊者大概都死在了基地裏。
仔細回想葉箏的話，她甚至沒有一句話明說自己要帶墮落種離開，連口頭的錯都抓不到。
裴西望着挺拔如初的聖女，雨不知何時停息了，葉箏和他們同樣是一副溼漉漉的形容，卻不見半分狼狽，一雙黑眸反而格外明亮，微微一轉，看向他的方向。
在對視的那一刻，裴西下意識避開視線。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徹徹底底輸了，無論是實力、心智、還是更深層的東西。
那隻曾經被葉箏砍下，又被她治癒復原的手，不自覺揪着心口的衣服，他感到了徹頭徹尾的疲憊，可身體卻翻涌着昂揚的氣血，像是催促他繼續拼搏、不要放棄，直到打敗一個又一個更加強大的敵人。
葉箏瞥了一眼狀態不太對勁的裴西，猜到他大概正在被高維世界的意志影響着，就像她剛剛一樣。
但是裴西的選擇不重要，在葉箏的世界裏，他從來不是主角。
露琪會帶着賽拉和她們一起前往美麗遼闊的草原，她暫時無法奔赴去露琪家鄉做客的約定，但是，她們或許會在一個未來某個更加美好的時刻，履行這個約定。
葉箏與身側的文德默契對視一眼，同塞克斯的部隊一起朝着龍身人們消失的方向出發。
他們不會找到的，塞克斯執意把她和她的人綁在身邊監督是錯誤的選擇，她們反而能掌握追捕部隊的行蹤幫忙掩蓋。
籠罩了西區整整一個月的濃霧，伴隨着一場細雨，消散於藍天陽光之下。
希望計劃的基地徹底被破壞，研究人員被攻破基地的墮落種幾乎殺絕了，只剩下基地的女人們。
皇太子的隊伍沒有追蹤到賽拉和墮落種們的蹤跡。
原本他們捕捉到了天際巨大的黑影，不知爲何，竟然像是海市蜃樓一樣瞬間消失了，由於周圍的人口都被困在了約克鎮，也沒有人見到她們究竟去往哪裏。
被周芸困在小鎮上的五十萬人口，有上千人因爲物資和意外衝突傷亡，除此之外沒有遇到其他襲擊，在濃霧散去後，由前來支援的政府人員護送回家。
葉箏在離開西區之前，留下了兩個聖行騎士團成員，讓她們祕密返回希望計劃基地，找到院長修女安娜貝拉。
安娜貝拉是最熟悉龍身人的，讓她和露琪她們建立起聯絡，在帝國派遣更多人力進入西區搜查前，安置好她們，隱匿一段時間，等待她的下一步動作。
葉箏本來想親自回一趟基地，再看看具體情況，蒐集更多關於希望計劃的資料和證據，無奈塞克斯將她看得太緊了，並且腦袋聰明瞭一回，提前派人看住了基地。
雖然那個基地已經殘破不堪，留存的大量資料具有各種意義上的價值，它們不僅是希望計劃的成果，也是有力的罪證，葉箏很好奇的一點，這次的事件到底會追責到誰的頭上呢？
葉箏心裏已經有了答案，無非是基蘭、周芸、賽拉，或許還有早死的西區總管元先鳴。
儘管希望計劃沒有徹底暴露在所有人眼前，但是詭異的濃霧、攻擊性極強的龍身人，這些都被西區的普通民衆看在眼裏，再加上塞克斯帶領的上百個騎士，不少人親自進入過基地，不一定每人都能做到守口如瓶。
關於希望計劃和殘酷的、毫無人性的實驗的風聲遲早會傳出去的。
在這場舉國矚目的事件裏，帝國需要推出罪人給民衆交代，從而撇清自己的關係。
皇室和教廷，都需要撇清他們和這場持續了數百年的殘酷計劃的關係。
“聖女大人，休息一會兒吧。”
列車馳行在黑暗中，葉箏正獨自坐在略微搖晃的小包廂，若有所思盯着玻璃窗上的倒影，文德推開小包廂的門，端着一杯溫水，放到桌面上，坐在葉箏的對面。
“您還有半個小時可以小憩一會兒，等到達上城區後，或許您沒有機會先休息了。”文德擔憂道。
這次的事件影響巨大，很可能一下車，相關的人員就會立刻被請進會議廳，向皇帝彙報這次的事件。
葉箏拿起水杯小抿了一口，“你說得對，文德，我不確定下車後有什麼在等待我。”
她笑了起來，“說不定有人會藉機給我這個眼中釘定罪。”
明面上相互制衡的教廷和皇室，數百年來卻在背地裏合作這一項希望計劃，現在被徹底毀壞了，他們怎麼會不恨呢？
何況，他們一直都看不慣她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神選者。
葉箏清楚，自己在西區玩的把戲只能忽悠一下裴西、塞克斯這些少男，面對成熟而龐大的權力動物，他們甚至不需要證據，只需要知道是她在搗鬼。
“所以最後三十分鐘，我會把所有事情交代給你。”
文德面容一下子變得嚴肅，她想要起身，卻被對面的葉箏按住了肩膀。
“他們大概率只會帶走我去問話，你一下車，立刻把騎士團的大家帶回下城區。”
“假設有人找你們問話，不要慌，記住你們在西區迷路了好幾天，與我匯合後一起追尋龍身人的蹤跡，沒有見到過什麼賽拉。”
“最後，讓成澄、成澈跟蹤教皇溫簡在上城區的行程，不惜一切手段，找出——他隱藏起來的龍身人。”
文德不解地皺起眉頭，“您確定，溫簡他在上城區也藏了……”
葉箏靠着軟椅後背，肯定地勾起嘴角，點點頭。
說起來，她注意到西區的動靜，本來就是因爲溫簡。
一開始是在黑蟲詭域裏碰巧救了卓雅，發現她身上的龍骨，牽扯出接下來的一系列事情，溫簡、龍骨、神祕實驗、萬物之母的能力、西區的祕密……
在這次西區的探索中，葉箏已經搞明白了實驗的流程，繼承了【萬物之母】的教皇賦予龍骨生命，再將裝在實驗罐裏的龍骨生命體送進西區的實驗基地，把龍骨生命放入“聖器”的子宮中進行孕育，試圖讓龍骨作爲強大的人類降生。
值得注意的是，實驗資料裏顯示實驗對象不僅是龍骨，還有其他未知生命和物質。
葉箏在基地裏搜出的實驗記錄單顯示，塞克斯是d-3633，代表龍骨實驗的第3633個實驗對象，裴西卻是x-366，尚不明確他最初的生命源。
先不提裴西身上的疑點，從實驗流程看來，擁有【萬物之母】的教皇溫簡只需要提供龍骨生命，至於給女人植入龍骨篩選出聖器，那是西區基地的任務。
然而溫簡卻偷偷在卓雅身上植入了龍骨。
再想起基蘭提到溫簡時微妙的不屑和敵意，溫簡從來不是什麼老實人，他揹着基地，自己搞起了一套小實驗。
“我明白了，我會找到她們的。”
文德語氣溫厚，帶着讓人信賴的堅定感。
之前她們一直在調查溫簡和他的祕密實驗，只調查到他和西區的神祕聯繫。
現在看來是她們的重點出錯了，她們調查的方向一直是下城區無故消失的女孩，以及她們和溫簡的聯繫，卻沒有想到她們或許以一種非人的方式存活着，這纔是最容易跟蹤的線索。
龍身人軀體龐大，攻擊力極強，想藏匿起她們是一種極其不容易的事情，也是非常容易出紕漏的事情。
文德心裏已經有數了，她望向葉箏的眼睛，兩人同時透着心有靈犀的笑意。
很簡單，教廷涉獵的領域方方面面，其中不乏有研究詭域生物的活動，這是最好藏匿起龍身人的手段。
而且西區的基地遭到覆滅，溫簡一定會有所動作。
“他們太貪心了。”葉箏嘆息道，“留下她們，我不相信是因爲慈悲。”
基蘭曾經對她解釋過，他們照顧着墮落種是出於關懷，哪怕那些女人沒能經過魔龍的誘惑考驗，他們也不會殘忍地殺死她們，而是悉心照料她們。
葉箏的眼底劃過一絲嘲諷，難道不是因爲所謂的墮落種具有極強的價值嗎？平均每個的攻擊性相當於a級異能者，還擁有着強健的軀體，光是基地豢養的龍身人，恐怕戰鬥力不比皇家騎士團差多少。
那羣男人不會捨得這般強大的存在，這就是基地、溫簡供養她們的理由。
“成澄、成澈會完成任務的，除此之外，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掌握溫簡的行蹤不難，文德想，如聖女所說交給成氏姐妹是最合適的。
她們是黑戶，沒有測試過異能等級，姐妹二人的任何行動都綁定在一起，自稱異能是【光影】。
姐姐能通過光線製造幻覺，欺騙人的眼睛，妹妹能穿梭於陰影處，來去無蹤，在西區和皇太子一起追蹤賽拉她們的蹤跡時，正是成澄利用光線替她們隱藏蹤跡。
葉箏繼續道：“還有，和安娜貝拉修女保持聯絡，確保她的安全。”
基地的人幾乎死光了，高層只剩下安娜貝拉，她是重要的證人，是真相的知情者，或許有人不樂意見到她安然無恙。
文德點點頭，繼續用詢問的視線看着聖女，葉箏“唔”了一聲，說道：“最後，派人監控裴西和他的兩個隊友。”
聽到這個要求，文德有些疑惑，在她看來那個男孩雖然有些名聲，實際卻名不副實，沒什麼可在意的，但既然是聖女的要求，她會好好照辦。
葉箏發現文德的疑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補充道：“不僅是裴西，還有他的兩個隊友，一個叫凱樂，一個叫羅伊。”
不管如何，他們好歹是主角團。
按原劇情來看，露琪異化成龍身人，剩下的凌雲小隊三人一定會有所動作，雖說劇情發生了一點小變動，在他們眼裏變成露琪失蹤，但劇情是有引力的，這個世界會想辦法將命運引向既定的發展。
裴西大概率會和她一起被帝國問話，她可以親自觀察，自從她提着基蘭的頭與裴西相遇後，就不見凱樂和羅伊的身影，這讓她有一點在意。
【葉箏，你現在真像一個縝密的反派，連主角的小弟都不放過。】
系統默默旁觀着，忍不住出聲調侃。
葉箏冷不丁聽到系統的話，低下頭輕笑了一聲，只是笑意很快就消散了，神情有些凝滯。
文德見到聖女的表情有些異樣，她忍不住俯身詢問，“大人，還有任務嗎？”
列車的速度不知何時變緩了，反倒更加顛簸，如同隱祕的、快速跳動的心臟，葉箏的身體忽地一個趔趄，她將手撐在桌面上保持穩定，擡眼看向文德。
“最後一件事，告訴我的母親，不用擔心我，我會回來的。”
列車駛出了黑暗的軌道，光亮透過厚重的玻璃窗撒向葉箏，她聽到了車門開啓的聲音，略微收拾了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文德同她一起站了起來，儘管剛剛交代了很多東西，這個一向沉穩的騎士，此刻也不免露出緊張而擔憂的神情，她注視着葉箏的背影，默默跟隨身後。
列車的另一頭，氣勢逼人的皇太子穿着一身齊整的紅色制服走了過來，看了她們一眼，一言不發從車廂另一個車門下車。
文德看見了車門外列隊整齊的騎士和衣着考究的官員，他們的目光沉默又灼熱地投向了停靠的列車，文德下意識地抓住了葉箏的手。
葉箏扶住車門，轉頭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輕輕掙開了文德的手。
“不會有事的，文德。”
“我知道，還有很多人在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
葉箏攏了攏黑色風衣，一隻手摸向了風衣裏側，裏面裝着第二代聖女瑪麗安主導的希望計劃最初的文件，籤滿了無數女人名字的文件。
讓露琪和賽拉帶着她們藏起來只是權宜之計，葉箏承諾過，要拯救她們，哪怕這個承諾只有她自己在意。
葉箏步下階梯，靴子再次踩在上城區的土地上，她擡起頭，對着前來接應的官員露出含蓄的微笑，語氣卻十分薄涼。
“走吧。”
她瞥了大肚便便的男人一眼，認出了他是上城區的治安局局長後收回視線，走在了最前面，身後大肚子中年男人只能亦步亦趨地跟上她，似是沒想到傳說中的聖女竟然是這幅傲慢冷漠的模樣。
葉箏從容地走在最前面，沒什麼好畏手畏腳的，就算她殺了西區主教基蘭、多位貴族出身的研究者、協助周芸破壞基地，她問心無愧。
她不是帝國的罪人，妄圖審判加罪於她的人才是罪人。
葉箏按了按懷裏的文件，如果他們憎恨她毀滅了帝國苦心經營的實驗，那麼她可以還給他們一個——真正的希望計劃。
由帝國第十三代聖女葉箏，再度發起的、真正的希望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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