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作者:九月鳶尾
餘初甜的膽子特別肥。第一天就給一衆同事們立了個好榜樣。

  公然在工作時段呼呼大睡,還美其名曰:勞逸結合。

  席鳶看到她被聞總從研究室裏拎出來的時候,默默的給她打了個氣:“祝好運。”

  果然餘初甜是踩到了鳥屎纔會有那麼爛的運氣,畢竟平日裏,這位繁忙的聞總很少來這裏,更別說去香水師們的研究室打擾。

  儘管三年沒見面,餘初甜還是怕他,聞少辭留在她記憶裏最深刻的印象,依然是他那晚把她從小混蛋手上救出來的模樣,她擡眼瞥了一眼那個人的後腦勺,男人寬闊的肩膀一如那時候總是偷偷見到的模樣,看起來就是個非常沉穩的人,她觀察他的背影看的入了神,跟在他身後出了正廳,不料那個人突然停住,她險些撞到他的背脊,停下來看了一眼。

  此時已到玻璃房外面的接待區,許是剛剛澆過水,園子裏的植物透着芳香,絲絲侵在皮膚裏,有些涼意,餘初甜不知如何開口,剛剛在裏面,被他的一句“跟我來”叫了出來,卻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她既心虛又慌亂,唯恐他主動提起三年前她臨走時和他說的那一些話,果然,他一開口便是那麼一句:

  “你是生我的氣生了三年……”

  大概這句話還有什麼後話,但餘初甜等了許久都沒聽到,只得輕咳一聲,臉上滿是窘迫的神色,目光閃躲的岔開了話題:

  “這個,不提了。”

  兩個人的交談實在是尷尬,若是此時此刻地上有一條縫,餘初甜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鑽進去,好在她的肚子幫了個大忙,適宜的響了一聲,她瞥見到躲在棕桐樹後面偷聽的席鳶,馬上找到了理由:

  “我肚子餓了,和席鳶約好了喫飯,下次再說吧。”

  這三年之後的第一次遇見,餘初甜成了個落荒而逃的小老鼠。

  後來,餘初甜拉着席鳶去研究所外面喝下午茶,才聽到席鳶那廝誇張的笑聲:

  “我第一次見到有人怕聞少辭怕到這種程度,喂,初甜,你是欠了他幾百萬啊。”

  明明餘初甜是香水圈冉冉升起的潛力股,理應被聞少辭看中,順便給不少優待,但她這次進入研究所,全部和普通員工一個待遇,而且,第一天摸魚就被抓。

  餘初甜晃着杯子裏的純牛奶,因爲沒睡好,便擡手揉了揉太陽穴,一臉很苦惱的樣子,雖然早就知道自己早有回來的一天,可是一見到這人,便又什麼都退縮了,她嘟囔了一句:

  “沒欠他錢,是他要我命。”

  餘初甜天生的小嗓門,席鳶沒聽懂,後來靠近了一些才聽到她說要她的命,誇張的哇了一聲:

  “這廝那麼厲害的?”

  這段過往,餘初甜不太想提起來,八卦的席鳶卻很感興趣:

  “你不是聞老師的徒弟麼,早就認識了吧?”

  餘初甜點了點頭:“我在國外遊學了那麼久,僅僅只是認識而已。”

  餘初甜在研究所的第一天,幾乎是在惶恐中度過的,連下班的時候也走的格外匆忙,就怕遇到來查崗的聞少辭。

  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她明明那麼想和他說話,卻又覺得心裏都是尷尬。

  ——

  可總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第二天下班,餘初甜就被聞二爺堵在門口,直接接走了。

  她此前從未見過聞二爺的代步工具,突然間瞧見他的座駕是個龐然大物的奔馳g63,好奇的站在車身面前筆畫了一下,如同一隻小螞蟻,她好奇的站到車身邊比了一下:

  “哇,師父,你哪裏來那麼霸氣的車,不過你竟然開車來接我,沒迷路吧?”

  兩人之間的情感早已超越師徒,餘初甜在他面前皮習慣了,順勢嘲笑了一把他的路癡症,聞二爺喲了一聲,擡手捏她的耳朵:

  “我聽說你上班第一天就在研究室睡着了?”

  哪裏想到聞少辭會把這檔子事情告知聞二爺,餘初甜跑的賊快,直接打開車門上了後座:

  “呀,我只是倒時差而已。”

  她上車快,嘭的一聲把車門關上,這才注意後座還有個人,見到那人的臉,頓時也不敢和師父皮了,端正的做好,輕咳了一聲,不知應該開口喊他什麼:

  喊告嘴婆?畢竟那麼會告嘴?

  那人顯然是看出了她的心事,擡起一隻手放在鼻子上摸了摸:

  “不是我說的。”

  不是他說的?

  餘初甜可不相信,見聞二爺上了駕駛座,索性調皮起來,又打開車門下去,換到副駕駛座:

  “師父,我瞧瞧您開車的技術。”

  聞二爺看了一眼默默坐在後排聞少辭,不再多說什麼,一路上和餘初甜說了許多進了研究所的注意事項,自然,這其中的有些話也是故意說給聞少辭聽的,畢竟自己教的徒弟,無論如何也要擺出一副師長的樣子:

  “這可不是你在外面遊學,無規矩不成方圓,以後什麼都得聽少辭的。”

  餘初甜低着頭玩手指頭,不敢看後視鏡裏的那個人,支吾着“哦”了一聲。

  聞二爺還當她是個小孩子,遇到紅燈停車時,罵了她一句:

  “小皮蛋,整個研究所就你最皮。”

  聞二爺在不知不覺的相處中,早已潛移默化的不再叫她小甜豆,三年的歐洲遊學經歷,沒少見識過她皮的一面,索性起了個外號。

  她可沒在研究所皮,席鳶這個大嗓門纔是研究所最叨擾的,餘初甜想抗議,可心裏卻無法忽視後座上的人,比平日乖巧的多,插了個話題:

  “師父,走錯了,你家可不走這條道。”

  “誰說去我哪兒。”聞二爺啓動車子,她坐在這樣的“龐然大物”裏,像是坐在了機器人裏面,正暗自高興,便又聽聞二爺說:

  “去聞宅找我爸喫飯。”

  聞二爺的爸爸,就是聞少辭的爺爺,餘初甜愣了一下,差點沒咬到舌頭,看着車窗外往後褪去的風景,頓時覺得有些頭皮發麻。

  一個大集團的董事長,又是上一代的香水掌門人……她默默看了一眼聞二爺滿臉絡腮鬍子的模樣,愣了一下:

  “師父,他老人家,是不是也滿臉鬍子?”

  一句滿是好奇的話,惹的坐在後排的聞少辭莞爾,擡起頭看了一眼前排的女孩子:

  昨天第一次瞧見她穿上白大褂的模樣,倒還有幾分恬靜和成熟,真以爲她隨着年月成長了不少,現下穿了一件淺灰色的格紋衫,紮了個乾淨利落的丸子頭,實則還是記憶中那個模樣,可愛又機靈,也不枉師父改叫她小皮蛋了。

  ——

  今日天氣不太好,三人還未抵達聞宅便在半路上遇到了大暴雨,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十多分鐘,餘初甜腿短,下車的時候踩了個空,打溼了大半隻鞋子。

  她漸漸擡起頭來,聞少辭已經撐開了傘,和她說了一句:

  “爺爺不太喜歡鬧騰的女孩,進去禮貌些。”

  他說這話就是覺得她不過是個黃毛野丫頭,這種飯桌禮儀她怎麼不懂,這麼明目張膽的提醒她,簡直太丟面子,於是便硬着頭皮和他計較:

  “我可是參加過舞會的人,我知道。”

  聞少辭瞧見她擡着下巴說話的樣子,眉宇間有些釋然,隨着她的小步伐進了庭院,恰好迎上前來接應的陳姨,那小丫頭馬上就禮貌的九十度鞠躬,聲音在雨中,刻意說的洪亮了一些:

  “奶奶好。”

  聞少辭看她還在鞠躬,擡手杵了杵:

  “你得隨我叫陳姨。”

  餘初甜愣住的可愛模樣惹的陳姨笑出了聲:

  “小丫頭年紀小,這樣叫倒也合適。”

  看陳姨撐了傘,餘初甜腳下一邁,穩穩當當的從聞少辭的傘下挪了過去,親切的同她說話。

  聞少辭看了一眼側邊傘下突然空出來的位置,默默皺了皺眉,不再說話。

  聞宅已經有近七十多年的歷史,從老聞董的爸爸開始,這裏就是聞氏家族的聚集地,如今經過幾次老宅翻修,老宅子反倒更顯得莊重古老,餘初甜隨着陳姐穿過長廊,走了幾分鐘才抵達正廳,一進門便見到站在門口等了幾分鐘的聞老爺子。

  她見到聞老爺子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在心裏感嘆,這可比自己想象中要慈祥溫和的多,只是他和聞二爺全然不一樣,年紀雖大,卻穿的西裝革履,鬍子刮的乾乾淨淨,有一股子紳士味,氣質使然。

  她沒忘記聞少辭交待的,趕在聞少辭進屋前叫了一聲:

  “爺爺好。”

  她彎着腰,半響沒有聽到老爺子說話,擡起眼來看了一眼,這纔看到聞老爺子笑了笑:

  “丫頭聲音果然小,差點沒聽見。”

  喏,原來是老人家耳朵不好使。

  餘初甜有些害羞,卻也明白聞老爺子聽懂了她的話,沒站多久便被陳姨帶去洗手,上桌喫飯。

  這次聚會只有他們幾個,老爺子耳朵不太好使,大家都是擠在一處坐,八角桌的另一邊都是空的,餘初甜不敢胡來,只低着頭吃麪前的菜,遇到陳姨給她剝蝦,嚇得她忙站起來:

  “陳姨,我自己來。”

  初次和聞家人喫飯,餘初甜懂得收斂,本來表現的挺好,不想聞老爺子盯着她搗鼓一隻蝦搗鼓了三分鐘,突然笑起來:

  “小丫頭,你這手法不行啊。”

  餘初甜不是沒喫過蝦,是沒剝過蝦殼,以往這些事情全部交給聞二爺,現下被發現,臉也羞的的通紅,手心一涼,那隻大蝦便被身側的人接了過去,她看的如癡如醉,男人的指尖修長靈活,像是雜耍一般,嫺熟的拔掉腦袋,剔除蝦尾,一氣呵成,很快就剝好放到她的碗裏,她本想擡起頭看一眼他,那人卻已經順勢轉了話題,問聞二爺:

  “二叔,這次回來準備進研究所嗎?”

  聞二爺連連擺手:“呆膩了呆膩了。”

  聞二爺這些年忙着培養餘初甜,原本爲研究所服務,想到現在餘初甜進了研究所,他這個做師父的不能時時護着,自然不去研究所,便提:

  “偶爾去學院講講課的日子,倒是不錯的。”

  “師父,你來研究所多好,這樣你又可以教我了。”

  聞老爺子聽到餘初甜喊聞映嵐那聲師父,小丫頭嗓音小,但甜的很,聽的有些賞心悅目,細細觀察她的一舉一動,瞧見這師徒倆那麼親密,這纔開口提到:

  “初甜是不是沒遷過戶?”

  餘初甜愣了一下,這下子終於明白今晚來聞宅喫飯的意思。

  ↓

  ↓

  ↓

  ————

  聞二爺看餘初甜不喫飯,便知道她不太喜歡他們的做法,他想收餘初甜爲女兒的事情,誰都知道,只是這些年在外遊學,她自始至終都未有過那個念頭,聞二爺看的出來,不強人所難,開口提到:

  “這個可以慢慢來。”

  聞老爺子卻有意幫兒子聞映嵐了一莊心願,和餘初甜解釋:

  “你看,映嵐這些年對你可是掏心掏肺的,他膝下無子,這倒也是再好不過。”

  餘初甜被突如其來的提議嚇到,瞅瞅聞老爺子,又瞅瞅碗裏那一顆剝的乾乾淨淨的大蝦,抿了抿嘴,這頓飯,果然不該來喫。

  她心裏早已沒了主意,握了紙巾的手緊了又緊,不知所措的沉默了,不想旁邊一直沒說話的那人突然開了口:

  “爺爺,她的戶口這些年都在聞氏員工的集體戶口上,也算是半個聞家人,這事情,不用着急辦。”

  當年聞少辭答應給她一個合法戶籍,最穩妥的便是直接把她編入聞氏集團的員工集體戶口,這個戶口用了那麼多年,她自然沒有想要遷的意思,可她心裏,卻也不願意惹師父難過。

  好在聞少辭最得老爺子的寵,一句話把幾個人之間的尷尬打破,餘初甜瞧了一眼碗裏的蝦,最終還是塞到了嘴裏,只是味兒在沒有新鮮那時候好喫。

  喫過晚飯,雨勢沒有小的意思,很快就變成大暴雨,聞宅所處地方偏遠,抵達市區要半個多小時,聞老爺子以暴雨天開車不安全爲由,暫且把大家安置在宅邸裏,給餘初甜安排的房間就在聞少辭的隔壁,是一間裝修略微現代一些的廂房,餘初甜沒有睡意,推開窗往外看了一眼:

  傳統的四合院大宅邸一旦安靜下來,便能聽到屋頂上有規律的雨滴聲,小院落裏潮溼的石板路像是被芳草染上了顏色,泛着些輕悠悠的光亮,她閉上眼睛聞了一下,這裏沒有鬧市區的煩雜和油膩,透着古老的檀木香味,侵染了雨水,氣味淡了一些,用心去嗅,便能聞到夏季雨水的味道,她細細琢磨着雨中的氣味,隨手從包裏翻出筆記本,把關於這個古老院子的氣味記錄下來。

  這是和師父在一起之後逐漸形成的良好習慣,通過紙張的描述,讓一種氣味有了靈魂和巨像的畫面。靈感剛剛寫完,屋外便想起了敲門聲,她趴在門邊聽了一下,還在心裏想,要是聞老爺子勸她,就直接裝睡,直到那股混合在雨水裏的氣味涌進鼻腔裏,餘初甜才拉開門,看着抱着衣物站在門口的聞少辭:

  “你也是來勸我的?”

  聞少辭可沒那心思,還如同當初二叔三顧茅廬那般稀罕她:

  “這些衣服都是乾淨的。”

  她刻意挑了些以前的舊衣服放到她的牀上,順便看了眼她在喫飯前就弄溼的襪子:

  “襪子溼了就換掉吧,我的這雙沒拆過。”

  他倒是想的比陳姐更加周到,餘初甜自知自己誤會了他的意思,看了一眼放在牀上嶄新的男士襪子,揉了揉自己散亂的頭髮:

  “我知道了,謝謝。”

  聞少辭似乎有什麼話想和她說,走到了門口又停下來,索性隨手關上了門,立在門邊看她:

  “你怎麼,不叫我少辭哥哥了?”

  所以這一晚上的欲言又止,是因爲她從見到他開始,便不再像十六歲那樣,可以嬌氣的喊上一聲軟糯酥甜的“少辭哥哥”。

  聞少辭看餘初甜支支吾吾的模樣,心已涼了半截,大抵還是記恨三年前他辦事不利,就這麼讓她和第二屆香水大會的冠軍擦肩而過,她走到他面前,聲音雖小,卻也很清楚的傳到了餘初甜的耳朵裏:

  “我爲我的三年前道歉。”

  她原本還浮浮沉沉的心,突然因爲這句話愣住,擡起臉看着面前低着頭的男人,屋子裏亮着一盞昏黃的夜燈,暖光暈染到了牆壁上,落下一個黑色的,濃重的影子:

  “很抱歉,我那時候並不瞭解你。”

  他那時候,一心只想替聞氏選出一款合適的新香水,挖掘新人的最佳方法便是比賽,餘初甜不過十六歲,他哪怕對二叔聞映嵐有信心,卻也不敢保證,這個年僅十六歲的小姑娘會輕而易舉的拿下冠軍:

  “倘若,我那時候出面幫你,你拿到了冠軍,憑你和二叔的關係,又有不少人會議論聞氏的比賽有黑幕,以後的第三屆,第四屆便又難走了。倘若你拿不到冠軍,而我卻替你出了面……”

  這些話,他不用說完她也知道,畢竟早已不是十六歲那樣自傲又任性的年紀,如果他當初出面中斷了比賽,調至新的香水最少需要三四天時間,這樣對於別的比賽選手並不公平,哪怕贏了,也會被人鑽了空子。而一旦她輸了冠軍,那些自傲勢必要擊垮她的內心,從此一蹶不振。

  他其實並沒有做錯什麼,他只是更加相信大衆評委的目光,畢竟距離比賽結果出來以前,他早已看到了蓯夏的得分,已經是有史以來最高,連大衆評委也讚不絕口。

  他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考慮,更加偏向聞氏香水的發展和未來。

  “我很抱歉,那時候不應該對別的香水師有所懷疑。”

  他說完這話,期待着她開口說些什麼,半響沒有聽到她說話,歪着腦袋看去,才瞧見她的眼睛和鼻子都是紅的,好像這樣的話對一個女孩子來說也是一種不小的打擊,畢竟如今她的奪冠香水也要推出,她是有實力的,可是那個丫頭,卻在沉默了許久之後,哽咽着說了一句:

  “你沒討厭我,真是太好了。”

  他始終記得那晚餘初甜擡着臉和她說這句話的模樣,在那樣一張白淨小臉下閃閃發亮的眼睛裏,是隱藏着如負釋重的情緒的。

  她還記得,當年同師父抵達科隆的那個晚上,師父提起了這件事情:

  “你別生少辭的氣。”師父其實很少和她說起這些爲人處世的道理,他對香水的瘋狂勝過花在她身上的教育,因此每一次開口她都耐心的聽着:

  “他可能只是不太相信你的實力,因爲他不像我那麼瞭解你,若是那時候出面干擾中斷比賽,你拿到了冠軍,一定要揹負不少流言蜚語,你是我聞映嵐的徒弟,若是拿不到,就你這性子,不是要愧疚死?”

  到底是看着大侄子如何長大的,這個孩子天性早熟,雖沒有多少調香天賦,卻有商人的頭腦和聰慧,聞二爺生氣了那麼久他全權接管聞氏香水的事情,私底下卻是自己先心軟,替他說話。

  其實,那麼多年過去了,關於這件事情對餘初甜的影響早已漸漸淡了,她體會到的教訓,是永遠要對自己的香水負責,要有臨危不亂的魄力,那時候,最不應當把自己任性撒在聞少辭身上。

  她對他說了很過分的話,他以爲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這個任性又貪婪的小鬼頭。

  這麼多年埋在她心裏的,實則還有很多當初自己罵聞少辭的愧疚,她向來愛哭,提前這件事情,便又更加難過:

  “我只是很後悔,沒保護好自己的香水,也沒對我的香水負責到底。”

  她愧疚那一年多的香水成績,因爲自己的不小心,不知什麼時候被人掉了包,做了手腳,畢竟香水是從自己手上遞到評委席的,她隔着玻璃便能看的一清二楚:

  “要是那時候,我謹慎些,便也沒有這些了。”

  她流的眼淚,全是當年自己不夠成熟,不夠強大,沒有臨場發揮的本領。還有被黃煒譯暗算還不知情的自己,那時候的表現,真的,太差勁了。

  而現在這個人,不僅僅沒有生氣,時隔三年,反而先開口道了歉。

  聞少辭又哪裏料到這些,只是看她突然在自己面前哭出來,一時間竟然亂了陣腳,這女孩子的眼淚,大抵是世界上最威猛的彈-藥,他慌了神,看她的哭聲越來越大,害怕引來今晚本來就不太高興的二叔一頓責怪,便拿手一檔,擡起指腹摁住她的脣瓣。

  餘初甜的喉嚨裏嗚咽了兩聲,漸漸小了下去,被男人乾燥的指尖捂住了脣瓣,輕輕壓了一下,好像摁住了心裏的那個開關,心臟也噗通噗通的跳起來,她聽到他語氣溫柔的說了一句:

  “你別哭,別哭。”

  ↓

  ↓

  ————

  大抵是終於把這麼多年隱藏在心裏的愧疚哭出來,隔日餘初甜去研究所上班,眼尖的席鳶馬上湊了上來:

  “你看起來心情不錯呀,是不是因爲是聞總送你來的?”

  餘初甜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巴:“噓!”

  可她忘了研究所平日裏是個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的地方,大嗓門席鳶一張口,全部人都涌了上來:

  “哇,初甜,原來你和聞總關係也不錯?”

  “昨晚你是和聞總在一起麼?”

  餘初甜:“……”

  研究所裏一時間好不熱鬧,終於不再有以前死氣沉沉的模樣,原來像是氣味研究這樣的工作,也能嗅到不少八卦氣息的濃烈味道。

  餘初甜只好招:

  “昨晚是師父帶我去家宴的,不是下了暴雨麼,借宿了一晚。”

  這話說出來,席鳶可跳的老遠:

  “不是吧,就聞宅那種陰氣沉沉的地方,你還敢睡?”

  “那地方,不是很古色古香嗎?”

  餘初甜話音剛落,突然察覺到席鳶的話不太對勁,這傢伙,難道去過聞宅?馬上抓住了她的小尾巴:

  “你怎麼知道聞宅陰森?”

  席鳶一會兒揉揉鼻子,一會兒抓抓白大褂上的鈕釦,嘻嘻一笑:

  “聞氏都市傳說,瞭解一下?”

  餘初甜:“……”

  這席鳶,果然不是個正經人。

  就藉着這個題材,大嗓門席鳶也有本事拉上餘初甜說一上午,後來關於餘初甜的香水策劃被反駁回來的文件下來,一夥人才認真起來,又開始圍在一起討論項目。

  餘初甜在巴黎氣味交流會上的冠軍香水‘doux-2’是一款充滿浪漫氣息的女性香水,前調爲回甜的柑橘皮,香檸檬,香草,中調則是採用薔薇,茉莉等撒美妙氣味的花卉,這份策劃案被駁回來的原因,是這款香水的濃香配方並不如意,餘初甜得獎的香水爲淡香,想要在此基礎上改變百分比和配方,確實需要經過層層的審覈和同意。

  研究所的員工們,也只有在這個時候纔會變的格外繁忙和正經,連原本並不負責香水的這一塊席鳶的也跑過來看了熱鬧,討論了一下午,最終的策劃案才被小組敲定,組長看臨近下班,瀟灑的把策劃案往餘初甜面前一放:

  “初甜,你和聞氏熟,跑一下腿去總公司交一下,沒準也就過了。”

  餘初甜應聲接下,準備一會兒翻翻手機地圖,又被八卦熱心的席鳶拉住:

  “翻什麼地圖,我剛好也要去那邊,我開車送你。”

  席鳶的熱心腸差點沒讓餘初甜感動哭,收拾了包包,把白大褂一放,這就隨着席鳶進了停車場,比起昨晚師父那輛龐然大物,席鳶的甲殼蟲簡直又萌又q,餘初甜進了車裏,頓時覺得渾身充滿了安全感:

  “是不是女生都喜歡開這種可愛的車啊?”

  席鳶默默汗顏:“你不是女生?”

  “我沒車,我要有買車的錢,還在乎是可愛還是霸氣。”

  席鳶總是能在她身上找到一些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的模樣,眼下也對自己在策劃的沐浴露香味有了新的靈感,開車送她去聞氏大廈的路上,和她起了了天。

  席鳶不像餘初甜,是個專攻香水調製的香水師,雖然同在一個研究所,但席鳶是個氣味研究師,她的任務是給聞氏的各種生活用品,或是香料提供新的氣味,工作比餘初甜雜的多。

  餘初甜歎服研究所裏的每一隻小鼻子,當然也包括席鳶:

  “小鳥,我是第一次見到你那麼可愛的女孩子。”

  畢竟是在國外長大的女孩子,餘初甜毫不掩飾說她可愛的時候,席鳶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竟然有些臉紅:

  “你誇我可愛的時候,好赤-裸-裸。”

  餘初甜:“……”

  餘初甜發愣間,席鳶已經將車駛入聞氏大廈的停車場,一起陪着餘初甜上了樓,順便看了一下手上的腕錶:

  “還有二十分鐘就下班,得快點。”

  餘初甜第一次來聞氏總部,滿是好奇的打量了一會兒,聽說要下班了,加快了一些,不想走在前方帶路的席鳶突然停了下來,一把拖住她的手腕,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將她拉到桌子底下,餘初甜一頭霧水的探出頭去,又被席鳶拉住:

  “臥槽,別看,是聞總。”

  聞少辭?!

  餘初甜好奇聞少辭平日裏在公司的模樣,眯着眼睛探出一顆腦袋去,這才明白席鳶這丫頭爲什麼讓她別出聲,他似乎早已下班,沒穿西裝,上身只穿了一件簡潔的棉布襯衫,此時正和坐在會客區的女人說話,餘初甜皺了皺眉,正想多看幾眼,便被席鳶拉住,往另一個門裏進去,一邊走一邊感嘆:

  “我聽說聞總去相親了,難道相親成功了,這麼快就在一起了?”

  “相親???”

  餘初甜臉上太過懵圈的表情看的席鳶以爲她不懂相親是什麼意思,便說:

  “blinddate,就是兩個不認識人見面交朋友。”

  “我知道,我知道。”席鳶可能把餘初甜當成了傻子,她一邊往後看,一邊問她:

  “他爲什麼要相親?”

  “哎喲,二十七歲的老男人還沒有女朋友沒談過戀愛,用腳趾頭想想都是有問題的好吧。”

  餘初甜這才醒悟過來,原來,他們之間是有那麼大的差距的,她才十九歲,他卻已經被人扣上了“老男人”的標籤,可這對於餘初甜來說,這個年齡,實則纔是男人最有魅力,大放異彩的時候。

  被席鳶帶領去交了策劃案,那丫頭便被一個電話打斷了,只得匆匆和餘初甜告別:

  “我得去接人了啊,知道怎麼回去麼?”

  “知道,我有地圖。”

  這幾日和餘初甜相處下來,席鳶知道她的成長經歷,全把她當個“外國友人”看,是要多關照一些的。眼下手機裏的男人又在問她所在的具體地址,席鳶幾下掛了電話,急匆匆的走了。

  餘初甜原本想就這麼回去,轉念一想又有些不甘心,按照剛剛席鳶的步伐左拐八繞,不想沒找到聞少辭,倒是和一個男人撞在一起,那人大概是在看手機信息,說完了抱歉,看到她便愣了一下,餘初甜心裏想的全是聞少辭相親的事情,連正臉都不肯擡起來,鬼鬼祟祟的從公司裏出去了。

  這一眨眼的功夫,會客室裏就空無一人了?

  國內相親都是定在公司裏的嗎,好歹要去西餐廳那樣浪漫的地方呀。

  餘初甜腦子裏想的全是關於聞少辭相親的事情,順着幾個屋子看了一眼,終於瞧見從會客室移到露臺的談話的兩個人,她放緩了腳步,順手從旁邊的辦公室拿了綠植,漫不經心抱到離他最近的那個過道,結果還沒放下,就被人開口叫住:

  “餘初甜!”

  餘初甜默默抱着手上的綠植,轉過身去:

  “聞總。”

  聞少辭擡着眼打量了她許久,似是在觀察她是否說謊,她被那眼神看的頭皮發麻,默默擡手撓了撓頭髮,又聽聞少辭問:

  “你鬼鬼祟祟跑哪裏做什麼?”

  餘初甜知道自己被她撞見,性子耿直的擡手撓了撓頭髮:

  “師父說,你那麼大年紀了,既沒談過戀愛,也沒相過親,讓我來幫你把把關。”

  聽聞這話,和聞少辭說話的女人突然捂住了嘴巴,笑出聲,這一笑,聞少辭的大半張臉也丟了,那女生察覺到周圍突然凝固起來的氣息,抱着合同跑的比兔子還快。

  聞少辭哪裏知道這人是怎麼知道他要相親的,看她轉身要走,便被聞少辭一把手搭在露臺牆壁上堵住:

  “請問你多大?”這毛小孩有什麼好把關的?

  餘初甜自知剛剛的誤會折了聞少辭的面子,硬着頭皮畫圈:

  “我雖然年紀不太大,但是我,聞香識人可厲害。”

  聞少辭語重心長的哦了一聲,看她抱着個綠植低着頭,微微傾身,一擡手把她手中的綠植多肉拿走,他以爲他要開口罵她折了面子,不想一擡頭,卻見那人微微勾起了脣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所以你,尋到這裏來,是因爲……”

  餘初甜擡頭看到他眼睛裏的目光,又更加心虛了,好半天沒聽到聞少辭說話,也不見他放她,嚥了口唾沫,突然聽到男人低沉嗓音裏的輕笑聲:

  “聞香識我?”

  記住一個男人的氣味這種事情,可不是正常人該乾的,餘初甜臉色更紅,看他擺出追究到底的態度,着急的臉都是紅的,像只蝦米一樣無處遁形。正在心裏慌亂,不想那人突然鬆了攔住她的那雙手,往她的腦袋上落了個溫柔的小爆慄,她哎喲了一聲,聽到他低低笑了一聲,寵溺又溫柔的罵她:

  “呵,小皮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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