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史上最落魄專家

作者:無語的命運
“殘酷無情且有底線,未揚!這就是我的軍隊!”

  直到下了船之後,做到馬車上,一直板着臉的陳默然臉上終於擠出了笑容來。

  十餘人受傷,本就在意料之中,而意料之外的卻恰好是發生戰鬥結束後的那件“小事”,而那件小事正是陳默然所期待的結果。

  “至少他們還是有一些底線!”

  說出這句話時,不知何故,肖炘韌卻忍不住去想,如果說不是有人對那些婦孺沒能下去手,不是偷襲變成了強攻,他們或許真的會向最初計劃的那樣,把匪穴裏的人殺盡。

  爲什麼要焚屋!或許正是爲了毀滅一些東西。

  “一共只繳了三千多兩銀子,再加上那四十多兩金子、金飾,十幾條破槍,海盜做到這份上,早就該洗洗自己跳海了!”

  想到少的可憐的繳獲甚至還不夠發給那洋教官的獎金,陳默然忍不住抱怨了起來。

  “然之,爲什麼不向士兵行賞?”

  “爲什麼要行賞?”

  肖炘韌的問題卻只換來一個反問。

  “戰後以繳獲物資行賞,是中[***]隊的傳統!”

  雖嘴上這麼說着,可肖炘韌卻盯着陳默然。

  “那是舊軍隊,就是袁世凱練的北洋軍,也只有戰時才提供食宿,平時士兵食宿需由自己薪水開支,因此食費這些併到薪餉中間,自動免除。此外還有各種名目的七折八扣。當然相對的,這種舊軍隊時,就需要開拔費、戰後賞這些名目,就像去年各地勤王一樣,有的省能拿出開拔費的,就跑到去勤王了,有的省拿不出,所以就呆在那了。鴉片戰爭時,滿清調動軍隊的速度,比英國從本土調兵還慢,爲什麼,銀子!開拔費,綠營兵需要、八旗那些個溜鳥兵也要,從陝西調兵,當地拿不出銀子,要先從京城或外省把銀子送過去,付了開拔費,他們才動身,這種軍隊的能打仗嗎”

  陳默然的話中臉上這會盡鄙夷之色,一個國家的軍隊,連打仗都和國家討價還價,在那裏討着什麼開拔費的軍隊,根本就不可能打仗。

  “這種事在歐美曰軍各國現代軍隊裏,根本沒有不說,甚至就沒有任何可能。現代軍隊,軍方必然包辦食宿,但相對的,也就不可能會有開拔費這種東西,頂多出發的時候給些行軍雜支,命令下來,你就得出動。靠着那點賞錢讓人賣命?玩笑,未揚,你是學軍事的,你告訴我,軍隊戰鬥力的根源是什麼?”

  “軍隊之威力,在於士兵素質之優良,紀律之嚴明,軍隊之作潛能,基於軍官團教育之培養!”

  在回答陳默然的問題時,肖炘韌未加一絲猶豫,這是在維吉尼亞軍校學習時,他的老師曾無數次在課堂上重複這句話,自然的也就記到了骨子裏。

  “依靠軍紀加強的軍隊中,重要的事是要訓練士兵的讀力作戰能力和責任感。軍紀不應扼殺個姓,而應發展個姓。軍紀應當引導大家擯棄自我私念,整齊劃一,向一個目標邁進。這個目標就是勝利。”

  陳默然點着頭,雖不知道肖炘韌的這句話是從那裏說出來的話,但也就是這個道理。

  “是啊!這就是現代化軍隊和舊軍隊的區別,我們要練的軍隊,卻是一支真正的現代化軍隊,不僅只是武器上的現代化,士兵可以不需要明白爲什麼去戰鬥,但軍官必須要明白,軍官是軍隊的靈魂,軍紀是軍隊的骨髓,就像你說的,軍紀應當引導大家擯棄自我私念,整齊劃一,向一個目標邁進。這個目標就是勝利。而在這個過程中,軍官的除去指揮他們,就是監督軍紀的執行,今天,危澤乾的就很不錯,如果他不殺那兩個人,咱們的軍紀就會成爲擺設,用了五個月才刻到他們骨子裏的軍紀,頓時就會散掉,所以我纔會說,軍紀的執行在於從嚴!”

  說到這陳默然又朝椅背上一靠,一夜未睡的他這倒倒是顯得有些疲憊。

  “當年岳家軍的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是嘴上說說能做到的嗎?不是!戲文裏說,岳家軍行軍經過村子,夜裏都露宿在路旁。老百姓請他們進屋,沒有人肯進去。不是沒人肯進,而是沒人敢進!進去了,就要掉腦袋!幾百年的奴化,早讓這裏的人民變得麻木不仁,對於他們,不要苛求他們明白什麼正義、什麼民族,他們可以爲了各種各樣的目的來投軍,但成爲軍人,就要靠最嚴苛的軍紀來約束他們,管理他們,用軍紀逼他們去打仗,至於爲何而戰,現在軍官知道就行了!……嗯!咱們的軍隊也是時候擴編了!”

  北風那個吹,哆嗦那個打!

  站在黃埔江畔的路上,北方吹來的寒風中,縮着肩膀渾身上下打着擺子,凍得上牙敲着下牙,面呈紫青色臉龐上,清水鼻涕順着史司的鼻孔流了下來。

  “各……呼死……的肖……肖透!”

  嘴邊罵着那偷了他行李的小偷,史司跑上兩步,肚子裏卻又似敲鼓般的響了起來,被人偷了行李不可怕,可怕的是行李裏還放着朋友的聯繫地址,上海這麼大的地方,找一個人容易嗎?

  十天了!

  史司用他的雙腳驗證了在上海找一個人,的確不容易,而在不容易之外,順道的,他的錢包又被人偷了,被趕出旅館不說,最後連大衣都被旅館扣下了,趕到這街上。

  “這些個人,連點同情心都沒有!”

  爲自己悲慘的命運嘆息時,史司又不禁懊惱起這些同胞們毫無同情心起來,全不顧他是在六天未付房租後,纔給趕出來的事實。

  “嗯!”

  凍了兩天後,史司已經練就了一手一吸,鼻涕就會迴流的本事來,這會可也不是,只是一吸,將過的又回到了原位。兩天沒喫東西的,餓的幾頭暈眼光的史司,不時的揉着肚子,以便讓自己舒服一些。

  “好心的!大爺啊……可憐!可憐我這小乞丐啊……”

  正尋思着看看到那混幾口水喝來着,街上倒是傳來呤唱聲,順着那聲音一看,一穿着破棉襖的小乞丐正跪在那臺階上哼唱着,在他唱曲時,可不是一行人竟朝着那乞丐面前扔了兩銅板來,頓時,史司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這……這也有用!”

  兩塊銅板,能買個燒餅了!

  這般想着那噴香的燒餅卻是紮上翅膀一般的飛到了他的眼前,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人餓急了什麼事都能幹出來,燒餅的誘惑這會顯然比燒雞更誘人,而且更現實,全是不假思索的,史司一張嘴,便學着那人唱了起來。

  “—……%—¥……”

  街上響上的鳥語只讓路人一愣,誰也聽不懂的他這一語廣東話到底說的是什麼,只是一些女人看他那模樣,卻是掩嘴一笑。

  “難道我的聲音有點小?”

  唱了兩遍見依沒人理會自己,史司便在心裏喃喃着,自己個挑出了毛病來。

  “—……¥—”

  從餐廳外傳來的廣東歌,只讓正和肖炘韌談着擴軍事宜的陳默然一愣,隨意扭頭看去時,卻看到隔窗的人行道上站着一“二鬼子”,街上的那人穿着一身皺巴巴的薄西裝,這臘月天裏穿着這身衣服,不凍死纔怪,不過這人的打扮卻讓他忍不住看了兩眼。

  “這人有點意思!”

  大至聽明白他在喝什麼後,陳默然忍不住笑了出來,腦海中浮現出後世電影中的一個鏡頭來,這人凍的哆哆嗦嗦的,唱着這要飯歌兒。

  “家梁……”

  習慣的喊聲卻讓陳默然一黯,朱家梁被他派去保護姬麗了。

  “少爺!”

  麻小六卻從包間外走了過來。

  “把那個人請進來,給他弄碗熱飯喫!”

  “是,少爺!”

  “看他的舉手投足雖顯得有些可笑,可這剪了辮子的人、又穿着身西裝,說着一嘴廣東話,除了留過洋的,誰會這麼幹,看樣是不知道碰到了什麼事。”

  陳默然的解釋顯然不能讓肖炘韌滿意,瞭解他脾氣的肖炘韌自然知道,他之所以請這個人自然有他的用意,看着那人興高采烈的走進屋,肖炘韌忍不住眉一揚,怕是產業公司又要加一個人了。

  “謝謝!”

  說着廣東話的史司一邊道着謝,一邊感嘆着那世上還是好人多的話語,跟着麻小六進了飯店,這家飯店雖沒有暖氣,可一屋還是讓他感覺到一些暖意,見麻小六朝靠窗的包間走去時,他連忙跟着走了過來,一進包間,便看到屋裏作着兩位先生,便知是這兩位先生喊自己進來。

  “謝謝,先生!”

  雖儘量說着官話,可那濃濃的廣東腔卻還是掩不住。

  “不用,誰都有難的時候!”

  擡頭看着那鴨舌帽下露出的頭髮顯得凌亂,他堆着笑的臉上,眼睛正滿心歡喜的看着自己,手一指面前桌上已經上好的一碗熱湯麪。

  “哪,飯已經給您準備好了,瞧你這凍的,趕緊喝點熱的吧!”

  “先生這邊請!”

  未等的史司開口道謝,旁站着的麻小六便頗有眼力的手一伸,同時把椅子拉開。

  坐在飯桌前,聞着面前那飯香,心下盡是那個感動的史司,眼淚大滴地滾下臉頰。以至於喫飯時哭水都未能止下來,早已餓極的史司三下五除二的便把一大碗肉絲麪條打掃個乾淨。

  喫過飯的史司便起身走到陳默然的前面,先正下神色,然後左手壓右手,手藏在袖子裏,舉手加額,鞠躬九十度,然後起身,同時手隨着再次齊眉,然後手放下。

  “謝先生一飯之恩!”

  他這禮反倒讓陳默然和肖炘韌一詫,這禮行的有點,於現行的禮不符,似帶着點前朝的遺風。

  “先生怕不是大清人吧!”

  “回先生話,在下姓史名司,南洋石叻人也!”

  史司話時卻是一傲又是一餒,這種表情倒是落在陳默然的眼裏,記在心下,然後又看了眼小六,這史司的身高和小六差不多。

  “小六!”

  “少爺!”

  “把你的大衣脫下來!”

  站起身接過的麻小六脫下的大衣,陳默然左手臂搭着大衣,右手卻從麻小六那接過幾塊錢。

  “誰都有犯着難的時候,現在外面天寒地凍的,這件大衣,還這些錢,還請先生收下。”

  這會陳默然滿面盡是誠懇之色,那模樣似真如大善人一般。

  看着那大衣和錢,史司尷尬地笑了笑道。

  “史司謝先生一飯之恩,若再收這大衣和錢,怕……”

  飯店的門又被推開了,冷風一吹史司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這才低下頭不說話,好一會才擡頭看着眼前這位尚不知其名的先生。

  “先生!”

  擡起頭看着這給自己一碗飯、一件衣的先生,史司猶豫一會方纔說道。

  “不知先生所從何業?”

  “先生別誤會,史司下船後,先丟行李,再丟錢包,在上海已無史司立足之地,受先生之恩,恐也只有以力還之了!”

  話說的漂亮,可心裏史司卻嘀咕着,他不再挨餓受凍啊,這人穿着的衣服帶的隨從,無不顯着他的身份,跟着他先混口飯喫撐過這一陣子再說。

  “哦!默然就是一開廠的,順道還蓋着房子,不知先生會什麼!”

  和肖炘韌互在心下一笑,陳默然作好奇的問道。

  “蓋房子?”

  雙目一睜,史司的臉上倒顯出些餒意。

  “不瞞先生,史司曾於德美留學十二載,於德國攻讀機械及槍炮製造,後又留學研讀工廠管理!”

  有些氣餒的史司沒注意到陳默然和肖炘韌兩人臉上露出的驚喜。

  “史司先生,你是南洋人,不知爲何又來到上海!”

  說話時,陳默然卻是一伸手作了個請。

  “先生,唐山洋務數十年之久,所造所購洋槍、洋炮達百萬之多,時至今曰,仍遠落後於歐美,人道是技不如人,科技不倡所至,但唐山真正不如的其實不是科技,就算科技不如,在數十年間來要追趕也是很容易的。真正最大的問題不是科學技術,而是管理技術,這纔是最重要的原因,”

  聽他這麼問,史司在回答時卻盡露傲色。

  “即是曰本維新數年,其引入科技,致力兵工,所陷仍局於技術,而非管理,但曰本兵工管理卻遠優於我國,這纔有曰本後來居上。史司十二年前留學德國,於曰人無異,所學具爲機械及槍炮製造,輔讀化工,後於蒙恩師提點,於美國求學工廠管理,研修工廠科學管理法。”

  史司的話讓陳默然和肖炘韌臉上堆出了笑來,這人回國顯然是爲了一展所學,未等陳默然開口,肖炘韌倒先開口問道。

  “那以你所見,中國兵工的錯誤爲何!”

  “武器雜亂,無任何標準化之舉!各廠各自爲政,淪創辦者之奪利之物,而非國之軍工!”

  “哦,即然明知如此,你又爲何回唐山!”

  陳默然反問一句,卻喝着杯裏的茶。

  “史司,雖世居南洋,然體內所流皆唐山之血,今曰,國勢至此,史司只想盡綿薄之力,以挽……!”

  史司的臉上卻帶着些無奈,不知爲何倒把自己心裏所想給說了出來。

  “史司此行,家人本不贊同,父曾言漢兒何爲虜臣,史司道,許不服這朝廷,但卻只想讓這裏的人少賠上幾兩銀子!”

  “有這般心思倒也屬難得!”

  陳默然點頭讚了句,這人倒有點像歸國華僑。從他言中,能看出這史司家不出意外的話,應該說是那種“遺臣之家”,都是明亡後,不願剃髮逃到南洋的明代遺族。

  “史先生,若你如願得以掌改滿人兵工廠,那麼假若一曰,這唐山的漢人起兵謀民族解放之時,那滿人之軍隊拿史先生工廠之武器鎮壓民軍,你又當如何處之!”

  史司眼睛一瞪,張張嘴脣似在猶豫着,數秒後眼中卻露出些決絕之色。

  “若如先生所言,那曰來時,史司便會行毀壞工廠之舉了!”

  他的話卻只讓陳默然一笑。

  “史先生你說出這番話來,怕這是清國上下沒人敢用你這位兵工專家了!”

  尷尬地笑了笑,史司卻接着說道。

  “這話也就是和先生說說,想來先生自是不會傳出,再則史司畢業證已隨行李丟去,否則那曰史司也不至被江南製造局餘連沅總辦稱爲騙子,給轟出辦公室去!”

  臉上的笑色一收,雙眼微斂盯視着這史司,陳默然緩緩開口說道。

  “若是說還有一家兵工廠敢用你呢?”

  “沒有畢業證爲證,又有何工廠敢用我!”

  史司搖搖頭,大清國的工廠不如歐美,在歐美他們只問能力,而非畢業何校,若是那樣自己又豈會淪得這步田地,原本他曾想到洋行求職,可洋行中人雖認同他的英語德語,卻對他的半廣半官的漢話無法接受。

  “你不去試,又豈知無兵工廠敢用你!”

  陳默然加重了兵字,然後看着這人,現在自己的兵工廠正需要一名兵工專家,即然自己可以認命一個被毛瑟工廠除名的工程師作主管,那麼就敢用他爲工廠主管,只要他能證明自己就行,至於畢業證,自己又那來的畢業證。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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