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生活所迫

作者:無語的命運
一定程度上,機械工廠就象一個強力的化身,它的呼吸似乎像是希臘戰神的呼吸一樣。//百度搜索:看小說//人們可以看到,那些擁有千百臺轟隆隆響着的機器的大廠房,實際上就是象徵着國家的力量,同樣國家力量的來源。

  相比之下,產業公司機器廠顯得十分簡陋,十幾間大型倉庫改成的廠房窗戶上透着電燈的燈光,機器的轟鳴聲是工廠裏唯一的聲。

  相對簡單的辦公室去,這裏只有幾個年青的產業學校的實習生在那靠在一些書本上打瞌睡。在幾個被窗簾遮住了的窗戶裏,閃出了明亮的燈光。這間辦公室裏擺着色調柔和、十分漂亮的傢俱,一籃籃盛開的風信子花散發着濃郁的香味。

  這不像是間辦公室,倒有點像像是小客廳,實際上這裏即是史司的辦公室,也是他的客廳,甚至於他的牀就在屏風後,以廠爲家是什麼概念,在他身上完全可以體現出來,一個星期來,他對工廠的生產、管理進行全方位的調整,剃除了那些沿用舊法式的管理,生產效率自然的也就提高了。

  過去的一個星期中,史司最重工的工作就是制定一整套產品及部件的標準化手冊,完全實現產品及工具配件的可替代原則,以及原材料的規範化和標準化,而且還在組織生產中爭取實現這些原則,以實現產品的大規模生產。

  而今天,他卻被眼前卡爾?特隆納那位所謂的兵工專家給激怒了。

  “陳先生,我認爲,你必須要解聘那位特隆納先生!”

  “這是爲何?”

  面帶着微笑的陳默然反問一句。

  “他在浪費你的寶貴的金錢!”

  “哦!”

  手拿着一個機匣,史司遞交了陳默然,他看一下,是毛瑟步槍的機匣。

  “一個月前,你的兵工車間剛開始生產莫辛步槍,這種步槍很簡單,可特隆納先生卻要求調整機器,生產毛瑟式步槍,好吧!也許他有他的理由,可毛瑟機匣是由成型的鍛件削制而成的。將約2kg的鍛件加工成0.5kg以下的機匣,要經過數百道加工工序,僅一個機匣就增加多少式工時和成本?”

  “這間兵工車間規模很小,生產一支莫辛納幹步槍與生產一支毛瑟步槍,懸殊只有兩三元,可如果大規模生產呢?陳先生!”

  陳默然不解地望着這個顯得有些激動的史司。

  “幾年前俄國總軍械部撥款8050萬盧布,要求生產330萬支莫辛納幹步槍,其只有4100萬是直接作爲生產費用,其餘爲購買設備,就是每支槍的成本是12盧布42戈比,可同期的毛瑟步槍成產成本卻需要48.5馬克,折成白銀前者不過6兩稍多,而後者卻需要近14兩,一支槍可以買兩支,尚且有餘!”

  史司深呼吸一口氣,雙目注視着陳默然,他從來沒有過問過這間小型兵工廠的用途,只是盡職工作罷了,儘管他知道在唐山不準私人辦工兵廠。

  “你是說,兩者可以懸殊一倍多?你確定!”

  陳默然有些驚訝的看着史司,史司點下頭,非常肯定的補充道。

  “陳先生,請相信我的專業水平!”

  史司並不知道他的這翻話在陳默然的心裏掀起什麼樣的波浪來,練兵什麼時候最費錢,恐怕就是建軍的時候,建軍的時候什麼都是空白,最費錢的就是武器的購買。若是真能在步槍上省下一半銀子,那剩下的銀子用來買機槍的話,眼前一亮的同時,卻又有了一個顧慮。

  “念唐,可是口徑,我們的子彈設備是生……”

  “改口徑,非常簡單的工作!我已經重新設計了步槍的機頭和彈膛尺寸!”

  “那就造你說的辦!”

  叮囑一句後,陳默然看了一下時間,便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當他走到房門前時又停了一下。

  “另外……既然改了口徑,最好子彈能沿用我設計的尖彈頭!”

  走出工廠時,聽着耳邊機器的轟鳴聲,陳默然臉上露出了笑容來,最缺銀子的時候,一個省銀子的法子卻擺到了他的面前,這不是老天爺給他機會擴軍嗎?這次至少在擴出一個旅的軍隊來!

  曾經的稻田裏,連綿着一排排長方形的竹棚屋,兩頭各開一個門,中間用谷席隔開,石塊作柱,竹杆做梁,竹片搭成的統鋪靠着兩邊,正中留下一條長長的通道,稻草紮上竹片算是牆,屋頂上鋪着稻草,這麼一間屋正好住着一個班。

  凜冽的北風,挾裹着冰冷的雨絲,從北向南直撲過來。牆上的稻草在風雨中“沙沙”作響,左右搖擺,偶爾一陣疾風吹過,竹杆被壓得彎下了腰,有些緊靠着的竹杆會突然彈開,發出“啪”的一聲巨響,繃得緊緊的草房在寒風中嗚咽顫抖,時不時發出一陣尖厲的嘯叫。入冬以來的第二次寒流以銳不可當的勢頭,放肆地顯示着它的威力。

  過去剛來時圖省事的人,把席子一鋪就算完事,心細的人,則會從山上再砍來竹子,剖成竹片,把自已的鋪位鋪得更密實些,然後又趁着地裏還有稻草的時候,弄來稻草把牀鋪的更厚實一些,自然的當初細心,換來了這會的享受,住着一個班的草屋裏,有的人睡的香,有得卻蜷縮着身子,縮在被窩裏頭。

  刺骨的北風被稻草牆擋在外頭,可總還會刮進來一些,靠着門邊睡的吳省蘭就是被凍醒的,已經睡了七八個小時的他已經被凍醒了近一個鐘頭,若不是被窩裏暖和些,恐怕他早就爬起來了。

  當初離開皖北老家時,儘管大傢伙都猜着這鐵礦工地上的活,不比地裏活省力,但是大傢伙還是顯得很輕鬆,在船上的時候聚在一起,談天說地,盡情玩笑。可到了這,才知道,這裏的活比想象的要重。

  到了經淮河,又經大運河進了長江,到了這馬鞍山鐵廠的工地上,大傢伙先是的按十一人分成一個班,49人分成一個小隊,十個小隊分成一個大隊。然後又個半個月的訓練,成天教人走路、列隊,站不好隊、走不好路的棍子不說話就揮了上來。

  當時吳省蘭還恨那些提棍子的教官個牙癢癢,可半個月後才上工地,接下的曰子,甚至的讓他懷念的起訓練時的捱了棍子了,一個區隊正好三個大隊,每個大隊連續工作六個小時,然後休息十二小時,一天到晚四個班次輪流不停。一天干夠十二個鐘頭,還不準請假。

  “哎!”

  揉着擔土、擡石時壓的依有些痠痛的肩膀,吳省蘭嘆了口氣,和其它人一樣,他也想過走,可卻又捨不得這地方,這地方有壞的,可也有好的。

  身上發的帆布褂子,磨了兩月都沒磨料,不僅結實還擋風。而且這裏還有食堂,只要上工下工的時間一到,準有飯喫,上工前一頓白米飯管夠不說,下工後面條只管可盡喫,四頓飯裏有兩頓帶着葷,這曰子過的,用旁人的話說。

  除了累點,比那財主曰子喫的還對勁。

  “嘟!”

  念着這裏的好時,上工的哨聲響了起來,原本還窩在被窩裏的人,幾乎是聽到哨聲後,就麻利的穿起了棉襖、棉褲,這裏的活苦、飯好,工錢高,可相應的規矩也多,上工的哨子響,有袋煙的功夫洗臉,動作慢的隊長的棍子會朝屁股上打去不說,喫飯排到後面,肯定喫不着第二輪。

  只是眨眼的功夫,原本還睡着的人就一個個拿着飯盆湯匙,敲敲打打地涌出了棚屋,一出去,直接用飯盆盛上一盆水,先使勁漱漱嘴然後便直接把冰冷的水倒在毛巾上,朝着臉上糊嚕兩下,這就算是洗漱完了。

  “開飯了,開飯了。”

  走在前面的馬有財一邊走着一邊把飯盆敲得特別的響,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他走到竹棚屋另一頭的門前,對着裏面大聲喊了一嗓子。

  “開飯了!晚了就喫不着了!”

  “狗曰的,誰沒聽着啊!這麼大聲幹什麼。”

  “怕你們沒聽見呀。今個洋歷年改膳,炒蘿蔔,還有大塊的滷肉。”

  馬有財一點不惱,嘻笑着說。

  “好久沒喫這麼香的滷肉了。上頓,我起的晚些,就喫着兩塊,今個再怎麼着,也得喫個它三塊。這麼大的一塊肉,就是地主過年時都喫不着!”

  他興奮地說着,眼睛裏閃動着愉悅的光芒。

  “你這麼喫,趕回頭,這工幹完了你還喫着西北風去!”

  在旁邊的一個同鄉瞪大眼睛問着他。

  “先吃了再說嘛。喫過肉餓死,總比沒喫過餓死強!走啊,去遲了滷肉可就沒有了。”

  馬有財催促着說。雖說互相喊着,看似亂,可這去喫飯時,卻都是個按班和小隊排着隊,拿了飯盆的吳省蘭,跟着大家一起向食堂走去。

  “狗曰的,這幫黑皮子,他孃的就是舒坦!”

  朝食堂走去時,馬有財瞧着過去田籠上站着那些穿着黑色軍裝的護礦隊,嘴裏罵着可那臉上卻帶着十足的羨慕。

  “一個月六塊現大洋啊!揹着槍在這裏頭巡着就成,那像咱們累死累活的,一個月才四塊半大洋啊!”

  “別以他們的曰子好過,你揹着四十斤的磚頭早晚跑上三十里地試試!咱們乾的是辛苦活,人家乾的是賣命的活,要是有土匪的話,他們可就得艹傢伙和土匪扛上!到時指不準就丟了姓命。”

  吳省蘭倒沒什麼羨慕的,他爹當過淮軍,雖說憑着當兵時一月能剩下兩三兩銀子,幾年下來家裏置了十幾畝的地,可後來卻在遼東丟了姓命,那會他年歲小,家裏就老孃自己撐着,原本過的還算可的家也就這麼敗了,管他是淮軍還是什麼護礦隊,丟了姓命一切就全沒了。

  兩紮的死麪饅就着一盆蘿蔔菜、大塊的滷肉,一會的功夫就喫完了,再喝上一大盆雜麪稀飯,飯喫的香,香勁過了,就得去上工,隊長們的哨子幾乎是在他們剛抹嘴的功夫就響了起來。一陣風呼嘯着橫掃過來,把吳省蘭頭上的斗笠吹歪了。他把斗笠扶正,下意識地把衣服拉了一下。他的帆布棉襖外頭還穿着件用破麻袋片做成的衣服,這件衣服看上去極其的粗糙和簡單,寬大的衣身接上兩個寬大的袖子,前襟縫上幾對可以紮緊的布帶,僅此而已。雖說這麻袋衣服看上去醜陋不堪,然而對於一些苦於衣服破了又不會補,貼上張風溼膏了事,髒了又懶得洗的男爺們,卻是大受青睞。

  這麻袋衣服既耐髒又保暖,幾乎用不着冼,下小雨時完全可以抵擋一陣子。而且又用不着花什麼錢,這工地上隨處可以可以看到破麻袋,弄條破麻袋自已動手剪剪縫縫,便成一件萬用力巴衣裳。

  不知道是誰發明了這衣服,一時間,工地上就是那些新來的也會仿着的弄個一件,不但不以爲醜,併成爲一種標誌,在這馬鞍山的地界上,只要是穿麻袋衣服的人,不用問便知他是礦上或鐵廠工地上幹活的勞力。

  幹了幾個鐘頭的活後,曾經暖和的身子冷了下來,吳省蘭只感到身上被雨淋溼的麻袋衣服陰冷沉重又顯得[***],而且肚子很餓。從吃了那頓飯之後,他一直不停地扛石料,同時還要受着風雨的侵襲。

  但是他的手頭敢根本就不敢停,看着那些同樣在拼命幹活的人們,他一刻也不敢停下來,旁的大隊長手裏的牛皮鞭可是不認人的,一個人偷懶,全班受罰,罰過後等下了工,大傢伙能把偷懶的打的躺在牀上連喘氣時都帶着痛。

  又冷又累又餓的吳省蘭解掉石塊後,把扁擔扛在肩上又往回走時。

  “你看,那是什麼?”

  馬有才突然一把拉住他的肩膀,指着遠處正在貼告示的護礦隊的人。

  那面牆邊站着一個護礦隊的兵丁,未背槍的他由另一個背槍的陪伴着,手裏舉着一大張展開的佈告。他一手拿着漿糊和刷子在牆上張貼布告,貼好佈告後,這兩人便離開了。

  雖說人人都想知道他們貼的是什麼佈告,可隊長手裏那尺半長的牛皮鞭可不是擺設,雖是好奇,身上又溼又冷的吳省蘭和馬有財兩人,還是埋頭繼續幹起了活,扁擔兩頭的籮筐裏百多斤重的青石壓在肩膀上,只壓得人肩膀又酸又痛,痛過了頭也就不痛了。

  雨下着,冬雨飄渺的雨霧中馬鞍山鋼鐵廠工地上,除去那聳立的鐵架外,更多的卻是這些如螞蟻般在雨地裏走動着的工人,原本顯小的雨又大了起來。雨水和着螞蟻般渺小工人那沉重腳步,把地上的泥路變成一個個水坑。

  不知道幹了多長時間,終於隊長們的哨子響了起來,連續幹了六個小時後,已經快散架的吳省蘭剛想走,卻被馬有財一把拉住了。

  “省蘭哥,走,咱們去看看那告示上寫的啥!”

  由他這般拉着,兩人便擠到了告示前,站定身,吳省蘭用手輕輕地揉着肩膀,揉了幾下緩解了腫脹似的痠痛後,而這會卻已經有人念起了牆上的佈告。

  “……今廠區礦場曰大,然手腳不淨之輩徒增,且外有匪患之危,經公司決定,現招護礦隊隊丁500,身強壯且忠厚農家子弟優先,讀書人優先!”

  旁唸的他不信,直到看清那被淋溼的草紙佈告上的字後,馬有財纔算信下這是真的。

  “省蘭哥,你看這護礦隊招人,這苦曰子總算是到頭!”

  “就你那身子骨,爺們一拳打你這樣能打十個!”

  他不過是話一出,旁邊一身高六尺餘的漢子便嘿笑着揚起了他那如沙包大的拳頭來。

  “哼!”

  馬有財卻是一聲哼,似做作的右手一拍身上溼透的麻袋片,那清瘦的臉上卻露出些得意來。

  “你這粗人未見佈告上寫着,讀書人優先嗎?馬某雖力不及你,但也曾上過蒙學,蘭昕兄,更是中過秀才之人,豈是你這等粗人所能相比!”

  這會馬有財那還有那寒酸模樣,臉上帶着得意稱起了吳省蘭的字且不說,甚至連下巴都揚了起來。

  “蘭昕兄,這可是機會啊!”

  離開那佈告後,馬有財便開始勸起吳省蘭來。

  “一個月六塊大洋不說,自己喫穿還不算在內,這些錢,養五、六口人可是夠了!”

  見吳省蘭還是在那不停地揉着肩膀,馬有財重嘆一口氣。

  “蘭昕兄,你我雖是讀着聖賢書,可現如今卻爲生活所迫淪得這等田地,若……”

  馬有財在那勸時,吳省蘭卻未聽進去一個字,什麼聖賢書,什麼讀書人的體面,在他眼裏或許還有沒有一口熱飯實在,要不然也不會跟着村裏的人來到這礦上做工。

  一個月六塊大洋!

  若說不動心,那是假的,可吳省蘭卻還有他的顧慮,每每想到葬身不知何道的爹,他就不敢去當那糧子。

  “這地方是護礦隊,又不是朝廷的糧子,便是土匪來了,到時洋槍一轟,土匪自然也就散了!”

  似也是這個理!六塊大洋,夠一家喫用不說,沒指還能剩下些供弟弟讀書,將來好考取個功名。

  “那裏總好過這地方吧!”

  心頭這麼想着,吳省蘭猶豫着便點了下頭。

  “喫完飯去試試吧!”

  說完這話,便隨着一大羣飢腸轆轆的工人,朝着食堂走去。營地裏,罩着鐵燈罩的電燈亮着,在晨光中顯得昏黃而暗淡,去喫飯的工人卻是在看過那佈告後,生出了各種各樣的心思來,全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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