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成天到晚的,脾氣還不小
張語琴看着辦公桌後正低頭認真瀏覽文件的女人,素白的手指間夾着一根純黑鋼筆,和她手指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把玩了一陣,她隨意的在文件上籤下自己的名字,精緻的五官在陽光下格外的耀眼。
張語琴遲疑了一陣,才決定走進去,敲門試探:“慕總。”
“有什麼事情嗎?”
“我能請您喝杯咖啡嗎?”三步遠的地方,張語琴模樣很是遲疑和糾結,絞着手指:“我是有點事情想要和您說,但是在集團裏可能不太方便。”
沒想到她會給自己說這個,回憶起走廊裏低低哭泣的模樣,慕酒甜點點頭,將手中的鋼筆放下,溫軟的笑着:“好啊,樓下的咖啡廳還不錯,我請你喝咖啡。”
一個安靜的包廂,兩杯卡布奇諾。
張語琴垂眸看着紅棕桌面,小半杯咖啡下肚,也沒敢將想要說的話說出口。
慕酒甜也不催,瀏覽着手機上的新聞,耐心的等候着。
“慕總。”
終於,張語琴等不下去了,開口顫抖着:“我被人威脅了,您能不能幫幫我?”
“你彆着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是有一天有人給我打電話,他們綁架了我的父母,逼着我偷咱們集團那份城南地皮競拍案,如果我偷不到或者是敢報警的話,他們就會撕票。”說着,張語琴直接哭了出來,一抽一抽的:“我不敢偷文件,只能夠拖着,但是我現在是真的拖不下去了。”
“慕總。”張語琴繞過桌子,直接走到慕酒甜的跟前:“拜託你幫幫我行嗎?”
想要跪下,卻被慕酒甜一把拉了起來。
眸色沒有多少變化,慕酒甜的模樣格外的冷靜:“我當然會幫你,但是你現在要告訴我威脅你的人是誰,或者是你能夠想起什麼有用的特徵嗎?”
“我不知道他是誰,旁敲側擊過,但是對方根本就不透露。”哽咽着,被慕酒甜重新扶到座位上坐下,她哭的不能夠自己:“我現在只想要將我爸媽救出來,今天他又給我打電話,讓我務必這兩天偷一份初稿過去,慕總,我該怎麼辦?”
“這就是事情的經過?”
一份文件直接被扔到了辦公桌上,邢樹睨了一眼,懶散的靠在桌邊,眉頭輕挑:“不然呢,你是想要柳斐煊什麼都不沾染,還是想要讓我捏造出點寒錦的錯處?”
顧少卿淡淡的:“我說過,別偏頗。”
“那你剛剛是什麼意思。”邢樹有些煩躁,手指點了點文件:“柳斐煊挺能耐的,事情全部都被別人給擔了起來,還買了藥是自己用的,不小心掉寒錦杯子裏面了,說出去誰他媽信?”
擡眸看了顧少卿一眼:“你不會準備這麼告訴給酒甜吧。”
顧少卿沒有迴應,脣角寒涼,面無表情的直接從口袋中掏出手機,一通電話打到了柳斐煊那裏。
柳斐煊的背景音有些亂,嗓音帶着點沙啞:“顧哥,有事嗎?”
“那個姓嚴的是你祕書?”
“對啊。”柳斐煊先是漫不經心的應了一句,然後才突然想起來什麼,嚷着讓旁人將音樂關了,找了個安靜的地方:“顧哥,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道,嚴祕書本來是準備和他女朋友玩的,誰知道……”
嘆了口氣:“唉,這樣的事情誰也不想,說到底還是我的錯,我去給寒小姐賠禮道歉。”
柳斐煊從頭到尾的態度都非常的好,卻讓顧少卿眸色越發的暗,大掌垂落一側,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在西裝褲上點着:“你確定你一點都不知道?”
“確定。”
沉默了良久,嗓音平淡着:“這次的事情我會幫你壓下去,但是我不希望再出現第二次。”
在柳斐煊連連的保證中,顧少卿掛了電話,卻轉身就對上邢樹戲虐的眸子,冷笑:“爲了柳夢瑢?”
沒理他,坐回辦公桌後,骨節分明的手指揉了揉眉頭,有些煩躁。
邢樹依舊聒噪着:“我記得昨天酒甜纔剛剛因爲祁哥和你在宴會上大吵了一架,好不容易哄好的小人兒,你可別因爲這事再冷戰。”俯身,削薄的脣瓣帶着弧度:“別讓酒甜知道太多,這是我對你的勸告。”
“只可惜……”門板被倏然推開,脣上沒有半分笑意,慕酒甜單手撐在門框上:“我已經知道了。”
走進來,在兩個男人的視線中,她直接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快速翻閱了起來。
頁數不多,在最後一頁結束後,紙張撕破的聲音打破辦公室的安靜。
“酒甜?”
慕酒甜側眸看了眼面露驚訝的邢樹,嗓音微涼:“你先出去吧,我有事找少卿談。”
薄脣微張,邢樹想要囑咐什麼,卻又覺得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情,最終頷首,放下句“你們談”便轉身離開了。
門板開了又合,睨着散落滿地的碎紙,慕酒甜輕笑,仰起臉用着很軟的嗓音:“你還準備讓柳斐煊給寒錦道歉嗎?”
眯了眯眸子,顧少卿上前,撫了撫她因風而被吹亂了的髮絲,溫聲細語着:“這件事調查出來並不關柳斐煊的事情,是嚴祕書的失誤導致的,既然如此,警察局那邊我會找人撤案,也會讓嚴祕書按照意外來給寒錦精神損失費。”
“所以,你答應我的不準備做了是嗎?”沒有躲避他的手,歪着頭,嗓音輕薄的就像是個要糖喫的孩子,卻隱隱帶着咄咄逼人的氣息:“還是說你真的覺得我很好騙?”
顧少卿不明白,爲什麼在這件事情上慕酒甜非要和他辯清楚。
上前,大掌將她擁入懷中,脣瓣噙着笑:“事情的真相就是這樣,只是底下人的失誤,我會將事情妥善處理,不讓你朋友受委屈,嗯?”
慕酒甜仰着臉,靜靜的睨了顧少卿良久,久到他不知道她心中掠過多少的想法,久到他臉色不禁寒涼下來。
終於,她直接勾脣輕笑:“隨你,我來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
退後一步,退出他的懷抱,不顧他變得微涼的眸色,將手機裏的通訊錄調了出來。
在他面前晃了晃:“張祕書剛剛找我,說有人想要利用她偷城南地皮的策劃案,這是她交給我的電話號碼,你查查到底是誰在背後搞鬼。”
“好。”
顧少卿一通電話便將事情吩咐了下去,單手插在口袋中,單手捏着手機,沒有擡眸,淡淡的詢問:“快下班了,想好去哪兒喫飯了嗎?”
“沒有,你定吧。”
慕酒甜很快反應過來:“不過我還有點文件沒有看完,等我回去弄完再給你打電話?”
她看着他散漫的挑眉看了她一眼,又不緊不慢的垂眸編輯着短信,薄脣輕笑了下:“你這個CFO看起來很忙。”
“當然,是顧先生說的,這麼高的薪水換作任何人過來都能夠完成我現在的工作,所以我要是再不好好的努力,指不定哪天就工作不保了。”眨眨眼,眼眉染着笑意,卻不帶什麼溫度:“到時候我喝西北風住橋洞的時候,再哭就晚了。”
“顧太太是覺得我養不起你嗎?”
慕酒甜還沒有迴應,就看着顧少卿放下手機:“過來。”
她愣了下,乖乖的走過去。
距離一步遠,腰間便被一隻鐵臂狠狠的禁錮住,後腦被大掌扣着,古龍水的氣息漫天壓了下來,佔據着她的呼吸系統。
吻的她軟在懷中,男人才擡臉,嗓音黯啞:“成天到晚的,脾氣還不小。”
“我什麼時候脾氣大了?”她不滿的伸指戳了戳他:“你讓我乖我就乖,你想吻我讓你吻,你還在這裏冤枉我。”
“那剛剛是誰在我辦公室撕了文件的?”
他俯身下來,指尖輕點她的腰身,惡劣的喚着:“顧太太。”
慕酒甜不想要和他爭辯,囑咐他趕緊調查那個電話號碼,轉身又重新回了自己辦公室。
張語琴眼眶還通紅,帶着沒有抽離的情緒,看見慕酒甜路過,感激的朝她點頭。
頷首溫笑,慕酒甜反手將辦公室的門關住,坐到位置後有一瞬間不知道要做什麼。思維有些放空,良久她摸出手機,素白手指遲疑着撥了寒錦的號碼出去。
那頭響了好久才被人接起,歡歡喜喜的:“酒甜,你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了?”
“最近怎麼樣?”
“挺好的啊。”像是想了什麼,寒錦直接笑了起來:“還沒有來得及謝謝你,你們家顧總重新幫我找了份對口的工作,還幫我用很便宜的價格租了三居室,我準備下個月將我爸媽從老家接過來住一段時間,最近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我有些想他們,想他們陪陪我。”
電流傳過來的嗓音清楚,卻有一種恍惚感。
慕酒甜知道那種感覺。
十年前的那一晚,從被打倒的人堆裏掙扎着跑出來,她也想讓慕曉東陪陪她,就算什麼話都不說,陪她坐一晚上也好。
可她趕到慕家的時候,燈火通明,歡聲笑語。
慕漫雲的生日宴,整個慕家從上到下沒有一個人想起她的存在。
如果不是盛書畫過來一巴掌打醒她,將她硬拽回盛家的話,她不知道會不會在慕家門外站上一夜。
捏着手機的力道有些大,閉了閉眼,慕酒甜有些難以維持脣角的弧度。
嗓音低低的,含糊在口中:“抱歉。”
一瞬間,寒錦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明白這是什麼意思,當然明白,怎麼可能不明白。
只是鼻尖微酸:“酒甜,不需要你對我說抱歉,世間總分三六九等的,無權無勢還沒有任何證據,這份虧我沒有辦法不喫下,你爲我付出的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做別的事情,更不需要爲了我和顧先生對上。”
“你回國是爲了什麼我不知道。”將涌出來的眼淚壓下,寒錦強迫自己笑了出來:“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有你自己的目的,我並不想我的事情成爲你的絆腳石,所以酒甜,答應我,別再繼續追責下去了。”
那股從心底蔓延出來的無力和脆弱,讓慕酒甜想肆無忌憚的哭一場卻沒有眼淚。
閉了閉眸,良久兀自開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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