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也許下次再見就只剩下一座墳墓和一捧骨灰
生日宴被邀請的人不少,但是放眼過去,沒幾個是慕酒甜認識的,應該都是盛伊人的朋友。她們年紀不大,但膽子倒不小,輕笑着開口帶着調侃:“顧少,您和慕小姐來晚了呢。”
“是嗎?”掃了眼向來斯文淡漠的祁睿峯,顧少卿薄脣掀了掀:“現在不到十二點半,哪裏來的遲到。”
“可大家都在等你。”
垂眸漠漠的笑,漫不經心:“所以呢?”
場面一開始便有着微妙的尷尬。
盛伊人暗自拉了身邊的朋友一把,努力讓不太好看的臉色溫笑起來:“請柬上寫的生日宴是十二點半開始,現在還沒有到十二點半,顧少和酒甜自然不算是遲到。”
可同樣都是從顧氏集團大樓出發,邢樹卻足足比他們早到了半個小時。
誰也無法說什麼。
兩個人落座,生日宴算是正式開始。
顧少卿第一時間便打開湯盆看了眼,番茄牛腩湯,牛腩燉的很爛。
“這道湯是這間餐廳的特色,顧少如果喜歡可以嚐嚐。”
在衆人的視線中,顧少卿優雅斯文的將蓋子放了回去,抽了張紙貴公子十足的擦拭着被沾染上水蒸氣的手指,擰着眉:“叫侍者過來。”
盛伊人沒有再開口,下意識看向身邊的男人。
從始至終祁睿峯都沒有開口,金絲眼鏡在燈光下折射出淡淡的白光,看不清楚眸底的色彩,擡手撫了撫:“所有人等着你們倆,現在還準備繼續鬧騰?”
“酒甜不喜歡番茄。”
侍者被包廂按鈴給召喚了過來,顧少卿語氣帶着幾分不滿的回了一句,翻着菜單有點了道清蒸排骨湯,隨即蹙着眉梢:“桌子上還有幾道菜裏帶着番茄?”
“少卿。”
微沉的嗓音帶着警告。
顧少卿擡眸看過去,祁睿峯那雙眸子淡漠的沒有絲毫情緒起伏,面無表情的睨着他。
視線有着幾秒鐘的交織,輕笑一聲,顧少卿沒有理會他的警告,長指點了點桌子,看向侍者:“問你話呢。”
餐桌上的氣氛一片違和,可侍者誰也不敢隨意得罪,只能夠迴應着:“兩道熱菜裏帶番茄,一道涼菜裏帶番茄。”
“那就再上兩道熱菜。”
慕酒甜只是不喜歡喫熟的西紅柿罷了。
側眸,嗓音立刻溫和下來:“你想喫什麼?”
邢樹覺得他有些過了,還沒有見到誰來參加個生日宴,還帶自己點菜的。
慕酒甜安安靜靜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抿着脣仰臉:“可我不知道這家餐廳什麼好喫。”
“那你就按照你的心思點。”
等到慕酒甜報了兩道菜名,顧少卿纔將菜單還到侍者的手中。
盛伊人對於兩個人絲毫不將她放在眼中的行爲,心中升起的全是惱怒,但是卻不敢直接對上,只能夠軟着嗓音拽了拽身旁男人的衣袖,杏眸委屈:“十八道菜是定好的,現在再加……”
視線從盛伊人臉上收回,掃過慕酒甜,祁睿峯氣息深處透着波瀾不驚,手指曲起,敲了敲桌子:“少卿,鬧夠了就收手。”
“我什麼時候鬧了?”顧少卿挑起眉,脣上掀起了點煩躁的弧度:“十八道菜裏兩道熱菜一道湯品酒甜都沒法碰,怎麼,你們動十八道,讓我的人動十五道?”
“而且。”他嗤笑一聲:“再不喫菜就要涼了,別怪我一會兒全部換一遍。”
對面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無聲無息之間變成了冷漠的色彩,半晌才勾出弧度:“喫飯吧。”
全程慕酒甜都安安靜靜的垂着眸,喫着顧少卿夾給她的菜色,沒有多說一句話,碰到不喜歡的便放在一旁一口不動。
她挑食,這是從小便有的事情。
這一點盛書畫知道,盛伊人也知道。
所以這桌面上除了顧少卿換了的三道菜外,還有很多她都不喜歡,很顯然是有人不想讓她好好的喫這一頓飯。
幾乎沒動幾筷子,顧少卿很快就發現了,英俊的眉目醞釀着寵溺,垂首下來,詢問着:“不喜歡嗎?”
“嗯。”
她點頭,他便繼續問:“除了熟的番茄外,你還不喜歡什麼?”
放下筷子,慕酒甜覺得顧少卿既然問了,她也沒有必要藏着掖着。
索性指着餐桌上的菜色,一道道的數過去:“不喜歡羊肉的羶味,不喜歡苦瓜和芹菜,不喜歡白蘿蔔,不喜歡香菜……”
她越說,盛伊人的臉色就越發的難看,總覺得慕酒甜是在她下馬威。
筷子不輕不重的放下,旁邊的人立刻聰明的幫她,嗓音清脆悅耳,帶着小女孩的孩子氣:“慕小姐,你指出來這麼多不喜歡喫的,是真的不喜歡,還是……”
後半句沒有說出來,在場的人卻都明白。
慕酒甜斂了斂眸色,嗓音多了點漫不經心的涼薄:“怎麼,你是覺得我在給盛伊人難堪,還是和祁睿峯過不去?”
那人沒敢接口。
她便輕輕的笑,眉目都是輕薄的譏諷:“我性子懶散,不輕易改變喜好,從小便不喫的東西,你可以問問你身邊的盛小姐,我是不是從來一口不碰?”
盛伊人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軟軟的笑着:“她年紀還小,酒甜沒必要和她計較。”
可那人年紀小,卻越發的氣惱,鼓着腮幫子:“慕小姐不是伊人的閨蜜,也不是當年的盛書畫,怎麼可以要求她記住你所有的喜好?”
盛書畫。
慕酒甜眸底一閃而過波動。
這個名字,終於在今天被提到了。
盛伊人拉了她一把,她卻不依不饒着:“既然如此,慕小姐也沒有必要在伊人生日宴這樣的場合將所有的菜色都挑剔一遍。我記得盛書畫還在的時候,也沒有這樣對過伊人。”
“是嗎?那可能是書畫性子好吧。”筷子都放下,慕酒甜只是笑:“只可惜,我沒有那麼好的性子。”
盛書畫性子好?
這樣的問題問西城區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得到這樣的回答。
那女孩年紀還小,五年前盛書畫稱霸整個西城區的時候,她還是個四六不懂的小丫頭,自然不清楚當年的事情,更不懂得慕酒甜話中的諷刺。
只是略帶氣憤的:“既然是這樣,慕小姐就更應該向盛書畫學一學,不過她好像失蹤很久了,慕小姐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今天的飯局上,有的是明白人。
感覺着瞬間安靜下來的場合,慕酒甜滿不在乎的託着腮,擡眸看着對面幾乎面無表情,神色始終如一的男人,紅脣輕勾:“學學盛書畫?學她什麼?學她被搶了男人都無力迴天,還是學她家破人亡還奢望着某人能夠回頭看她一眼?”
四目相對,寒涼入骨。
這下,就算是那女孩都察覺到什麼,閉口不言。
眼眸挑起來的弧度輕薄的不帶任何溫度,睨着對面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慕酒甜素白手指隨意在臉頰上點着:“至於她去了哪兒?”
“這個我也不知道啊,五年不見,也許下次再見就只剩下一座墳墓和一捧骨灰了。”不緊不慢的嗓音漫不經心,彷彿在訴說着別人的事情:“我只是奢求,她這輩子不要死在她這輩子最愛的男人手中。”
一字一句:“省的髒了她輪迴的路。”
無聲無息之間,手中的筷子被掰斷,那雙寒涼到陰鷙的眸子緊鎖在慕酒甜的臉上,輪廓蓬勃着戾氣。
毫不在意掌心刺進去的沉香木刺,明亮的光線都明媚不了祁睿峯眉目間的陰寒,嗓音緩緩響起:“把剛剛的話重複一遍。”
“我說了那麼多,我怎麼知道你想重新聽哪句?”
不閃不避,盯着那雙因爲自己的話而逐漸蓬勃出某種剋制不住的陰冷的眸子,輕笑:“你最好日夜祈禱書畫下輩子不要碰到你,因爲她和我說過,下輩子的她,得不到的,便寧可毀了。”
嗓音輕薄,陰涼的像是寒冬裏刮過的風,卻轉眸甜笑了起來。
慕酒甜側臉拉了拉顧少卿的衣袖,歪着小腦袋,沒心沒肺的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我想再喝口排骨湯,你幫我舀一碗好嗎?”
轉盤將湯盆轉到了祁睿峯那邊,慕酒甜夠不到。
顧少卿應了一聲,動作優雅的轉着轉盤,重新舀了一碗湯放到慕酒甜跟前,溫着嗓音囑咐:“小口喝,小心燙。”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們的身上,呼吸放輕,不敢說話。
唯獨盛伊人一張俏臉血色褪的乾淨,身側的小手攥緊,眼角餘光一眼就看到他的指尖淌着血,驚呼了起來:“睿鋒,你的手。”
“不是什麼大事。”
盛伊人掰開祁睿峯的手,因掰斷而掉落下來的木屑完全刺入了他的掌心,血色流淌着,帶着幾分觸目。
所有人不敢開口,唯獨顧少卿蹙了蹙眉,語氣漠然:“還不叫醫生?”
“我去吧。”
邢樹主動從位置上站起來出去,沒一會兒帶進來位醫生。
醫生的動作格外的麻利,從進來到包紮好一共不超過十分鐘,將醫藥箱收拾好:“祁少的手掌最近不要沾水,並沒有其他的大礙。”
依舊沒有人迴應,照例是邢樹將他重新送了出去。
所有的動作之間,祁睿峯的視線沒有離開過慕酒甜,那雙淡漠的眼眸與平常幾乎沒有區別,除了眸底皸裂開的細密痕跡。
掌心攥起,垂眸睨了眼重新被擺上來的筷子:“慕酒甜,別仗着我不敢動你。”
“我有什麼可仗着的。”
漫不經心的垂眸,她重新夾起顧少卿放進她盤子中的菜色,放進口中,咀嚼了兩下:“當年那點交情?我早就放下了。”擡臉:“說到交情,你和我的交情似乎還沒有我和你家將軍來的深。”
將軍,祁睿峯家裏養的那條藏獒。
毫不掩飾的輕視。
輕笑了下,慕酒甜沒有再理會他,拉了拉身旁動作優雅細緻,一點點往她盤子中夾她不反感菜色的男人,紅脣乖巧的揚起,軟着嗓音撒嬌:“我喫飽了。”
“好。”
從餐桌上抽了張紙出來,顧少卿溫着動作給她擦拭着脣瓣:“再等會兒,我們就回家。”
今天這頓飯,喫的還算是可以。
至少慕酒甜沒有受氣。
在一片寂靜中,侍者敲門進來,感受着空氣中的死寂,語氣有些遲疑:“您好,哪位是盛伊人盛小姐,剛剛前臺收到送您的禮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