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祁哥,祁睿峯,你自卑
直到現在,祁睿峯才擡頭睨了她一眼,瞳孔深邃的彷彿能夠將一切吸進去,和素來淡漠的五官相配,斂下某種不知名的情緒。
沒有出聲,又擡頭看了眼已經熄滅了的紅燈,單手插在口袋中,動了動僵硬了的身體,他擡腳這才準備離開。
“祁睿峯?”
布尼爾卻突兀的出聲,好似認出來了一般,皺着眉:“你不是十幾年前鬼丫頭跪在我家門口求了我一天一夜讓我幫忙做手術的人嗎?你和鬼丫頭不是一對啊?”摸了摸自己有些發虛的脖頸,有些感嘆:“還真是可惜了,早知道當年就讓我那個臭小子追鬼丫頭了……”
“手術?”
“對啊,你也不知道你是被鬼丫頭從哪兒撿回來的,腿部的神經線被刀捅斷了,除了我恐怕西城區誰也救不了,要不是鬼丫頭,你現在恐怕連跑步這樣的超負荷行動都沒法做。”
嘖嘖出聲,布尼爾也沒有理會自己所說的足以炸下多大一片水,拖着疲倦的身子朝着專門爲他設立的休息室走去。
手腳一瞬間的冰涼,祁睿峯整個人如同雕塑一般僵硬在了原地,視線落在尼布爾消失的地方久久無法動彈。
跪了一天一夜。
當年她爲了救自己……
無法形容的感覺,只覺得心底最深處有一種感覺無形中的破土而出。
盛伊人也驚恐的用手遮脣,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兩步,直搖頭:“我……我不知道當初盛懷暖做了這些,我以爲她把你扔在醫院裏,所以……所以我才照顧你的,當初你認錯的時候,我只是沒有反應過來而已,本來就是我照顧的你。”
混亂的解釋,甚至還上手拽住祁睿峯的手臂:“睿峯,這些事情我都是告訴過你的。”
是,在被盛懷暖揭穿後,她都告訴過他的……
被強行押着吃了頓飯,慕酒甜在顧少卿的面前已經恢復了冷靜,抿着他給自己倒的水:“我已經喫飽了,現在能夠去看懷暖了嗎?”
“她已經被送進加護病房了,還在昏迷,你現在就算過去也和她見不了面的。”
“我知道,但沒關係,我可以陪着她。”超過十二個小時沒有整理形象,她摸了摸自己有些凌亂的髮絲,全部挽到耳後:“麻醉劑的藥效最多再撐幾個小時,等到凌晨的時候她就會醒了,我想她在清醒的第一眼就看到我。”
慕酒甜覺得自己說的有條不紊,也很是妥帖。
可不知道爲什麼,顧少卿一張俊臉瞬間冷沉下來,黑眸緊鎖在她的臉上:“酒甜,我陪着你守了十二小時,我想要休息了。”
“那你休息啊。”慕酒甜隨意的應着:“沒關係,你不用一直陪着我的。”
“慕酒甜。”
他的語氣徒然的加重。
盯着那雙黑沉沉中泛着陰鷙的眸子,她是真的不懂他爲何徒然發脾氣,卻依舊耐着性子:“我現在不想要和你吵架,如果我們之間有什麼事情直接說好嗎?”
她昨天便答應幫柳夢榕撈人,今天就算是被那個女孩罵成這幅樣子也絲毫沒有生氣,她明明已經做到極致的乖巧了。
沒有人迴應,顧少卿英俊的輪廓散發着幾乎刻意滴出水的陰霾,眸底縈繞着薄削的冷意。
這裏是顧氏集團名下的醫院,所以顧少卿和慕酒甜是隨意找了間空着的醫生辦公室喫飯。
房門被突然間的敲響,顧少卿喊了聲“請進”後,劉二推門走了進來,同行的還有莫子軒。
之前發生的事情劉二清楚,可莫子軒卻是在婚宴後第一次和他們再見面,敏銳的感知到房間裏的氛圍,下意識詢問:“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人迴應。
莫子軒掃了眼顧少卿陰着的臉色,上前按了按慕酒甜的肩頭:“酒甜,懷暖的事情誰也沒有想到,睿峯雖然是少卿的兄弟,但總歸他們不是一個人,你別把睿峯的事情牽連到少卿身上,你們是夫妻,有什麼不滿的地方還是說開了的好。”
牽連?
顧少卿現在巴不得慕酒甜做出牽連的事情來,也好過這麼不溫不火的態度。
“我知道。”慕酒甜朝他笑了笑,沒有解釋,起身:“我去守着懷暖,你們應該是有事過來的吧,你們聊。”
擦肩而過,慕酒甜轉身就出去了。
顧少卿臉色的厲色隨之門板的合住越發的濃郁,寒涼無比,劉二看了眼,用手肘撞了撞還在教育顧少卿的莫子軒,小聲嘟囔着:“莫哥,你別說了,不是這麼回事。”
“那是怎麼回事?”
莫子軒撿了張椅子坐下,斯調慢理的將右腿搭在左腿之上,指尖隨意在膝頭輕點着,瞅了眼顧少卿那張寫滿了煩躁的俊臉,似乎明白了點什麼:“看來我剛剛猜錯了,不是酒甜在和你鬧脾氣,而是你在和酒甜鬧脾氣?”
顧少卿沒理會他,莫子軒就看了眼劉二:“你說。”
“莫哥,你最近都住在西郊,恐怕不清楚,柳小姐回來了。”
“哪個柳小姐?”莫子軒皺眉。
還能是哪個柳小姐,劉二淡淡的開腔:“就是那位五年前把顧哥甩了的柳小姐。”
怪不得。
莫子軒直接輕笑出聲,看顧少卿的眼神就像是看智障一般:“女孩子對於男朋友或者是老公的前女友都避諱甚深,別說是聯繫了,就算是你在心中多想一秒鐘被她們知道了,都能夠鬧得滿城風雨,像你這樣不幹人事的還能夠被酒甜這麼對待,早就該樂的感激她了,還敢鬧什麼幺蛾子。”
他能鬧什麼幺蛾子,明明是慕酒甜在鬧。
也不能夠說是鬧,她連正眼都不願意多給他一眼。
顧少卿想起來就煩躁的厲害,面無表情:“過來就是爲了數落我的?門在那,出去幫我關上。”
“這樣的嘴臉,怪不得婚後生活還不和諧。”
“有事就說,沒事就滾。”
收拾着桌面上慕酒甜留下來的碗筷,順便將她剛剛坐過的椅子拉到自己身邊,一張英俊的臉難看的顏色晦暗。
莫子軒也不和他一般見識,將口袋中掏出一張卡片扔了過去。
徒手接住,顧少卿挑眉:“這是什麼?”
“我的權限級別能夠調出多年來紀家走私洗錢的一些證據,但卻不足以挖出紀家高層的人物,睿峯走之前給我要的,我看他現在應該也沒心思,你手中不是掌管着他留下來的人嗎,逐個擊破,分層絞殺,擒賊擒王,你應該會吧。”
莫子軒說的簡單,但其中耗費的時間精力,就算是祁睿峯前期入手鋪墊了三年,也沒有摸到核心。
思索了一下,顧少卿骨節分明的手指不斷把玩着:“裏面有沒有盛秦棋的資料?”
“秦棋失蹤了五年,幾個月前纔剛剛摸到蹤跡,時間太短,距離又遠,資料能夠搜索到的很少。”莫子軒有些煩躁,祁睿峯是他的兄弟,盛秦棋也是,他夾雜其中左右爲難,從口袋中掏出根香菸便想要抽,卻被顧少卿叫停。
“要抽出去抽,別沾染我一身煙味。”
本來慕酒甜就看他不順眼,如果再加上這個,恐怕連最起碼的溫笑都不會給他了。
莫子軒皺着眉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麼的收起來:“秦棋和紀家的紀姻是夫妻,我讓人去調查過,兩個人從結婚後同進同出的應該關係很好,紀姻是紀家主脈的獨生女,手中掌握着不小一筆股份,你要是想要從秦棋那裏入手,恐怕懸。”
“除非……”他停頓了下,涼涼的笑:“你用美人計,當年秦棋很喜歡酒甜的。”
顧少卿瞬間有種想要將面前桌子踹翻的衝動,舉手投足浮動出來的全是躁動,面色不善:“該說的都說完了吧,你該消失了。”
莫子軒和劉二離開的時候,正好路過盛懷暖的加護病房,透過透明玻璃,一眼就能夠看到慕酒甜坐在牀前,雙手合十的握着盛懷暖的小手,巴掌大的小臉垂着,長髮隱約的遮住,看不太清臉上的表情。
而盛懷暖則還在昏迷中,臉色透着不正常的蒼白,沒有半點血色,看一眼都想讓人去探探她的鼻息,看看她到底是死是活。
至於祁睿峯,似乎是不敢進去,淡漠的身影立在門口的死角,一身氣息森然着寒意,半磕着眸,任由頭頂上的燈光在他臉上投射出半陰半明的對比,籠罩着一層肉眼可見的壓抑。
“睿峯。”
低低的喚,那人都沒有回頭,莫子軒剛準備開口繼續,卻被劉二按住了手臂,向來只有嬉笑的臉剋制着翻滾上來的怒意:“祁哥,今兒發生了這麼多事,可別嫌我說的話不好聽。”
“我承認,盛小祖宗是被寵得從小張揚了些,但我也不知道你爲何非要維持着你那可憐的自尊心不肯接受她。”
聞言,莫子軒尚算平靜的臉瞬間冷了下來:“劉二,你說什麼呢?”
“莫哥,我說的不對嗎?”轉眸犀利的視線迸射了過去,臉色冷厲,用手直指過去:“是祁叔祁姨的去世關盛小祖宗的事,還是祁哥從小缺乏親情關盛小祖宗的事,又或者是祁老偏愛她關她的事,祁哥你說呢?”
沒人迴應,他嗤笑:“我記得慕小姐曾經評論過你,說你這個人自大傲慢,但我不覺得,祁哥,祁睿峯,你自卑。”
“你自卑到只能夠用自大來掩飾僞裝,但你其實心中清楚的很,你配不上盛小祖宗,不是所謂的身份地位或者是家世的配不上,而是你內心和骨子裏的配不上。從小我就看着盛小祖宗圍在你身邊,如果你真的討厭她,又怎麼可能任由着她驅使你親近你。”
那道身影僵硬了下。
“祁睿峯,你不得不承認,盛小祖宗就是你心底的光,可你卻一面任由光芒普照,一面逼迫自己厭惡到肆意揮霍,你只不過是仗着盛小祖宗對你死心塌地的愛而已。”
“六年前是這樣,六年後還是這樣,但你要清楚,人是會變得,就算是盛家破敗了,盛小祖宗從地獄裏爬出來依舊是那個囂張張狂到骨子裏的盛書畫,但你……”
劉二盯着那身黑衣黑褲,全身散發着肅殺氣息的背影,緩緩的聳肩譏笑:“只是從陰暗變得更陰暗而已,我期待着你從天堂掉入地獄裏那一瞬間的瘋狂,等沒了盛小祖宗的愛,你就抱着和你一樣裝模作樣清高的盛伊人過一輩子吧,兩個冰冷的人,我看你們如何取暖,我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