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做筆交易吧,補字了
若他是個白丁,聽不懂這詞中之意便罷了,但他偏偏不是。
一首求愛之曲,向誰,自是不言而喻。
呵。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雲義伸手摟緊了少女的肩膀。
沈卿塵眉梢微挑,手指泠泠劃過琴絃,結束了最後一個尾音,衣袖一拂,他收起紅木琴慢慢起身。
身後是一輪圓盤似的明月,他懸空靜立,如月下仙人。
涼風習習,吹動如瀑般隨意披散的長髮,他笑了笑,櫻色薄脣淺淺勾起,眸光明如秋水般望向對面的少女,“小呦呦,你覺得好聽嗎?”
鹿呦神情一怔,還以爲自己聽錯了,“你叫我什麼?”
沈卿塵眨了眨眼,一派單純模樣,眸中笑意卻是曖昧非常,“小呦呦啊,不行嗎?”
“我……”
鹿呦正欲說話,手指便被用力地捏了捏,一雙清冷鳳眼淡淡瞥她一眼,無甚情緒,卻似凝了霜雪的寒潭,看得人心底一涼。
鹿呦脖子一縮,悻悻地閉了嘴。
沈卿塵笑意稍淡,睨向對面男子,“你何必嚇她,不過就是一首歌而已,還能將她拐走不成?”
他頓了頓,語氣帶了幾分輕嗤,“再說了,她看起來好像並不太喜歡你的樣子啊?對你的態度和對洞裏那小子比起來,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
鹿呦雙眼圓瞪,朝他無聲做着口型:你閉嘴,別說話!
這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雖然他說的是事實,但是她現在哪還敢再激怒雲義。
雲晨在她心裏,自然是要比這個冷麪煞神好上千萬倍,他從來不會強迫她,也不會威脅恐嚇她,他只會把最好的一面都留給她,也從來都捨不得對她發火……
想到這裏,鹿呦低下了頭,眼底掛起沮喪。
她原本想的是,好好跟這廝談一談,把話說清楚,彼此兩清,天下的野花那麼多,何必揪着她這麼一朵不是?
哪裏知道,話沒談妥不說,自己還又被他給狠狠欺負了一頓。
她算是明白了,跟雲知還這廝就沒法講道理。他認準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說了不會放過她,就一定不會放過她。
而他所謂的喜歡,又究竟能有幾分真心呢?
他向來喜怒無常,性情乖戾,好的時候對你好得不得了,生起氣來又似乎下一秒就能扭斷你的脖子。
雖然他從沒真的對她動過手。
除了牀上那檔子事這人過於激烈禽獸,其他時候,就算氣得眼睛發紅也只是捏着她的脖子惡狠狠地威脅兩句,活像一隻發瘋又不能咬主人的惡犬。
但就算這樣,也很可怕的好不好?萬一哪天真的咬她一口呢?憑藉他的咬合力,她的腦袋指定一秒分家。
鹿呦不想活得提心吊膽,所以她逃的很勤快。
可現在,雲知還說喜歡她?
鹿呦覺得世界太玄幻,令人難以捉摸。
但也正是因爲他的那句喜歡,她纔會莫名生出一種可以跟他商量談判的錯覺。
他說的對,她就是仗着他說喜歡她,纔敢跟他叫板喊話,可剛被他那麼收拾一通,她也算認清現實了。
他就是一隻大老虎,只有順着毛捋纔會露出貓科動物的一面,否則便會亮起獠牙。
若是想和他撇清關係,就得委婉一點,徐徐圖之……
沈卿塵那句話,可謂一箭正中胸口。
雲義抿着脣,本就漆黑的眸子更黑了幾分。
月色下,他身影清雋,卓然似山,紫色玉冠高束,墨發垂下幾縷微蜷在胸前,蒼白如雪面龐下,長眉入鬢,鳳眼含威,薄脣勾彎如利刃,冷然一笑道:“干卿底事?”
鹿呦猛地擡頭,一臉震驚,這話竟然能從雲知還口裏說出來?
雲義乜她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只是攥着她的手指緊了又緊,緊的她都有點發疼。
想到剛剛的作戰計劃,鹿呦伸出小指,撓了撓他的手心。
嗯,還是先順毛捋,不宜激怒。
手指輕撓,宛若羽毛,癢地心尖發顫。
他神情一怔,冰冷眼底一點一點地漾起微弱的光亮,仿若溫瀾潮生,冰雪消融。
嘴角微微上揚,他闔下眼眸,手指穿過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相扣。
她的心底,還是在乎他的,這便夠了。
沈卿塵盯了盯兩人交握的手,又移開,嘴角笑容微淡,“是不干我的事,我只是想提醒一下,洞內那位情況可能不太妙哦。”
“什麼?”
鹿呦臉色陡然一變,想也沒想,就抽出了自己的手,直接往法器下一跳,朝着山洞便急急忙忙奔去。
手心的溫度一空,雲義垂下眼睫,心裏閃過莫名的戾氣和無助,可是這一次,他沒有阻止她。
沈卿塵此時倒是又恢復了之前萬物不及眼的疏淡模樣,只是笑容怎麼看都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本王該稱呼你哪個稱號比較好呢?是青雲宗的清月仙尊,還是妖界的乾坤之主,月歸冥?”
雲義淡漠擡眼,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弧度,“那本尊又該如何稱呼你呢?是玉衡彎的沈老闆,還是幽都的鬼王,夜天傾?”
沈卿塵眉梢輕挑,眸眼微眯,聲音卻恬淡從容:“不過是代號而已,叫哪個不都一樣?”
雲義偏頭一笑,輕嗤道:“沈老闆還真是別具一格。”
沈卿塵輕笑:“彼此彼此。”
雲義斂了笑意,眼神帶了幾分認真,提議道:“再做一筆交易如何?”
沈卿塵瞟了他一眼,“怎麼,上次的三十萬軍械還不夠?”
雲義扯了扯脣角,“軍械什麼時候都不夠,但本尊今天想跟你談的交易,並非這個。”
沈卿塵倒生了點意外,“哦?說說看,若是價格妥當,一切好說。”
“我要南域所有的地圖,包括神殿。”
雲義沉下了臉色,聲音冷肅,“聽聞朵雲軒在南域虛淵開了不少分店,想來區區一份地圖,對沈老闆來說應是易如反掌。”
聽聞此言,沈卿塵亦是淡下了神色,笑容凝在嘴角,嘆道:“你可真是不怕死啊。”
雲義不置可否地笑,“本是惡鬼,何談生死?”
沈卿塵頓了頓,淡聲道:“有是有,但需要時間,你也不一定給得起我想要的報酬。”
雲義長眉微挑,“沈老闆不說,又怎知雲某不一定給得起呢?”
沈卿塵眸光一轉,意有所指道:“那本王若是想要那個小丫頭,你也給嗎?”
面色倏然一冷,雲義冷笑道:“那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沈卿塵‘嘖’了一聲,“那本王暫時沒什麼其他想要的,這交易恐怕是做不成了。”
雲義勾了勾脣,“天魂凝露,沈老闆沒興趣嗎?”
沈卿塵沉默片刻,笑了,“連這個都被你查到了呢,還真是令人傷腦筋呢。”
——
山洞裏,鹿呦抱着渾身滾燙的雲晨,有些無措。
“怎麼會這樣?先前都還好好的……”
少年面色蒼白,兩頰泛着不正常的紅暈,身體不斷地打着冷顫,似乎在忍受着什麼酷刑。
鹿呦擦了擦他額上的汗,焦急呼喚,“雲晨,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沒有迴應,她目色一慌,不行,再這樣下去可能會出事。
這裏能救他的,也就只有外面那兩個有病的了。
鹿呦忙不迭爬起來,準備去洞外搬救兵。
腳腕卻突然被人拽住。
少年的聲音沙啞又虛弱,“呦呦,別走……”
鹿呦急忙轉身將他扶起,眸光微溼,“你醒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身上有哪裏不舒服?還痛不痛?我先前給你喝的藥汁裏有治內傷和止痛的靈草,但我不知道效果如何,我……”
雲晨躺在她膝上,顫顫巍巍地伸手揩去她眼角的淚,蒼白嘴角勾起一抹安撫的笑,“我沒事,也不痛,別、別哭……”
靈海里,姬懷朔忍不住吐槽:“你不痛個屁啊,神魂都被燒了一半,修補起來跟岩漿滾身似的,你還不痛?”
青無修修行將近三百年,最高的時候修爲臻至化神圓滿,他的本命妖火乃是從修道初始便開始煉化,其中威力可想而知。
先前雲晨被灼傷之際,還能憑着毅力暫且忍耐,可一旦開始認真修復傷痕,便猶如剔肉刮骨,再澆上烈酒,痛不欲生。
神魂受傷,不同肉體,需得仔細將養,慢慢用靈藥溫補。可他急於求成,只希望用最短的時間恢復如初,便用了最烈的辦法,將體內所有靈魔之氣混合,不斷沖刷魂體,這才導致身體不堪重負,久久昏迷。
姬懷朔在靈海里瞅了他一晚上,只覺得再次被這小子刷新了三觀。
見過對自己狠的,但沒見過對自己這麼狠的,這小子將來必成大事。
他現在,倒是真的有點欣賞他了。
雲晨渾渾噩噩,痛苦之下他對外界幾無感知,可在這迷頓之中,少女的聲音又是那麼清晰明媚,宛若初春的風,剝開黑暗的雲霧,直入心底。
鹿呦剛纔屬實是被他這模樣給嚇到了,此刻見他清醒,心下才稍安,可他剛醒又忙着安慰自己,心裏便又說不出來的脹酸。
她眨了眨溼潤的睫毛,嘴脣微癟,“怎麼會不痛呢?你受了那麼重的傷,還被我纏着……”
說到這裏,她便再也說不下去,只是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下了頭去。
雲晨伸手握了握她的指尖,眉宇間因爲疼痛微蹙,嘴角弧度卻溫柔繾綣,“真的不痛,師兄從來不騙你的不是嗎?還有那兩日,應該是我跟你道歉纔對,沒有經過呦呦的同意,就擅自……”
說到這裏,他也略垂了眼睫,耳根悄然紅透,心跳也錯亂了節拍。
提到這個,鹿呦也覺得十分不好意思,但她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你是爲了幫我,我、我不怪你……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眼中閃過迷離,又很快清醒,擔憂道:“你的身體怎麼樣了?我本來想去找雲師叔——”
“不要找他!”
少年的聲音倏然一冷,看向她時,眼裏帶了心疼,“呦呦,他……有沒有欺負你?”
鹿呦眸光微怔,緩緩搖頭,衝他揚了個笑,“沒有,師叔人很好,他沒有欺負我。”
她笑得若無其事,可雲晨看她身上披着的氅衣又哪裏不明白,他眸光一黯,聲音啞澀,“對不起,是我太沒用了,保護不好你……”
密長的眼睫低垂,蓋住了他眼裏的水光,少年咬着脣,臉色越發蒼白。
見他這樣,鹿呦心裏更不是滋味兒,她嘆了口氣,緩緩開口,“如果不是你和烏林冒死來救我,我現在可能就跟那些被關在骨牢的女子一樣……你已經做的夠好了。
至於雲義,我和他之間的糾葛,不是一兩句話說得清楚的,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你解釋。
可你不要因爲打不過他就自責啊,畢竟他都是一個百歲老人了,修爲比我們高一點也是正常的嘛。”
見他還是鬱氣沉沉的樣子,鹿呦抿了抿脣,繼續說道:“不過我覺得師兄你比他厲害多了。
我聽說雲師叔是快到不惑之年,才進階到了化神,你可是連弱冠都沒有,就已經成爲一個超級厲害的化神修士了呢!
你說說,這天底下還有誰比你厲害?他們也就仗着年齡嘚瑟嘚瑟對吧,咱們以後肯定能夠後浪推前浪,把這些老浪花給拍死在沙灘上!”
鹿呦握了握小拳頭,一副篤定模樣。
她語氣故意說的輕鬆俏皮,就是想把氣氛緩和一點,不想雲晨沉浸在自責之中。
她的苦心,雲晨自然不會不懂,他無奈地笑笑,“道理我都明白,我只是……見不得你受委屈。”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眼神真摯又輕柔,“呦呦,我會盡快成長起來的……你等等我,很快,很快的……”
鹿呦卻搖了搖頭:“成長的太快不是好事,師父以前說過,欲速則不達,你已經夠厲害了,不要再勉強自己了。雲義他……之前答應過我,不會再強迫我,所以你別擔心,我不會有什麼事的。”
少年垂下眼瞼,靜默了下來。
淺褐色的眸底泛起冷意,卻又很快斂去,他沒有擡頭,只是輕輕抓着她的手,低聲問道:“呦呦之前害怕的人,就是他,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