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何爲仙？” “何爲公道？” “何爲天？”
他以‘薪火’的權柄破除了‘謀天’以黑霧編織的戰場，但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做法呢？
薪火，代表着傳承，代表着大義。
是攻破自私與貪婪最好的權柄之一。
但傳承，往往意味着死亡。
他擡頭望向上空那漆黑的穹頂，只見稠密的黑霧如雨簾般緩緩傾落。
‘謀天’上下打量着蘇祈，如看見了什麼稀世珍寶。
“沒想到你竟還有這等本事？”
“姐姐我正愁如何取出這份力量，你便費盡心力爲我將之擊潰，波及到現世，可真是貼心呢~”
據說鯨魚死後，其屍體會沉入海底，爲億萬生物提供養分，可供分解長達百年之久。
這便名爲鯨落。
而蘇祈打碎的‘戰場’也是同樣的道理。
黑霧就是人性與天道的規則被腐化潰爛而誕生。
鯨魚的屍體不會反哺鯨羣，只會成爲深海微生物和食腐者的溫牀。
被腐化的天道規則同樣不可能爲人類所用，只會滋養污穢與蟲豸。
只是污穢與蟲豸是見不得光的。
只會存在於世界的的陰暗面。
也就是‘裏世界’。
然後蘇祈以‘薪火’將其燃盡。
看似消滅了這些東西。
實則，讓這些詭異之物，以碎片的方式降臨到了現世。
“讓我想想。”
“不如……”
“你往後就留在姐姐身邊，這樣我們或許能攜手走得更遠。”
‘謀天’的食指輕輕抵着下脣，沉吟片刻後，忽地貼近蘇祈的耳畔，低語道：“而且，姐姐還能傳授你真正的長生不老之法，引領你走向大道，助你鑄就真我，你……意下如何？”
蘇祈的耳畔迴盪着‘謀天’的話語，但他的心中卻並未被那所謂的大道所動搖。
他知道，‘謀天’終究非人類，無論其外表如何光鮮亮麗不過是她幻化的外表。
內在或許與那些長着密密麻麻腹足的蟲豸無異。
這樣的誘惑不僅無法讓蘇祈動心，反而讓他感到更加排斥和噁心。
蘇祈的目光低沉，沒有迴應。
誘惑對他來說如同虛設，他深知自己雖然破除了戰場，但仍然身陷絕境。
面前是虎視眈眈的‘謀天’，頭頂是壓抑的黑霧，他已無路可退。
眼前是萬丈深淵，連一絲微弱的希望都難以尋覓。
蘇祈心中苦，只想知道如何在這絕境中求生。
被‘謀天’俘獲是死，被黑霧吞沒也是死。
彷彿陷入了絕望的深淵，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結局。
然而，在這生死關頭，他仍然抱有一絲微弱的希望。
或許，鳶尾感應到九千九的異樣坐視不理，會選擇出手救援。
但同樣，身爲一個世界的統治者。
客場作戰勝算大麼？
還有沉寂了許久的統子。
不過統子既不做聲，也不像有人情味的樣子。
這意味着系統沒有理由爲了他出手干涉，哪怕他真的是一個極其特殊的存在。
蘇祈陷入了窮途末路，他心中苦思冥想：“或許虛與委蛇能讓我多活片刻。如果我答應‘謀天’的條件，爲她將黑霧的殘骸牽引至現世，有沒有可能找到逃跑的時機呢？”
然而，這個念頭很快就被蘇祈否定了。
因爲‘謀天’並非可以交談協商的目標。
她不會將一個不確定因素留在身邊，即使蘇祈答應了她的條件，‘謀天’只怕也會侵吞他的神智，接駁他的意識，將他製作成一具人傀。
蘇祈的思緒越發混亂，意識也逐漸麻木。
在這絕望的境地中，他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末路。
但不知爲何，到了這山窮水盡的地步，蘇祈卻反而沒有感受到畏懼。
他知道自己已經走投無路，知道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打破困局，知道他即將不可避免地跟黑霧來一次親密接觸……
但他沒有驚恐，也未曾畏怯。
只是心亂如麻，思緒難平。
‘謀天’魅惑的話語迴盪在耳邊，像是無數絨毛正輕撫他的面頰。
到底是引頸受戮，還是垂死掙扎，他也沒有太多選擇的餘力。
不爲別的，只爲幫自己爭取那一絲本不存在的生機！
‘謀天’那飄揚的黑髮，瞬間化作了無數條纖細如絲的黑霧，宛如操控木偶的細線，悄無聲息地向毫無反應的蘇祈延伸而去。
這些漆黑的黑霧順着蘇祈的耳道，悄無聲息地滑入他的顱腦之中，彷彿在尋找着什麼重要的東西。
當這些流質觸及到大腦皮層的一瞬間，它們驟然散開，化作億萬條肉眼幾乎無法分辨的細絲，緊緊纏繞着蘇祈的整個腦質！
這些黑霧流質逐漸變得虛幻，形態宛如虛無縹緲的黑蛇，轉瞬之間便遁入了蘇祈的識海深處。
蘇祈那廣闊的識海頓時掀起了滔天巨浪，海浪怒吼着排空而去，然而卻無法對這黑蛇造成絲毫的阻滯。
瞬間被染得漆黑如墨，甚至彷彿能夠吞噬一切光線，黑得令人心驚膽戰。
濁浪滔天，繼而傾覆了識海的每一個角落。
蘇祈的神志愈發迷離，只覺得有某種深邃而強大的存在在剝蝕他的意志。
他的五感愈發昏暗，神識的感知中，周遭的一切都被抹除、侵吞，難尋一絲痕跡，不留半點殘餘。
下墜……下墜……下墜……
蘇祈心中涌起一種莫名的恐懼。
他只覺得一切都變得死寂而空無，眼前只有一灘漆黑的淤泥，望不到邊際，也沉不到底。
蘇祈不知道，也沒有思考的餘力。
他逐漸無法呼吸，似乎身體的機能也在隨着識海的陷落而逐漸消失。
他的軀殼在被某種異樣的物質所取代，就連神識都被困入了一個晦暗的囚籠之中，被某種邪異的存在盤剝、侵蝕，彷彿要榨乾他最後的一絲記憶。
或許……一切真的都要結束了吧。
但至少，蘇祈掙扎到了最後，也已經竭盡全力。
如果再有一次機會，他確信自己絕不會再莽撞地踏入這個世界，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爲了滿足一時的裝逼感而踐踏自己的性命。
有些東西是碰不得的，要麼保持無知，要麼就只有面臨死亡的結局。
……結束了。
結束了？
咚咚的心跳聲，猶如戰鼓轟鳴，迴響不絕。
與此同時，沙沙的噪音伴隨着，耳邊隱約傳來嘈雜的人聲，那聲音如同兩岸猿啼，尖銳而喧囂，擾人清夢，讓人難以安寧。
“我等，願爲先生赴死！”
“請先生再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
“還請先生將這個世界撥亂反正！”
即便是睜開那雙沉重的眼皮，也幾乎耗盡了蘇祈所有的力氣。
此刻的他，除了感受到難以言喻的疲乏之外，心中所剩下的，只有一個聲音。
“何爲仙？”
“何爲公道？”
“何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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