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計上心來
雲樂舒與紫璃暗自納罕,想這北平王看起來像是遊蜂浪蝶,幾日相處下來,他無非是溫柔了些,多情了些,見了漂亮女子又總管不住手和嘴,倒是不覺他有何不端。
他倒真是個極通享樂之道的人,總能挖掘出各種好玩好看的物件和所在。
比如那古村深巷中的小破酒館,雖破落僻靜,卻能釀出極爽口香醇的新酒;更有那隱在山林中的青廬竹軒,靜坐聽雨,可澄淨濁心;立於山巔看峯巒空翠、浮嵐迎風,更是蔚爲大觀;前日在坊間看了一出由小娘子排演的木偶戲,亦頗有妙趣;昨日還去商埠街遊逛,買了好多稀奇土儀玩具。
君亦遠甚至還帶他們去京郊,領略武陵年少射柳競技的獵獵風采,可謂雅俗共賞,各有千秋。
雲、紫二人目不暇接,大開眼界。
珣陽連橋成路,可供流水行船,君亦遠特意準備了一條沙棠小舟代步,順着珣陽水路一路賞水閣橋樑,街肆繁景,免去徒步之勞。
沙棠舟,小棹遊,池水澄澄人影浮,小舟緩行,可見水中三兩成羣的小黑魚遊於水間。
紫璃便問船家要了一把閒棹,當魚兒靠近時,便拿那木棹輕點水面,嚇得魚兒四散逃竄,自顧自玩得樂呵。
君亦遠與雲湞則於一方矮几擺了棋盤,賞景落棋,盤盤迂迴精彩,雲樂舒倚着船欄津津有味地看着兩岸的形色景緻。
突然見堤岸邊有一紮了雙髻的小丫頭正掩面而泣,模樣甚是悲慼,隨後施展輕功輕輕落到其身旁。
“姑娘,你這是怎麼了?”本着一副救苦救難的菩薩心腸,雲樂舒熱情地湊上前去。
面前突降一位窈窕無雙的女子,那小丫頭先是一愣,才止了哭泣,嚶嚶答道,“適才我在此浣衣,不曾注意我家夫人袖中竟收着一隻精鏤的銀鐲,不當心讓那鐲子掉到水裏去了,若是被夫人知道,我只怕難逃一頓打......嗚嗚嗚。”
雲湞和君亦遠收了棋盤,命船伕將船靠岸。
雲湞移步船頭,目光緊跟雲樂舒,劍眉微絞,面露愁色。
君亦遠聽得他淡淡一聲嘆息,正不解,便聽見他頗爲無奈地解釋道,“她這是又準備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王爺,你習慣便好。”
君亦遠看着岸邊熱情似火的雲樂舒,伸手拍拍他的肩,卻落井下石地笑了起來,“看起來,雲兄還未習慣。”
所謂一物降一物,雲湞爲人清疏自持,看着溫藉實則拒人於千里之外,卻獨獨爲這麼個師妹牽腸掛肚,瞻前顧後。
不知是該說他這師兄當得盡職?還是萬般柔情皆爲一“情”字?
開懷笑聲不期引來了注意。
“公子,是五爺。”石板橋上立着兩人,正是逐玉與便服出行的君亦止,二人正從閒引閣出來,意外在此撞上了君亦遠。
君亦止循聲看去,果真見君亦遠站在船頭。
君亦遠自生辰宴後已好些日子沒進宮,也不知與君亦萱說了些什麼,惹得君亦萱越發地想要出宮,君亦止被鬧得煩透了,這廝倒好,在外邊逍遙快活。
兩人挨着橋邊一株斜發的楊柳,視角獨特,看得到對面,對面人的視線卻被柳枝擋了大半。
君亦止鳳眼狹長,往橋對面一看,卻看到個女子臨水而立,一身淡紫衫裙,淼淼亭亭。
竟又是她?君亦止心中訝然。
她好似又在多管人家的閒事。
他回眼看向君亦遠,見他正與一白衣公子談笑,二人時不時與那女子說話,顯然是一起的。
那白衣男子面容文雅,風度翩翩,一時覺得眼熟,他冥思片刻纔想起此人曾隨君亦遠入宮赴公主的生辰宴。
此人氣質出塵,頗有仙鶴之姿,當時還道五弟何時交了這般高人雅士。
萬般巧合彙集在一處,便說明絕非巧合,君亦止凝着雲樂舒,黑沉的眸中滿是疑忌。
小丫頭仍在哭哭啼啼,雲樂舒思忖一瞬,問道,“鐲子在哪兒掉下去的?”
餘光卻瞥了一眼雲湞,心血來潮,隱約打起個主意。
“這裏?”雲樂舒順着那小丫頭所指之處,“你快別哭了,我下河幫你撈吧。”
“可是姑娘,這河水不淺,恐怕是撈不到的了......姑娘你還是走吧,別爲我浪費時間,我回去認罰就是了......”
話未說完,雲樂舒果斷挽了袖子,脫了鞋襪,“撲通”一聲扎進水裏。
水面頓時水花四濺,泛起漣漪圈圈,然後漸漸歸於平靜。
聞得這邊的落水聲,岸邊陸陸續續聚集了不少看客。
君亦止想起那日薛氏入菡萏渠救貓的情形......似與此情此景重疊。
會是同一個人嗎?可那薛氏分明已死於烈火。
莫不是她用了些不爲人知的手段,又借了某個契機瞞天過海,可必然也需要有人裏應外合,那麼
他看了看依舊談笑風生的君亦遠,眸中明暗交錯。
見雲樂舒入水,雲湞毫不擔心,依舊與君亦遠說着話,目光仍落在水面上。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雲樂舒熟識水性,泅水取物絕難不倒她,只是又得重新換一身衣服了。
他轉身問道,“紫璃,船上可帶了多餘的衣裳?”
紫璃慣有憂患意識,笑道,“公子放心,有的。”
“紫璃妹妹心細如髮,真是賢惠。”君亦遠朝紫璃讚賞地笑笑,換得她一記乾巴巴的笑。
時間一點一滴流失,水面卻依舊沒有動靜,漸漸有人嘀咕,“那姑娘不會出什麼事兒吧,河水不淺,但也不至費時如此之久啊。”
“怕不是讓底下的水草啊藤蔓啊絆住了......”
“這河常年清澈,哪來的水草藤蔓,別是腿兒抽了筋,在水裏施展不開罷......”
“這姑娘仙姿玉色的,若是沒了豈非悲乎?”
聲音雜攏,但人人聽得清楚,霎時有人惋惜,有人哀嘆,有人痛心,也有人質疑。
“再不下去救人,便來不及了呀!”有人忍不住喊道。
雲湞看了一眼平靜的河面,臉色越來越白,掠身跨過船欄,跳入河中。
青柳樹下,君亦止亦隨眼前情勢變化微微懸了心。
紫璃眼見連一貫冷靜沉着的雲湞都這般慌亂,又驚又怍,也想跳河救人,卻被君亦遠一把扯住,“雲兄已經下去了,你何必添亂?”
他低頭瞧見她陡然泛白的臉色,心底莫名生出一片心疼,“沒事的,我府裏有個小廝,在水中憋氣的時間比這久得多了,你們都說樂舒妹妹水性極好,才這麼一會兒,擔心什麼,我們且等着。”
紫璃聽他這麼說,緊繃的臉色稍稍鬆馳。
衆人屏息靜候,很快便見水面波動,忽然從水波盪漾中浮上來一截白色的衣袖。
袖口被人緊緊扯住,君亦遠低頭一看,見她兩隻手死死揪着自己的衣裳不放,關節都發了白。
水面濺起一圈一丈多高的水花,將岸邊的人逼退數步,雲湞抱着雲樂舒乘水勢旋空而起,穩穩落在岸邊。
附近的人紛紛圍向前,好奇地往那溼淋淋的一對男女看去。
但見那女子雙眸緊閉,櫻口緊鎖,安靜地躺在那男子懷中,無聲無息,不言不語,似乎沉睡了一般。
看來是凶多吉少了。
看客紛紛慨嘆,二人還如此年輕,又皆是神仙相貌,如璧生輝,若這般死別,那公子只怕要憾恨終生了。
“小姐......”紫璃見此,撲通跪倒在雲樂舒身旁,淚如泉涌,哽咽不止。
先前那名浣衣小丫頭被嚇得面如土色,“公子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
雲湞白衣淌水成流,一身狼狽,不理會外界喧鬧,將雲樂舒放平,不停擠壓她的胸腔,她卻絲毫不動。
紫璃顫抖着伸手去探鼻息,什麼都感覺不到,她驚愕地癱坐在地。
周圍一片譁然,這人果然還是沒了嗎?
雲湞雙目發紅,不知嘗試了多久,才終於停了下來,把人緊緊抱在懷裏,“你再騙我,我就把你丟在這兒不管你了。”
他額間水汗錯落,溼發凌亂,手也因長時間的用力微微發顫,卻仍去觸摸懷中人蒼白的臉頰,語氣溫軟如水。
有人竊竊私語,“這位公子怕是魔怔了......”
雲湞怎麼肯信方纔還活蹦亂跳的小師妹就這樣死了?可他懷裏的人卻正在一點點地變冷。
紫璃死咬下脣,顫抖着幾乎失語,“關心則亂,定是我們搞錯了,我去請大夫!”
君亦遠一把拉住了她,扔了錠銀子給身邊一個看熱鬧的孩子,“去請最近的大夫過來!”
那孩子哪裏見過這麼多的銀子,興奮地拔腿便跑。
紫璃怔怔地看着君亦遠,君亦遠解釋道,“你人生地不熟的,未必會比那個孩子更快一步請到大夫。”
君亦遠暗歎,雲湞雖醫術了得此刻遇上小師妹出事卻也糊塗起來了,還是紫璃想得周到,還知道請個大夫。
不過還得做兩手準備,得找人把雲樂舒送到醫館纔行,哪怕大夫來了,在這裏也不便問診施救。
他正想讓紫璃幫忙把人扶起來,但幾乎只是一瞬間,他看到雲樂舒的手指頭動了一下!
水順着雲湞的發端滴在雲樂舒的手指間,那蔥白的指尖分明微微地顫動了一下。
君亦遠狠狠眨了眨眼,又見她嘴角似乎有些微微揚起,一副費勁剋制的樣子,他才放下心頭大石,與紫璃耳語,“紫璃妹妹,你們山裏是修煉過什麼可以使人假死的靈丹妙藥嗎?我方纔見她......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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