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出遊

作者:壑中溪
王府外把守着衆多宮衛,她要逃卻也不難,王府的牆她施展輕功便可輕易翻出。

  只是她不願毀了紫璃與君亦遠的婚禮,一切逃跑的念想便就此作罷。

  她百無聊賴地翻玩着腰間懸着的琉璃墜兒,忽覺迎面撲來一陣涼風,惹得她微微瑟縮。

  她甫一擡眸,便見一個衣着華貴的公子入了暖閣來,走到她身旁拱手施了禮,道了句,“姑娘,這廂有禮了。”

  說完便大喇喇地坐到她旁邊的塌上。

  雖有一矮桌相隔,那人卻湊得很近,雲樂舒皺眉,掩下心中不適,微微頷首回禮,往後躲了躲。

  心想此人莫不是不知她的身份,纔敢如此放肆。

  “我乃金陵文家的公子,名叫文淵,大理寺府判韋立德是在下的舅舅,宮中的婉夫人是在下的親妹妹,不知姑娘是哪家的?芳名是甚?今年芳齡幾何?”文淵樣貌算是端正,可做派輕浮、放蕩自大,生了股淫邪之氣,一身華服難掩貴氣,通身的氣派,卻是一副驕奢淫逸之相。

  雲樂舒最是厭惡像他這等蠅營蟻附、狐假虎威之人,更何況此人淫祟有餘,這一連串追問下來,讓她更覺反感。

  “公子要用暖閣,我去別處。”她一邊敷衍着,一邊起身準備離開。

  這廝見她要走,竟騰地下了塌,擋在她面前不讓她走,“姑娘,你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在下自金陵遠道而來爲五王爺賀喜,恰逢姑娘這樣的神仙人物,不過想順意交個朋友罷了。”

  雲樂舒斜睨他一眼,冷冷勾脣一笑,“我勸你還是早些讓開的好,或者,先去打聽打聽我是什麼身份,再考慮一下要不要說那些交不交朋友的渾話。”

  誰知那文淵竟被她這一笑迷了心竅,只當她在調情矜持,不僅絲毫不懼,反得寸進尺。

  雲樂舒說罷轉身欲走,竟被他抓住了斗篷一角。

  她今日心情低沉,這廝這般不知趣,實在讓她忍無可忍,雲樂舒擡手甩去,往那人左臉狠狠甩了一個耳光。

  文淵尚未回神,她似乎還不解氣,又是一個擡手,耳光便絲毫不厚此薄彼地落在了他的右臉上,打罷她方啐道,“登徒子,快去醒醒酒吧。”

  文淵氣得跳腳,捂着火辣辣的臉怒罵道,“你這個女人,不知好歹......”

  一邊罵着一邊扯着雲樂舒的斗篷準備還手。

  雲樂舒正想狠狠暴打他一頓,君亦止大步入了內,將她拉到自己身側護着,她纔不情不願收了手,心道算那小子運氣好。

  “手可打疼了?”君亦止將她的手翻過來仔細瞧了瞧。

  雲樂舒搖搖頭,只道,“手是沒打疼,心倒是被氣得挺疼的。”

  文淵不識雲樂舒,君亦止他卻是識得的。

  見這情景,只怕自己是招惹了君上的女人了,不禁兩股戰戰,冷汗直流,馬上撲跪在地,疊連求饒,“求君上饒恕,文淵初到珣陽,不識得人,故而冒犯了這位夫人,請君上看在舅舅韋立德的面上,饒我一回!小的......小的,再不敢了......”

  君亦止冷眼看他,淡淡道,“下不爲例——”

  文淵正欲叩頭謝恩,便聽他又補了句,“便小懲大誡,杖責一百吧,對了,朕會着人到韋愛卿府上監督施行,掌刑之人雖是大理寺御下的,也弗敢放水,你便好生受着吧。”

  君亦止說罷便與雲樂舒出了暖閣,留下那悔不當初、面如死灰的文淵。

  前堂賓客喧鬧,隱約還能聽見勸酒和祝賀之聲。

  “朕與五弟說過了,待禮成便離開,朕帶你出去逛逛,如何?”君亦止附在她耳邊,悄悄說道。

  看她只是猶豫了一下,並不很是熱望的樣子,又道,“走不走?難得出宮一趟,不走朕反悔了?”

  雲樂舒才勉強點了點頭。

  “可是我們穿得這樣顯眼,你的身份又尊貴,萬一出什麼事可怎麼辦?”雲樂舒隨他走到遊廊轉角處,想了想還是停下了腳步。

  其實此次出遊並無必要,左右她過幾天出了宮便可以自由自在地到處奔走了,這次去不去又有什麼要緊的。

  “換身衣服便是,朕早已讓人備好了,我們裝作賓客從側門溜出去,便沒人知道我們的身份了,至於危險,尋常刺客朕自能應對,應付不得的,自有閒引閣的人護助,他們都隱在暗處呢,你不必擔心。”君亦止以爲她只是擔心暴露身份於他不利,心頭不覺一暖。

  “好吧。”雲樂舒便只得應下,滿心想着這一路須得緊緊跟在他身邊,不叫他有任何機會生疑。

  待雲樂舒換了衣服出來,君亦止已換了一身衣服。

  鴉青色的杭綢素面夾袍,隱隱見袍面繡了細膩的鳥獸圖飾,長袍的圓領露出裏頭月白羅衫的交領,看着倒不扎眼,只是穿在他身上,便透出清貴的氣質來。

  況他腰間束着一根玉帶,革面嵌飾了數枚墨綠岫玉,袍擺繫了一個緙金絲錦緞荷包,並一塊圓環型的羊脂白玉,很是奢貴,暗合了主人的威儀。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他臂彎抱着件衣服,時不時地往她的方向看,看到她,便微微地笑了起來。

  看他的樣子,顯是在側門等了她好一會兒了,雲樂舒忙撩了袍角,跨過月洞門,匆匆地走向他。

  廊角深處是一面粉牆,牆上開了個月洞門。

  門外本種了一棵株形碩大的木香花,枝藤攀援了小半個月洞門,若是開了花,該是一牆花黃爭春色。

  可惜現下到了臘月,葉子細小而灰綠,垂將下來,一片暗綠,半點看頭也沒有。

  君亦止遠遠望去,雲樂舒從那被藤蔓覆住的月洞門出了來,只以爲是誰家的粉面玉郎君迎面而來,粉粉糯糯的一抹明亮的黃色,既溫柔又矚目。

  他心想,便是那滿牆的木香花都開了,也比不過她有看頭。

  她穿着他特意爲她選的男裝,此番裝扮起來,倒真的像極了京中高門的世家公子,只不過看來像是個還未弱冠的。

  雲樂舒穿了一身鵝黃色的圓領袍衫,腰間只束了一條窄細的同色腰帶,帶上雖未曾飾玉,卻垂下來一串上好的羊脂玉佩玦,顯得她的腰肢不盈一握,先頭綰的精緻髮髻已被重新梳成男子發冠狀,橫插了一支不起眼的乳白色玉簪子,顯得十分清爽利落。

  她此刻就像一隻小黃鸝,婉轉清麗,迫不及待地朝自己而來,莫不可愛。

  君亦止回想方纔席間她顧盼尋他時的模樣,當時她滿眼盡是他,沒有別人。

  他與珣陽府令趙立盉說着話,明明看到她在找尋自己卻故意裝作不知,看着她着急,看着她無措,看着她乖乖到暖閣等他來接,看着她對那文淵怒斥“先去打聽打聽我是什麼身份......”,又看着她風馳電掣般給了那廝兩個耳光,他竟比醉酒交歡那夜還要歡喜,還要痛快。

  雲樂舒快步走到君亦止面前,將玉簪穩了穩道,“我鮮少着男裝,這衣服穿起來不順手,便耽擱了。”

  君亦止道了句“無妨”,便把臂彎抱着的鴉青色的斗篷抖開,給她穿上,又仔細地繫了帶。

  披上了斗篷,兩人身上便都是一身的鴉青色,站在一處,橫看豎看,怎麼看都是連珠合璧的一對。

  君亦止心裏莫名地有些知足,還有些酣暢。

  想餞別宴那夜,她與嶽暻並肩而來,竟有不開眼的小宮人竊竊私語說他們站在一塊十分般配,他如今想來還很後悔當時沒將那小宮人狠狠罰一頓。

  不過,以後站在她身邊的只會是他,如此一想,又頃刻消了氣。

  雲樂舒靠近一看,才發覺君亦止脖間露出來的那月白羅衫的交領上,用銀絲線繡了凰鳥飛天的暗紋,看起來與她手上結心扣上的圖飾倒是有幾分相似,她仰頭道,“我原來的衣物已讓府裏的小廝送去亦萱那兒了,你的衣服呢?”

  君亦止執起她的手,拉着她邊走邊說道,“不管那些了,我們走吧。”便離開了王府。

  雲樂舒隨君亦止來到街上,見街頭商賈熙攘,張燈結綵,許多人正爲除夕守歲籌辦年貨,車水馬龍,絡繹不絕。

  亦不乏有婦人小姐輾轉貨攤,討價還價,乍望去,一片紅飛翠舞,眼花繚亂,又有樂坊歌曲,一陣陣笙歌鼎沸。

  雲樂舒從未見過如此繁鬧的珣陽街頭,不禁感嘆道,“原來臨近年關時的珣陽這般熱鬧,每年過年我們都陪着師父在百靈山過,不知道城裏竟是這樣的花天錦地。”

  君亦止道,“除夕夜比這還熱鬧,不僅有花燈、散樂、茶會、燈謎、雜耍,甚至賭坊和樊樓也通宵達旦開着,只是不知今夜有沒有。”

  “你久處深宮,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雲樂舒打趣地挑了挑眉。

  “朕偶爾也會偷偷出宮。”君亦止答得毫不避諱,宮中除夕看似熱鬧,實則冷清,他這些年偶爾也會放縱自己,到宮外來看看尋常人家的除夕團圓之樂。

  “啊,我們沒有銀錢......”雲樂舒突然想到這起,急得拍了一下掌。

  這麼多好喫好玩的,沒有錢可是萬萬不能的。

  自己入宮這麼些日子,早就不記得錢是個什麼樣子了,更別說君亦止作爲一國之君,天下都是他的,他怎麼會想到以錢取樂,以錢易物這一層。

  誰知君亦止變戲法般取出了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子,放到她手裏,“應該夠你今日花銷了。”

  雲樂舒喜出望外,掂了掂,連聲道,“夠了夠了,不僅能花今日的、明日後日大後日都夠了。”

  君亦止寵溺地笑她,“你這小財迷,縱你暢玩了一日,你還肖想每日都出來嗎?”

  雲樂舒有了錢,也顧不上與他計較,拉着他便往人潮涌動的街市方向去。

  這麼些年都沒有這樣盡興地逛過集市,本來還不屑,出來見了這樣的盛況,雲樂舒臉上蓋都蓋不住的歡喜雀躍,君亦止受她感染,心情輕快了起來。

  路過賣糕點的攤販處,雲樂舒見老漢攤前買的人絡繹不絕,攤上的“金糕”賣相又好,便要了一份。

  老漢老眼昏花,待看清她手裏的銀兩,才連忙擺手,直道“找不開”。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雲樂舒搶過他手裏拿油紙包着的金糕,把銀兩放在他攤上,說了聲,“不必找了。”

  才離了攤。

  雲樂舒把金糕遞給君亦止,道,“試試看,金糕可好吃了,你在宮裏可喫不到這樣的。”

  自己又捻起一塊送入了口,那金糕上撒了薄薄的糖粒,又裹着桂花,果然酸甜綿軟,十分可口。

  君亦止見她喫得津津有味,輕輕咬了一口,“果真不錯,原是山楂做的,怎麼取這樣的名字?”

  雲樂舒笑着解釋,“你看它上面撒的桂花末,金黃金黃的,像不像黃金,又因它源自京州,取諧音‘金’字,便叫做金糕了。”

  君亦止點點頭,“原是如此。”

  二人走着便聽得前方一片叫好聲,竟如雷般轟鳴。

  雲樂舒擠上前去,撥開人羣方知是雜耍賣藝的,吞刀、吐火、屠人、衝狹、拋丸各式各樣的絕技皆有。

  這會兒正見一個小姑娘在拋丸,八九歲的年紀,卻足足拋了有六丸。

  丸子陸續拋上空,又陸續被她接住、再拋出,十個輪迴已顯喫力,看衆叫好聲不斷,她便只能被迫繼續拋接,巴掌大的臉,盡是痛苦之色。

  雲樂舒不忍以她之苦爲樂,便默默在她面前的銅鑼裏放下一錠銀子,轉身走了。

  隨後又逛了些賣菱花鏡、編籃、風箏、香囊、年畫等等雜物的小攤,這些物件推陳出新得極快,許多樣式是她不曾見過的,便都駐足把玩了會。

  君亦止陪在身側,時不時見她咿呀低呼,獻寶似的把些新奇玩意擺弄給他看。

  他不時溫聲附和,隨她盡情賞玩,由她像黃鸝鳥般輕盈自在,四處奔躍。

  自她病癒後,鮮少有這樣鮮活明麗的時候,看着她這樣快樂,他不禁回想起初次與她打照面時的情景——

  那時她立於檐上,香腮染赤,雲鬢浸墨,纖腰慢擰飄絲絛,形骸十分蕭逸,氣度絲毫不輸男子。

  那一幕,直叫他記到了今日。

  他心中只慶幸,今日堅持帶她前來王府觀禮,又決意攜她到集市上來,若非如此,怎麼能看到這樣的她?

  雲樂舒逛到李記燈鋪的時候,被那琳琅滿目中的一個精緻的月白色兔兒燈吸引了目光。

  她取來翻看,發現這兔兒燈的尾巴竟然是分體的,便好奇地問老闆,“老闆,您這個兔兒燈怎麼與別家的不同?”

  老闆撫了撫自家的燈,自豪地說道,“這便是我家的獨家設計了,您瞧,我點了火,這尾巴便能循着熱浪搖擺起來,栩栩如生,等到了晚上,上了燈,甭提多好看了。”

  雲樂舒見他點了火,那尾巴果真緩緩搖動起來,眼睛都亮了,便毫不猶豫地拿了一個,說,“老闆,我要一個。”

  老闆喜不自勝,忙道,“小公子,我家的兔兒燈可比別家的貴,您看這燈面描畫得多精美,這燈骨亦用了上好的......”

  話未說罷呢,雲樂舒便迎面遞給他一個銀錠子,也不討價,直接拿着燈走了。

  老闆一時驚詫,還想跟她說,這銀兩就是買下他幾十個兔兒燈也夠了,不禁摸着銀錠子感嘆道,“如今京中貴子出手都這麼闊綽了?”

  雲樂舒提着兔兒燈,愛不釋手,轉頭看向君亦止,才發現他手上已拿了許多她覺得好玩有趣便隨手買下的東西,一時覺得好笑,“堂堂一國之主,竟淪爲我的隨從小廝,我可真是三生有幸了。”

  君亦止好脾氣地回道,“也只有你有這樣的待遇。只不過,再多朕就拿不了了,或者先找個人送回王府去,到時候再讓五弟送回宮去?”

  雲樂舒看了看君亦止手裏的物件,猶豫了一番,才道,“這些東西還是不要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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