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觀禮

作者:壑中溪
“呃......”雲樂舒不敢斷言。

  她那時只是道聽途說,又未曾親自查驗過,只是覺得若真如此,他的手段未免過於殺人誅心,從薛家的遭遇來看,便可見一斑。

  是不是真的濫殺無辜,卻無從說起。

  她自是沒膽子直言心裏的不滿。

  當年入宮還不是因爲他恰好得知君亦榮喜歡過她,想借此讓君亦榮難堪難受,隨隨便便一道旨意就把無辜的她弄進宮來?

  她雖是個無足輕重的敵黨臣僚之女,卻因他們兄弟鬩牆,就此賠付了一生。

  這麼想着,便歪了立場,只覺得他是個壞蛋。

  君亦止見她支吾半天不說話也不惱,反倒調侃她,“朕承認,有些事朕做得過了,你惱朕怨朕是在情理之中,可你也無需把心裏話都寫在臉上吧?”

  雲樂舒心虛地縮了縮脖子,君亦止覺得她可愛,脣角略微揚起,卻又落下。

  他沉默少許才繼續說道,“你若是看到母妃與紅英夫人的死狀,或許能理解朕爲何對君亦榮一黨恨之入骨——那樣愛美的母妃,七竅流血、渾身糜爛、烏髮枯白、面目全非,就算是朕,也不一定能認出她的屍身來,她與紅英夫人飲下毒方知中了計,拼死護住了朕與亦萱,你看亦萱如今生龍活虎,又怎知她曾經幾度在鬼門關徘徊,若不是江醫師與你師父竭力相救,她早已成一堆白骨了。”

  饒是大致聽過這樁慘事,聽君亦止親口說出,還是覺得甚爲可怖。

  呂后可真的是恨毒了芙月母子,君亦止自小與芙月夫人母子情深,芙月夫人又是這樣好的人,一朝遭人毒害,難怪君亦止如此痛恨呂后一黨。

  “父皇殯天不久,呂后便逞兇肆虐,無所顧忌,竟公然毒害后妃、皇子,若是無人與之抗衡,只怕不止後宮、前朝以至整個天下都將血雨腥風、滄海橫流。”

  她遊歷時也聽過一些事關呂家的紛爭,似乎民衆口中對呂家各支的怨言也頗多。

  她原來也好奇,是否所有涉政黨派在實際掌控權力之後,都將遭人批判。

  各個階層的利益或與共或互斥,終究難使所有人得益。

  利益遭竊,便生不滿,繼而不臣,她當時只道呂家亦是如此。

  “呂后一黨餘孽尤未肅清,他們大肆傳揚朕謀朝篡位,無風起浪,不惜巧立名目、殘害忠良之臣,手段殘忍,可朕從不屑解釋——朕用海晏河清、國富民安使百姓無視那些謠言,百姓心中的朕或許殘暴寡恩,但一定是位明君。”

  月光皎皎,投影在他的面容之上,映得他更顯爽朗清舉。

  他說着話時,嘴邊噙着軒昂的笑意,似乎這世間所有,都握在他掌中一般。

  少年天子,蕭蕭肅肅,閎識孤懷,獨嘯蒼生,看似傲世輕物,卻兼懷天下。

  雲樂舒心下動容,圖璧有這樣一個君上,未必不是百姓之福。

  “參本之上,條條列列,樁樁件件,證據確鑿,比之實情,只有不及無有過之,那是朕傾閒引閣之力查出來的,查證過程中是怎樣的血雨腥風只怕說了都無人肯信,他們借呂家的權勢行各種不義之事,爲非作歹、霸道橫行,那些罪名算輕的了。”

  君亦止凝視着她,將她的手握着,放在自己掌心。

  結心扣隱隱流光,把她纖細的手牢牢纏住,銀環細膩。

  分明已深知此扣不解,他卻還怕被她掙脫開去。

  “你可信朕?天下人如何評斷朕毫不在意,朕只在意你一人的看法。”

  他一直握着她的手,直到掌心都出了汗。

  手上溫熱一片,雲樂舒看着君亦止滿是期待的神色,又想到自己即將離開這裏,大概再也不會與他相見,實在不忍叫他失望,便默默將他此前做過的傷害她的事情一筆勾銷,認真對他說道,“我信你。”

  這個答案卻沒有半分哄騙,單純出自真心。

  君亦止只覺自己心頭一熱,說不清是怎樣一種感覺,似是心動,亦如共情,更兼感動。

  他目光灼灼,把眼前人看了又看,唯恐她會突然消逝一般。

  懶挽雲髻,釵環斜飛,青絲如鴉幾欲墜。

  月眉星目,顧盼生輝,月影微照眼睫垂。

  不施粉黛,盡態極妍,肌理細膩骨肉勻。

  她是如此美麗動人,總是輕易將他的心擄了去,君亦止一時情動,在她脣間落下一吻。

  卻如寒潭雁展翅,驚起漣漪一片。

  雲樂舒略慌措地仰了身子,手撐於桌面,略微與他拉開了些距離,忙解釋道,“對不起,我......我還沒準備好。”

  君亦止暗自嘆了口氣,只道她心裏還適應不了,唯恐又嚇到她,忙溫聲安慰道,“朕答應過你,若非得你首肯,不再碰你的,方纔朕只是想吻一吻你罷了。”

  再久,他也願意等下去。

  臘月二十五,北平王府張燈結綵、賓客盈門。

  北平王將迎娶邯臨莫知州之嫡孫女莫氏爲側妃,因莫知州舉家遠在邯臨,婚事又辦得匆忙,竟是禮儀一切從簡,免了迎送之禮,新娘直接在王府出嫁。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當今君上更是給足了莫氏面子,親自擔任主婚人。

  此等殊榮,令無數官宦之家嘖嘖稱羨。

  禮儀雖從簡,可那婚宴的排場卻是一點兒沒落下。

  聘禮和嫁妝就擺在王府中庭的闊地上,足足擺了幾十口紅木大箱,一箱接着一箱,一擡並着一擡,看得人眼花繚亂。

  王府處處懸紅掛彩,貼滿了喜字,人來人往,好不熱鬧,闔府上下皆眉歡眼笑,見了人便道聲“喜。”

  君亦止履約攜了雲樂舒前去,他雖是主婚人,卻只需獻上祝詞便可,其他婚宴諸事自有禮部侍郎吳治代爲操持。

  可貴爲天子,難免被其他朝臣拉着應酬,一時顧不上雲樂舒這頭,便只能吩咐君亦萱陪雲樂舒到新娘閣中與莫氏敘舊。

  紫璃已換好嫁衣,紅色緞面鏽了鴛鴦戲水的圖樣,很是和美。

  看着面前紅裝加身、美麗大方的紫璃,雲樂舒隱隱含淚,俯身與她相擁。

  “紫璃,燕爾新婚,鸞鳳和鳴,望你所託良人,一世恩愛,瓜瓞連綿。”雲樂舒哽咽道。

  紫璃方敷好了粉,一見她泫然欲泣,又說了這樣的話來,眼淚盈在眼眶中,差點就要流出來。

  替她妝點的嬤嬤忙提醒道,“側妃主子,您可千萬別哭,勿花了妝面。”

  一旁的君亦萱擠上前去,笑嘻嘻道,“亦萱見過五嫂嫂,您今日可真美。”

  紫璃被她誇得紅了臉,忙道,“公主別打趣我,我聽我家小姐說,你的嘴是最甜的,果真如此。”

  君亦萱道,“嫂嫂替我挑的那些禮物我可喜歡了,這不得多說幾句好話,哄得嫂嫂以後與五哥哥出去玩的時候繼續給我買土儀玩意兒呀。”

  雲樂舒便笑她,“你這小鬼精,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呢。”

  才轉頭糾正紫璃,“你如今是莫知州正兒八經的嫡孫女,該喚我雲夫人,可記好了。”

  紫璃覺得麻煩,卻還是默默記下了,“記下了,雲夫人。”

  只是雲夫人三個字,聽來實在刺耳。

  嬤嬤的手不停地在紫璃面上描畫,卻也時不時與她們交談起來。

  她仔細將眉毛描得又黑又長,嘴裏說道,“還有幾日便是年關了,宮裏宮外都要過除夕、守歲,奴婢想,若是王爺與側妃主子選在那時婚嫁,豈不更加熱鬧喜慶,偏咱們王爺急不可耐的,就是想早些把側妃主子迎娶進門,奴婢瞧着,王爺待側妃主子極好。”

  雲樂舒與紫璃相視一笑,此中原因外人不知,她們卻是心知肚明的。

  於天下人面前將這婚事落了實,君亦止再想處置紫璃,都得看君亦遠的面子。

  如今又有邯臨莫知州這樣的清流人家兜底,更無須擔心紫璃受她牽連。

  若在年關辦婚事,她即便乾乾淨淨逃了出去,也與他們夫婦難逃干係,婚事還可能被她攪黃,這私放后妃的罪名恐怕連君亦遠這樣的身份都豁免不得。

  “君上備的嫁妝實在厚重,雲夫人可要記得幫我謝謝君上,對了,公主,賓客衆多,恐招待不周,你若是餓了渴了,便找外頭的嬤嬤。”紫璃微微擡眸,與君亦萱吩咐道。

  “謝謝五嫂嫂,萱兒自己會看着辦的。”君亦萱好奇地摸了摸她身上婚服上的刺繡和珠玉,只覺十分華麗,看得有些呆了。

  雲樂舒便笑了笑,“新娘子你可別忙活了,好好兒妝扮,人家五王爺可等長了脖子了。”

  這話說得衆人都發了笑,只有紫璃羞紅了臉。

  不消一會兒,紅妝既成,婚服亦整裝齊備,一頭烏髮挽了髻,又戴上一頂鎏金嵌珠發冠,流蘇輕晃,美不勝收,秦嬤嬤笑着將紅紗蓋頭輕輕蓋上。

  雲樂舒心中沉重,怕自己表現出來又惹她流淚,便調侃道,“傳聞燭下調紅粉,明鏡臺前別作春。不須面上渾妝卻,留着雙眉待畫人,嬤嬤何必替新娘子畫這樣細緻的眉,催妝詩裏稱女子的雙眉是要留待夫君描畫的。”

  君亦萱哈哈笑了起來,“我五哥哥那手笨的,怕是畫不來......”

  雲樂舒又道,“他畫不來,咱們側妃便手把手地教他畫。”

  紫璃嗔怪道,“怎麼總愛拿我調笑,我都緊張死了。”

  嬤嬤“哎喲”一聲,“側妃主子呀,別死呀死的掛在嘴邊,不吉利。”

  話罷便聽屋外的嬤嬤喊,“吉時到了,我等迎側妃到前堂行禮啦!”

  雲樂舒只好退在一旁,讓出位置來,忍着淚看紫璃被一羣嬤嬤們擁簇着出了門。

  紫璃方踏出門楹去,她便已泣不成聲。

  她身邊的人終究一個個的,都離她而去了。

  雲樂舒背過身暗自垂淚,才垂下頭,卻見自己面前多了一雙繡了虯龍滾了金邊的皁靴。

  她驚訝地擡頭,下一刻卻被他擁入懷裏。

  熟悉的佛手柑的清冽入鼻,她竟覺心中憋悶緩解了大半。

  “吉時不是到了嗎?你這個主婚人怎來了這裏?”

  君亦止拿指背輕輕揩去她臉上的淚,溫聲道,“早料到你會哭鼻子,便先過來替你擦擦淚,你流淚時這樣美,怎麼能讓堂上之人看了去,朕監督你把淚擦乾,再到堂前去觀禮。”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雲樂舒聽了這話,破涕爲笑,難爲情地看着屋裏捂嘴偷笑的君亦萱,嗔怪地白了他一眼,直怪他嘴上輕浮。

  “若是不哭了,便速速隨朕到堂前去,還有你,你不是最愛看熱鬧嗎,怎的拜堂不看,在這看人哭?”君亦止的目光又落到君亦萱身上。

  君亦萱努努嘴,心裏卻駁道,“拜堂成親,哪有看你這個假正經說羞羞話好看?”

  堂上一對金雙喜字蠟扦插了手腕粗的紫紅色祥紋圓蠟,府中的老嬤嬤見新人來了,才小心地點燃。

  桌上放了各式果子,連擺放順序都極有講究。

  那堂上遍地鋪紅,連椅背的椅批都用了喜慶的紅色打底,繡了好些好意義的圖樣。

  君亦止立於主位,一身紫紅袞金緙絲龍章袍服,襯得愈發利落挺拔,俊逸非凡。

  他說着祝詞,目光卻時不時飄至側位靜靜觀禮的雲樂舒身上。

  她一身絳紫,着一身雲紋碧光錦緞裳,又添了件織錦皮毛斗篷,那麼隨意站在人羣中,卻惹得有些人頻頻回望。

  有些人未曾見過她,並不知她便是寵冠後宮的雲夫人,爲她容顏風度所驚,故而暗暗觀之,不知收斂。

  有的人雖未見過她,略有見識的,卻也能從她身上價值不菲的碧光錦窺探出她的身份來。

  圖璧唯有一人,能將嶽國上貢的碧光錦製成衣裳穿在身上的,便只有雲夫人,擁有獨此一份的榮寵。

  雲樂舒卻絲毫不曾察覺身邊有人窺視,目光始終追隨着紫璃的身影,蹙眉強忍着淚。

  禮罷,紫璃被攙扶着離了堂,她才斂了心神,四處找尋君亦止的身影。

  賓客陸續落了座,卻還是不見君亦止,她便有些無所適從,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偏君亦萱不知道跑去哪兒野玩去了,亦找不見人影,她又不餓,不想到席間去,便退至西面的暖閣,乖乖等着君亦止忙完來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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