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他竟親自來了!
她本來還昏昏沉沉,此刻被嚇得異常清醒,暗自慶幸自己走的是陸路,撫了撫胸,仍有些後怕。
而城門的情況亦不容樂觀,看樣子已經是封鎖了,且每一個想要出城的人都被拘下了。
她腦中飛快地思慮了一番,這北門定然過不去了,可要到滬洲的話唯此門可通,她只能從西門繞道滬西了。
那趕車人提過西門與滬西接着壤,生意往來密切,人流甚密,輕易不會封鎖城門,說不定西門的情況好一些。
正想着,又聽見一陣馬蹄奔急的喧囂,她撥開身側的樹葉擡眼望去,只見一身墨色常服的男子帶着數人騎馬飛奔而過,她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君亦止!他竟親自來了!
他來得如此快,她定是暴露了,大爺一家恐怕已經將她出賣了!
她這下連想都不想,調轉馬頭,悶頭直往西邊狂奔,心中連連祈求,希望西城門的看守鬆懈些。
君亦止勒緊繮繩,飛快地翻身下馬,還來不及拂去落在衣上的塵土,抓着藍玄的肩,急急問道,“人呢?”
垠梁府尹及在場衆人慌忙跪地伏拜。
藍玄微微俯身,頓了頓才指着身後被圍着的一個人,那人形跡可疑,又女扮男裝,手上還戴着一個與結心扣極相似的銀鐲,他雖覺身形與雲樂舒相較有些偏頗,模樣也差得多,卻還是不敢貿然下定論。
“回君上,自封城令下,北門陸路水路一共截獲一百零九人,其中一百零八人已排除嫌疑,只餘一人,須由君上親自確認。”
君亦止聞言,心中的不安才稍稍平息,他疾步向前,扯過那低頭顫抖的女子,強迫她露出臉來。
待見了那張陌生的臉,君亦止眼中的火頃刻間熄了個乾淨,旋即換成一副失望的表情,一把將她那隻戴着銀鐲的手捉住,細細看了看。
那女子被他眼中的厲色嚇得連連求饒,“大人!大人!小女子乃良民,此番出城只爲見情郎一面,絕不是那什麼要犯啊!”
“說,這鐲子哪裏來的?”
那樣相似的紋飾,只是製作工藝稍稍粗糙了些,若是不細看,倒可以以假亂真。
那女子忙扒下鐲子,恭恭敬敬遞上,“我家在本地經營一家專做首飾的鋪子,午間我爹得了一款十分奇特的手鐲樣圖,名喚‘結心扣’,那人給了酬勞令速速趕製一批貨來,我見樣式特別便央工場的師傅先替我做了一個。”
藍玄見狀亦知此人並非他們要找之人,與逐玉對視一眼後,轉身吩咐手下將拘在此處的百姓都放了。
“君上,請看此信。”藍玄將首飾鋪子拿來的信封呈上。
君亦止一看,氣得胸前起伏不定,把那信連同草圖撕了個粉碎,怒道,“何其狡猾!”
她竟然想要借垠梁的首飾商僞造一批結心扣仿品,讓這些仿品流到各處,以此淆亂他的視聽。
藍玄道,“臣下已勒令首飾商召回生產計劃,並將已謄畫的草圖銷燬。”
君亦止搖搖頭,“罷了。”
此舉若是亡羊補牢也便罷了,問題是她下一次還是會找人仿製,防不勝防,哪怕他下令使全天下的首飾商都禁產此物,又怎知她會不會找私販去做。
“往滬洲必從此地過嗎?不是說她乘船一路北上往滬洲嗎,那爲何會找不到她的人?”君亦止負手而立,陰鷙的眼色掃過衆人,冷得要噴出冰箭來。
李府尹顫着心肝兒上前回道,“回君上,往滬洲確實必經此路,按尋常路程算,須得三個時辰才能過得這城門,但若是水路暢通、船又快,中途上落客又少,那便快得多了,那逃犯可能在城門落鑰前便出了城了。”
一陣死靜過後,衆人方聽君亦止微微吐了口氣,吩咐道,“她也可能仍在垠梁,李府尹,垠梁你仍令全城戒備着,進出城之人必須嚴查籍契以明身份,身份無疑者方可放離。”
“臣下遵旨。”李府尹點頭。
“藍玄,你帶着你的人馬隨朕到汴州。”君亦止額間突突作響,微闔了眼,又睜開。
他心中似有了眉目,篤定雲樂舒必定爲着節省時間早日到汴州去,沿着垠梁、滬洲、珩城、嶠北這條最近的路走。
果真是急不可耐,君亦止兀自冷笑。
就是不知雲湞的出入城記錄究竟是誰調出來給她的,只怕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藍玄問,“君上,何時啓程?”
“半個時辰後。”他與逐玉幾個已趕了一日的路,馬都換了不下三匹,握了一日的繮繩,掌心都磨出了血痕,肩背乃至手臂亦痠痛得幾乎擡不起來,他轉頭又朝李府尹道,“就近尋個地兒,修整一番再啓程。”
李府尹一怔,頗有些意外,才忙命人帶着君亦止一行人到最近的驛站去了。
心裏暗歎:看來這個逃犯確實是頂頂頂要緊的,使一國之君如此不辭辛苦地親自追捕。
雲樂舒趕至西城門時便知她猜測的不錯,君亦止的人十之八九以爲她直奔滬洲而去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除了北門外,其他門雖按令戒備,卻只是把人攔下一一盤查。
此時天色已晚,守衛亦顯了憊懶之態,她將結心扣藏進窄袖中,又拿帶子仔細纏住,方牽着馬兒到城門守衛處應要求取出籍契供查,並不慌不忙地告知來往之處,守衛又例行問詢了些事況,她一一答過,才予通行。
出了城,她的心情方輕快了些,卻把騎馬的速度緩了緩。
夜深風涼,風颳得她陣陣顫慄,不知又走了多久,才找了處荒廢的茅屋停下休息。
好不容易找了些柴火生了一堆火,與馬兒相偎着取暖,心想待明日一早,趁着入城趕集的人潮混進了城去,再添置一身厚衣。
馬兒均勻地呼吸着,喫罷了她方纔順手給它拔來的草葉,看起來舒服愜意得很。
她啃着乾巴巴的餅子,只覺得味同嚼蠟,難以下嚥,不由得與它低語,“這樣淒涼的場景,也只有你能如此安之若素了......”
年初二馬上就要過去了,家家戶戶圍爐笑談,一片溫暖歡樂,她卻只有孤身一人,且流落他鄉,在無邊的嚴寒孤寂裏苦熬着。
若是師父還只是師父,師兄還只是師兄,紫璃也還未成爲北平王側妃,現在他們四人應該正在百靈山中閒話家常、歡笑連連吧?
一夜孤冷,霜寒露重
天才微微亮,雲樂舒睜開眼睛,伸手揉揉痠痛的腰肢和肩背,歡快地與馬兒說道,“小馬兒,咱們要進城去啦!”
大年初三,許多勤勞的商販已開了市,早早拉車挑擔地入城去了,雲樂舒便混在其中。
雖還是被抽檢了籍契,但守衛一見到籍契上蓋着的戶部印章,便也無甚可疑了。
雲樂舒暗喜,“這籍契果真是好用。”
她先到路邊小攤上吃了碗麪,再尋到一家藥館請其代煎一帖桂枝湯,也不再讓郎中把脈了,恐又露出女子身份。
她趁藥館煎藥時,又到隔壁成衣鋪子去買了身麻布袍衫換上,還特意買了件夾絨的中衣穿在裏頭,結心扣依舊被她仔細地纏在窄袖中。
她尋了一個錢莊,拿一張銀票去換了些碎銀和銅板,又將剩餘的銀票和換來的碎銀銅板分了不同幾個地方仔細放着,就怕被人偷去,她如今可指着這些錢過日子。
到藥館飲了藥後,她又找夥計要了些藥渣和平日裏給病人包紮用的布條,方尋了個僻靜無甚客人的客棧下榻,好好兒洗了個熱水澡,又將用藥渣泡過的布條將左手手腕處嚴嚴實實包紮了起來,僞成手腕扭傷狀,這樣亦能掩人耳目些。
她想了想,又在臉上塗了一層徐娘粉,原來那張本就蠟黃的臉又多了一片黃褐色的斑點,眼下及額頭還有些瘢痕,使人見了便覺得她是個沉痼已久之人。
她再往頭上戴了個黑襆帽,纔打量了自己這一身,心想哪怕是師兄與她面對面撞上,亦難以認出她來。
這麼一修整,她才放下心來,安心地躺下補了個覺。
接下來一連數日,雲樂舒深居簡出,除了夜間會到街市上去看看那公告欄上是否貼了緝拿告示外,便是到醫館去等夥計爲她煎的藥。
雖然未見告示,卻隱隱覺得這裏的人對外鄉人有些警惕,她想不通爲何那蓮兒分明說官府的緝捕令很快便要傳遍全國,算時間也該傳到滬西了,可這裏的告示欄依舊未曾更新。
保險起見,她不敢急於出城,心中已打定了主意要在此地逗留些時日,待元宵節時,趁着出入城的高峯混出城去。
而君亦止那邊似乎真的認定她會走滬洲那條路。
她既費了些時日製造出這假象,便得仔細着,決不可在滬西暴露了蹤跡。
這日,她正往藥館去候最後一帖藥,一邊感嘆自己這場風寒終於算是好透了,卻在窄巷被一年輕的女子攔住。
不知那女子哪來的膽量,竟直直撲過來,一副欲將她擒住的樣子。
雲樂舒還以爲自己碰上了什麼不開眼的劫財小賊,竟連她這一身襤褸的窮酸人士都不放過。
她半分不把那人放在眼裏,三兩下便把那女子制住了。
“出來打劫,不會點功夫可怎麼行?”雲樂舒反扣住她的手,將她壓在牆上,諷刺地笑。
“我......我不是要打劫。”那女子奮力掙扎,卻怎麼也掙不開去。
“那你這是做什麼?爺哪裏得罪你了?”雲樂舒喉間用力,使自己的聲音多了幾分粗獷。
那女子又用力扭了扭身體,說道,“我觀察你好幾日了,你分明就是個女的。”
雲樂舒瞳孔微張,愕然道,“你觀察我?你觀察我作甚?”
雲樂舒馬上回顧起她這幾日可有什麼行爲舉止露出馬腳引人發疑的,並沒有啊,她自問自己足夠謹慎,怎會被她輕易瞧了出來?
“你放開我......”那女子被鉗制得死死的,羞愧地咬了咬脣,只覺得自己沒用。
雲樂舒用力扭了扭她的手,惡狠狠威脅道,“說!爲什麼觀察我?不說我便將你的手拗斷。”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那女子嗚嗚哭了起來,不知是痛哭的還是被嚇哭的,“我在梁記米鋪掌櫃那裏看到了一個懸賞令,你的身形與那懸賞令上畫着的女子實在太像了,你又不是我們這兒的人,還常躲着人走,所以我一開始便注意到你了,若你真的是畫像上那個女子,我便能憑此情報換得一兩銀子,若能將你捉住,又可再得一塊黃金。”
她方纔本想撲倒她,扯開她手上的布條,看看那裏面是否藏着一個銀鐲,沒想到她竟然會武功,三兩下便把自己制住了。
雲樂舒心下一沉,繼續問道,“爲何懸賞令會在米鋪公示?是官府的懸賞令嗎?”
女子抹了抹眼淚,哽咽道,“應該不是吧......那畫像上並未加蓋官府的府印,只落了一個‘引’字,它爲何出現在米鋪,我真的不知。”
雲樂舒思忖片刻,便有了些猜測。
后妃失蹤本就駭人聽聞,更何況是即將成爲皇后的后妃,若大張旗鼓地全國緝捕,必定引得天下人議論紛紛,甚至使皇宮衛戍遭到質疑,嚴重的,可能還會引得刺客奸細之流虎視眈眈。
所以君亦止想抓她,只能讓人暗中巡察,不敢明着來。
難怪出入城時亦未見任何公文告示,守衛亦只對外道抓捕逃犯,再不言其他,至於這米鋪及落了“引”字的懸賞令,應是閒引閣的人吧。
她曾經不止一次聽君亦止與逐玉提起過閒引閣三個字。
君亦止命閒引閣的人來抓她,她並不意外,意外的是閒引閣的辦事效率竟比官府要高,並且閣中勢力可能隨隱於市,使她難以分辨,比如米鋪、樊樓、教坊之類的地方,這點真叫她防不勝防。
她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才又問道,“你可把我的事告訴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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