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真是個笨蛋美人

作者:壑中溪
衆人被她謙恭奉承的態度撫弄得心醉魂迷,又聽她允諾即將當衆揭帽,一時羣情激奮,如同火爐上撒鹽,愈發喧鬧起來,又引來了諸多茶客爭相入內。

  樓內數層,竟都站滿了人,樓裏許久不曾這般熱鬧了,夥計一時忙得腳不沾地,接應不暇。

  吳管事夫婦忙加派人手招待賓客,心中對這位叫貞孃的,自是驚喜過望,只是還不確定她揭帽後衆人會作何反應,便只遠遠俯觀,靜待結果。

  衆人知道她略通風雅,便也不好拿淫詞豔曲或庸辭平句來搪塞,還真的都用心遣造起來。

  整座茶樓嗡嗡鳴鳴,好不壯觀,連吳管事夫婦都看呆了。

  正當衆人冥思苦想之際,卻聽一人高聲吟道,“彎彎曲,一輪新月鉤寒玉。鉤寒玉,鳳鞋兒小,翠眉兒蹙。鬧蛾雪柳添妝束,燭龍火樹爭馳逐。爭馳逐,元宵三五,不如初六。”

  方纔人家把她比作石榴,這位卻把她比作新月,還暗戳戳地說十五的圓月不如她這初六的殘月,她這一彎殘月竟也能引得衆多男客爲她馳騁追逐,正如此景。

  怕不是誇她,是在諷刺她一介風塵女子已似皎月成玦,卻還能掀風浪雨,把這些茶客唬得團團轉吧。

  衆人聞聲望去,便見得一身形高大的俊美男子搖着摺扇由側門進,飛身越過人羣直接上了二樓,一派英姿颯爽、風度不凡。

  既有人作了詞,衆人哪還有心思關心作詞之人是哪號人物?詞作得是好是歹?全部齊刷刷地盯着雲樂舒,等她露出臉來。

  雲樂舒遠遠看了那男子一眼,可離得遠又隔着帷帽,看得並不真切,不然她定要狠狠剜他一眼,終究只冷了語氣道,“奴家踐諾。”

  男子依舊悠哉悠哉地搖着扇,卻揚起揶揄一笑,與身側的隨從道,“她氣我,又不敢得罪我,真是好玩。”

  整座茶樓便在頃刻間鴉雀無聲,吳娘子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攀着欄杆勾着脖子,直後悔自己站得遠,唯恐看不到揭開帷帽時的精彩場面。

  雲樂舒也真的毫不拖泥帶水,灑脫地摘下帷帽——

  撥雲霧、見青天,散浮雲、現真顏,衆人才始見她囫圇容貌。

  那般嬌豔的臉龐與她玲瓏有致的高挑身段一匹配,竟是相輔相成,添色不少。

  她的眼睛長而媚,卻隱隱透着孤冷,柳眉細長,直掃入鬃角里去,睫毛卷翹,像把扇子,脣色殷紅飽滿,偏生了些媚欲。

  只是可惜她穿了一身素色羅裙,若是配以盛裝,還不知是怎樣的華麗傾城。

  有人私語,“我覺得她身上有一股狐仙氣......”

  亦有人不吝美言,“這便是面似晚霞綺麗,質如芷蘭高潔了。”

  “論姿色氣質,此女倒屬金陵罕見之列了,混跡花叢多年,我竟未見過這樣特別的女子......”

  也是相當高的評價了,雲樂舒想起銅鏡中那張俗豔的臉,實在不太能洞悉這些男人看女人的品味。

  二樓那公子見罷她的真容,才漫不經心入了雅間,聽着外面諸多誇讚,嗤笑道,“也就是個出挑些的俗物,真是沒見過世面。”

  有人問道,“姑娘可會彈琴?可否有幸聆聽姑娘琴曲一支?”

  雲樂舒搖了搖頭。

  又有人問道,“可會歌舞?”

  她又搖了搖頭。

  還有人不死心地問,“點茶總會吧?”

  她紅了臉,似有些難爲情地垂下眼眸,低聲回道,“奴家手笨,總學不會。”

  可即便如此,還是一堆人爭先恐後來邀她入席,只求她坐在旁邊陪着喝喝茶或飲飲酒便可。

  誰也沒想到這樣嬌媚的美人,竟什麼都不會,純純是個笨蛋美人了,可偏偏她嫵媚間又偶爾露出率真可愛的一面,簡直是美不自知,媚若天生。

  “各位貴客,貞娘今兒頭一天到金陵第一樓來,還不便陪客,怕冒犯了各位,待教習過禮儀後再來陪各位盡興,見諒了。”吳娘子不知什麼時候來到雲樂舒身邊,親熱地挽着她,吳管事便在旁安,引導衆人各回各位。

  雖衆人有些不情願,卻也還是各自回了自己的座位,只不過許多人依舊眼巴巴看着她,捨不得移開目光去。

  吳娘子攙扶着她,和顏悅色地與她說道,“貞娘,隨我來。”

  一雙渾濁卻精明的眼睛卻在端量她的左臉,看見那臉上毫無破綻,方露出一絲安心的笑來。

  雲樂舒知道,吳娘子一定會破例把她留在金陵第一茶。

  便忍不住開始想着留下來後,她該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那令牌拿到手後逃之夭夭?

  她一時走神,上樓時竟又被裙子絆到,花容失色地伸手,將吳娘子的腰抱得死死的。

  吳娘子簡直哭笑不得,而那些目光追隨着她的人見了此幕,無不眉飛眼笑,既心疼又愛憐,更惱恨她死死抱住的是吳娘子,而不是自己。

  不知誰在一片喧譁中高亢地喊了聲“真是個笨蛋美人”。

  這麼一喊,竟一傳十十傳百地傳開了,頃刻間樓內此起彼伏地都在喚“笨蛋美人”,着實把雲樂舒給喊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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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房內,雲樂舒才恭敬地朝吳娘子施禮,“貞娘這廂見過夫人。”

  吳娘子暗忖,若是方纔沒有看見她在樓梯上踩了裙裾差點跌下樓的狼狽樣子,便信了她現在這副嫺雅嬌柔的模樣了。

  不過美人就是美人,便是方纔那般,也照樣惹得那些臭男人心花怒放。

  “貞娘,不必多禮,你喚我吳娘子便可,花娘大致把你的情況與我說了,我知你身世可憐,又無處可去,便決定將你留下。我也不計較你籍契落在原籍,如今是個流民的身份,你若安心替我們金陵第一茶效力,日後若有人找你麻煩,自有我替你擺平。”

  “多謝娘子。”雲樂舒感恩地朝她一拜。

  “貞娘,不是我說你,方纔他們問你會不會彈琴歌舞時,你就不能直言你不會,咱們樓裏的姑娘誰不會一門取悅人的真本事,就是不會,也要裝着說自己會,我自能找最好的老師來教你。”吳娘子想起她方纔一問三不會的情景,只覺得頭疼,不過很快又釋懷了,請個先生教她幾個月,再苦練她幾個月,到時來個一鳴驚人更好。

  雲樂舒扭了扭腰肢,歪了歪脖子,軟軟地解釋道,“娘子,從前在我們那兒的時候,我也是什麼也不會,可點名找我的恩客卻依舊只增不減,他們說,我就是坐着不說話也是賞心悅目的,還說那些唱曲兒、跳舞的他們都看膩了,叫我不必學那些。”

  她在說什麼?她自己說的話她自己都不信。

  她只不過是不屑把這些美好的瞬間展示給那些俗不可醫的淺薄之輩,隨意找的託詞罷了。

  可吳娘子聽了她的話卻是認真地想了想,覺得甚有道理,可最終還是覺得不妥,哪能真就讓她做個木頭美人,這不是浪費了這麼好的姿色嘛。

  “貞娘,雖說在我們這兒,你名義上是個奉茶女,可大家都知道,這和外頭的花魁歌姬沒什麼差別,也要陪酒陪茶陪睡,不過你放心,若非什麼實在擋拒不得的貴人,我輕易不會讓你去接客,一旦開了這口子,便賣不起好價了。”吳娘子直言不諱道。

  吳娘子知道她出身青樓,便也不大遮掩了,見雲樂舒沒什麼反應,又苦口婆心道,“貞娘,接客咱可暫時按下,可應酬陪笑總得做吧?你若是真的什麼也不會,只怕會砸了茶樓的招牌......”

  雲樂舒被那直白的“陪睡”“接客”“賣好價”隱隱驚着,只覺得自己幸好不是真的賣了身,還能繼續過回清清白白的日子。

  可她偏又突然想起與君亦止的那一夜荒唐,清白?她又如何稱得上清白?

  吳娘子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見她還是暈暈乎乎的,逐漸也有些不耐煩,但又礙於她即將成爲茶樓的搖錢樹,不好呵斥,還是軟言相勸道,“貞娘,你看我現在派人去請最好的先生來,先教你幾支小曲兒先撐撐門面如何?今日好好地學,應該也不難吧?”

  雲樂舒不願再聽她囉嗦,驀地擡起眸,“我會吹笛。”

  吳娘子先是一愣,隨後狠拍了拍大腿,笑眯眯地命人取來了一支翡翠玉笛,遞給雲樂舒,“貞娘,你快吹一曲給我聽聽。”

  雲樂舒便輕執玉笛,吹奏起那支飽含故鄉情懷的《折楊柳》,笛聲哀婉,卻動情,嗚嗚咽咽似女兒家低訴,又似遊子思鄉心傷,鄉愁縈懷,使人勾起愁緒萬千。

  她自然也想家,想遠在百靈山的歡樂,想不可復得的溫情,也想那份縹緲的情意。

  一曲吹罷,她落寞地看着手中的玉簫,沉默不言。

  吳娘子看她沒什麼心情,也只說道,“這支曲子不好,哀哀怨怨的,不喜慶,明日登臺,咱們選一支歡快些的吧。”

  卻有人敲門,吳娘子道了聲“進。”

  便見方纔作最後一首詞的那位驕矜公子悠悠走了進來,念道,“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

  雲樂舒還消沉着,眼也未擡,又聽那人說道,“若此時正處春夜,倒真與此詩遙相呼應了,姑娘人不怎麼樣,笛聲卻是一絕。”

  吳娘子忙輕輕推了推雲樂舒,自動忽略了那句“姑娘人不怎麼樣”,歡歡喜喜地說道,“貞娘,快見過咱樓裏的貴客景公子,他誇你笛子吹得好呢。”

  雲樂舒才收起情緒,擡頭看向他,一開始只覺得眼熟,細細打量一通,不覺驚出一身冷汗。

  那雙狐狸一樣狡黠的眼睛,那乖張不羈的嘴臉,不是嶽暻又是誰?

  她一時不防,竟失手將玉笛拋落。

  她發出一聲低呼,來不及反應,嶽暻卻疾步向前,一個躬身便把玉簫穩穩接住了。

  “在下是臼頭深目還是發禿齒豁?姑娘怎麼好像被在下容貌嚇住了?”嶽暻奉上玉簫,雲樂舒卻不由得往後微微一躲。

  他低頭看向雲樂舒時,心裏便詭異地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覺,他分明覺得此情此景像是在哪兒經歷過。

  眼前這個叫貞孃的,眸光流轉在他面上打量時的神態也讓他感覺像是從前在哪兒見過一樣,不禁狐疑地盯着她多看了幾眼,可卻毫無印象。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讓景公子見笑了,我家貞娘見了生客便覺羞怯,這笛曲尚未熟手,待明日貞娘登臺演出,您再來捧場可好?現在還請您回座品茶,我還有其他事要交代她。”吳娘子一臉賠笑,討好似的欠了欠身。

  面前這位稱作景岄的公子出手闊綽,只是覺得他家的金山眉好喝、飲食亦合胃口,懶得再尋其他下榻處,便扔給她一錠金子,讓她騰出一間頭房來。

  難得見這樣豪爽又不折騰的貴客,況且那頭房也不用騰,平時鮮少有人住得起,她自然歡喜應下。

  嶽暻又掃視了雲樂舒一眼,心中腹誹:羞怯?她方纔可是在一羣男人中交際自如、左右逢源,哪有一點羞怯的樣子?

  雲樂舒接過玉笛,低下頭朝他福了福身道,“多謝公子。”

  便擺出一副不願與他多說一句的架勢。

  嶽暻悻悻然出了門,只覺得此人既媚俗還古怪,除了笛聲動人,便沒有什麼能搬上臺面的了,方纔聽到笛聲時,若知道出自她手,他絕對不會親自過來讚賞於她,他袖中甚至還揣着一錠紋銀,本想打賞她的。

  只不過,她那支《折楊柳》確實吹得不錯,叫他一瞬想起嶽國的山水風情來。

  雲樂舒這邊卻真的有些慌了,本以爲金陵遠離是非,又沒有通緝令攪擾,她會按原定的計劃經此地到達汴州,可竟遇上了文淵、韋顯宗、薛錦等人,使她改了計劃,今日竟發現連嶽暻都來了金陵,這些人很多都見過她,或者見過通緝令上的畫像。

  她不禁有些膽虛,她不會止步於此,就此栽在金陵吧?

  她亦疑惑,爲什麼嶽暻不好好待在嶽國,卻跑來了圖璧?

  腦中亂糟糟的,就快要炸了。

  她捧着臉,心裏只期盼着,自己的妝容無懈可擊,沒有人會發現她的祕密。

  另外,希望嶽暻別再來金陵第一茶了,有多遠走多遠,千萬不要誤了她的大事。

  吳娘子給她安排了單獨的起居室,又撥了個憨厚老實的丫頭鶯兒給她使喚,還與她介紹了樓裏的情況和東家的背景等等。

  總體來說,對她的態度確實還不錯,雲樂舒越發覺得花娘給自己鼓搗的這張臉,倒還蠻招人稀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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