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撲了空

作者:壑中溪
若非近來有人鬼鬼祟祟地在附近出沒,驚動了雲湞,關雪河還以爲自己能與雲湞永遠平靜地在槐裏嶂子塢藥靈街九巷中這個雖狹小卻靜謐的青瓦小院住下去。

  畢竟自賃下此院至今,已將近一年未曾流轉他地了。

  雲湞也道此處極好,夏日幽涼,冬日霏雪,院中還有一株十年木樨,枝椏直延伸到院牆外,八九月時滿院金桂飄香。

  雲湞每回義診歸來,便會靜靜在樹下坐上半晌,或彈琴吹笛,或整理病案,或淺品新茶。

  每每見此場景,關雪河都會覺得他是真的願意落下腳來了。

  若是能一直如此多好啊,她不止一次這般想過。

  那日,雲湞從那些人身上拿到一書官府的通緝令與一封未署名的殺令。

  於是平靜的生活一朝破碎,雲湞再次提起與她分道之事。

  他說他得離開,他的行蹤若被人知曉,會連累旁人,而她終究該有自己的歸宿,不如在此別過。

  那旁人是誰——

  該是橫亙他心頭多時,半刻也放不下的那個人吧。

  那是雲湞第一次主動對她說起他與師妹的事蹟,她聽得心中悽婉,暗自抹淚,方懂得他眉間爲何永遠凝了愁索,方懂爲何他連笑意都充滿寂寥與遺憾。

  埋藏在她心裏多時卻始終不敢開口詢問的疑問終於有了答案。

  她知道他或將永耽於此情,再不會將這世間任何女子放入眼中,可又如何,她即便一世都只能如此陪在他身邊,也是心甘情願的。

  關雪河寧可不要了臉面,也要留在雲湞身邊。

  她當即拔下頭上珠釵,抵在面頰,“雪河只當自己是公子的奴婢,若公子擔心姑娘誤會,雪河願自毀容貌,絕不污了公子清譽。”

  雲湞奪過她手中珠釵,說道,“關姑娘,你何苦如此。”

  他看着木樨樹梢上那輪明月,忽然又似自言自語道,“聲名清濁......我擔心什麼呢,總歸不會再見了。”

  原來他說要離開這裏,不僅是怕暴露雲樂舒所在,爲她招來殺身之禍,還是爲了躲開她,不讓她找到,怕自己見了她會心軟。

  關雪河道,“不管如何,先離開此處吧。”

  雲湞點頭,“嶽國正值邊境硝煙,再往北便與嶽接壤,不宜北上。”

  “先南下,我們去汴州,官府可能還會派人繼續搜尋我們,先躲一陣再想想要去往何處。”說話間,關雪河已着手開始收拾二人的隨身之物。

  雲湞看着小院一花一樹,頗感惋惜。

  一想起雲樂舒爲了見他孤身一人跑到北境來,身邊蟄伏殺機重重,他便滿心憂懼,只恨自己怯懦無能。

  自鼓起勇氣送了絕信給她,便不曾主動打聽起她的事情,逃避所有與她有關的事情,若是早知道她被人追殺,他拼死也要偷偷陪在她身側,護她周全。

  傻姑娘,怎麼就放不下呢?若她早一點放下,他便也可安心了啊。

  雲樂舒入槐裏時做了充足準備,連話術都編排了好幾套,更演練了許多次。

  上一回闖槐裏差點命喪江河,這回雖有兩位得力手下護佑,卻也不敢放鬆警惕。

  可奇怪的是,槐裏城防竟鬆解了。

  來往行人自由穿行城門,那城門守衛竟是連看也不看,雲樂舒捏着手中的嶽國籍契,目瞪口呆。

  君亦止莫不是真以爲她死了,放棄找她了,是以撤回了海捕文書吧?

  從嶽國一路過來,也並未瞧見殺手的身影,說不定真是所有人都誤以爲她命隕與那場暗殺中了。

  雲樂舒心道,這次真是開頭大順,想來此行應該會順順當當的。

  他們三人入了槐裏,先尋了個客棧落腳。

  其中一名叫蒼青的護衛便說道,“那地方恐有人盯梢,安全起見,屬下先去打探消息,以免打草驚蛇。汣篙,你守着白姑娘。”

  一路同行,雲樂舒已摸透這二人的脾性。

  蒼青穩重些,寡言少語,油鹽不入,總是繃着一張臉,雲樂舒不怎麼願意同他講話。

  汣篙嘛,首先他的名字讀起來便很令人倍感親切,汣篙,九皋,讀起來一模一樣。

  他長着方臉,粗眉大眼,膚色卻很白,笑起來時有種不符合他氣質的敦厚之感,照顧她也算是用心。

  蒼青只顧趕路、警戒,汣篙則多注意她的身體狀況和生活所需,每次沿路歇腳,他總能變出一碗藥來讓她喝下,甚至還會貼心地捎來幾顆蜜棗佐藥。

  其實他一開始待她也十分冷肅,卻尚存幾分友善,連日趕路,均是蒼青在外駕車,汣篙被她揪到馬車中說話解悶,相處了幾日,他倒也願意主動和她分享一些事情了。

  不過他鮮少說起他自己的事情,主動與她說起的總是些山河景緻,譬如何處的山最是奇偉,何處的江景最爲壯闊,何處的大漠會有沙蟲出沒,何處的飛瀑直攀銀河

  雲樂舒也很喜歡聽,彷彿隨着他平淡地描繪,自己也能神遊其中。

  汣篙將雲樂舒的包袱放到桌上,與蒼青點頭道,“好,諸事小心。”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客棧與藥靈街相去僅兩里路,從廂房小窗往外看,可以望見嶂子塢散種民居屋舍之間的槐樹,羽狀複葉層層黃透,像重山疊嶂一般。

  雲樂舒靠着窗櫺,怔怔地盯着一水的青瓦粉牆、黃槐落葉。

  忽然在想,等最後一棵槐樹的黃葉落盡,就該是下雪的時候了吧?

  她還從未見過雪呢。

  鵝毛小雪,落在青瓦碧檐上,鋪了晶瑩雪白一片,應該會很好看吧。

  汣篙見她盯着外面半晌不語,遞過來一杯熱茶,“勿急。”

  他看出雲樂舒從踏入槐裏境內,便開始心緒不寧。

  “汣篙,你可聽過‘近鄉情怯’,我覺得我此刻便是此種心情,既激動,又擔憂,甚至......有些害怕。”雲樂舒捧過茶,茶香熱氣緩緩騰起。

  汣篙只知她此番見的是暌違已久的兄長,對她心中百感交集的盛況自是不理解,只以爲她真是遊子忽歸家,近鄉情更怯。

  但瞧見她忐忑不安卻充滿期待的模樣,顯是與兄長十分親厚,卻開始有些苦惱。

  苦惱不知該如何在她見過兄長後勸她歸嶽。

  又苦惱若是其兄長不肯放人,雙方免不了要動武,傷了她的兄長自是不妥,若不下狠手又恐帶不走她

  汣篙剛想說話,雲樂舒卻轉頭朝他豁然一笑,“罷了。何須庸人自擾,能見到他,已是萬幸了,這幾日多謝你與蒼青了,等我與師兄會合,你們便可回嶽了。”

  “白姑娘何不......”汣篙話未說完,便被敲門聲打斷了。

  店小二喚道,“客官~您要的熱水小的送來了,可否進來?”

  雲樂舒打起精神開了門,小二並兩個擡水的壯漢便入了門來。

  “還要勞煩您上街幫我買幾盒胭脂水粉,餘下銀兩便作酬謝。”雲樂舒掏出碎銀,小二忙接住疊聲應好,帶着壯漢出了門。

  “汣篙,我要沐浴更衣,梳妝打扮,你不如先去外面溜達溜達?我瞧一路風平浪靜,應該不會有人對我不利的。”雲樂舒有些不好意思道。

  若真見到了那個女人,她在氣勢上就不能輸!

  “我在門外守着。”汣篙不好再說,退出門外。

  有氿篙守在門外,雲樂舒倍感心安,轉過身,移步至屏風後,開始除衣解袍。

  她沐浴完畢,汣篙才進屋。

  雲樂舒坐在窗邊一邊擦頭髮上的水,一邊看着客棧外的動靜。

  待頭髮半乾時,她忽然按着窗框猛然站起,汣篙警惕地隨她望去,見蒼青快步從窄巷中走來,汣篙俯視一週,並未發現任何異常,才鬆了警惕。

  蒼青推門而入,臉色依舊波瀾不驚。

  他背手闔上門,言簡意賅道,“白姑娘,你師兄幾日前便已離開嶂子塢藥靈街九巷,且那小院有人盯梢,你不宜再去。”

  雲樂舒一霎心涼,癱坐下來,臉色盡是萎靡落魄,“他走了......那我怎麼辦?”

  屋內一片闃靜。

  小二買回胭脂水粉,復敲響廂房的門,“客官,您要的胭脂水粉小的買回來了......”

  卻聽裏間那美貌的姑娘失魂一般說道,“不要了,你拿走吧......”

  小二一頭霧水地離開,卻忍不住滿心歡喜,這些胭脂水粉拿回家給媳婦,她不知得多高興呢。

  “他走得突然,應該發現自己被人盯上了,他這般謹慎應是有心藏匿行蹤,怕自己成誘餌引你入鉤,那地方空空如也卻仍有人守着,證明此地亦非久留之地。”蒼青冷靜分析。

  三番二次,功虧一簣,雲樂舒已覺疲憊不堪,不明白爲何他們還是不肯放過自己?

  汣篙順勢勸她,“白姑娘,現下我們也無法明目張膽在此地打聽探尋,槐裏離嶽不遠,不如先回嶽,等王上派人查到他的行蹤後再送你回來。”

  雲樂舒搖頭,拒絕得很是果斷,“我不去。”

  嶽暻忙着抗夷,哪裏有時間管她的事情,一來一回又要耽誤許久。

  雲湞既然剛走不久,便只在附近,此番他被驚動,肯定知道自己逃宮出來找他了,她只要沿途留下印記,他看見了,會主動來尋自己的。

  反正槐裏城防鬆了,她要離開,隨時都可以,又有嶽國的籍契在手,只要隱藏得好,沒人會發現她。

  汣篙又道,“或是屆時找到人了,將他請到嶽國來相見,豈不更妥當?”

  雲樂舒不知爲何汣篙一直勸自己回嶽,疑竇頓生。

  蒼青橫眉冷眼,似乎有些不耐煩,“此番雖未見着人,卻也不好逗留太久,我二人無法陪着白姑娘尋人,以免多生事端,畢竟此處乃是圖璧境內,附近還有追捕你的人。”

  雲樂舒只說道,“你們把我送到便算已了了肩上所託,不必陪我留下來的,我自己去找他就可以了,實在沒必要再跟你們回嶽國去。”

  蒼青喫準了雲樂舒打不過他們二人,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直言道,“王上命我二人送姑娘到目的地見過人後,便帶姑娘回嶽,姑娘執意留下,我二人恐擔不起期間的風險,只好即刻請姑娘隨我二人回嶽,還望姑娘配合我二人的職責,勿作無謂抵抗。”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這架勢看來,她願意也好,不願也罷,他們勢必要強行帶她回嶽國了。

  雲樂舒看向汣篙,目光由信賴逐漸變成驚疑。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嶽暻竟沒有打算讓她留在圖璧,難道......他真覬覦上了自己?

  或是他依然拿她當做與君亦止交換利益的籌碼?

  想起他在自己面前從不顯山露水,高深莫測的模樣,雲樂舒忽感肢體發寒。

  她冷靜了一下,緩了臉色,“你們王上一番好意,我便跟你們一同回去吧,尋我師兄之事再慢慢計議吧,只是今日方趕到槐裏,現下又要馬上動身,我很疲憊,明日再走吧。”

  硬碰不行,便來軟的。

  蒼青想了想,才點頭。

  “喚小二要些喫食吧,我們先喫飯。”雲樂舒淡淡道。

  夜間睡覺時,蒼青、汣篙依舊以屏風相隔守在她身邊,她之前還以爲他們只是爲了保障自己的安全,沒想到還爲了監視自己。

  一般蒼青守前半夜,汣篙守後半夜,此時已是卯時,蒼青睡了有一會兒了,只餘汣篙抱着劍坐在塌邊。

  雲樂舒喫飯時在他們二人飯菜中撒了些藥物,單獨食用則無礙,但若是配上安眠香,效果便成倍見效,可使安眠香之效用提升百倍,足媲美蒙汗藥。

  她連日來奔波勞苦,兼心緒不寧,休息時總讓汣篙替她點上安眠香助眠,蒼青汣篙二人習武體質,尋常的安眠香對他們不產生影響,故而他們並不阻撓。

  此刻便只需再與往常一般,點上安眠香即可。

  雲樂舒輕聲道,“汣篙,我又睡不着了。”

  汣篙明白她的意思,起身取火點燃高几上的三足香爐。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屏風後汣篙的劍滑落在地,發出悶響。

  雲樂舒又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迫自己清醒。

  她悄聲起身,踱步到屏風後一看,見汣篙靠在塌上,雙目緊闔,而蒼青躺在裏面,均勻的鼾聲一聲接着一聲。

  他們當真看不上她的三腳貓功夫,竟這般不設防。

  雲樂舒快速收拾了包袱,悄聲往城門而去。

  再過一個時辰天便亮了,城門一開,她便轉水路先去汴州,而蒼青、汣篙只怕還要再昏睡三個時辰以上,絕追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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