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離開嶽國

作者:壑中溪
靜謐的山洞中,女人迷迷糊糊地囈語。

  嶽暻仔細聽了會兒,才聽清她嘟嘟囔囔的竟是在罵他。

  “嶽暻是個騙子......”

  “大騙子......你不是說......跟着你很安全嗎?”

  “......騙人,救兵呢......我不要死在這裏......”

  “嗯......再也不信你的鬼話了......死騙子......”

  嶽暻笑得雙肩發顫,才知她心裏頭竟這麼多嘀咕,卻是忍着一直不敢說。

  死騙子?他確實是個實打實的大騙子,倒也沒有罵錯他。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山洞外響起一陣略顯急促卻穩健有力的腳步聲。

  嶽暻鬆了口氣,略擡了擡臂,伸展了一下酥麻的上半身,出聲道,“孤在此,進來。”

  山洞並不大,堪堪進來幾個黑甲執銳的先驅士兵。

  火把照亮了山洞,士兵們見嶽暻抱着個女人靠着石壁而坐,並未顯出驚訝,只跪下領罪,“屬下來遲,請王上責罰。”

  洞裏洞外數十號士兵一起轟然跪下,山林被震得悶聲作響。

  嶽暻沒看見流川及其領隊人馬,皺眉道,“現在情況如何?”

  其中一人道,“八王已被俘,其麾下犬馬均已伏誅,八王設伏誅殺,用的盡是精衛悍兵,流川大人所率兵士被纏拖其間,最後全隊覆沒,大人自己身負重傷,拼死才發出信號,故而我等救援誤時,請王上恕罪。”

  嶽暻垂眸看了雲樂舒一眼,見她仍沉沉在自己懷裏睡着,小臉微微泛紅,稍緩了臉色,“既非爾等之過,此番孤便不治你們的罪,起來吧。”

  “多謝王上開恩。流川大人、慎懷大人與另一位小將,屬下已送至驛館救治,外面已備下馬車,請王上先往驛館就醫。”那人站起,接着說道。

  嶽暻點頭,又低聲吩咐了一句,“八王那邊,儘管嚴刑拷打,務必問出同謀,派人將其府中衆人拿下,分開審問。還有......挖了他的眼睛。”

  “......是。”

  嶽暻說罷便俯首喚雲樂舒,“救兵來了,醒醒?”

  方纔他與士兵說話時有多冰冷肅厲,此刻對着雲樂舒低聲細語就有多春風和煦。

  士兵們似乎早已司空見慣,多情的主君紅顏無數,面對漂亮女人時多的是耐心溫存。

  雲樂舒翠眉緊縮,無論他怎麼喚都沒有反應。

  嶽暻神色一凜,伸手貼了貼她的額頭和臉頰,竟燙得十分厲害。

  原來她身上發了熱,這才生生把蒼白的臉蒸成了一片桃粉。

  他還以爲她是睡足了恢復些氣色。

  “將此處物品盡數收好,速速回驛館。”嶽暻用受傷的臂膀牢牢將雲樂舒打橫抱起,匆匆出了山洞。

  此處山林本無可供馬車行駛之路,馬車能行至山洞外,全靠士兵持長刀在前方伐木開路,才勉強闢出一條路來。

  嶽暻不顧顛簸,命士兵以全速行駛。

  雲樂舒這一昏迷,便昏迷了足足三日。

  她醒來時身處於一處古色古香的廂房中,雕花梨花木牀掛着紗帳,屋中諸項桌椅擺設都極考究,一派雅緻古樸。

  牀頭擺着個小小的暖爐,爐頂設一銀製累絲鏤盒,盒中置了香珠,經由暖爐烘烤,散發出宜人香氣。

  自己身上已被梳洗過了,換了一身素淨衣裙,傷口也都處理過,不那麼疼了。

  她揉揉惺忪睡眼,聽見山水畫落地插屏後傳來嶽暻與人說話的聲音。

  似乎是在商討前線戰況及排兵佈陣之類的話題,隱約還聽見整頓軍營、更換領將,還有調用私庫精兵什麼的字眼。

  雲樂舒撐着牀榻起身,左臂突然受力喫痛,痛得她“呃”地低呼了一聲,驚動了插屏後說話的人。

  嶽暻低聲與下屬吩咐道,“刺殺一案牽連之人論罪懲處,密切盯着九王,八王封地內必私屯了精兵,去查,至於八王內眷,一個也別留。”

  嶽奎那等心胸粗淺,冒進魯莽之人,絕想不到以田忌賽馬的方式,遣了機變不足,看似驍勇實則畏首畏尾的一羣小卒來殺他,反殺伐決斷地將猛將雄兵盡數押在流川所率精兵身上,且不計代價,不論生死。

  如此孤注一擲,好像算準了他必死無疑,事實也是如此,若非雲樂舒及時替他吸出毒血,他們這番謀劃便能如期應驗。

  弒君既成,兵入燕京,直逼皇城,改朝換代。

  下屬應是,出了門去,嶽暻又與門外之人吩咐了幾句,才越過插屏往裏間而去。

  雲樂舒已經披上外衣下了牀,臉色雖有些懨懨的,氣色卻好多了。

  她散着發,迷迷瞪瞪地捧了牀頭小几上的一盞茶喝了幾口,瞧見嶽暻,有氣無力說道,“還好你這回說的是真的......差點以爲我要死在那裏了。”

  嶽暻腰間斜插着那柄飲血無數的摺扇,上面的血跡早被清洗乾淨。

  他笑笑,“密林險況確實是我預估有誤,連累你了,以後你便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如何?”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不知爲何,雲樂舒總覺得與他愈發熟稔後,他說話雖仍輕佻,字裏行間卻越發有種奇怪的感覺,可又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

  該是她病得暈乎,想太多了。

  她放下茶盞,指了指自己的肚皮,努努嘴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可有喫的?救命恩人餓了。”

  嶽暻寵笑道,“此處乃是燕京郊外的驛館,這別苑是驛館中一處不對外的所在,很是清幽,適合養病。”

  嶽暻右臂纏着繃帶,有些僵直,他鬆開五指復而收攏,好似在訓練手掌的靈活度,“我命人去備喫食了,且等等。”

  雲樂舒問道,“養病?你的傷很嚴重嗎?體內可還有餘毒。”

  “大夫看過了,道無大礙,只是右臂的傷麻煩了些,短期內無法施展武器。”

  “那你確實是該在此處好好養病,就是前線戰況不知如何了,你人沒到,你邊域將士豈不是羣龍無首。”雲樂舒想到嶽國軍事這般乏困,還有反軍刺客作亂,便越發覺此地不宜久留,忙道,“那個......你便好好養病,可否找個武功厲害的人先送我回圖璧呀?”

  嶽暻揶揄道,“就如此迫不及待?”

  轉身踱步到插屏後的外間坐下。

  雲樂舒屁顛顛兒地跟在他屁股後出去,盯着他似笑非笑的神情道,“還說我是你救命恩人,一點要求都不肯答應。”

  “我的傷其實無礙,主要還是你的寒症,另外你體內還有點餘毒,雖不致命,卻也需要些時日療愈,你那日受了寒又受了驚,加上誤入體內的毒,足足昏迷了三日,大夫說你不宜奔波,你這一走,沿途若出了什麼差池,豈不叫我含愧終生?”

  嶽暻說的是實話,他雖珍惜這別苑中朝夕相對的時光,卻也想盡快將她那塊心病摘除。

  只是再不敢冒險由着她而去,路上若真有個什麼好歹,他也鞭長莫及。

  所以這回邊關戰事,他不再如上回一般拖延以求攫取人心,他遣了得力主將、謀士軍師,又從自己私庫調了精兵,更命軍中需軍令嚴明、賞罰有秩,違令者、懶怠者、懦退者或斬殺於衆,或投入奴籍。

  他曾是令人聞風喪膽的一方主將,治軍打戰並不難,只是他一直有其他考量,且因兵器之故,暫沒有將過多精力放在調兵遣將練兵壯軍上罷了。

  “我昏迷了三日?”她還以爲只是睡了一覺。

  “你身子不如我,那毒又厲害,還是小心養養,大夫說再有個十來日便有把握清除你體內的毒,軍中我已安排妥當,不會有什麼問題。”

  雲樂舒忽覺一陣暈眩,忙扶着圓桌坐了下來。

  她確實有中毒的跡象,不過症狀很淺,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好像還有些發燙,便懊惱地瞪了一眼嶽暻,心裏直怨他誤了自己的事。

  說話間,幾個下人已捧了各式菜餚進了屋,有序地將菜一一擺桌,雲樂舒見桌上擺了一道火腿煨雞絲粥,還有一小碟子桃酥,略有些發怔。

  再擡頭便看到了當初一起在金陵、汴州同乘一船相處了兩個月的薛娘子。

  她驚喜地站起身,喚道,“薛娘子,你怎麼在這裏?”

  薛芳手上捧了一碗藥,笑吟吟地說道,“王上特命奴婢前來照顧姑娘的。姑娘這幾日都是奴婢貼身伺候,只是一直昏睡着竟都不知。”

  雲樂舒開心得眉目帶笑,轉眼看了眼嶽暻,略有些感激之意,又與薛芳笑道,“你的腿可好些?”

  薛芳將一碗藥放在一邊,邊側身回道,“姑娘還記掛着奴婢的腿呢,陸陸續續讓人灸了幾個月,現在又是在嶽國,且不似春夏多潮,倒不再疼了。”

  “那便好,好久沒給薛娘子講話本子,不知薛娘子可還想聽呀?”雲樂舒接過薛芳遞過來的小碗雞絲粥,笑着問道。

  “自然是想的,姑娘先喫些東西吧,奴婢備了些爽利小菜,都是姑娘愛喫的,喫完便將那藥喝了,身體才能快些好。”薛芳說罷便與嶽暻頷首,“王上,奴婢先下去了。”

  嶽暻點了點頭,便饒有興味地看着她小牛犢嚼草一般地用膳,“這藥是原本史醫士給你治寒疾的藥,再加了些治風寒的、清毒的藥,所幸幾味藥並不互斥,否則你得喝個幾大碗方了。”

  雲樂舒食指大動,夾了一個小餡包放進嘴裏,沒空理會他。

  待喫完了,才抽出空來,嘟嘟囔囔道,“不知道何時才能停了藥......我好像每天都在喝藥,快成藥罐子了。”

  嶽暻道,“等風寒好了,毒也清了,便只需再喝史醫士那貼藥,大約再好好調養一陣,那寒疾便無礙了。”

  雲樂舒唔了一聲,卻有些不以爲然,“那寒疾左右不是什麼事兒,不過怕冷些,其實無礙的。”

  嶽暻蹙眉,“那寒疾致女子生養不易......”

  雲樂舒眸光忽然黯淡了一瞬,隨即又似有幾分釋懷。

  反正......她也註定無法爲師兄繁衍子嗣了。

  養病的日子極爲難熬,雲樂舒只恨不得馬上啓程去尋雲湞,大夫開的藥她都一副不落地喝了,薛娘子亦變着花樣地做好喫的哄她,好不容易纔等到大夫松口。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雲樂舒在驛館別苑休養小十日,經大夫再三確認身體無恙後,嶽暻終於同意送她回圖璧。

  慎懷、流川身負重傷,仍在病牀上躺着,嶽暻只好命兩個身手輕功優等的士兵僞裝成平民送她離開。

  臨行前,嶽暻極是心情複雜,既覺不捨,又感憂心,不過到底存了十足期待。

  故而對她此番離開,倒也不覺神傷黯然。

  他背手立在雲樂舒的馬車前,長身佇立,若孤山獨聳,卻一派和緩從容之態。

  他看着扮回男裝的雲樂舒,熾熱隱在眸中,不爲人知。

  “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是兩鄉,嶽暻,就此別過,今後恐難再會,我會在圖璧祝福你一切順利的,多謝你鼎力相助。”雲樂舒目光掃過那兩位看起來就十分矯健硬朗的小兄臺,表示十分滿意。

  雲樂舒的雀躍在嶽暻看來十分刺目。

  他心道,這女人竟好似沒有半分傷別之意?

  “離多最是,東西流水,終解兩相逢。流水東西尚可交匯,豈知你我無重逢之日,孤便在嶽國等你。”嶽暻笑道,話說得別有深意,轉頭與那兩名護衛囑咐道,“照顧好白姑娘,務必安全將她送到。”

  兩名護衛點頭。

  薛娘子將備下的包袱遞給她,殷殷叮囑道,“姑娘,馬上冬月了,你注意保暖,裏頭那件狐裘極暖和,你出門時記得披上。還有呀,那祛疤的膏藥每日都要好好兒塗,千萬別落疤了......”

  雲樂舒這才露出依依惜別之意,伸手抱了薛娘子,軟軟道,“我記住了,你別擔心,你也多注意身體,一定要好好兒的。”

  嶽暻想起方纔與她道別時她的態度,便暗自不悅,淡淡道,“快啓程吧。”

  雲樂舒被他催促着上了一輛極不起眼的馬車,轉頭向他們揮手。

  那護衛手執馬鞭輕輕一甩,馬兒便開始動了起來,帶着馬車緩緩前行。

  嶽暻站在原地略停留片刻,轉身回了別苑,吩咐衆人動身前往前線軍營。

  君亦止祕密前往榆關,歷經些周折方尋到廉劌蹤跡,與藍玄三顧其舍方說動其出山。

  邯臨在獻國未被侵吞爲獻安之前還是圖璧西北邊境地帶,後來圖璧擴充版圖納下獻國,更名獻安州,成爲了新的邊境,皇甫丹築城屏障,一舉將軍營改遷獻安。

  如今獻安邯臨均在其手中握着,君亦止的勢力很難滲透其中。

  他曾懷疑雲樂舒藏身西北,卻又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她該比誰都清楚她落在皇甫家手中,無疑是飛蛾投火,自取滅亡,何至於爲了躲他去送死,遑論雲湞還在槐裏。

  不過他到底還是抽空到獻安轉了一圈,獻安與榆關相鄰,去一趟也無礙,順便看看獻安如今的境況。

  獻安之行,於尋找雲樂舒一事上,自然一無所獲。

  可君亦止卻聽到了獻安當地諸多民間的閒言碎語。

  他才知雲樂舒在此地百姓眼中,等同於妺喜、妲己之流,若非自己上位後勤政愛民,使圖璧各處關隴清晏,百姓安居,恐怕也要被他們斥爲夏桀、商紂。

  禍國妖妃,狐媚妖姬,風塵女子,無德村婦,桀驁嬖女,狠毒奸妃

  他們竟用這些不堪入目的字眼來形容她。

  他們說她跋扈專行,桀驁自恃,欺辱將門之女,不將忠臣良將放在眼中,道她奢靡無度,起居錦繡被堂、酒池肉林,出行則華蓋翠幕、珠翠環身,所食珍饈極味,每餐可抵尋常百姓數年嚼用,更兼妖惑君主,將本該屬於皇甫明月的皇后之位竊於囊中

  街頭巷尾,似乎聊起什麼話題都要帶着唾罵她幾聲,還求神告佛祈禱她早日夭壽,墮地獄黃泉,永世不得超生。

  衆口鑠金,積毀銷骨。

  可何至於此,她又有何罪?

  她是那麼純粹的一個人,卻爲他的自負與私心被拖入這泥淖之中,不僅遭人唾罵,被設計侮辱,如今還生死未卜。

  君亦止其實動搖過

  只是終究抵不過自己那份覆水難收的愛意,不管如何,最後再試一試。

  月初聽聞嶽國邊境再次受夷狄侵攘,月中便傳來槐裏沿邊一帶慶豐收時秋糧被夷狄搶掠的消息,想是夷狄集火速攻,軍糧絀乏,又起掠糧搶資、填補軍用之意。

  當日他特遣自己掌下金吾衛三千供汴州、槐裏兩地調用,配合當地秋防部署,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夷狄驅逐於外。

  思及如今嶽國與圖璧毗鄰,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嶽國深受夷狄之擾,若一朝邊防潰破遭夷狄洗劫,此後夷狄搶掠成癮,便禍及槐裏百姓了,屆時秋防恐變軍壘,更是煩不勝煩。

  他便下令送軍資糧草兵器到嶽國前線支援,順祝嶽暻此戰大捷。

  早前君亦遠來信,說他稱病不朝之事瞞不了太久,讓他早些回宮,他便令君亦遠順勢向朝臣說明自己爲確認秋防之策是否有效,親至視察。

  反正榆關之事已成,他也馬上要到槐裏去,省得遮遮掩掩。

  當他準備離開榆關時,槐裏來報,稱雲湞住所附近除官府暗中盯梢的人外,突然多了些無藉之徒,雲湞在一夜之間消失了,似是對自己被監視之事有所察覺。

  君亦止面色凝重,吩咐仍在其住處留暗哨,且分出人馬追尋雲湞,一旦追到便將消息放出,有意透露給雲樂舒知曉。

  看來他們也不信雲樂舒死了,篤定他此番到槐裏是準備守株待兔,便迫不及待派人來試探,還驚動了雲湞,真是愚蠢、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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