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湯泉宮
殿中彩隔鏤金,翠幄紅貨,裝潢傢俱無不爲稀世珍品,陳設擺件無不爲連城之珍,寶殿內外一派奢華。
羅帷綺箔脂粉香,雲鬢花顏金步搖,銅鏡中倒映着一張鉛華脂粉精心妝裹的面容,眉如遠山,目似秋波,粉腮勝霞,華簪挽作髻,鳳頭祥雲金步搖在發間熠熠生輝。
皇甫明月擡手撫過額角被鳳冠壓勒的紅痕,神色閒適,臉上透出幾分盈盈自得。
“這鳳冠真重呀,難爲皇后娘娘戴了一日。”婢女芳若看向梳妝檯上剛從皇甫明月頭上拆解下來的點翠嵌珠石金龍鳳冠,不由得感嘆道。
“傻丫頭,承其重,方能享其尊,這才哪兒到哪兒,區區鳳冠,不過是咱們寶華殿的開始。”皇甫明月眉眼溢出笑,轉眸端量那頂華麗的鳳冠。
鳳冠通體飾翠羽點翠如意雲片,冠前飾有對稱的翠藍色飛鳳一對、金絲編制金龍三條,其中左右兩條口銜珠寶流蘇,冠後飾六扇珍珠、寶石製成的“博鬢”,冠口一週鑲嵌紅寶石花朵,光彩溢目,華貴逼人。
這後位終究還是落入她手——
這鳳冠裏裝着國母之尊,裝着她皇甫氏的榮華富貴,亦裝着她殷殷期盼的帝后情分,怎能不重?
“皇后娘娘,這紅痕至今未消,奴婢爲您敷點脂粉蓋住吧?今夜是君上頭一回來咱們寶華殿過夜,娘娘這妝容定要完美無瑕,使君上眼迷心醉,夜夜留宿在此......”芸清捧着一盒脂粉,眉開眼笑。
皇甫明月面露羞赧之色,白了她一眼,羞紅了臉,“胡唚什麼......”
可一想到她入宮這麼久還未曾侍寢,心裏頓時生出一絲焦躁,明豔的脣角微抿,“替本宮上粉吧。”
君亦止此番回宮,確實待她大有不同,對她的邀約示弱均從善如流,剛回宮便先將貶黜雲氏之事公告天下。
政務繁重,他寢食俱廢,卻仍撥冗與她相商立後之事。
無論她提什麼要求,他都欣然應允,態度、語氣較之從前,不知軟和了多少。
只是,他對她的好......到底比不過雲氏。
她見過他對雲氏深情款款的目光,見過他們執手漫步的親暱,亦從宮人的隻言片語中想象他們抵額笑鬧、旖旎相擁、甜蜜餵食的畫面
他對雲氏的寵愛獨一無二,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她知道,君亦止給她皇后之位,是在向她母家屈服,可她仍有期冀,她也想要得到他的愛和寵。
立後大典已過,她手持他於百千朝臣面前親手捧送的皇后冊寶入主中宮,遷居寶華殿。
而曾經被他捧在心尖上的雲氏亦已頒詔廢棄,一切已然定弦。
他既在權衡之後作了選擇,擇了她,心裏應該已做好了與她共度一生的準備。
如今宮裏只剩一個不得青眼的李鈺春,她又貴爲皇后,與他共擔繁衍嫡嗣之責,他總不會對她推拒了吧?
“天色不早,怎麼君上的儀仗還未前來?”芳若瞥向殿外。
夜闌入定,宮中夜宴應已散場,寶華殿外華燈成排,連明如晝,卻安靜得有些詭異。
額角的紅痕被遮掩得極好,皇甫明月眉尖蹙起,從梳妝檯前站起身,一身正紅宮裝綺麗華奢,襯得她妍豔無比。
她雙手交疊在身前,無意地摩挲,眼睛不自覺地看向殿外,又很快收回。
她儘量讓語氣鬆緩,“急什麼,再等等便是。”
“李公公到。”宮人忽然入內通報。
皇甫明月乍聽得人來,眸色見喜,一聽宮人報的不是“君上駕到”,又立時黯淡下去。
“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萬福金安。”李懷賢走到她面前,躬身行禮。
“李公公這是?”她面色有些難堪,卻仍朝來人淡笑。
“夜宴方休,君上酬酢逢迎至今,身子有些疲憊,適才已吩咐擺駕湯泉宮,特遣奴才過來接娘娘前往沐浴同歡。”李懷賢垂首,語氣恭敬。
沐浴同歡
未料事情竟有轉折,皇甫明月登時愣住,連兩個宮婢亦驚愕得差點沒反應過來。
“請李公公在殿外稍待,奴婢們先爲娘娘更衣。”芸清道,笑着扶過皇甫明月的手。
湯泉宮賜浴是帝王殊寵,先皇后妃中的大多數不曾獲此恩澤。
皇甫明月被扶入屏風後更衣,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抓着芸清的手,六神無主地說道,“芸清......本宮心跳得好快,怎麼辦?”
她心裏似有小鹿亂撞,一下一下地撞向她的胸膛,幾欲破皮而出。
“娘娘是頭一遭,難免緊張,您放鬆一些,嬤嬤說了,郎情妾意,陰陽調和,自是水到渠成,您別害羞,君上會教您的。”芸清替她拔下發間金步搖,含笑安撫道。
“君上定然十分珍視今夜,所以纔將您接去湯泉宮,皇后娘娘,君上這樣愛重您,您還有何可緊張的?”芳若微微紅着臉,替她解開繁複宮裝。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皇甫明月滿面紅光,掩不住心中欣喜,“這也太突然了些......”
紅色宮裝脫下,換成一襲水紅色的軟綢衣,滿頭的釵環亦被取下,只留一柄玉簪綰髮。
芸清伸手欲替她卸去妝容,她忽然憂心道,“好不容易妝扮的,全要換掉麼?會不會太寡淡了些?還有這臉上的紅印,還未消呢。”
芳若輕手將她項上一串瑪瑙金珠取下,方纔那盛妝華服的光采又弱減了不少。
“這會兒不卸乾淨,入了湯泉被水汽一蒸,妝容化在臉上,皇后娘娘的美貌反被誤了,金器銀器也不便入水,到了湯泉宮也要取下來的。”芸清輕柔地取來熱布巾擦去她臉上勾勒精緻的眉脣與調和細膩的濃豔脂粉,一張臉立時顯出幾分黯淡無光。
不過皇甫明月年紀輕,皮膚生得白皙,平時對自己多精養細護,常用各種珍貴藥物內服外敷,所費不貲,雖只是中等之姿,五官亦稱不上驚豔,保養妝扮之下也勉強能叫人眼前一亮。
燈燭色暖,她雪白的面龐透出少女的羞紅,一雙眼睛盪漾着嬌喜,光可鑑人。
“娘娘天姿國色,不妝而麗,這樣簡單的裝扮才襯得出娘娘的美來。”芳若此前只見過長春殿的瑛夫人及甘泉宮的婉夫人,瑛夫人勉強算是嬌俏玲瓏,婉夫人更是相貌平平。
她心中暗覺任何一位都比不得皇甫明月好看,因此誇讚的話說得極爲誠懇真切。
“芳若慣會說好聽話哄本宮,這碧璽手串便賞你了,拿着,本宮特許你今晚早些回去休息,去吧。”皇甫明月笑吟吟地將腕上的手串摘下。
芳若受寵若驚,撲通跪下,雙手捧着那手串千恩萬謝,纔回了耳房。
素顏白麪,紅衣掩映,皇甫明月用指腹沾了一抹櫻紅口脂點在脣上,勾脣一笑。
在西北時,她對自己的容貌極爲自信,只是嫁入內庭後被雲樂舒搶去了頭籌,才使她隱約自卑起來。
如今放眼望去,宮中再無勁敵,只有她——才配得上那個俊朗卓絕、龍章鳳姿的男人。
芸清取來披風,披上皇甫明月肩頭,又替她繫好帶子,扶着她到殿外。
一頂氣派的軟轎停在殿外。
李懷賢迎了上來,看了一眼芸清,笑道,“皇后娘娘,君上不喜外人在場伺候,只讓娘娘一人前往。”
皇甫明月聞言面色有些不自然,只覺連脖子根都燒了起來,轉身與芸清道,“芸清,你在宮裏等本宮吧。”
李懷賢又道,“不好叫芸清姑娘苦等,君上與皇后娘娘今夜就宿在湯泉宮,明日奴才再將娘娘送回。”
皇甫明月面上又是一紅,又羞又喜,“那便不必等本宮了。”
湯泉宮有幾處泉眼,匠人因地制宜修建成閶闔宮殿,獨門獨棟,與宮中連綿的宮室遙對相間,互不干擾。
宮外一圍刺柏林立,枝繁葉茂,自成屏障,宮內留有湯泉一池,湯池四周楹柱撐頂,亭蓋覆頂,作擋雨遮陽之用,四面通風散熱,以防湯泉過熱使人窒息。
湯泉池水面開豁,能納多人,池壁由圓潤卵石砌成,泉水自石壁四周的泉眼迸流而出,又經池中排水漏口泄出,池中湯泉始終清澈如鏡。
殿中依勢造湖石山景,栽花草樹木,幽謐之間不失雅趣。
湯泉後有一白石窄道,閒步之遙可見一處建在礎石上的朱窗軒榭,其間置有帷牀、妝臺、高櫃、桌椅並盥洗梳妝之物。
湯泉宮中燭火疏散,又有林木花叢蔭翳,顯得尤其黯淡,只有湯泉池畔明亮稍許。
四根立柱上壁燈爍亮,燭火的光被薄薄的水霧籠罩住,將湯泉池中的人氤氳得虛實不明。
君亦止赤身浸泡在湯泉中,健碩脊背倚着石壁,雙手垂放水中,闔目沉冥。
健康的肌膚在水裏泡出粉色,冷峻的臉微微泛着紅,像極醉酒後的酡暈,周身的疏涼似被驅散了幾分。
身上的酒氣猶在,他的意識卻異常清醒。
“君上,皇后娘娘到了。”李懷賢的聲音傳來。
君亦止緩緩啓眸,望向斑駁樹影下的女子,目光溫潤,口吻柔軟,“皇后......你來了,朕等你許久。”
他喚的“皇后”就在眼前,心裏蕩映的身影卻是另外一個。
“臣妾......見過君上。”皇甫明月手指捏着披風,略顯窘促。
“李懷賢,你下去。”他嗓音低醇,笑道,“皇后,別傻站着,過來朕身邊。”
李懷賢垂首退下,轉身前瞥過皇甫明月一眼,神色顯得意味深長。
皇甫明月紅着臉走到池畔,垂眸看向君亦止。
薄霧與光影繚繞其間,本就出衆的顏容彷彿謫仙下凡,看得她胸口狂跳,面紅耳赤。
她嬌羞道謝,言語熨帖,“君上爲臣妾的立後大典受累了。”
“不下來一起沐浴嗎?”他薄脣微抿,似笑非笑。
皇甫明月本就羞怯,想起老嬤嬤教導牀笫之間可借欲拒還迎調情弄意,更加扭捏起來,“臣妾......”
君亦止便不再催促,反和容悅色地招手喚她過來,“你若不下水,便在旁陪朕吧。”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他聲音裹着蜜糖似的,皇甫明月乖順點頭,紅着臉走到池畔石階處,挨着他坐下。
湯泉汩汩冒着熱氣,蒸得人愈發輕飄飄的。
她聽着熱泉涌動,水聲嘩嘩,又看了看外圍昏黯的景象,心裏莫名感到惻惻然,“君上,爲何不讓人多點幾盞燭火,臣妾有些怕黑。”
君亦止爽朗一笑,半仰起頭凝她,“有朕陪着你,你還怕嗎?”
她亦垂眸看他,烏髮溼垂,脣紅齒白,眼中迷濛一片,讓人難辨深淺,可偏讓人甘願沉淪其中。
她聲音不覺帶了幾分嬌怯,“臣妾還是怕。”
“那朕便只能哄着皇后飲酒壯膽了,你手邊那壺是陳年的蘭陵美酒,這酒酒質純正,口感醇厚,飲上一杯你就不怕了。”君亦止臉上仍笑着,眼神緩緩轉至池畔檯面上擺放多時的酒壺之上,“勞煩皇后斟滿。”
皇甫明月將兩個金盞斟滿,將其中一杯捧至君亦止面前。
一隻溼淋淋的手臂從湯泉中深處,接過酒盞,又反往皇甫明月的方向一推。
兩隻金燦燦的酒盞交擊,幾滴晶瑩酒液濺落在泉中,他卻渾不在意,“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皇后,這樣好的酒不當辜負,多喝幾杯。”
金盞湊近薄脣,微一仰頭,澄透的酒液流入口中,隨着喉結滾動,被徹底吞入喉中。
皇甫明月看着他遒勁的肩臂,眼中閃爍,臉頰滾燙,一口將酒飲盡,“確實......是好酒,只是有些濃釅。”
君亦止微微擡眸看她,臉色極溫柔,似被酒意氳過,語氣竟有些哄逗的意思,“烈酒配美人,朕倒覺得這酒很配皇后,下回還喝這酒嗎?”
“嗯......”她羞得咬緊下脣。
“立後大典辦得倉促,連你父母都沒能前來見證,朕心感慚愧,北巡迴來日不暇給,也沒有時間多陪陪你,委屈皇后了。”他放下金盞,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惹得她意亂神飛。
心慕之人對自己軟語溫言,她心裏既熨帖又感動,“君上,這立後大典臣妾很滿意,臣妾沒有什麼委屈的,父親與母親只要知道臣妾在宮中過得好,便已足夠。”
別說這立後大典辦得恢弘體面,就是草草了事她也認了。
只要能早一日登上後座,這些旁枝末節沒甚好講究的。
“等過陣子閒暇些,再請大將軍與夫人回京探親,解皇后思親之苦。”他放開她的手,去扶金盞。
皇甫明月側身托起酒樽,緩緩傾倒,將清澈的酒液注滿酒盞。
蘭陵酒後韻無窮,喉齒間的甘醇令人陶醉酣暢,身上漸漸軟懶起來,愜意十足。
皇甫明月漸漸品啄出其中妙處,自顧斟滿了酒,大着膽子舉杯,“君上會一直對臣妾這麼好嗎?”
君亦止與她擊杯,“當然。你我是帝后,更是夫妻,朕自然會對你好。”
他眉眼帶笑,笑意卻浮在瞳中,未達眸底。
“臣妾此刻恍如夢寐,爲何君上回宮一趟,回來後就像變了個人?”皇甫明月飲下酒,藉着一絲醉意將心頭盤桓的困惑問出。
君亦止回望她,沉默片刻,才反問道,“要朕說實話?”
“嗯......”皇甫明月心頭微顫,緊盯着眼前人。
“作爲皇后,統率後宮,掌宮闈內務,需得威重赫奕之人方能穩鎮後宮,皇后身後是鎮國大將軍府,天然具備這樣的優勢。”
“原來君上只是想通了。”皇甫明月自顧斟了酒飲盡,喃喃道,“原來真的只有利弊權衡......沒有......”
“沒有什麼?”他忽然低笑,“皇后,從前是朕未曾發覺你的好,如今好不容易翻篇再來,朕對你怎會無情,家世背景是你的憑恃,朕對你的愛也會成爲你的底氣,別想太多,無論出於何種緣由,朕都親自選擇了你,定然對你善始善終。”
雲氏專寵時,後宮怨聲載道,前朝亦多有不滿,便是個鮮明的教訓。
他出宮一趟,肯主動前去獻安與父親示弱,證明他是真的想明白了,終於知道妖妃爲患,賢后爲上,棄暗投明,牢牢握住她纔是明智之舉。
喫一塹長一智,他若肯好好待她,肯與她肌膚相親,又何懼不能日久生情?
遑論他主動坦白,說話時眼中又盡是柔情蜜意,不似作假。
她的心軟了又軟,“希望君上永遠記住臣妾的好,臣妾對您一片真心。”
“朕還有一事要與皇后相商。”
“臣妾聽着......”她盈盈笑着。
“朕打算將瑛夫人遣出宮去,對外便稱她死於急症,留她在宮中,也只是徒惹你不快,不如一勞永逸打發出去,也令你安心。”
皇甫明月呵呵笑了起來,掩不住滿臉的欣喜,卻故意嗔怨地覷他,“那宮中就只剩下臣妾一人了,莫不是君上想要納新妃了?”
“這後宮有皇后在一日,朕絕不再納新人入宮,這後宮的天下,唯皇后一人獨享。”君亦止俊逸的容顏被燈火照得愈加耀目。
皇甫明月心中所有防備忽然潰散無餘,眼裏只剩下面前那瑤林瓊樹般的夫婿。
二人陸續再飲了兩三盞,皇甫明月只覺酒酣耳熱,肉軟筋酥。
溫泉熱浪滾滾襲來,蒸得人心燥熱不安。
她身上香汗淋漓,滾燙如火,“君上......臣妾好熱。”
她伸手去扯自己的披風,卻被一隻修長健臂連衣帶人拉落水中——
她驚叫了一聲,倉皇地在湯泉中撲騰。
下一刻卻被人撈入懷中,四濺的水花迷離雙目,她看見君亦止溫柔多情地朝她笑,“皇后,別怕,朕在這裏。”
她忽然想起被錯認爲雲氏那一次,他也是這樣緊緊抱着自己,可他眼中映着的是別人的影子。
柔情,愛意全是屬於別人的。
這次,他眼裏只有她,他喚她——皇后。
她在男人赤裸健碩的懷抱裏逐漸恍惚,湯泉浸溼她的衣物,灼燙着她的身體,君亦止的溫柔嗓音在耳邊浮沉,她只覺自己心跳如雷,喉中乾澀,周身火熱需要他爲自己紓解
她嚶嚀一聲,嬌滴滴地去蹭他的胸頸,身體不安地扭動起來。
不知爲何,眼皮越發沉重,她的魂似乎飄在體外,身體萬分歡愉,意識卻逐水飄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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