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離別前夕

作者:壑中溪
窗外鳥語清靈,皇甫明月緩緩睜眼,看到的是軟紅紗帳、朦朧光影。

  懸在帳頂微微晃盪的喜字同心結,紅色穗子被涼沁晨風吹得忽散忽聚。

  她看着身側空無一人的竹簟,闔目凝神,四肢五骸的酸脹使她逐漸清醒過來。

  “皇后醒了?”男子低醇的嗓音像一渠清水流過周身。

  她渾身一激靈,溘然睜眼,只見輕薄的紗帳透出個影綽的身影。

  原來不是一場夢。

  君亦止站在窗前,半邊身子淋在熹微晨陽中。

  頎長腰身,挺秀如山,隔着紅帳與光暈,俊逸得不真實,他微擡雙臂,正由印雪伺候穿衣。

  皇甫明月翻過身,掀開薄衾正打算起身,才發現自己不着寸縷,忙驚慌失措地蓋上被衾躺了回去,臉上一片臊紅,“臣妾起晚了,未能伺候君上穿戴,真是當罰。”

  君亦止斂衽走到牀前,手從紅帳穿過,去拉她的手,“昨夜......皇后辛苦了,該賞纔是。不着急起,等睡足了再叫印雪伺候你洗漱。”

  皇甫明月嬌嗔地在他手上輕拍了一下,“屋內還有人呢......”

  印雪恍若未聞,只埋頭整理君亦止換下的衣物。

  君亦止抽開手,未有半分收斂,反笑問道,“這軒榭清幽宜人,沐浴洗漱方便,是個尤雲殢雨的好地方,朕很喜歡,皇后可喜歡?”

  皇甫明月羞答答地翻身朝裏,手裏攥着紅色的錦衾,噥噥應道,“喜歡......”聲音細若蚊蠅。

  “那以後都來此處可好?”他聲音裏透着風流。

  “嗯......”

  聽得帳中人扭捏的迴應,君亦止轉過身,眸光倏忽之間變得陰冷無情,口吻卻依舊溫柔似水,“那朕上朝去了,你再睡會兒。”

  便疾步離了軒榭。

  “印雪,取本宮衣服來。”皇甫明月吩咐道。

  雖然君亦止讓她再睡會兒,她卻哪有心思再睡,心裏滿是少女初經人事的欣喜快意和愜心羞澀。

  “皇后娘娘先披上袍子,奴婢扶您到屏風後着衣。”印雪遞上一件胭脂色緞袍,轉身將兩側窗牖闔上。

  君亦止竟也捨得讓身邊的宮婢印雪伺候自己。

  紅帳挽掛金鉤,皇甫明月眼皮掀起,看着帳子外畢恭畢敬的印雪,心頭莫名的得意。

  屏風後擺了兩個巨大的黑漆百寶嵌嬰戲圖方角立櫃,對開兩扇門,鑿雙環式銅合頁把手,把手拉開,見得櫃中數層堂板,整整齊齊疊放着各式簇新衣物,紅黃藍綠青紫,層層按色擺放。

  “娘娘,您昨夜的衣裙都溼了,這裏的衣服都是君上命司衣局爲娘娘備下的,您先從這裏頭挑一套,奴婢將您的衣裙洗淨熨燙後再着人送回寶華殿。”印雪道。

  皇甫明月點點頭,指了指最上層一套正紅色的常服,命印雪取下一看。

  上好的織錦絲綢,織出牡丹花色,胸前點綴大小均勻的純白珍珠,垂下銀色流蘇縷縷,不失華麗,她極喜歡。

  印雪輕手除下她臨時覆身的袍子,淺淡的痕跡交錯在她身上。

  她垂頭看了一眼,又拿指尖輕輕撫過,腦中回想起昨夜的一番雲雨,羞臊得滿臉通紅,咬着脣暗笑。

  她下意識看向爲自己穿衣的印雪,不料她只是恭敬有加,臉上並無任何訝異之色,便悄悄斂了笑。

  綢緞質地輕薄,夏日穿來尤其涼爽輕盈,這樣的布料極其珍貴,他轉手便贈了她這麼多。

  她好奇地打開另一個櫃子,放的都是君亦止日常的衣服,她又忍不住垂眸嗤嗤一笑。

  君上這是真的打算將這湯泉宮當成二人尋歡作樂的愛巢了。

  穿好衣服,二人來到屏風前。

  印雪重新將窗牖支起,窗外花攢錦簇的景象忽然映入眼簾。

  沿着窗櫺攀援的凌霄花幾欲將嬌豔的花朵探入房中,順着窗景往外遠眺,更是滿園繁花,薔薇、芍藥、牡丹爭妍鬥豔,芳香暗送。

  此處因有湯泉,空氣溼潤溫暖如春,又無屋檐樓閣遮擋,花草樹木皆生機盎然。

  軒榭通風,明間敞亮,鳥鳴風動,微風挾裹花香穿透堂間,消得暑熱,又靜得人心。

  草木芳麗,雲水嬉戲,在這樣靜謐的軒榭中,紅帳金鉤,錦被翻浪,縱情吟歡,無拘無束,果真是別有一番情趣。

  確實是個極好的地方,難怪宮中人以湯泉宮賜浴爲寵,也難怪他喜歡在此與她巫山雲雨

  一側窗前擺放了一架烏木螺鈿妝臺,臺上擺了數個裝滿首飾的妝奩,及一應胭脂水粉、玉梳銅鏡等等。

  皇甫明月看向鏡中含羞淺笑的自己,眸中春潮連波,頰面紅潤光澤,忽然便有了少婦的意態。

  她暗道,男女情事,真是奇妙。

  印雪伺候其洗漱梳妝後,李懷賢便仍用那頂軟轎將人送回了寶華殿。

  寶華殿外,宮人站了一圈,均在等皇甫明月回宮,待那頂軟轎款款而至,衆人看到轎上滿臉生花的主子,個個眉飛色舞,面色歡快。

  “皇后娘娘,那奴才便告辭了。”李懷賢拱手道別,隨軟轎離開。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寶華殿的宮人紛紛跪下與皇甫明月道喜,“恭喜皇后娘娘!”

  “都起來吧,全都有賞,周傳,你代本宮將賞銀派下去。”皇甫明月擡手擋住口鼻,困憊地打了個哈欠,臉上卻仍帶着笑。

  “是。”周傳起身,領着大小十來個宮人高高興興地退了下去。

  芸清、芳若一左一右扶着她往內殿去。

  “娘娘身上怕是不舒坦,芳若你去叫水,讓娘娘沐浴,奴婢已備了舒緩疼痛的膏子,太醫院的人說沐浴後塗上一層,很快就不疼的。”芸清將芳若打發去備水,自己則留下伺候。

  芳若朝皇甫明月曖昧地笑,“奴婢馬上去,不過......皇后娘娘一夜之間又美豔了許多,奴婢瞧着真是怪事兒。”

  “你這丫頭,還不快去......”芸清催促。

  皇甫明月撫着微燙的臉頰,看向芸清,“牀笫上,君上待本宮極溫柔,印象中倒也不是很疼。”

  芸清輕笑,打趣道,“陪了皇后娘娘這麼多年,倒沒見過娘娘這般模樣,羞答答的,紅豔豔的,水潤潤的,活像一朵着雨的海棠花。”

  “你何時也向芳若那丫頭討教了些嘴皮子功夫,說起話來有幾分珠璣咳唾。”皇甫明月指尖輕輕戳了戳芸清的手背。

  二人說話間,殿中已擡了水來,芳若將一應盥洗之物備下,留在皇甫明月身邊伺候。

  水溫適宜,皇甫明月舒服地闔目養神,雙手搭在浴桶邊緣,芸清輕手爲她捏按。

  芳若取了皁豆、新鮮花瓣投入水中,淡香緩緩溢出。

  “娘娘身上嬌嫩,落了好些痕跡。”芸清微微蹙眉。

  芳若忽想起什麼,從袖中掏出一盒膏脂,“這膏脂有淡痕之效,是方纔太醫院的仲乙醫士親自送來的,說是君上特意吩咐的,奴婢這豬腦子竟給忘了。”

  皇甫明月心頭又是一陣熨帖,卻也對君亦止的細緻體貼逐漸習以爲常。

  她仍闔着眼,微微笑道,“放那兒吧。”

  “皇后娘娘,今早小韋大人遞了口信進來,要奴婢代爲轉達。”芸清手上輕柔,捏着皇甫明月的肩頸。

  “義兄找本宮何事?”皇甫明月問。

  “小韋大人說婉夫人體弱,大佛寺清湯寡水,每日抄經唱誦恐熬不住,想請娘娘想想辦法把婉夫人接回宮中。”

  “娉婷妹妹乃義兄的親表妹,到底是比本宮多了一層血脈,本宮這才坐上後位,他見着君上對皇甫氏態度軟和,便迫不及待想讓娉婷妹妹來分本宮的寵。”皇甫明月輕哼,“她身子骨好着呢,素來沒有什麼三災六病的。”

  芸清眼眸轉動,仗膽說道,“君上從前就看不上婉夫人,婉夫人蒲柳姿容,和皇后娘娘比之,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便是回到宮中也不會對您產生威脅,此事不過是舉手之勞,小韋大人畢竟是大將軍的義子,您的義兄,他既有此求,娘娘何必駁了他的面子,反傷了父子、兄妹情分?”

  皇甫明月聞言,倏地睜開眼,明豔雙眸泛着冷,“祭司局說她衝撞了本宮,會對本宮不利,她好好兒在大佛寺喫齋唸佛爲君上與本宮祈福消災是哪裏不妥?你非要勸本宮將這晦氣放在身邊,是腦子壞了?還是存心想讓本宮不順?”

  何況連君上都說除了她之外不再納妃,她好不容易得到這樣的專寵,怎見得着有人在旁巴巴盯着,隨時想要撲過來分一杯羹?

  芸清臉色一白,撲騰跪下,“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失言。”

  皇甫明月悠悠轉頭看向芳若,“芳若,你來幫本宮推拿。”

  芳若側足而立,聽到皇甫明月喚自己伺候,先是一驚,然後急忙應“是”。

  芸清跪在地上挪了挪,讓出位置來,芳若誠惶誠恐地站到皇甫明月身後,伸手輕柔地揉捏起來。

  “芸清,你向來不是個熱心腸的人,莫不是義兄與婉夫人給了你什麼好處?”皇甫明月聲音愔淡。

  芸清膚粟股慄,連磕了幾個頭,“皇后娘娘,奴婢只是怕韋家與咱們生了嫌隙,大將軍在小韋大人身上傾注心血頗多,所謂‘鬥米養恩,石米養仇’,維持一段關係不易,奴婢全是爲了皇甫家着想,請娘娘明鑑!奴婢跟着娘娘這麼多年,忠主不二,娘娘是最清楚的,奴婢怎會生異心啊!奴婢方纔是鼠目寸光,未曾想到祭司局那一層,這才說出這等蠢話,請娘娘饒恕奴婢......”

  “罷了,就罰你一個月的月錢吧。只是你該知道,你是本宮的人,應該處處爲本宮着想,官場庶務、人際世故自有父親操理,本宮這裏,只有一件事最緊要,那便是維繫與君上的夫妻之情,早日誕下龍子,任何有悖之人事,你要想辦法替本宮規避纔是,怎麼能反給本宮添亂呢?若非你自小跟着本宮,今日你這番話就該你領上二十杖了。”皇甫明月語氣柔緩下來。

  芸清含淚點頭,“多謝皇后娘娘。”

  “起來吧,本宮忽然想喫豌豆黃,你讓小廚房做些來。”

  “是。奴婢這就去。”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七月流火,八月伊始,自乞巧節後,珣陽下過兩場夏雨,暑熱之氣有所消減,早晚的風帶了些許涼意。

  雲樂舒從相府出來,提着公孫朔硬塞給她的一小壺桃花酒,又想起早間在王府聽君亦遠提起,雲湞與關雪河回了百靈山中拜祭,卻不曾久留,心裏感慨萬千。

  這桃花酒原是江九皋十年前與羅不悔一起埋下的那一罈。

  前幾日起了壇,江九皋便捧着酒去相府邀公孫朔共飲,兩人對酌徹夜,也酣醉了徹夜。

  江九皋知道雲樂舒常往來相府,特意留了一小壺,讓公孫朔轉送給她。

  街邊叫賣聲迭起,大小攤子擠靠路邊,攤子後是鱗次櫛比的連廊商鋪。

  紅幡風動,車水馬龍,賣貨郎挑着貨擔,肩上搭着褡褳,脖子上掛着一隻撥浪鼓,沿着人流夾隙穿行,擔子被蹭得左擺右晃。

  雲樂舒一時不防,被他一側貨擔子輕撞了一下,險些打翻了酒壺,發出一聲輕呼。

  “你看着點呀,可別把我家公子撞傷了!”阿兆怒目圓睜,將雲樂舒護在身側,瞪眼看向那老實巴交的賣貨郎。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在下冒失了,公子無事吧?”賣貨郎受了一驚,忙俯身致歉,擡眸見面前的年輕公子明眸皓齒,皎如玉樹,不禁一怔。

  雲樂舒拉了拉阿兆,與他一笑,“無礙的,沒撞到實處。”

  貨擔子渾似個百寶箱,琳琅滿目,有針頭線腦,刺繡花樣,草履鞋襪,玩具土儀,什麼玩意兒都有。

  因方纔的碰撞,竹筥裏其中一個小匣子翻倒一側,露出裏面一疊的黃紙。

  雲樂舒好奇問道,“這是什麼?”

  人潮來往頻繁,賣貨郎微微側身,說道,“啊?哦,這是大佛寺求的護身平安符咒,公子若感興趣,咱們挪至空曠處說話吧。”

  三人便沿着街道退到一處人稍微少些的巷弄外。

  賣貨郎取出一頁遞給她看,“君上與民施恩,命大佛寺每年三節前後無償向百姓分贈護身福符,稱爲‘賜福’,持符咒之人可避邪祈吉,長樂永康,這符咒靈驗得很,公子可拿來贈予長輩小兒或妻妾朋友,老少皆宜,男女不忌,不貴,一張只要十錢。”

  掌心大小的黃色符紙,上面以硃砂勾繪符文,蜿蜒線條佈滿紙面,隱隱嗅出沉香香味。

  沉香昂貴,也只有大佛寺這樣的皇家寺廟纔會拿來薰紙。

  “不是說這是大佛寺無償分發的嗎,爲何你卻拿來販售,還賣這麼貴?”阿兆狐疑側目。

  賣貨郎長相憨實,急忙解釋道,“這符咒由寺中高僧親筆畫下,又在釋迦牟尼佛、文殊菩薩、普賢菩薩前開光點眼,是最靈驗珍貴之物,大佛寺乃皇家寺廟,咱們老百姓平素不得入內,只能在山門兩側自行燒香祈福,可遠觀而不得近前,可想而知,這樣的香餑餑自然惹得人人爭搶,大佛寺的僧人每日于山門處派贈香客,日日供不應求,這幾張還是我和家中幾個丫頭小子排了好久隊纔拿到的,過幾日便是中秋佳節,我還要漲價呢,十錢已是實惠價了。”

  雲樂舒聽他這番說法,便對護身符頗爲心動,開口道,“你這裏統共有幾張?既這般靈驗,我全買了。”

  雲樂舒見他不像狡猾奸販,身上衣裳破舊,鞋子都破了口子,便不與他砍價。

  賣貨郎喜出望外,“我這裏一共六張,一共六十錢。”他看眼前公子豪爽慷慨,端方有禮,又熱心道,“公子可往香料鋪子買些現成香料和香囊,讓人將香料與護身符一同封在香囊中,再轉贈於人,中秋節馬上就到了,公子將這香囊作爲節儀贈出,正表拳拳心意。”

  “那你再賣我些針線吧。”雲樂舒接過護身符放入懷中,將腰間荷包正準備取出銀錢。

  “啊?公子要針線作甚?”賣貨郎迷瞪地問道。

  “香囊自己縫更顯心誠,這符咒興許更靈驗些......啊......我是說,我打算叫我家丫頭幫忙做幾個香囊,阿兆,這活兒就交給你了。”雲樂舒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瞬刻將話頭轉向阿兆。

  阿兆呆呆地看着她,心想自己長這麼大何時拿起過針線?

  “公子有這樣的玲瓏心思,倒比女兒家還要心細些,給。”賣貨郎笑着從貨擔中取出針線,遞給她,“這針線便送給公子了,謝公子幫襯在下生意。”

  錢貨收訖,雲樂舒拉着阿兆又道,“阿兆,陪我去買香料和縫製香囊的布料及掛飾。”

  “姑娘,咱們爲何不直接住在王府呀,咱們今天去了王府看側妃娘娘,又轉去相府看相爺,這會兒繞路去東市買香料和布料,又要折騰好久才能回家呢。”阿兆攢眉苦臉跟在她身邊發牢騷,“側妃娘娘的肚子那樣大,總勸我叫姑娘留下......”

  雲樂舒捧起桃花酒看了一眼,眼底是微茫的惆悵,“阿兆,咱們一會回去僱個車吧,左右不過幾日功夫了,再堅持幾日。”

  阿兆挽住她的手臂,“今日王府的接生嬤嬤說側妃娘娘還有幾日臨盆,姑娘還是要走嗎?”

  “不說這些,咱們快些去東市吧,去晚了鋪子都關門了。”她不正面回答,拉着阿兆快步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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