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火樹銀花不夜天

作者:壑中溪
君亦止見她已釋然,亦暗暗鬆了口氣,心裏歡喜,“我爲你備了生辰禮,等到了晚上,我帶你去看。”

  他輕輕將她的手握在手心,總不敢信,她與他竟通了情意。

  “可是我的生辰已經過了。”雲樂舒提醒道。

  君亦止似是很久都不曾這般快意過了,臉上延綿笑意,久久不散。

  雲樂舒知道他同自己一樣,滿心皆是失而復得的快樂和慶幸。

  “五月十八日雖是過了,也能補過。”他笑,“這麼多年你從未慶祝過生辰,便從今年開始,每一年我都陪你過,可好?”

  “好......”雲樂舒點頭,心中一片暖意,像寒冬臘月圍在爐前烤火,心裏冰封萬丈,正在一點點消融。

  她出生那日,母親血崩,自此壞了身子,熬了些日子便永辭人世。

  薛府的人都說是她剋死親孃,以命抵命,所以她從來不過生辰,這麼多年她幾乎都快忘了自己的生辰。

  君亦止輕撫她左手腕上的結心扣,“當日送你結心扣,期望同你結心,後來你卻離我越來越遠,我那時只道此物的傳言是匠人自己編出來譁衆取寵,渲染擡價的,現在看來,許是錯怪人家了。”

  天朗氣清,馬車行到一處靜謐村落,二人見炊煙裊裊,羣山映水,綠林成帷,想下車走走。

  雲樂舒便叫車伕停在村口,又給銀錢叫他自去尋些喫食。

  車伕乃是相府的小廝,不肯拿她的錢,只說自己帶了乾糧,讓他們儘管遊玩,自己在原地等候。

  二人男裝扮相,俱是光風霽月,偏拉着手,舉止親暱,引得不少人好奇窺視。

  雲樂舒不肯再讓他拉手,幾步向前,與他拉開距離,恰見一個賣酒釀圓子的小攤,再也走不動路。

  “我餓了......我早上剛醒就被你們誑來,都沒喫過東西。”她嘟着嘴,嬌嗔可愛,顧自拉了個小杌子坐下。

  “給娘子賠罪,賠十碗如何?可能消氣?”他眉眼皆是笑意,寵得沒邊,依着她坐下,幾乎與她黏在一處。

  小攤的大娘看着她,笑嘻嘻道,“相公、娘子要幾碗酒釀圓子?”見他們燕爾甜蜜的模樣,又故意打趣,“小相公,小桌兒窄,您坐另一側也可,瞧你家娘子被擠成什麼樣兒了。”

  另外一桌亦是年輕夫妻,二人也看了看他們,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你又暴露我......”她擡臂將他往外推了推,轉頭與大娘道,“大娘,要兩碗。”

  “一碗即可。”君亦止揚手。

  “你方纔還說要賠我十碗的......”她摸摸肚皮,以示抗議。

  “圓子不克化,晚上還要去鏡水樓,留着肚子喫好喫的。”他捏捏她的臉。

  聽他說到鏡水樓,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大娘,就一碗吧。”

  大娘端來圓子,卻只給了一碗一勺。

  酒釀圓子冒着熱氣,香氣襲人,雲樂舒看了隔壁分食的小夫妻,略有些不自在地握着勺子。

  君亦止起身又取了一隻勺子來,“喫吧。”

  二人喫完酒釀圓子,在不大的村落四處漫步,蒼翠樹林,隱着茅屋人跡。

  山風時來,帶來柴火和食物的香氣。

  這裏沒有人認識他們,他們像普通的夫婦並肩遊逛。

  心中多少有些感慨,若時間就此停住,該有多好。

  “我能問問你要送我什麼禮物嗎?”她好奇地問。

  “叫阿止哥哥,便告訴你。”他挑逗。

  她哽住,羞赧地轉身就走,“不叫。”

  “你從前可是每日都這樣喚我的。”

  “還不是被你誘騙......”

  二人玩賞半日,又坐上馬車,回到珣陽街市時已是傍晚,見得鏡水樓珠簾繡額,燈燭晃耀。

  君亦止吩咐車伕回府,自己帶着雲樂舒沿長橋臥波,蜿蜒河道前行,從一片璀璨彩燈裏分撥而出,入了鏡水樓。

  那年正是歲末新年之際,鏡水樓數層樓閣人滿爲患,歌舞昇平。

  今夜是中秋前夕,樓中卻也是人聲鼎沸,喧闐不休。

  仍要了三樓那間臨窗靠水的雅間,二人相對坐着,面前的菜餚正是那年二人品嚐過的,只是多了一碗長壽麪。

  香濃的湯汁堆起勁道的寬面,掌心大小的荷包蛋煎得焦香,碗邊是燜過的香蕈菇、茄沫肉末,還有切片的鮮綠菜心。

  雲樂舒雙手貼着碗壁,嗅着湯麪的香氣,眼中亮晶晶的。

  “我第一次喫長壽麪,謝謝你......”她持箸夾起麪條,輕輕放在嘴裏。

  “一口喫完,不可以咬斷。”君亦止故意嚇唬她。

  於是她只好慢吞吞地往嘴裏送,又不好意思在他面前滋溜出聲響,喫得彆扭。

  君亦止顧自倒了酒,見她終於快把面喫完了,給她斟了酒,“願你歲歲年年,長長久久,安康,喜樂。”

  她喫完最後一口面,喘了口氣,接過酒盞,“聽說生辰日壽星可以許願,我希望,再也不要有變故。”

  窗外月華似練,遠近燈火千重,樓間珠歌翠舞,圍紅點綠,急拍繁弦,一場接着一場。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兩個人喫得七七八八,君亦止拉着她便要出門,“走吧,去看看我爲你準備的生辰禮。”

  “生辰禮?”她聲音裏透着驚喜,以爲那碗長壽麪便是生辰禮。

  她抱着酒壺不肯撒手,“可是我還沒喝夠......”

  他回頭,笑盈盈地哄她,“我讓人備了一條船,船上有喫的,有各樣的酒,今晚允你喝個夠。”

  “你何時還準備了船......”她驚訝地跟在他身後出門,才發現門外守着的是晏子繆。

  可惜還沒來得及與他打招呼,人已被君亦止拿披風裹住,擁着下了樓。

  鏡水樓下河道縱橫,燈船千檣,舟楫流動,笙簫嘹喨,兩岸月滿星橋,彩燈輝照,映得河面浮光躍金。

  船兒悠悠盪在河面,船尾老翁持槳輕劃,晏子繆抱着劍坐在其旁。

  船上有軟塌方桌,有小食清酒,四周掛起縹緲的簾幔遮擋。

  雲樂舒靠在船欄處,撩起簾幔,看岸邊的繁華夜景。

  君亦止隨手從身側取了一壺酒遞給她,“喏,沒騙你吧,這裏有很多酒。”

  小船緩緩前行,兜過兩座橫橋,轉到一處半圓的空曠之處停住,君亦止轉頭喚她,“不要眨眼睛。”

  雲樂舒擡眼看去,四處無人,但見船前不遠有一片浮在水面的沙地,其上立着數根長杆,四周的彩燈和燭火黯淡了許多,不禁疑惑起來。

  三聲合掌響起,有嗶嗶剝剝的聲響傳來,而後天地間像下起了螢雨,忽然洞亮起來——

  雲樂舒驚歎地撥開遮眼的簾幔,趴在船欄上,半邊身子探了出去,卻被君亦止拉了回來抱在懷裏。

  他下巴抵着她,聲音清亮,“這是我送你的火樹銀花不夜天,喜歡嗎?”

  她眼中全是流動的光采,亂溢的火花。

  燈排火樹,自那片沙地往外一圈圈延伸,長杆上有線牽引,將他們所處的一隅半圓絲織一般構成疏密一致的網格。

  一列列一行行,織出了銀光萬道,如夢似幻的綺麗美景。

  銀花成雨,火焰像雨絲縷縷垂落,在河面上墜落成繁星,最後又落在她的眼中。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雨,璀璨如星的雨,能照亮夜空的雨,絢麗奪目的雨,爲她一個人而下的雨

  她倚在他懷裏,身上暖烘烘的,眼睛發燙,心臟狂跳,酡紅臉頰貼着他溫暖胸襟,而後微微仰起,殷紅脣瓣稍微往前一湊,便吻上他惹了酒香的脣。

  日月經天,江河行地,船浮在水面,雨落入洲河。

  人事永恆,各有歸宿,唯願眼前人是命中人。

  這是她頭一回主動吻他,酒香蓋不住她櫻脣的甜,生疏又倉促地湊過來,巴巴地想要證明什麼。

  他先是驚詫,看見她長睫緩緩覆下,虔誠地閉上眼睛,連漫天的火花銀雨都顧不上看。

  他小心地回吻她,沉醉在她脣齒間的流連裏。

  這個吻很漫長,長到火樹銀花燃燼方了。

  她臉上滾燙,咬了咬脣,聲音訥訥,“這一次,我沒有騙你,我發誓我是真的喜歡你。”

  他心情極好,俊逸的面容在夜裏如同明珠一樣煥亮,眉眼含笑,又哄她道,“你喚阿止哥哥,我便信你。”

  他擁着她,脣抵着她玲瓏耳尖,不疾不徐地引誘,直到她小臉通紅扭過頭去,甕聲喊了句“阿止哥哥”才肯停下逗弄。

  “我也喜歡你,不,是愛——”他回以同樣情深。

  秋風清,秋月明,影入波心江水流,蘭舟催欲歸,賞月對酌正爲樂,何妨疏狂圖一醉?

  簾幔飄飛,把酒試醉,月下心飛,風前骨醉,君亦止醉裏望月,覺得今夜連月亮都要比從前圓滿。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雲樂舒醉醺醺地靠在他懷裏,一時分不清身在現實或虛幻。

  只覺得若只是做夢,她寧願永遠不要醒來。

  二人依偎在一處,時而喁喁私語,時而歡聲大笑,竟這麼相擁着睡在船上,直到天明。

  均是彼此兩年來最徹底、最快意的一次放縱。

  兩人徹夜未歸,王府不見着急,紫璃領着府中人有條不紊地籌備中秋家宴並兩個孩子的生辰宴,又讓人備了沐浴盥洗用具,只等着君亦遠、雲樂舒二人回來。

  直到晌午,二人才緩步前來,身後跟着阿兆與晏子繆。

  長煙、皓月見了人,忙不迭地撲上去,又是一人抱着一條腿,奶聲奶氣地喚,“姨母去哪裏了?”

  皓月乖覺,見姨母臉紅紅的與皇伯伯一同進來,想了想便撒了手,改去扒拉君亦止的衣襬。

  君亦止單手將她抱起,笑着問,“怎麼了月兒?”

  “爹爹說皇伯伯和姨母在卿卿我我,你們去哪裏卿卿我我了呢?”童年無忌,卻惹得堂間紫璃、公孫朔、元郡望幾人捧腹大笑。

  君亦遠連忙將兩個孩子攏回自己身邊,“席面要開了,你們先去洗漱一番,再入座用飯。”

  待沐浴過後,換了衣裳,二人才回席間。

  君亦止讓晏子繆呈上給孩子的禮物,是兩柄純金匠造的金喜字小如意,光澤耀目,刻鏤精美。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紫璃起身謝道,“妾身替兩個孩子謝過君上賞賜,來,長煙,皓月,跟皇伯伯說謝謝。”

  長煙拉着皓月,兩人恭恭敬敬地鞠躬,異口同聲道,“謝謝皇伯伯的禮物。”

  君亦止看着粉雕玉琢的兩個活寶,慈愛地笑,偷偷在桌下輕輕捏住雲樂舒的手。

  “姨母也有禮物要送給你們哦,長煙的是一把桃木劍,姨母親自打的絡子,舞起來定是赫赫威風。”雲樂舒立時抽開手,臉頰有些赧紅,轉身把桃木劍遞給長煙,又將手上一個兔子形狀的毛絨小挎包遞給皓月,“諾,皓月最喜歡毛茸茸的小兔子,姨母在邯臨時見到這個小包馬上就想到皓月了。”

  兩個孩子興奮得撲到她懷裏,一人親了她一口,“謝謝姨母!好喜歡姨母的禮物!太愛姨母了,姨母真好!”

  “看來朕的小如意是沒送到小壽星的心坎上。”君亦止自嘲地笑笑。

  引得公孫朔附和,“可不是,就連我親自挑選的禮物,這兩個精靈鬼也沒這麼喜歡。”

  “義父說笑了,孩子還小,就圖好玩,我這些原也不值什麼錢。”雲樂舒捏了捏皓月的臉,耐心地幫她跨上小包。

  紫璃道,“長煙皓月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禮物便是他們的姨母!這回,不走了吧?”

  皓月眉飛色舞地揹着包溜了出去,長煙揮舞着小木劍也跟了出去,嬤嬤侍女忙跟了出去。

  雲樂舒下意識看了君亦止一眼,發覺他也在看着自己,鄭重搖了搖頭,“不走了。”

  “元太醫,當年你救朕一命,今日又千里送妻,朕真不知該如何謝你。”君亦止親自爲元郡望斟酒,自己也舉杯起勢,“你淡泊名利,什麼都不要,朕只能敬你一杯酒,聊表謝意。”

  “先生,你......”雲樂舒才知道他果真是深藏不露。

  “丫頭,我無意瞞你,前塵舊事我不習慣與人言,此番陪你回京,是不忍見有情人天各一方,想要成全你,今日見你心中已有章程,我也可功成身退,這杯酒便權當是祝福,望君上與你恩愛白頭,攜手餘生。”元郡望欣慰地舉起酒盞。

  “多謝先生,讓我能正面自己的心意。”雲樂舒也舉杯,衆人隨飲。

  午後,元郡望收拾行李,打算回邯臨,“丫頭,你的東西,我再讓人給你捎來。”

  雲樂舒送他上馬車,笑道,“那些醫書和手稿就辛苦先生安排了,其餘的也沒什麼了,先生保重身體,後會有期。”

  送走元郡望,幾人回到房中。

  “西北重鎮,如今實際是韋顯宗在掌兵,以防萬一,朕已下密令要求各州府都督設重兵在要塞、關隘處嚴陣以待,若西北不能心平氣和交出兵權,奮起相抗,正好師出有名,以謀逆罪鎮壓。”君亦止撫着茶杯上凸起的紋飾,平靜說道。

  他當日在心裏暗暗定下兩年之期,不是因爲這時候恰瓜熟蒂落,而是他只能忍耐至多兩年。

  他錨定了時間,緊趕慢趕,如今終於要開始動手。

  分明早已在心裏醞釀排演多時,每處關竅,每個樁子,每一步動作都反覆與心腹敲定,可雲樂舒這時闖到他身邊來,他反而多了一層瞻前顧後的憂懼。

  他怕自己算漏了什麼,怕自己辜負她那份遲來的愛意。

  “希望能兵不血刃繳了西北兵權吧。”公孫朔道,“別太擔心,如今朝中都是自己人,金陵府尹是閒引閣中人,礦產、鑄造場都在咱們手裏,又有廉劌坐鎮,汴州槐裏的都督府也是我們的人,憑他西北的鎮國大將軍有多威猛善戰,如今也老了。”

  “還是先下旨讓皇甫丹一家遷回京都吧,放在咱們眼皮子下面看着,才能安心。”君亦遠點頭。

  “這兩年皇甫一黨雖然鬆懈了許多,畢竟老奸巨猾,只怕不會毫無戒心應召入京。”君亦止抿脣,眉毛不經意攏出幾分不甚明朗的情緒。

  “咱們捏着他的女兒,他不會輕舉妄動。”公孫朔安撫道,目光緩緩看着屋外明媚的天氣,又轉到雲樂舒身上,悠悠道,“希望這些事情早些歸塵,也好讓你們名正言順地在一處。”

  “我在這裏,等你的好消息。”雲樂舒坐聽了許久,知道此事兇險,也知道她回來,讓他多了幾分後顧之憂。

  她柔柔的目光朝他看過來,好像有異樣的安撫功效。

  君亦止心定了定,“我將阿兆和子繆留給你,你去哪裏都帶着他們我才安心,接下來會很忙,但我會出宮來見你,你等我。”

  她乖乖點頭,“嗯。”

  喜歡美女扶額,剛出狼窩又進虎穴!請大家收藏:美女扶額,剛出狼窩又進虎穴!書海閣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導航

熱門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權所有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