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可願意作我的皇后
皇甫丹與薛家自知已無退路,號令全軍以破釜沉舟之決心背水一戰,加上嶽國馳援獻計,這場戡亂平叛可謂千難萬險。
先是軍中那個精通武學兵法的廉劌,他本在軍中擔任軍師,其人神變不窮,善於任勢制勝,藍玄與之配合默契,二人在榆關一戰大破敵軍,其領命在金陵軍器所鍛造的一批精銳兵器,囊括投擲彈、狼牙捶、飛鑲、戈、戟等,亦是克敵制勝的關鍵。
可榆關敗退後,此人竟莫名失蹤,至今尋之未着。
何堅率汴州都督府屯兵反了之後,趁亂搶掠戰馬、戰車、弓箭、皮甲、櫓盾、雲梯無數,燒後方糧草數十車。
兵器戰馬軍需告急,糧草藥物軍醫均可從滬西金陵調用,可兵器卻成難題。
前線傳來的戰報一封比一封兇險,君亦止給雲樂舒的家書卻永遠和風細雨,安定平和。
雲樂舒與君亦萱心驚肉跳地等着捷報,等成了兩樽望夫石。
自廉劌失蹤後,戰場上逐漸出現多種新穎武器,叛軍似乎深諳圖璧大軍操練技巧,慣用兵器及制敵關竅,所用兵器不僅削鐵如泥,還與圖璧大軍常用兵器相生相剋,致軍中兵器損耗嚴重,補給不及。
君亦止等人方知廉劌此人竟投了敵軍。
好在金陵有豐富礦藏,又有軍器鑄造場,工匠都是現成的,君亦止與副將、軍器所主事加急鑄制新軍器,又從其他州縣調配補給,加之徵用了楚家的私人冶煉場,方解了燃眉之急。
可沒過多久,金陵遭逢大雨,礦藏挖掘時地表塌陷,死了百來人,鐵礦採掘的速度慢了下來。
這邊鐵礦採掘不順,那頭楚家的冶煉場也出了事,一夜之間被炸成了廢墟。
所幸圖璧兵多將廣,軍隊訓練有素,兵器雖落了下風,亦能斬將搴旗,百折不撓。
戎馬倥傯,險阻艱難地鏖戰半年,在君主及主將的帶領下,圖璧大軍過關斬將,反戈一擊,終於收復獻安、榆關等地,汴州也在陳孚的表裏相援下收回囊中。
何堅帶着親兵逃離,餘下軍隊全部招降納叛,迴歸圖璧軍營。
皇甫丹一族,薛文夫婦,君亦榮被當場絞殺,薛若柳與其子已被提前押送返京,拘禁在大理寺獄,薛錦下落不明。
宣歷八年,圖璧終於結束了陰陽易位,皇甫一族矜功恃寵,乾綱獨斷的局面。
君亦止回京時,已經是鷙鳥潛藏,熊羆窟棲的十月。
孟冬十月,北風徘徊,鴻雁紛紛南飛。
君亦止也似鴻雁歸家,將大軍甩在身後,自己輕騎減從奔赴回珣陽,歸心似箭。
有人在等他......有人想見他
走時未春深,滿城煙柳色,濛濛樓臺隔,他滿眼不捨,更兼滿心的國禍隱憂。
歸時漠漠北風呼嘯,衰楊葉盡,關山蒼茫,心裏如釋重負,一心只想見到她
暮色融金,天地昏昏,阿兆與晏子繆候在少無人煙的支道,身旁停着馬車。
不遠處站着雲樂舒,她正徘徊踱步,遙遙望着城關方向。
天色越來越稠,天地交匯處緩緩顯出一片即將落幕的紫黃色彩,她穿着煙紫色的衣裙,頭戴帷帽,站在風中翹首期盼,逐漸被天際的餘色描摹成一道玲瓏剪影。
輕柔的帔帛環繞在她身上,彷彿隨時就要飛走,帷帽紗巾飄揚,將人襯得渺若煙雲,飄逸得如同敦煌飛天的仙子。
城關方向傳來篤篤馬蹄聲,阿兆激動地扯了扯晏子繆的衣角,“是君上!”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看向暮色裏的雲樂舒,見她擡手掀了帷帽,信手拋了出去,像一隻靈俏的狐狸,迅捷地往馬蹄聲響起的方向跑去。
白色的馬奔跑在暮光中尤其矚目,阿兆只覺那馬兒快得幾乎要飛起來,像一道閃電在眼前掠過。
山塢藏在暮色裏,高高的杉樹生長在緩坡闊地上,連綿如畫。
疾趨的女人與攬轡勒馬的男人,在蒼茫天地間,朦朧得只餘兩道暗影,卻那樣動人。
阿兆從沒見過這樣好看的兩道影子。
從很遠的地方迎面相奔,背後是蜿蜒山塢,樹影重重,那影子奮不顧身地穿行而過,去到彼此面前,然後融到了一處——
君亦止滾鞍下馬,雙臂張開,靈巧的狐狸迫不及待地撞到懷裏。
“阿止哥哥......”她柔聲喚道。
他捧起她的臉,顧不上回應她,情不自已地吻了下去,兩人心跳得很快,沒一會便覺喘不上氣,這個吻不得不倉促結束。
“你信裏總說安好無虞,讓我看看是不是真的無事。”她伸手就要去摸他的胸。
“回去再讓你仔細檢查,我們先回宮吧。”他聲音裏透着疲憊,雲樂舒觀他臉色不佳,忙扶着他往阿兆、晏子繆的方向走去。
皇甫丹叛國反君,掀起天崩地坼的一戰,令無辜百姓深受兵燹之苦,幾欲令圖璧覆宗滅祀。
此戰雖然奏捷,卻仍有很多戰後建修,州法規復,軍隊休整,安民恤衆的事情要做。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南方還好,除了流民問題,大抵還算正常,北邊,尤其獻安、榆關、金陵幾處淪爲戰場的州縣如今一塌糊塗,需要朝廷馬上派人前去主理一應事宜。
聽聞金陵洪澇肆虐,已毀了許多沿河道的房屋商鋪以及低窪農田,汴州、槐裏靠海,馬上又要進入海嘯盛行之季。
圖璧遭此一劫,還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恢復過來。
嶽國橫軋圖璧北隅,國力日益壯大,在此戰中未得好處又徹底與圖璧翻了臉,始終是個埋在地下的隱患,不知何時會爆發。
是以,圖璧雖平了內亂,仍是倒懸之急。
好不容易纔重逢相見,雲樂舒不想他還爲國事煩心,便不問他軍營裏的事情,只關心他的身體,或說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兩個人相依坐在馬車裏,雲樂舒靠在他肩頭,說的是分別半年來自己的情況。
她不厭其煩地分享些瑣事,繪聲繪色地與他說長煙皓月的的趣事,又說君亦萱婚事,說自己悄悄學了琴,還央着肖嬤嬤教她做他喜歡喫的糕點,後宮事務她也在金嬤嬤的指導下條條件件都理地妥帖,還說爲慶祝他歸來她特意命人設了家宴
男人的重量壓在肩頭,雲樂舒才發現他竟慢慢支撐不住倚着她睡着了。
她個子比他小了很多,他這樣靠着反而不自在,她想抽出手來調整姿勢,讓他睡得舒服些。
卻發現自己的手被他緊緊攥在手裏,怎麼都抽不走。
她於是無可奈何地笑,梨渦像蜜一樣甜。
她小心翼翼用另一隻手輕輕描摹他山巒般雋秀的眉毛與鼻樑,利落如刻的下頜和豐盈似露的脣。
只可惜閉着眼
若是再用那溫柔多情的眼瞳看她,她只怕此刻便要忍不住去吻他,她這般想着,竟鬼使神差地真去偷親他。
他額間微微一蹙,卻沒有醒來,看來是真的鞍馬勞倦。
車簾拂動,漏入銀華疏影,君亦止像是長久難得好眠終於安然入眠一般沉沉睡着。
沉睡的俊顏透着安然和鬆懈,雲樂舒忍不住又吻了吻他的臉。
那時候他也是這樣,奔命一般,馬不停蹄地跑到汴州見她
在軍營已舉行過犒賞慶功宴,大軍仍駐守在邊境,未調回京師,君亦止只讓逐玉率襄援前線的金吾衛回京戍防待命。
藍玄作爲主將,被留在邊境清理戰場,整編叛軍,君亦止亦有心讓他戍守西北,與其父一南一北鎮守疆域。
君亦止甫一回宮,君亦萱便眼巴巴地找來承天殿,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會兒不去長樂宮等家宴開席,跑來承天殿做什麼?”君亦止在馬車上歇了一路,回宮沐浴更衣,換了一身暗紫紋雲紋團花常服,卸了玉冠,束以玉簪。
洗去舟車勞頓的疲倦和風塵,身上只餘滌淨清爽的閒適。
雲樂舒臂上搭着他的玉帶,在替他平整衣襟,看着君亦萱,瞭然一笑。
“萱兒恭喜皇兄得勝歸來,不知皇兄身體可康健?”君亦萱笑嘻嘻問道,看了一眼眉眼間還殘存疲累之色的君亦止,又問,“爲何藍玄他沒與皇兄一起回來?他之前答應我,這場仗打贏了就回來的。”
“朕覺心口疼......”君亦止眉宇輕蹙,作出絞心之狀,雲樂舒忙側身往前,一臉擔憂,“怎麼突然心口疼?”
“張太醫不是隨軍了嗎,他沒給皇兄好好看診嗎?”君亦萱道。
君亦止摟過雲樂舒,語氣喟嘆,“金嬌玉貴,捧在掌心養大的妹妹,面對出征歸來、九死一生的哥哥,卻只有假情假意的關心,心裏想的都是別人......做哥哥的怎麼不心痛?”
雲樂舒才知他是裝的,嗔怪地掙開,把玉腰帶隨手塞回給他。
“......萱兒就是好奇,問一問罷了。”君亦萱面露赧意,扭了扭自己的衣角。
“藍玄如今是一方主將,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朕將他留在西北頂皇甫丹的空缺,萱兒可願意遠嫁西北?”君亦止垂首繫腰帶,帶鉤卻怎麼都扣不上,雲樂舒只好上前幫他的忙。
“朝中又不是隻有一個武將,我看五哥哥如今應付起國家大事也像模像樣了,皇兄派五哥哥去歷練歷練,把藍玄調回來吧,我不喜歡西北......”君亦萱深深抿脣,急巴巴說道。
“真是女大不中留,妹妹終究是別人家的,只會心疼別人,還好朕與你五兄身邊有人疼,要不然這心都涼透了......”玉帶繫好,他便順勢抓住了身邊人的手,炫耀般地朝君亦萱戲笑。
君亦萱被他一陣挖苦,忍無可忍,將雲樂舒拽過來,氣惱道,“姐姐,你看皇兄他,他就是故意氣我的......你管管他......”
“欸?你這丫頭怎麼還不改口叫皇嫂?”君亦止又將人拉回身邊。
雲樂舒受不了兄妹二人幼稚的耍鬧,“好了好了,多大個人了,還和妹妹這樣鬧,先去長樂宮吧,長煙皓月還等着見皇伯伯呢。”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君亦止這才收起玩笑,正色道,“萱兒,你的婚事朕放在心上,但你要懂事,要知道先國後家的道理。”
雲樂舒也道,“萱兒,你皇兄不易,大大小小許多事都要他親力親爲,絞心費腦,若有其他選擇,他自然也緊着你的婚事,你若是真的愛藍玄,便是天涯海角也願意隨他去,西北有什麼不好呢?那裏有藍玄呀。”
雲樂舒說這話的時候,君亦止忍不住癡癡地看她,目光裏着了迷。
她設身處地地爲他辯解,對他的關心情見乎辭,他心裏一陣觸動。
爲了他,她留在這逼仄而狹小的四面宮牆中,只因爲其間有他
君亦萱瞥見自己哥哥黏糊糊的目光,又見雲樂舒神色溫柔,兩個人站在一起那樣般配,那樣繾綣,倒認真琢磨起西北與藍玄孰輕孰重來。
姐姐不也爲了皇兄,舍了自由?
他們兩個如今憐我憐卿,鶼鰈情深,不也幸福美滿得很?
雲樂舒與君亦止對視一笑,挽過他的手,三人才一起往長樂宮去。
雲樂舒命人在長樂宮擺了桌。
因戰亂方休,一切從簡,只讓御膳房做了些家常菜,讓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喫餐家常便飯。
公孫朔在前線傳捷報前已帶着賑災銀出發到乾州、邯臨等地行安土息民、賑災收撫之事,眼下未歸。
是以只有君亦遠一家四口加上君亦萱在席上。
半年未見,兩個孩子又長高不少,乍一見君亦止還有些怯生拘謹,被雲樂舒逗了逗,又盯着人看了半晌,才認出那是他們的皇伯伯。
“煙兒,月兒,莫不是才半年未見,便把皇伯伯忘記了?”君亦止慈和地笑,拍了拍掌,張開了手。
長煙行路如風,蹭蹭幾下跑到君亦止膝前,一本正經地拱了拱手,一臉崇拜,“皇伯伯安好,姨母說皇伯伯殺敵打仗,好威風!”
口齒較之前清晰不少,穿一身福紋小襖,顯得神采奕奕。
皓月仍有些靦腆,被紫璃輕輕往外拱了拱,纔到君亦止跟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雲樂舒,又好奇地擡頭看君亦止。
“快抱抱皇伯伯。”雲樂舒對她溫柔一笑,鼓勵她主動親近。
“等煙兒將來長大些,皇伯伯便帶着你騎馬射箭,將皇伯伯的弓馬技藝都教你,到時候煙兒能比皇伯伯更威風。”君亦止左手抱起長煙,見皓月慢悠悠蹭了過來,心裏一喜,“月兒也長大了,越長越好看,像你姨母養的白兔一樣可愛。”
“嘻嘻,月兒好久沒見到皇伯伯了,月兒想皇伯伯......”皓月說話還是帶着奶氣,看着俊俏的皇伯伯彎腰慈笑地誇自己,小臉粉撲撲的,又有些得意,竟忘了羞怯,主動投懷送抱,擠到了君亦止懷裏。
君亦止眉開眼笑,抱着兩個孩子愛不釋手,逗弄了許久也不願把孩子放下。
回頭卻見雲樂舒在一旁靜靜看着,漆黑的眸閃着晶亮的光,卻難掩其中一縷惆悵心酸。
紫璃轉頭與君亦止道,“君上,兩個小鬼頭太鬧騰,大半日都不曾好好喫東西,讓嬤嬤帶下去用點飯,也好讓大人好好兒坐着說話用膳。”
君亦止便將兩個孩子放下,笑道,“好,來,你們兩個隨嬤嬤喫飯去吧。”
“叛軍之事總算休止了,來,讓我們舉杯慶祝一番,皇兄此番辛苦,前線的將士們也功不可沒,但願圖璧從此海宴河清,長治久安......”君亦遠牽頭站起,高高舉杯。
“也偏勞五弟坐鎮京中爲朕操勞國事了,有五弟、舅父在京主事,朕心甚安。”君亦止端起酒盞,目光深晦,“希望圖璧能如五弟期許,江山永固,再無內憂。”
這場叛亂已然使圖璧大傷元氣,將此前點滴積累下的優勢賠了大半。
不過,扳倒了皇甫丹一黨,使圖璧日月重光,也還算功成。
幾人舉杯共飲。
“皇甫丹一死,兵權回到兵部,殘黨欲孽便不成氣候了,誰也不能隨意左右朝綱......”君亦止語氣沉沉,似乎意在言外。
衆人看向他,他緩緩將目光移到雲樂舒臉上,“朕心裏有件事懸在心上,如今也不想再等了,這幾日所有事情都仍由五弟代勞,朕,要着手準備立後之事,舒兒你......可願意作我的皇后?”
滿席皆驚。
雲樂舒看着他認真的模樣,愣了一愣,纔回過神來,“你是在詢問我的意見?是不是我不答應,你就放棄這件事?”
君亦止眼波微動,卻還是忍耐道,“我答應你,不會逼你,你若不願......”
“還記得數年前某人就說要立我爲後,那態度頗爲霸道強勢,不容置喙,至今我還記得某人那副欺人尤甚的模樣......”雲樂舒笑得揶揄,眼見君亦止一臉喫癟的模樣,心裏暢快,捧起酒盞小啄了一口。
紫璃與對面的君亦萱暗自竊笑。
“彼時是我不好,你不情願是應該的,但我如今誠懇問你,你爲何還是不願?”君亦止奪過她手中的酒盞,與她對視,不願放過她臉上的每分情緒。
他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對她的態度感到忐忑過。
雲樂舒笑吟吟看着他,“我何時說過我不願......”
“那你是答應了?”君亦止喜道。
“你們倆打情罵俏,歡天喜地,朝中一堆事情還是要臣弟來擔,算了,能看到皇兄這吞聲飲氣的委屈模樣,也算是值當了,你們放心籌辦去吧,臣弟必當盡心佐政,不叫你們爲瑣事煩心。”君亦遠總算聽明白雲樂舒是在翻舊賬打趣人,哈哈一笑,插話道。
君亦止乜他一眼,含情脈脈地盯着雲樂舒瞧。
“立後大典無須鋪張,一概大禮全免,便張貼皇榜,公示天下吧,如今這境況,若還大操大辦,只怕令臣民不滿,況且此前他們也對我有意見,還是低調些吧。”
君亦止不肯,“我不願你委屈。”
“我何時注重過這些虛禮,若非怕你誤解我的心意,我連後位也不屑要,與你相知相許,白頭到頭便是了,何須那紙冊書?”
君亦止哽住無言,默默抓住她的手,眼裏星光耀耀。
他真不知道自己還有何不安的,她對他的愛,明晃晃,亮堂堂,不加半分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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