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優柔第十四 6

作者:墨香銅臭||


  魏無羨把花驢子留在山下,邁過石牆的殘垣,順着山道往走。品書網不多時,便看到了一座無頭石獸。這尊石獸沉逾千斤,鎮守山道多年,周身爬滿藤葉,凹陷處遍佈苔痕。獸頭被人以重斧劈下,扔在不遠處,示威般的砸了個粉粹。劈面嶄新,露出雪白的石膽。再走一段,遇到的另一尊也是被從頭到腳劈成了兩半。

  魏無羨一猜便知,這些肯定是當年他身死之後,由衆家壓在亂葬崗風水穴位的鎮山石獸。這種石獸有鎮陰驅邪之能,工藝要求極高,造價也十分昂貴。如今怕是全都已經被人毀壞了,當真暴殄天物。

  魏無羨和藍忘機並肩走了兩步,無意間一回頭,見溫寧已經出現了。

  他站在這尊石獸旁,低頭不動,道“溫寧?你在看什麼?”

  溫寧指了指石獸的底座。

  這尊石獸壓在一截粗圓的矮樹樁。矮樹樁旁,還散佈着三個更小、更矮的樹樁,似乎被大火燒過,都是焦黑的。

  溫寧雙膝跪地,五指深深插入土地之,抓起了一把漆黑的泥土,握在手心,低聲道“……姐姐。”

  魏無羨不知該說什麼,走過去,用力拍了拍他的肩。

  在魏無羨的人生之,有兩段極爲煎熬的歲月,都是在這個地方度過的。他原本沒打算要故地重遊的。

  而於溫寧而言,亂葬崗則更是一個永難忘懷的地方。

  一陣冷風席捲而過,樹海簌簌而響,彷彿千萬個細小的聲音在竊竊私語。魏無羨側耳凝神細聽,單膝跪地,俯下身,輕輕地對着身下的土地呢喃了一句什麼。忽然,一處土面微微拱了拱。

  像是從黑色的泥土裏開出了一朵蒼白的花,一隻骷髏手臂緩緩地破土而出。

  這小半截骷髏臂婉轉無力地揚着,魏無羨伸出一手握住了它,身子壓得更低,長髮自肩頭滑落,掩住了他的半張臉。

  他將脣湊到這隻骷髏手邊,輕聲細語,然後靜默,彷彿在聆聽什麼,半晌,微微頷首,那隻手又縮成了一個花苞,重新鑽回地底去。

  魏無羨站起身來,拂去身下泥土,道“這幾天陸陸續續抓了一百多人來,在崗頂,都還活着。可是,抓人的人都已經下山了。不知他們究竟想幹什麼,總之小心些。”

  三人再往走,迎來了一些佇立在山道旁的破敗棚屋。

  這些房屋大多很小,構架簡單,甚至簡陋,一看便知是匆匆搭建。有的已被焚燒得只剩下一個架子,有的整座屋子向一側坍塌,保存最完好的,也有半邊被砸得稀爛。受了十幾年風吹雨淋,無人照看,個個猶如衣衫襤褸、苟延殘喘的幽靈,沉默地俯瞰着山下來人。

  自從山之後,溫寧的腳步一直格外沉重,此時,站在一座屋子前,又邁不動步子了。

  這是當年他親手搭建的一座屋子。在他離開之前,這座屋子還是完好的。雖然簡陋,卻是一個完好的遮風擋雨之所,住着他熟悉的人、珍視的人。

  所謂“物是人非”,好歹還有“物是”,可此情此景,連睹物思人,都做不到。

  魏無羨道“別看了。”

  溫寧道“……我早已經想到會是這樣了。只是想看看,還有沒有東西留……”

  話音未落,殘破的屋子之,突然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個人形。

  這條人形朝屋外蹣跚走來,那張腐爛了一半的面容暴露在稀薄的日光之下。魏無羨拍了一下手掌,這具走屍渾然不覺有異,繼續朝他們走來。魏無羨從容退了兩步,道“被陰虎符控住了。”

  已經臣服於他的屍傀儡,不會再受陰虎符控制。同樣的,已被陰虎符操縱的屍傀儡,也再不會聽從他的命令。規則簡單粗暴先到先得。

  溫寧一步前,咆哮着一把將它的頭顱扯了下來。隨後,從四面八方也傳來陣陣低哮之聲,黑色樹林裏,慢慢走出了四五十隻走屍。這些走屍男女老少不一,大多數很是新鮮,身穿壽衣,多半是最近各地失散的那些屍體。藍忘機翻出古琴,信手一撥,琴音如漣漪般四下散開,剛剛將他們包圍起來的屍羣霎時跪成一圈。溫寧雙手舉起一隻格外高大的男屍,將它拋到數丈之外,胸膛被一根尖銳的樹枝穿刺,卡在枝頭掙扎不已。魏無羨道“別跟它們糾纏,直接山!”

  也不知金光瑤這幾天拿着陰虎符究竟瘋狂地召了多少走屍,一波接着一波,三人一邊退屍一邊往山撤,越靠近亂葬崗頂,屍羣越是密集。參天的黑樹林空,琴聲沖霄,羣鴉亂飛。將近個時辰之後,他們才終於得到了一個休息的間隙。

  魏無羨坐在一頭被損毀的鎮山石獸吁了口氣,自嘲道“從前都是我拿這玩意兒對付別人,今天終於輪到別人用這玩意兒對付我。我現在知道陰虎符有多可惡了。換了是我也想把做出這鬼東西的人弄死。”

  藍忘機收起了琴,從袖抽出一柄長劍,遞給他,道“防身。”

  魏無羨接過一看,正是隨便。那天切完瓜後,他隨手把劍一扔,藍忘機又將它收起來了。他拔劍出鞘,凝視了這雪白的鋒刃一陣,果斷又將它插回去,笑着道“謝謝。”隨手將它佩在了腰間,並沒有使用它的意思。見藍忘機凝視着他,魏無羨抓抓頭髮,解釋道“太多年不用劍,都不習慣了。”說着又嘆了口氣,道“好吧,其實真實原因是我現在這具身體靈力低微,算有品寶劍也沒法發揮它應有的威力。所以,還是有勞含光君保護我這個柔弱男子了。”

  藍忘機“……”

  柔弱男子坐了一會兒,終於扶着膝蓋站起身來。三人又往走了一段,最終,在山道的盡頭,看到了一座入口黑漆漆的山洞。

  這個洞口高寬皆五丈有餘,還未走近,遠遠的便是陣陣陰風來襲,彷彿還能聽到若有若無的人語呻|吟。

  傳說夷陵老祖殺人煉屍、做絕傷天害理之事的老巢——伏魔洞。

  伏魔洞穹頂高闊。三人屏氣凝神,潛行入洞,誰也沒有腳步聲,倒是從洞穴深處傳來的人聲越來越大越雜。

  魏無羨對洞地形瞭如指掌,走在最前,在某處了個止步手勢。

  主洞離他們只有一壁之隔,透過石壁的窟窿,能看到一個可容納千人的洞穴,央坐着一百多個人,手腳皆被捆仙索牢牢束縛着。而看這一百多人都年紀極輕,看服色和佩劍,竟然都要麼是品級頗高的門生,要麼是直系的世家子弟。

  魏無羨與藍忘機對視一眼,還未低聲交談,忽然,一個坐在地的少年道“要我說,你當時不應該只捅他一劍,你爲什麼不直接抹了他的脖子?”

  他聲音其實不大,但伏魔洞很是空曠,一開口迴音嗡嗡,是以根本不用偷聽也一清二楚。這少年一開口,魏無羨覺得略微眼熟耳熟,好一會兒纔想起來,這不正是那天和金凌打架的金闡嗎?

  再一看,這名子弟身邊那個面色冷沉的少年,不是金凌又是誰?

  金凌看都沒看他一眼,悶頭不語。他身旁一名少年腹傳來響亮的咕咕之聲,道“他們已經離開好幾天了,究竟想怎麼樣?要殺要剮給個痛快。我寧願夜獵被怪物咬死,也不想在這裏被餓死啊!”

  這少年絮絮叨叨,正是藍景儀。金闡道“還能想怎麼樣?肯定又是想在射日之徵裏對溫狗做的那樣,把我們煉製成他的屍傀儡,然後、然後再用我們去對付我們的家人,讓他們下不了手,讓敵人自相殘殺。”他咬牙道“卑鄙魏狗,毫無人性!”

  突然,金凌冷冷地道“你給我閉嘴。”

  金闡愕然“你讓我閉嘴?你是什麼意思?”

  金凌道“什麼意思?你聾了還是傻了,聽不懂人話?閉嘴,是讓你別吵!”被綁了這麼久,金闡早渾身暴躁,怒道“你憑什麼讓我閉嘴?!”

  金凌道“你在這兒廢話有個屁用,多吵幾句繩子能斷?聽得人煩。”

  “你!!!”

  另一個年輕的聲音道“咱們現在被困在這裏,山那麼多走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衝進來。這種時候你們也要吵架?”

  這個最冷靜的聲音正是藍思追。金闡道“是他先發瘋的!怎麼,你自己可以罵,不許別人罵?!金凌,嘿,你以爲你是誰?你以爲斂芳尊是仙督,你今後也是?我不閉嘴,我看你……”

  “咚”的一聲,金凌的腦袋突然撞了過來,金闡痛得大叫一聲,罵道“要打架,奉陪啊!老子正窩火着呢。你個有娘生沒娘養的!”

  聽了這句,金凌更是怒不可遏,被捆着不方便動手,他胳膊肘和膝蓋並用,連連出擊砸得對方嗷嗷直叫。可他是一個人,金闡卻是個往常總是前呼後擁的,幾個少年一見他喫虧,立刻嚷道“我來助你!”一齊圍了來。藍思追坐在附近,身不由己被他們捲入了羣毆的洪流,一開始還能勉強勸告“都冷靜、冷靜”,可錯捱了幾記肘擊之後,他痛得連連皺眉,臉越來越黑,最終大叫一聲,索性也加入了混戰。

  外邊三人都看不下去了。魏無羨率先跳到伏魔洞前的石階,喝道“喂!都看這裏!”

  他這一吼在伏魔洞嗡嗡作響,幾乎震耳欲聾。扭打作一團的少年們擡頭望去,藍思追看到了他身旁那個熟悉的身影,喜道“含光君!”

  藍景儀嚷得更大聲“含光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闡驚恐道“你們高興什麼?他們……他們是一夥兒的!”

  魏無羨邁入伏魔洞來,將隨便拔|出鞘,隨手往後一拋,一道身影閃出,接住了劍,正是溫寧。這羣世家子弟又是一陣鬼吼鬼叫“鬼鬼鬼鬼將軍!”

  溫寧揚起隨便,朝金凌一劍劃下,金凌咬牙閉了眼,豈知周身一鬆,捆仙索已被隨便的鋒芒斬斷了。接下來,溫寧在殿四下行走,斬斷捆仙索。被他鬆綁的世家子弟逃也不是,留也不是,內有夷陵老祖鬼將軍和正道叛徒含光君,外有無數嗷嗷待食的走屍,進退兩難,只得縮在洞穴一角,眼珠一轉不轉盯着面無表情走來走去的溫寧。藍思追那頭卻滿面明光,道“莫……魏前輩。你是來救我們的吧?不是你派人把我們抓來的吧?”

  雖是疑問句,可他滿臉都是全然的信任和欣喜,魏無羨心一暖,蹲下來揉了揉他的頭,把他落難幾日仍一絲不苟的頭髮揉得亂糟糟,道“我?我有多窮,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來那麼多錢僱人。”

  藍思追連連點頭道“嗯。我早知如此!我知道前輩是真的很窮啊!”

  “……”

  魏無羨道“乖。對方有多少人?這附近有埋伏嗎?”

  藍景儀把身繩子甩開,搶着道“對方有好多個人!臉都用黑霧遮擋看不清面容,把我們捆了扔這兒不管了,好像是要讓我們自生自滅一樣。哦哦哦這外面有很多走屍!一直在叫!”

  避塵錚然出鞘,割斷了捆着他們的捆仙索。藍忘機收劍回鞘,對藍思追道“做得好。”

  意思是說,藍思追能保持鎮定,還信任他們,做得好。藍思追連忙起身,對着藍忘機站得端正筆直,還沒來得及露出笑容,魏無羨嘻嘻地道“是啊,做的真好,思追啊,都會打架啦。”

  藍思追一下子漲紅了臉,道“那、那是……方纔一時衝動……”

  忽然,魏無羨覺察有人走近,回過頭,只見金凌手腳發僵地站在他們身後。

  藍忘機立即攔到魏無羨身前,藍思追又站到了藍忘機前面,謹慎地道“金公子。”

  魏無羨從他們兩個人身後走了出來,道“你們幹什麼呢?一個一個疊羅漢似的。”

  金凌的臉色很是怪異,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似乎想說什麼話,可又開不了口,只是用目光盯着魏無羨的腹部那個被他捅過一劍的地方。藍景儀大驚失色,道“你你你!你該不會是還想捅他一劍吧!”

  金凌面色一僵,藍思追忙道“景儀!”

  魏無羨左景儀,右思追,把兩個小朋友的脖子都圈了一把,道“好了,趕緊都出去吧。”

  藍思追道“是!”

  角落裏其他少年還擠成一團不敢動,藍景儀道“走啊?你們還想待在這兒嗎?”

  一名少年梗着脖子道“外面那麼多走屍,你要我們出去……送死嗎!”

  溫寧道“公子,我出去把它們趕走。”

  魏無羨頷首,溫寧登時一陣風一般地颳了出去。藍思追道“捆仙索已經解開了,大不了我們齊心協力殺出去罷了,若你們不走,萬一待會兒我們離開後屍羣涌入,看這山洞的地形,豈不是甕捉鱉?”

  說完,他拉藍景儀,兩人和幾名藍家小輩率先跟在溫寧身後向外走去,一羣少年面面相覷。

  須臾,一人道“思追兄等我!”跟了去,一齊走了。

  這名少年正是當初在義城給阿箐燒過紙錢、撒過熱淚的那小“多情種子”,旁人喚他子真,似乎是巴陵歐陽氏的獨子。隨後陸陸續續幾人,都是次義城的熟面孔。剩下的少年原本猶猶豫豫,可一看,魏無羨和藍忘機正在盯着他們看,這兩個人哪個盯着他們看都讓他們犯怵,只好也都硬着頭皮繞過去了。落在最後的,居然是金凌。

  正當一大羣人拖拖拉拉快到洞口時,突然一道身影被甩了進來,在洞壁砸出一個深深的人形坑。

  灰石簌簌下落,前方傳來幾名小輩的驚呼“鬼將軍!”

  魏無羨道“溫寧?怎麼回事!”

  溫寧勉強道“……沒事。”

  他從坑栽倒,站起來默默把斷掉的手臂粗暴地接了回去,魏無羨定睛一看,只見一名紫衣青年垂手立在伏魔洞前,紫電滋滋在他手下流轉靈光。方纔溫寧是被他這一鞭子抽進殿來的。

  江澄。

  難怪溫寧沒有任何反擊的意思。

  金凌道“舅舅!”

  江澄冷冷地道“金凌,過來。”

  他身後的黑樹林之緩緩走出身穿各異服飾的衆家修士,越聚越多,粗略數來竟有一兩千人之衆,黑壓壓的一大片,將伏魔洞團團圍住。這些修士,包括江澄,皆是周身浴血,一副疲倦神色。那羣世家少年紛紛衝出伏魔洞,口裏叫道“爹!”“阿孃!”“哥哥!”擁入了人羣之。

  金凌左看右看,仍是猶豫着沒有下定決心。江澄厲聲道“金凌,你磨蹭什麼,還不過來?想死嗎!”

  藍啓仁站在人羣之前,模樣蒼老了不少,鬢邊竟出現了縷縷花白。他道“忘機。”

  藍忘機低聲道“叔父。”

  卻仍是沒有站回到他身邊去。

  藍啓仁再明白不過了,這便是藍忘機不可撼動的堅定回答。他神情失望至極地搖了搖頭,沒有再開口試圖勸誡。

  一名白衣飄飄的仙子站了出來,目含淚光,道“含光君,你究竟是怎麼了?你……你變得不再是你了,明明從前你是與他勢不兩立、水火不容的。夷陵老祖究竟是用什麼方法蠱惑了你,讓你站到了我們的對立面?”

  藍忘機沒有理會她。這名仙子得不到回答,只得遺憾地道“即是如此,枉爲名士啊!”

  魏無羨道“你們又來了。”

  江澄冷聲道“當然要來。”

  蘇涉揹着他的那把七絃古琴,也站在人羣之前,悠然道“若非夷陵老祖剛回來生怕天下人不知,大張旗鼓地刨屍抓人,想必我等也不會這麼快又來光臨閣下巢穴。”

  魏無羨道“我分明是救了這些世家子弟啊,怎麼你們不感激我,反而要指控我呢?”

  不少人發出嗤笑,嘀咕道“賊喊捉賊”。魏無羨心知爭辯徒勞無益,也不急於一時,微微一哂,道“不過,你們這次來的陣仗,似乎有些寒磣,少了兩位大人物啊。敢問諸位,此等盛事,斂芳尊和澤蕪君怎麼沒來?”

  蘇涉冷笑道“哼,前日斂芳尊在金麟臺被不明人士刺殺,身受重傷,澤蕪君現在還在全力救治,你又何必明知故問?”

  聽金光瑤“身受重傷”,魏無羨一下子想起他當初偷襲聶明玦時假意自殺的英姿,一時沒忍住,“噗”的笑出了聲。蘇涉眉宇微沉,道“你笑什麼?”

  魏無羨道“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斂芳尊經常受傷而已。”

  這時,忽然有個小小的聲音道“阿爹,我覺得,可能真不是他做的呀。次在義城,是他救了我們。這次他好像也是來救我們的……”

  他順着這聲音望去,說話的又是歐陽子真。然而,他父親立刻斥責了兒子“小孩子不要亂說話!你知道這是什麼場合嗎?你知道那是什麼人嗎!”

  收回目光,魏無羨從容道“明白了。”

  他從一開始明白,無論他說什麼,都不會有人相信。他否認的,可以被強加;他承認的,可以被扭曲。

  原先的藍忘機說話倒是很有分量,但是和他攪合到一塊兒之後,怕是也成爲衆矢之的了。本以爲世家這邊好歹有一個藍曦臣坐鎮,應該還能斡旋一番,誰知藍曦臣和金光瑤都沒有到場。

  當年第一次亂葬崗圍剿,金光善主蘭陵金氏,江澄主雲夢江氏。藍啓仁主姑蘇藍氏,聶明玦主清河聶氏。前兩個是主力,後兩個可有可無。如今蘭陵金氏家主未至,只派了人手接受藍家指揮;姑蘇藍氏依舊由藍啓仁調遣;聶懷桑頂替了他大哥的位置,縮在人羣之,仍舊是滿臉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想幹、”“我是來湊個數的”。

  只有江澄,還是那個周身戾氣、滿面陰鷙、死死盯着他的江澄。

  可是。

  魏無羨微微側首,看到了站在他身旁,毫無猶豫之色、更無退縮之意的藍忘機。

  可是,這次,他不再是一個人了。

  數千名修士的虎視眈眈,卻有一位年人按捺不住,躍了出來,喝道“魏無羨!你還記得我嗎?”

  魏無羨誠實地答道“不記得。”

  這名年修士冷笑道“你不記得,我這條腿記得!”

  他一下子掀開衣袍下襬,露出一條木製假肢,道“我這條腿,是被你當年在不夜天城裏那一晚廢了的。讓你看看,是爲了讓你知道,今天圍剿你的人裏面,也有我易爲春出的一份力。天道好輪迴,報應不爽!”

  似乎是被他所激勵,另一名年輕的修士也站了出來。他朗聲道“魏無羨,我不問你記不記得了。我父母都是死在你手下,你欠下的血債太多,肯定也不記得他們兩位老人家了。但是,我方夢辰不會忘!也不會寬恕!”

  緊接着,第三個人站了出來,是個身材瘦長、目光炯炯、看似一身清骨的年士。這次,魏無羨先行一步,問道“我害你殘廢過?”

  這人搖搖頭。魏無羨又問“我是殺了你父母,還是滅了你全家?”

  這人又搖頭。魏無羨道“那請問你來這裏幹什麼?”

  這人道“我跟你並沒有仇。我來這裏參戰,只是爲了讓你明白冒天下之大不韙、人人得而誅之者,無論用什麼不入流的手段,無論從墳墓裏爬出來多少次,我們都會再送你回去。不爲別的,只爲了一個‘義’字!”

  衆人聞言,紛紛喝彩,歡聲雷動“姚宗主說的不錯!”

  姚宗主含笑退下,其他人倍受鼓舞,一個接一個地挺身而出,大聲宣戰。

  “我兒子在窮道截殺之,被你的走狗溫寧斷喉而死!”

  “我師兄因你歹毒的詛咒全身潰爛、蠱身亡!”

  “不爲別的,只爲證明,世間仍有公道,罪惡不容姑息!”

  “世間仍有公道,罪惡不容姑息!”

  每一張臉都洋溢着沸騰的熱血,每一句話都義正言辭,每一個人都大義凜然,慷慨激昂,義憤填膺,豪情萬丈。

  每個人都絲毫不懷疑,他們此刻所爲,是一件光榮的壯舉,一個偉大的義舉。

  一場足以流芳百世、萬人稱頌的,“正義”對於“邪惡”的討伐!

  作者有話要說吐血。i章節字數不能減少。

  。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導航

熱門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權所有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