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傳信
阿茹仍舊不信。
孫微道:“當初先帝設法奪回江州,將其變成豫章王的封地,爲的就是扼制桓氏。桓氏要打建康,就得過江州這一關。可自從傅誠死去,姚蓉被驅逐,閭丘顏就知道,只要江州防衛得當,荊州的大軍就過不了江州。他既不想陪着桓熠送命,卻又不能堂而皇之地跟桓熠作對,於是只有寄希望於江州。”
阿茹想了想,有了些瞭然之色。
“故而他給世子送來桓將軍,還給王妃通風報信,爲的就是給江州添匕首,將南郡公的野心扼殺在江州?”
“正是。”孫微點點頭,“誰能助他成事,他就會幫着誰。”
阿茹呸了一聲:“這賊頭,全無忠義可言。”
“卻也不能這麼說,”孫微淡淡道,“他只忠於他自己。只要是他想的,必定全力以赴。”
“王妃倒是懂他。”阿茹道。
孫微沒答話,卻想起了姚蓉方纔的話。
——“郎君與王妃是一類人。”
她的脣邊浮起冷笑:“算是吧。”
上輩子,自己畢竟是死在了這人的手上。這輩子,她要想勝過他,便只有下功夫瞭解他。對於閭丘顏這等人,唯有比他自己還了解他,才能穩操勝券。
孫微深知事態緊急,令田瑛無論多晚也要給宮裏送消息,所以一直在麗景閣候着。
到子夜時分,田瑛的人終於來了。
武昌確實出了大事。之所以一直沒有消息,是因爲武昌縣已經被圍城,消息傳不出來。
孫微聞言,一下站起身。
竟被圍城了!
武昌縣是武昌郡的郡治,有守軍五千。只要過了武昌,荊州軍就能直逼尋陽。故而武昌不可丟。
田瑛已經在刺史府召集文武商議對策。
鄧廉繼續向孫微回稟:“幸而前兩日世子前往武昌巡視時,曾令守軍把城外糧倉中的糧食搬到城內,撐上十天半個月並無大礙。”
孫微卻覺得這說法有些不通。
“桓熠可容得他撐十天半個月。”
鄧廉也皺起眉,只得道:“桓熠此來是奇襲。奇襲者,本就是攻其不備。若不能火速拿下武昌縣,荊州軍的奇襲也就算敗了。”
“正是。”孫微道,“故而桓熠今夜必定攻城。”
她想了想,又問:“不知圍城兵馬有多少?”
“斥候不曾細數,不過說城外燈火通明,人數過萬,並且還有更多兵馬正從西邊的汝南源源不斷過來。”
“桓氏可曾宣戰?他們因何緣由興兵?”
鄧廉苦笑:“捉拿叛徒桓安。”
孫微一怔,忽而想起來了姚蓉臨走前說的話:
——“桓安一事,郎君從未出賣王妃。”
如今看來,她說的就是此事。
荊州那邊知道桓安來了江州的,只有閭丘顏。姚蓉說這話,是想替閭丘顏撇清關係。
可若非閭丘顏說的,又是誰透露的?畢竟在江州這頭,知道桓安下落的也只有孫微和司馬雋,以及幾個親信。
阿茹道:“只可惜桓將軍去了江夏,否則到時可以讓他自行出面解決。”
孫微搖搖頭,道:“此事與他無關。南郡公要的,不過一個興兵的理由。即便沒有桓安,也會有別人。當下出了這樣的事,桓安一旦在江夏落入敵手,桓熠必會殺他,他就只有死路一條。”
“那就眼睜睜看着武昌陷落麼?”阿茹問,“又或是讓田瑛即刻發兵,去武昌與荊州軍迎戰?”
孫微又沉吟一番,道:“行軍打仗我不懂,此事不可兒戲。我能做的,只有儘量拖延,等到世子回來。”
“拖延?”
“方纔姚氏說,她今夜宿在何處?”孫微問。
阿茹道:“在東市裏的福來客舍。”
孫微隨即修書一封,讓鄧廉派人送給姚蓉。
使者很快回來,向孫微稟報道:“小人到時,那女子就站在門前,問小人,可是王妃送信來了?她似是一直在等着。”
“嗯。”
孫微心想,姚蓉那妖女,又被她算中了。
“她可說了何時出發?”孫微問。
“王妃吩咐小人轉告她,請她即刻出發,她應得十分爽快。小人是看着她走才離開的。”
孫微頷首,讓使者退下。
阿茹疑惑道:“如此說來,姚氏料到了王妃有求於她麼?”
即便十分不願意承認,孫微也知道,此番,自己又被閭丘顏擺了一道。
“不是姚氏,姚氏只是個跑腿的,她不會幫我,是閭丘顏的主意。他必定早知曉了世子不在城中,然而局勢緊急,若要即刻止戰,我只能有求於他。”孫微道。
鄧廉問:“不知王妃讓閭丘顏幫什麼忙?”
“我卜了一卦,讓閭丘顏設法讓桓熠知道。”
“王妃卜到了什麼?”
孫微擡頭看向天邊的夜色,淡淡道:“他和王磡的死期。”
桓熠視王磡爲宿敵。
上輩子,桓熠和王磡相鬥,王磡顯然是勝者。孫微雖然不知王磡的死期,但她清楚地知道桓熠的死期就在今年冬天,或者說就在兵敗之時。
若桓熠還照着前世的辦法下去,結局並無差別,他死了,王磡還活的好好的。
桓熠雖執拗,卻不過是個看重生死的肉體凡胎。孫微只消告訴他,這場爭鬥,他死在了王磡前面,就足以讓他動搖。
而他若想有朝一日收拾王磡,就需要一個逆天改命的辦法。與司馬雋結盟,就是擺在他眼前的上策。
王磡是司馬雋路上的絆腳石,有朝一日總要除掉。就這點而言,司馬雋和桓熠能坐到一起去。
“桓熠會相信麼?”鄧廉問,“畢竟世子與王磡沾親帶故,他如何不疑世子在背後捅他一刀?”
此事,孫微真心認爲可行,但也並無十分把握。因爲她從未見過桓熠,拿不準桓熠的脾性。不過她曾聽桓安說過,南郡公對她的卜問之術頗是感興趣,興許有一線生機。
“若桓熠還尚清醒,應當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孫微道,“他的身體如何,騙得過別人,卻騙不過他自己。他一旦與朝廷開戰,便是曠日持久的大戰,以他手中的兵馬,首先的被拖垮的是他自己。他要是不打這仗,興許還能多活幾年,看到王磡垮臺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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