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求救(下)
劉柯苦笑:“在下勸過寧將軍,只可惜沒勸下來。”
司馬雋道:“區康這等舉動,與謀逆無異。爲何不曾見刺史上書朝廷?”
“世子都看見了。”劉柯搖搖頭,嘆道,“下官四周皆是區氏的人,他們連我何時起夜都知曉,我若上書,又怎能瞞過區康?區康又如何放過下官?”
司馬雋露出瞭然之色:“刺史之意,梁參軍是區氏的人?”
“若非如此,下官又何須事事詢問他的意思?”劉柯道,“不瞞世子,下官此番來見世子,本就是區康的意思。吳奮確實對世子耿耿於懷,已經在大庾嶺南麓佈下天羅地網。他手上的兵馬,並非五萬,乃有十萬之衆!區康令在下說動世子去剿匪,屆時廣州諸將只是作陪,只要世子入了圈套,便會撤離。世子只有用手上的三百人,對上吳奮的十萬人,可有贏面?”
“如此說來。”司馬雋道,“我倒是要謝劉刺史方纔一番做戲,讓我起疑,免去那真正的血光之災。”
“下官豈敢邀功。”劉柯忙道,“在下久慕世子英明,當今天下,萬不可失了世子。在下所作所爲,不僅是本分,亦是順應天道!”
“可如此一來,刺史就壞了區康的安排。事敗之後,刺史回去後待要如何與區康交代?”
劉柯嘆息:“這些年,下官爲了自保,裝無能裝慣了。一如方纔。此事便是事敗,區康也必定覺得是下官無能所致。不過下官也知道,區康已經漸漸對下官沒了耐性,此舉,既是救世子,也是爲了求世子救下官一把。”
司馬雋頷首,道:“刺史以爲,我該如何施救?但說無妨。”
“下官願與世子聯手捉拿吳奮。只要吳奮到手,供出區氏爲主謀,也就是順理成章之事。朝廷可籍着此事,順勢對幾大豪族敲打一番。如此一來,廣州的燃眉之急也得解,豈非大善?”
“可廣州守軍只五萬,”司馬雋道,“照着刺史方纔所言,百萬流民南下,光是應付日常所需已是捉襟見肘,刺史又能從這五萬人中抽出多少與我去剿匪?”
“下官最多可以抽出三萬人,其餘兵力,還請世子設法調兵馳援。此事着實關係重大,若由着這十萬三仙教亂黨紮根嶺南,豪族勾結,乃後患無窮。到了那時,整個嶺南也難保了!”
劉柯有幾分激動,眼神滿是急切。
孫微看了看司馬雋,只見他仍波瀾不驚。
“刺史與吳奮認識麼?”他忽而問道。
劉柯滿臉難以置信:“世子這是何意?”
“我曾聽聞,吳奮與刺史有往來。不知此事確否?”
劉柯露出難堪之色,又嘆了口氣。
“吳奮與區康關係密切,區康確實曾向下官引薦他。區康之意,讓三仙教亂黨盤踞在大庾嶺的官道上,以阻擋朝廷的勢力。不過,下官一再推拒。身爲朝廷命官,一州刺史,怎會與草寇爲伍?下官所言,乃句句實情,請世子明鑑!”
司馬雋沒有追問下去。
“原來如此。”他說,“刺史放心,此事既然澄清,便無後患。調兵一事非同小可,我須去信與太子商議。”
劉柯卻很是着急:“此去建康,往來數月,只怕不等世子回來,廣州便已經易手。”
“刺史之意?”
“南康就有江州守軍,世子何不就近調集?”
司馬雋想了想,搖頭道:“南康守軍只五千,如何解刺史的燃眉之急?且容我想想辦法。”
正說着,殷聞在外頭道:“世子,外面來了刺史府的信使。他說府中有緊急之事,要請刺史回去處置。”
劉柯趕緊起身道:“這是區康的人,下官不可再久留。調兵一事,還請世子儘快。”
司馬雋問:“刺史處境如此危急,不知日後如何聯絡?”
“請世子派人送信至聽泉巷西起第一間宅院,下官自會知曉。”
劉柯說罷,便不做逗留。
司馬雋站在廊下,看着劉柯離去,若有所思。
忽然,他轉頭看向孫微:“那梁溫的家中,果真能挖出石神主來麼?”
孫微沒想到他還在惦記着這個,不由地笑了笑。
“能不能,世子過幾日不就知曉了?”
她知道,那裏必定是能挖出來的。
上輩子,梁溫當上廣州刺史之後,一年夏季大澇,淹了全城。水退之後,梁溫老宅東南角因圍牆倒塌,清理了一番。挖掘之時,挖出了一塊水神的石神主。
他那時當政頗不得人心,此事發生之後,番禺城中更是傳出流言,說這水患,就是梁溫老宅裏埋的水神引起的。水神要懲戒梁溫,所以招來大水,所以罪魁禍首就是梁溫。
而後,梁溫迫不得已,將這石神主造祠供了起來。建康的貴人們本來就愛好各地的神鬼故事,孫微也跟着聽得津津有味。
司馬雋不置可否,卻也沒有糾纏下去。
“夫人以爲如何?劉柯的話可信麼?”他又問道。
這也是孫微一直琢磨着的。
方纔,司馬雋和劉柯說話時,她只坐在一旁聽着,並不插嘴。在她看來,劉柯雖擺出一副忠厚的樣子,但她上輩子的經歷,纔是實實在在的。
劉柯此人,並不老實。
“些許可信,些許又經不起推敲。”孫微道,“例如他說區康因爲寧將軍所作所爲而遷怒朝廷,甚至於讓祝阿深去劫世子的道。每年往來於建康和廣州的官員不少,從不曾聽聞劫道之事,難道他只盯着世子來劫?再說,區康當下還不成氣候,如此作爲,又對他有什麼好處?”
司馬雋頷首。
“還有一事。我從未說過我此行目的是吳奮,可這劉柯,言語之間全是吳奮。”他說,“我問起來,他也全推個乾淨,彷彿早有準備。”
孫微道:“這廣州,想來還有高人。只是我等在此間,周圍無人可信。”
“卻也不是。”司馬雋卻道。
說罷,他對孫微笑了笑,轉身走進堂中。
孫微訝然,跟着進去,卻發現裏頭已經候着二人,竟是鄧廉和阿茹。
孫微驚喜道:“回來了?”
可阿茹卻神色悲憤,道:“那無恥劉柯滿嘴胡言,冤枉了父親,還請世子和王妃替我做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