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真相
兩人在南海打聽到了許多事。
方纔向劉柯問話之前,司馬雋讓人把他們帶到了屏風後面,讓他們聽聽劉柯的說法。
果不其然,二者說法大相徑庭。
“父親確實與區康矛盾重重,但此事起因,並非父親強佔區氏的莊園,而是區氏在南海郡以強買強賣,侵佔民田。鄉民苦不堪言,告上刺史府,請父親做主。父親保境安民,何錯之有?我父親爲鄉民出頭,與區康反目,這才招致他的忌恨。區康聯合幾個豪族鬧過幾回事,可父親手中有兵,他們終究不是對手。於是他們想到了收買劉柯,讓劉柯對付父親!”
司馬雋道:“你可有證據?須知劉柯乃朝廷命官,若空口污衊,罪加一等。”
“有!”阿茹大聲道:“我還有證人!”
接着,阿茹提起了冼容。
這冼容,是她父親的舊部冼良之子。
在大庾嶺遇襲那日,阿茹就是見着了冼容,於是與鄧廉一道尾隨這冼容到了番禺。
他們目睹冼容入了一處田莊。打探之下,才知那田莊的主人就是區康。
而冼容,正是在爲區康做事。
“鄧司馬想悄悄打探消息,可我耐不住性子,一個人生擒了冼容,將他逼問了一番。”阿茹豪氣道。
鄧廉在一旁撓了撓頭。
孫微笑了笑,道:“他既然願意替你作證,想來,是友非敵?”
“正是。”阿茹道,“卻是我等誤會了冼容。冼良當年因着我父親的案子牽連,被免了官,鬱鬱而終。冼容與我一樣不服,這些年來,他一直想方設法查清當年的真相,盼着有朝一日替他父親洗清冤屈。”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
司馬雋問:“除了你的父親的冤情,他這些年還查到了什麼?”
阿茹道,“還有一件要緊事。區康之所以讓祝阿深截世子的道,其實是因爲北邊有人給區康送了消息,說世子知曉了父親的冤情,特地到廣州來查。不僅要查,還要將區氏和吳奮一道收拾。因此,區康才起了殺心。”
簡而言之,北邊有人想讓他們有來無回。
孫微很是喫驚。
她看向司馬雋,只見他倒是並沒有什麼很意外的神色。
較劉柯而言,孫微自是更相信冼容。
他是殺害寧修的兇手,所以,須得把寧修說成壞人。也是因此,寧修與區康的爭端一事,劉柯對司馬雋撒了謊。
只一步說謊,便要步步圓。
所以當問起區康與司馬雋有何恩怨,爲何截道之時,劉柯的說法絲毫經不起推敲。
“妾以爲,就連劉柯向世子求救的緣由也未必是真的。並非區康對他失去了耐性,而是他對區康的處處設防失去了耐性,所以想借世子的手除掉區康。”
司馬雋頷首:“我料,這本就是他與區康談下的條件。區康願尊他爲刺史,不找他的麻煩,可區康不想再有一個寧修與他對着幹,所以在劉柯身邊安插了自己人。”
說罷,他問阿茹:“那北邊傳話的是何人,你知道麼?”
“冼容還打探不到。”阿茹,道,“他說,區康因着寧將軍,對北邊的人很是忌諱,鮮有往來。連走動也說不上,何來信任?可區康卻偏偏對此人的深信不疑,也不知是何方神聖。”
孫微沉吟:“冼容可見過北邊來的信使?他們穿着什麼衣裳,或是操什麼口音?”
“冼容說不曾見,也有可能是他看漏了。畢竟每日區家人來人往,他不能一一顧及。”
司馬雋思索片刻,忽而道:“也可能這北邊的人,在區康身邊安插了說客。這說客,區康必是十分信任,對他言聽計從。”
孫微覺得,司馬雋這想法倒是最合情合理的。
但雖是如此,衆人也一時沒有頭緒。
司馬雋並不糾結,讓阿茹和鄧廉去歇息。
過了幾日,番禺城中傳來消息,說梁溫的老宅裏,果然挖出了一尊石神主,是水神的。他當即找了工匠,要在原地建一個小祠堂。
司馬雋來告訴孫微這件事的時候,孫微倒是有了些想法。
“妾以爲,世子當好好查一查這梁溫。”她對司馬雋道。
“他是區康的人,再清楚不過了。夫人還想知道什麼?”
“妾以爲此人不簡單。妾先前說劉柯有血光之災,並非嚇唬他。那個要殺他的人,正是梁溫。”
司馬雋看了她一眼,問:“梁溫是區康的手下,會對劉柯動手也不意外。”
孫微想想,也是。
上輩子,梁溫對劉柯動手,最終得了刺史之位。
這刺史之位的易主影響深遠。後來王磡投毒太子,司馬雋將太子護送至江州,並昭告天下,令天下兵馬勤王。其中手握五萬兵馬的廣州刺史梁溫紋絲不動,讓司馬雋的後方空缺了一大塊。
孫微曾猜想,那時王磡、崔泮或閭丘顏結盟圍攻江州,梁溫可能是他們中任何一方的人。可若他是得了區康的意思,令其不可參與朝廷的紛爭,也無不可能。
“夫人莫不是想當廣州刺史?”
孫微擡眼,司馬雋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面前。
“世子何出此言?”她問。
“我看劉柯這廣州刺史當得逍遙自在,遠不如夫人這般將思慮寫在臉上。”
孫微這才發現自己皺着眉,忙舒開來。
“此間前途未明,莫非世子不思慮?”
“自也思慮。”他說,“可我從不糾結於未知之事。”
他說着,徑自隔着案臺,在孫微對面坐下來。
院中傳來陣陣蟬鳴,午間的風拂來,送來潮溼的溫熱。
孫微往外頭看去,盛夏已至。
嶺南的盛夏,就算坐着不動,也能捂出汗來。
司馬雋穿着孫微給他買的莨紗衣,拿起一卷文書翻閱。
那舉止行雲流水而閒適。
孫微看着他,莫名的,焦躁全無。
若是每日也能如此平靜,長居嶺南又有何妨?她想。
“待會喝了藥,夫人且睡一覺,養養精神。”司馬雋道。
孫微:“……”
這犟驢,就喜歡挑她不愛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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