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衛殷:“誰說這個是真的?掛白幡倒是真的,畢竟府裏死了人,掛白幡也說得過去。”
成賢帝眉峯蹙起,聲音倒是聽不出來:“又不是你府裏的,與你沒關係,你掛什麼?”
衛殷眼皮掀了掀,睨了一旁的景長霽一眼:“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
成賢帝本來不悅,聞言聽出話裏深意,挑眉:“你剛剛不是說是假的?”
衛殷道:“囚禁是假的,不過留人倒是真的。畢竟,有人在侯府門前都敢當場刺殺,本王擔心景二回府也沒了,到時候誰賠個景二給臣弟?那不得留在府裏就近護着?”
他這混不吝的潛臺詞,讓景長霽差點不知道如何配合。最後低着頭,在寬袖裏掐了一處穴位,愣是把耳朵脖子而整紅了。
這一幕落入成賢帝眼裏,頗有種惱羞成怒又不敢反抗的模樣。
景長霽本就長得姿容無雙,此刻清雋的少年郎眉眼羞惱帶怒,修長的脖頸低垂,耳根泛紅,加上旁邊站着虎視耽耽覬覦的餓狼,這幅畫面差點讓成賢帝笑出聲。
衛殷原本還擔心景長霽會演砸,此刻瞧見這一幕:“……”
要不是他自己就是本人,他還真以爲這事就是真的了。
這演得是不是也太真了點?
而一旁,太子從兩人進了御書房就沒開過口,垂着眼將成賢帝與衛殷的對話聽入耳中。
這幾天的傳言他也有所耳聞,但沒全信,此刻卻是忍不住偏頭看了左後方站着的少年。
從太子這個角度剛好能看清他泛紅的耳朵以及修長的脖頸。
他腦海裏閃過不久前少年一身血污站在他馬前的畫面,仰着頭不卑不亢卻極力爭得生機。
在霍錦州當初尋來前他其實已經很久沒想起四年前那件事,他那時被五毒派的人追殺下毒嚇得不輕。
他那時候的確是要報恩情,是感激救他的人的。
可後來被救回宮中那段時間發生的事,卻讓他顧不得這點恩,他的性子也在那段時間發生改變,差點連太子的位置都保不住自身難保,又何況只是一個萍水相逢的人?
霍錦州來尋他時,態度謙卑而又討好,他高高在上望着對方,陌生而又自嘲,不知是覺得自己變了,還是對方變了。
但他依然記得自己說過的話,記得他救了自己。
太子給了對方應有的庇護,但也僅僅而已。
直到景長霽站到他面前說自己纔是當初救他的人,說出那些只有兩人知道的事,也重新將他一直壓下去的過往給拉了回來。
同樣記起來的,卻也有當初他被下毒雙眼失明,他僥倖活着回到宮中,面對的不是父皇與母后的失而復得,卻是擺在眼前的殘酷現實。
他那時候才知道,父皇早就起了廢太子的心思,他想立劉貴妃所出的二皇子爲儲君。
剛好他失了明,父皇剛好藉着這個由頭要廢太子。
母后與父皇據理力爭,等父皇走後,母后歇斯底里怪他,怪他廢物,怪他竟然把自己搞成這幅鬼樣子,謾罵與冷漠,他躺在那裏雙眼失明,好不容易活下來的慶幸全都沒了。
只有那段時間的生不如死。
好在他運氣不錯,一劑猛藥下去,他雙眼復明,穩住太子之位,母后再次恢復那個賢良淑德的皇后。
只有他自己清楚,一切回不去了。
他將所有跟那段時間有關的一切深埋心底,性情大變,人前人後兩副模樣,爲自己謀劃。
但這個乍然出現的異數,太子明明不在意的,可看到景長霽擡眼與睿王對視,那些被他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過往被撕開一道口子。
他皺着眉瞧着景長霽,莫名很不舒服。
“太子?”成賢帝的聲音將太子的聲音喚回來。
太子回過神:“父皇。”
成賢帝不滿看了太子一眼:“你皇祖母這幾日心情不好,你與你小皇叔代爲前往雲禪寺祈福,即刻啓程吧,也能趕在關城門前回來。”
這是昨日就說好的,太子領命應下。
景長霽自然也在列,果然和衛殷猜的差不多,成賢帝爲了不讓睿王這一脈留下子嗣,還真的是不遺餘力。
只是轉身時,景長霽不經意看了眼太子,發現太子也一直正面無表情瞧着他,那神色怪怪的,讓景長霽很快斂了眼,只躬身行禮。
太子的朝服從他身前經過,景長霽望着那朝服上熟悉的紋路,心底已經激不起任何波瀾。
從第一世他被處死,到如今重生,他與太子這次只會站在敵對方,他也不會再讓太子得到皇位。
即使太子這輩子還沒做什麼,但第一世的仇,發生過的事,不能因爲太子不記得就這麼算了。
至少太子最想得到的皇位,他偏偏讓他得不到。
除了衛殷和景長霽之外,這次前往雲禪寺代爲祈福的人都提前通知過,所以等一行人到宮門外時,新任國師巫寂早就等在那裏。
巫寂身旁還站着一位身形高大的年輕男子,穿着打扮與大衛朝截然不同,而是北冥朝的裝扮。
景長霽認識此人,是幾年前就來到大衛朝的北冥質子夏侯騫。
景長霽一行人過來後,國師與夏侯騫向太子和衛殷行了禮,等夏侯騫起身,景長霽能感覺到對方的視線一直落在他身上。
因爲停留的時間太長,景長霽皺眉看去。
夏侯騫卻隨即朝他露出一個很是爽朗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還眨眨眼,因着這一笑,被桃花眼襯托的面容愈發俊逸。
景長霽面無表情收回視線,只當沒看到,跟個花孔雀似的。
腦海裏卻很快將第一世夏侯騫的一切回憶一遍,這位夏侯騫風評不太好。
因爲夏侯騫是留在衛朝的北冥質子,身份有些尷尬,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廣爲結交好友,但因着他的身份沒人與他深交,乾脆跑去常住花樓,名聲不比景長霽好多少。
第一世夏侯騫後來爲了救太子受傷,一直病怏怏養在東宮,他見過對方几面,直到後來景長霽死了也沒怎麼聽說過他,他後來的結局景長霽也不清楚。
夏侯騫對於景長霽的冷漠也不在意,反而很是熱情,上前邀約:“景二公子,等下一起騎馬啊?”
他聲音沒壓低,惹來已經走在前面的太子等人看過來。
巫寂與景長霽先前在一品齋有一面之緣,目光轉而落在夏侯騫身上,解圍道:“大皇子,二公子有傷在身,此行路程不短,不能騎馬。”
景長霽先前在狩獵場一身血出現在衆人面前世人皆知,顯然當時手臂傷口這麼深不可能這麼快痊癒。
景長霽朝巫寂感激一笑,眉眼愈發柔和下來,雖然眉宇間神色消失很快,還是被衛殷捕捉到景長霽對巫寂一瞬間的信任。
衛殷眉頭不易察覺輕蹙一下。
夏侯騫挑眉:“這樣啊,那小王也不騎馬了,陪二公子坐馬車好了。”
還未等景長霽出聲拒絕,一道冷笑響了起來。
衆人齊齊看去,夏侯騫原本還帶了幾分笑意的神色對上衛殷沉沉的目光時戛然收回,摸了一下鼻子,顯然把這位主給忘了。
衛殷冷漠把視線轉到景長霽身上:“還不跟上?”
景長霽回神立刻應聲跟上。
夏侯騫落得個沒臉也沒在意,擡步跟上國師,聳着肩八卦朝前頭兩人看去:“國師,你說坊間傳聞真的假的?”
巫寂看他一眼,只是溫和笑笑,擡步與他錯開距離。
夏侯騫嘖了聲:他有這麼討人嫌嗎?
景長霽這邊跟着衛殷上了他豪華版配置的馬車,裏面果然應有盡有。
衛殷上了馬車就在軟榻上閉目養神,單從面容上看瞧不出喜怒,不過這位主還記得管自己,看來高伯對衛殷的重要性比他認知的還要高得多。
“看夠了嗎?”衛殷不知何時睜開眼,景長霽還沒收回的雙目觸及不妨對上衛殷黑漆漆幽沉的瞳仁。
景長霽把目光轉開:“臣子只是想感謝王爺爲臣子解圍。”
衛殷卻是答非所問:“本王倒是好奇景二公子是怎麼認識的國師?”
景長霽一愣:“王爺說笑,除了上次之外臣子並未進過宮,怎麼會認識國師?不過是國師心善爲臣子說了句話,臣子銘記在心罷了。”
“是嗎?”衛殷聲音沒有起伏,聽不出信了還是沒信。
好在接下來一路上衛殷並未繼續詢問,景長霽無聲無息吐出一口氣,看來以後還要更加小心纔是。
雲禪寺離汴京城不遠,他們午時前很順利就抵達到山下。
景長霽只是作爲陪同前來,代替太后祈福還願這種事用不着他上場,所以說起來他此行還是挺悠閒的。
因此上了山入了雲禪寺,等太子、衛殷以及巫寂隨着住持進入大殿,景長霽一行人則是留在殿外。
而離他不遠的地方,一道目光正肆無忌憚落在他的身上,很快擡步朝他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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