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景長霽怔在那裏,竟是一時間忘記了反應。
最先回過神的侍從意識到什麼,刷的一下將車簾落下,擋住衆人的目光。
馬車裏再次暗了下來,衛殷沉着臉低頭望着景長霽,因爲離得太近,加上昏暗,景長霽竟是沒看清衛殷的表情。
只聽耳邊傳來很輕的嗤聲:“嫌命太長?躲不會嗎?”
說話間,衛殷退到一旁,將手裏的羽箭隨意一扔,臉色不太好。
景長霽死裏逃生,長出一口氣,低咳一聲,也沒介意衛殷態度不好:“抱歉,沒反應過來。”
衛殷也想起景長霽不會武,也沒開口,只是有人敢對他的馬車下手,周身的氣息低沉冷冽,能凍死人。
侍從半晌才小心翼翼在外問道:“王爺、景二公子,可有受傷?箭羽射來的方向已經派人去追了。”
衛殷嗯了聲。
景長霽清了清嗓子:“我們沒……”他剛想說沒事,餘光瞥見剛好被衛殷拋到一角的羽箭,剛好在車簾掀起未關嚴的縫隙口,上面剛剛衛殷握着的地方,有很不明顯的血漬。
景長霽一愣,衛殷受傷了?
“二公子?”外面侍從聽他說話說一半急了。
景長霽改口:“王爺手受傷了,勞煩讓個御醫過來。”
隨行的有個御醫,也是以防萬一,沒想到還真用上了。
外面又是一番兵荒馬亂,景長霽將車壁兩邊的燭火點燃,蓋上燈罩,頓時整個車廂亮了起來。
景長霽去看衛殷:“王爺的手受了傷,還是包紮一下的好。”
衛殷深深看他一眼,攤開手:“是受、傷、了。”
景長霽低頭一看,耳根有些紅,掌心很細的一道口子,御醫走慢一點,估摸着傷口自己都癒合了。
景長霽只當沒聽出衛殷的反話,淡定道:“還是瞧瞧,萬一有毒呢。”
衛殷睨他一眼:“你不是大夫嗎?你給本王包紮。”
御醫小跑着到了馬車前,侍從重新撩起車簾,太子依然站在那裏:“小皇叔,可嚴重?”
衛殷指了指景長霽:“藥箱留下,讓他給本王處理。”
御醫不敢開口,去瞥太子。
太子只能應聲,看來傷勢應該不重,或者只是小皇叔不信除馬車裏的景長霽之外的人。
御醫老實把藥箱留下,退到一旁。
車簾重新被放下,景長霽沒耽擱,他雖然只是說說,也擔心箭上真的有毒。
衛殷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不想讓自己死,但救了他是真。
景長霽很熟練找到金瘡藥和紗布,檢查衛殷傷口,血是紅的,應該是沒毒,包紮好退到一旁。
侍從這時到了車窗前,隔着一道簾子稟告:“王爺,射冷箭的跑了,一共派來刺客百餘人,全部自盡,是死士。”
自盡的太快,或者從一開始他們就只是引子,那一箭纔是重點。
衛殷:“刺殺的是誰?”
“這……”侍從遲疑一番,“明面上看,是爲了要景二公子的命。”
景長霽:“……”他原本以爲這一趟他只是湊巧,所以只是單純要他的命?
但想殺他怎麼招不行?何必大張旗鼓?
景長霽想到明面上這三個字,所以還可能是爲了給衛殷添堵,他如今是衛殷的「人」,殺了他,自然能讓衛殷不痛快。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的人死了,好說不好聽。
衛殷顯然也想到這一層,臉色比之前還沉:“去查。”
侍從很快離開,沒多久,大太監前來告知,可否要即刻啓程回城。
衛殷這邊應允後,一行人繼續開始往回去。
好在接下來一路上都安然無恙,等入了城,景長霽一顆懸着的心才放了下來。
衛殷在快到睿王府時纔開口:“這事,本王會給你一個交代。”
雖說他的確是存了心思讓人誤會兩人的關係,景長霽也答應合作,但在他眼皮子底下人差點出了事,那這事就不能這麼輕易算了。
景長霽遲疑一下,還是開口:“這事還不一定,也許單純衝着臣子來也說不定。”
衛殷擡眼看他:“你覺得和殺你大哥的是同一批?”
“有這個可能性不是嗎?”只是他想不通,目前他得到的懷疑對象是許倚林。
但顯然以許倚林的本事做不到這種事。
衛殷沒再說話,顯然這個可能性比是衝着衛殷來的機率低很多。
景長霽這一天受驚不小,等馬車駛入睿王府,預示着危險徹底解除。
下馬車前,景長霽想了想還是開口:“王爺,這事……勞煩幫忙瞞着臣子大哥。”
景文惟雖然命保住了,但還要好好養着。
一旦兄長知道他出了這事,肯定不敢讓他再隨意出門。
衛殷朝前走的步子沒停,只是嗯了聲,分辨不出喜怒。
景長霽先去見了景文惟,安撫一番後回到自己的房間,洗漱好躺在牀榻上,將白日裏發生的一切仔細想了一遍。
看來許倚林這邊要儘快去查,如果不是他,還要繼續往下排查。
景長霽昏昏欲睡之際想起來一件事,他好像給衛殷包紮?
包紮算是治療嗎?
景長霽本來不抱希望,畢竟只有那麼一點小傷口,幾乎不算治療範圍。
只是等景長霽調出透明面板往右上角一瞧,下一刻,睡意徹底沒了。
他猛地坐起身,仔細定睛瞧着右上角的數字,反覆幾遍終於確定,真的寫的是10。
所以……他只是給衛殷包紮了一下多了5個積分?
這讓他想起賈錦榮,當時他可是重新給他敲了骨頭又各種固定包紮下來也才5個積分。
景長霽一時沉默下來。
【系統?】
他喚了一聲,果然如同往常一樣,系統和睡眠一樣,沒回答他。
景長霽徹底睡不着了,最後思前想後想到一種可能性,積分也許和受傷治療的程度沒關係,只和書中角色的重要程度有關。
但這些也只是他的猜測,還需要驗證。
不過如果真的是這樣,找個書中有名有姓的角色,豈不是一次救治就能得到他想要的積分?
景長霽天快亮的時候才睡着,也導致他這一覺起晚了。
等他醒來已經日上三竿,也沒人打擾他。
等景長霽起來後先去和景文惟打過招呼出府,剛走到主院外,管家早就候在那裏。
管家看到景長霽匆匆迎上來:“景二公子,早上府外抓了一個探頭探腦的年輕公子,他說是你的好友賈茂涵,如今關在大堂,公子可要見他?”
賈茂涵?
景長霽沒想到賈茂涵會跑來睿王府,先前不是說了三日後在賈錦榮莊子見?
不過剛好他也有事找他辦,讓管家引路,去了大堂。
到了地方後,管家確定景長霽的確認識對方,主動帶人退下。
賈茂涵看到景長霽立刻撲了過去,在幾步外才堪堪停下:“長霽,我可終於見到你了!”
景長霽瞧着他這鼻青臉腫的模樣:“你怎麼成這樣了?”
賈茂涵摸了摸鼻子:“我被王府的人當成宵小,差點給咔嚓了,這還算客氣了。”
他聽說景長霽昨個兒去雲禪寺差點遇刺,擔心的不行,一大早就跑了過來。
剛探個頭,不到半柱香就被控制住了。
“先不說這個,長霽你沒事吧?坊間現在都傳遍了,說你昨天差點遇刺,是睿王救了你,還傳得特別……”賈茂涵一說沒收住,差點把說書先生描述的睿王如何爲了救景長霽不惜單手奪箭甚至受傷的誇張壯舉都說出來。
景長霽也能想象到:“我沒事,下次不用過來。”
萬一真的被當成刺客給……他可沒辦法把他給救活。
賈茂涵看他真的沒事才鬆口氣:“睿王真的幫你擋箭了啊?”
景長霽:“不是,但也是救了我。”
賈茂涵神色古怪起來:“這樣啊。”
景長霽一看他這表情就知道想多了,但也沒解釋:“你來得正好,我剛好有事找你。”
賈茂涵果然注意力被轉移:“長霽你說!”
景長霽壓低聲音,用只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我出府不方便,你想辦法收買許春生,讓他跟蹤他的嫡兄許倚林,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能打探到許倚林更詳細的事。”
“啊?許倚林?打探他做什麼?”賈茂涵差點沒想起來許倚林是誰,一聽許春生嫡兄倒是記起來了。
那可是前些年京中風雲人物,只是後來年長後低調很多,最近這幾年京中坊間很少談及。
景長霽:“你查的時候小心一些,別讓人知道,寧願查不到,也別把自己搭進去。”
賈茂涵一愣,隱隱有種猜想,又覺得不可能,最終什麼也沒問:“好,這事我即刻去辦!”
說完起身就要走。
景長霽把人拉住,瞧着他身上的擦傷,雖然不嚴重,但……剛好能試一試。
賈茂涵雖然書中是個路人甲,第一世出場後因爲他出事就被送出京了,但怎麼也比賈錦榮有名有姓。
“你等我一下,我給你上了藥再走。”景長霽爲了驗證昨晚的猜測,起身喊來管家讓拿些金瘡藥和紗布過來。
賈茂涵感動的雙眼紅通通的:“長霽,你對我可真好。我皮厚扛事,不用塗藥,過兩天自己就好了。”
景長霽堅持:“還是塗點藥,我給你塗。”
賈茂涵更感動了,在景長霽給他耐心塗藥的時候,眼巴巴瞅着景長霽,看得不遠處的管家瞧得心驚膽戰。
這賈家的公子……怕是不要命了,怎麼能這麼瞧着景二公子?
景長霽很快給賈茂涵塗了藥,等把人送走一看積分,又漲了5個。
如果只是對比治療的複雜程度,肯定賈錦榮更嚴重,但最後兩人積分是一樣的。
但書中賈茂涵比賈錦榮角色稍微重一點,所以這算不算驗證一半?
如果真的不看治療的嚴重,而是分人。
景長霽走出房間,一擡腳上了迴廊,朝着一處走,等到了近前,果然出現兩個侍從攔住他的去路。
景長霽垂眼:“昨日王爺替我擋箭受傷,我想過來詢問一番,王爺傷可好了些?”
兩個侍從對視一眼,沒敢看景長霽,其中一人匆匆進去稟告。
不多時,侍從出來,讓開身:“王爺請公子進去。”
等景長霽硬着頭皮進了房間,深吸一口氣,出府也不安全,如果真的能再得到5個積分,面對衛殷也不算啥。
房間裏依然如上次來的一樣燒着很熱的地龍,讓景長霽一進來就覺得悶熱。
這次沒有隨身伺候的近侍,他繞過屏風,只有衛殷一人穿着白色的裏衣坐在矮几上,正懶洋洋翻看書卷。
景長霽過來後他也沒擡眼,只是等景長霽行禮後,懶洋洋開口:“聽說,你要來詢問本王傷情?”
這話乍然聽着沒什麼,但讓景長霽臉上一熱。
畢竟就昨天衛殷那一道口子,怕是當時就已經癒合了。
景長霽只當沒聽出衛殷話裏有話,硬着頭皮開口一本正經道:“王爺救了臣子,臣子理應前來關心一二。如果可以的話,臣子想替王爺換藥再包紮一次。”
一次5個積分,這波不虧。
饒是衛殷也愣住了,他難以置信偏頭看向規矩站在那裏一臉淡定的景長霽:“??”
衛殷氣笑了:“你說要替本王做什麼?”
景長霽只當沒看到衛殷眼底簇起的小火苗,真誠無辜開口道:“王爺,臣子是真心想替您再包紮一次。”
衛殷沉默良久,不知是不是頭一次見到這種有病的:“行,你包,本王看着你包!”
景長霽瞧着遞到眼前的掌心。
五指修長如玉,膚色偏白,他昨天包紮的時候碰到過,入手玉質般冷潤。
掌心上昨天只有一小道的劃痕,幾乎看不到。
景長霽起身去門口:“王爺需要你們去拿個藥箱。”
衛殷把手裏的書卷一扔,面無表情看着景長霽。
景長霽只當沒看到:他這話說的也不錯,衛殷自己說讓他包紮,那包紮需要藥。
這話等同於他需要藥箱。
門外的侍從疑惑,但沒敢多問,很快拿來一個很齊全的藥箱遞進來。
景長霽隨手關門,重新走到衛殷身前。
衛殷沉沉瞧着景長霽,倒是要看看他耍什麼花樣。
景長霽望着衛殷掌心那早就癒合的傷口,半蹲下來,盯着衛殷森然的目光,按照流程塗藥包紮走了一遍。
衛殷瞧着自己裹着白紗的手掌:“就這?”
景長霽急着想回去看結果:“王爺恢復的很快。”
衛殷如果不是見識過景長霽救景文惟,他懷疑面前站着的絕對是個庸醫。
“你這是什麼意思?”衛殷直接問出來,在他面前裝傻?他能不知道他問的是什麼?
景長霽解釋不清,也不敢開口:“臣子只是擔心王爺。”
衛殷要不是還算了解景長霽,都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假戲真做,故意找這個藉口接近他。
衛殷深深看他一眼,知道問不出什麼,但自己這手也不能白包紮。
“把角落的棋枰拿來,既然來了,陪本王下兩盤。”
“臣子遵命。”景長霽心虛,對於這個要求也沒拒絕。
但這樣一來,景長霽一上午交代在這裏,等好不容易回到房間,迫不及待打開透明面板。
等瞧見上頭赫然的20,嘴角揚了起來。
他現在幾乎能確定,他給人只是單純問診沒有積分,但只要出手醫治,無論病症大小都能得到積分。
而積分獲得的大小與治病的複雜難度關係不太大,反而是書中角色的重要程度關係更大。
還有一點,如果是用積分兌換醫治的人,即使他出手醫治,也是沒積分的,後續有關這次的病也都沒有。
但以後醫治會不會有還不可知。
這從他先前給兄長用三十個積分醫治沒得到積分能看出來。
掌握了這個兌換流程,景長霽望着那20個積分,只需要再得到10個積分,就能準備救治高伯。
接下來兩天,景長霽早出晚歸,以郎中的身份尋到兩個病患出手醫治,得到了10個積分。
而這離他與衛殷先前約定的半月之期也差不多要到了。
第三天早上,景長霽起身後前去求見衛殷。
自從上次景長霽要求替衛殷包紮後,衛殷總覺得這人腦子有病,但疑心未除,只能靜觀其變。
景長霽即使不來找他,衛殷也要派人去通知景長霽,讓他別忘了約定期限。
景長霽見到衛殷後開門見山:“王爺,臣子這邊藥已經配置好了,隨時可以開始醫治。”
衛殷本來正在自己對弈,聞言一愣:“此話當真?”
景長霽:“不敢誑語。”
衛殷皺眉,從暗衛這幾日遞到耳邊的行蹤,景長霽並未去尋藥,只是出門替人醫治。
還是說,這只是景長霽的障眼法。
他有別的門道,不過藉着替人醫治瞞天過海,實則用他們不知道的法子將消息傳遞出去,獲得特殊的藥?
景長霽任他打量,衛殷想破頭也想不到他是憑空將藥兌換出來的。
衛殷越是查不到,越會覺得他深不可測。
如此一來,爲了查明他的身份,更不會讓他出事。
對衛殷而言,自己是敵是友還不可知,若是能收爲己用,自然是好事。
而景長霽也能借着這個由頭,背靠衛殷這棵大樹,在汴京暫時站穩腳跟。
衛殷之所以和景長霽合作,原因也是他能救高伯。
如今景長霽主動提及,藥也準備齊全,衛殷沒不同意的理由。
衛殷很快安排下去,稍後準備醫治。
景長霽在動手術前,提出他的要求:“王爺,臣子的手法屬於巫族祕術,所以不能被外人看到,先前臣子大哥治病時提過。”
衛殷嗯了聲:“所以?”
景長霽:“這次替貴人治病也是如此。”
衛殷沒出聲,景文惟是外人,他治病看與不看他並不在意,但高伯不同,對於這個自幼將他帶大,在養父死後唯一剩下的親人,他不敢賭。
景長霽一身的祕密,是敵是友如今還存疑。
景長霽坦然讓他看着:“臣子知道貴人對王爺的重要性,但臣子與大哥都在王爺手中。兩條命對一條命,王爺可以試着相信臣子一些。”
衛殷瞧着景長霽許久,終究還是不願錯過這個機會:“還有別的要求嗎?”
景長霽道:“臣子替貴人治病的事,需要保密。”
衛殷嗯了聲,確定景長霽沒有別的要求,揮手,原本空無一人的房間出現六個暗衛。
齊刷刷跪在身後,饒是景長霽身體也僵了一下。
生怕這位一生氣,把他直接拉出去砍了。
沒多久,暗衛將高伯房間內所有人都喊走,幾個暗衛守在各個方位,勢必一隻鳥雀都飛不進去。
衛殷:“如此可還滿意?”
景長霽沒別的要求,雖然有系統的屏蔽空間,但爲了以防萬一,還是提出來做了兩手準備。
積分夠了,人也安排好了,景長霽和衛殷去了高伯的房間。
到了門前,景長霽一人走了進去。
房門從身後合上,房間內的侍從早就清空,提前將兩邊的壁燈點燃。
即使關着窗,整個房間亮如白晝。
景長霽擡步走到門口,他去找衛殷時背了一個藥箱,裏面此刻還是空的。
他繞着房間走了一圈,最後重新回到牀前,用積分兌換出一個屏蔽空間。
景長霽重新替高伯檢查一番,一如上一次來瞧的一樣,高伯的身體比上次更虛弱。
他重傷昏迷頭部受到重擊裏面有淤血,加上中毒,雖然得到控制,但因爲昏迷不醒,身體只會越來越不好。
景長霽按照高伯的情況兌換藥劑。
門外衛殷無聲無息站在那裏,他沒開口,旁邊的心腹近侍也不敢出聲。
景長霽這場手術從上午一直到暮色四合。
衛殷也站在門外四個時辰,他仰着頭瞧着迴廊外暗下來的天際,夕陽西落,景色美不可言。
但裏面的光卻像是應不入他的眼中。
身後吱呀一聲響,門終於從裏面打開,幾乎是同時,濃郁的血腥味溢出。
衛殷轉身,漆黑的瞳仁沉沉落在景長霽身上,等窺見他滿是倦怠的面容,冷然的神色稍緩:“如何?”
景長霽頜首:“王爺放心,最遲明早,貴人就能醒來。”
衛殷鬆口氣,卻依然不敢掉以輕心,沒看到人醒來,還不算真的救醒。
景長霽也不在意:“今晚需要好好守着,只要不發熱就沒問題,當然,即使發了熱,我也有辦法降下來。”
他留了五個積分以備不時之需,到時候根據病人情況兌換藥劑。
衛殷嗯了聲:“帶二公子下去歇息,好生伺候。”
景長霽也不在意,他的確是累了,做了八九個小時的手術,勞心勞力,他精神一直緊繃着,也到了極限。
景長霽先回了自己的房間,吃了些東西倒頭就睡。
這一睡直接睡到第二天一早才醒來,他睜開眼看到外面的亮色,沒人半夜喊他,代表高伯夜裏並未起熱,那這時候應該是已經醒了。
景長霽這邊剛有動靜,外面就有侍從恭敬道:“二公子可是醒了?”
景長霽嗯了聲,上前開門,來人不是平時在他院子伺候的近侍,而是衛殷身邊的。
近侍態度也與平時不同,眉眼帶着笑意:“早膳一直備着,公子這會兒可是要用?小的這就派人去送來。”
景長霽應了一聲。
近侍又客氣道:“昨晚大公子來過一趟,小的瞧着二公子睡得香也沒吵着,只說二公子白日裏出府累着了。”
景長霽一看對方這態度就知道高伯怕是醒了:“貴人可是……”
近侍更加敬佩,也沒多言:“夜裏已然醒了,二公子當真醫術神了。”
這幾年主子沒少遍尋名醫,但都只說一句沒辦法。
可如今卻是讓二公子給救醒,以貴人對主子的重要性,日後二公子這份恩情主子定是記下了。
近侍看景長霽沒說話,還當他擔心自己醫術高超的事泄露出去:“二公子放心,主子答應的事自會辦到。已經派人去尋了另外一位神醫,到時候自會將二公子摘出來。”
會醫但醫術一般還能說得過去是藏拙,但這般厲害,只會引來災禍。
這也是景長霽讓衛殷瞞着的原因。
近侍離開去覆命,景長霽用過早膳,先去見了景文惟一趟,安撫好兄長後才繞到前頭打算過去一趟。
剛走到一半,近侍去而復返:“二公子,那位賈公子又來了,可要見?”
景長霽神色一動,離上次賈茂涵過來已經過了三天,許是讓人跟蹤許倚林有了結果。
景長霽先去了一趟大堂,果然賈茂涵正走來走去焦急等在那裏,看到景長霽連忙迎上來,但看到身邊的近侍沒直接開口。
近侍自己尋個藉口把地方留給二人。
等人一走,賈茂涵焦急道:“長霽,不好了!你要不要回一趟景安侯府?”
“景安侯府?怎麼了?”景長霽皺眉。
賈茂涵道:“聽說景安侯要立景成寶爲世子,這大哥才……多久?這也太迫不及待了些?就算要立世子,長子沒了,怎麼着也該是你當這個世子!”
景長霽臉色沉下來,他要與景家斷絕關係,也不稀罕這世子之位。
但該是大哥的位置那就不能讓給別人。
更何況,外界並不知道兄長還沒死,府里老大「剛死」,景安侯這麼快要立世子,也太過迫不及待。
賈茂涵怕他嚇到:“長霽你彆氣,我們好好想辦法的!”
景長霽:“我沒生氣。許倚林那邊查的如何?”
賈茂涵沒想到他話題轉的這麼快:“啊?”
“沒查到?許春生沒答應?”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還要想辦法。
賈茂涵愣愣回神:“啊?答應了,查是查到了一些,但都是些陳年舊事,不一定有用。”
他雖然不知道長霽要查什麼,但肯定和他大哥出事有關,那就是近期的,但他們如今能查到的,都是些舊事,怕景長霽用不上。
“陳年舊事?什麼舊事?”
“其實這事前些年不少人都知道,也不用專門打探,不過這兩年坊間沒人說了,也就淡了。”賈茂涵看景長霽問,也沒瞞着,很快說了。
舊事也簡單,是許倚林年輕時候的事。
許倚林今年四十有二,任職大理寺少卿一職,是二十年前也就是成賢三年時的榜首。
那一年許倚林風光無限,加上許家幾代爲官,給他說媒的幾乎要把許家門檻給踏破。
但都被許倚林給拒了。
不僅如此,後來不到半年,許倚林大病一場,差點沒了。
後來也不知誰傳出來的,說是許倚林早有心上人,只等高中後求娶。
誰知因爲對方身份太低,許家沒同意,只許諾爲妾。
那女子據說不願,直接斷了來往。
後來聽說直接嫁人了,許倚林得知後打擊過大直接病倒了。
“本來一開始這事傳出來沒人信,可誰知……這事還真可能是真的。”賈茂涵也有些感慨。
景長霽第一世年輕的時候頑劣,不喜歡做學問,對朝中這些人過往瞭解甚少。
聽到這話,心裏有了猜測。
果然,賈茂涵繼續道:“後來這位許少卿病好之後,就繼續去大理寺當值了。坊間都是沒事,但一年又一年,許倚林知道如今都沒娶妻。”
景長霽訝異:“當真?”
賈茂涵:“對,所以頭些年這些舊事可太出名了,畢竟這位許少卿年輕的時候長得極好,又是狀元郎,家世也不錯,是位佳婿人選,又癡情。不少人都在賭他什麼時候堅持不住娶妻,結果都賭輸了。”
景長霽將這些事過了一遍,沒說話。
賈茂涵拿出一疊紙:“都過了這些年,許老也早就不管他了,所以許家子嗣單薄。這也是許春生的生母動歪心思的原因。”
按理說選這位許倚林最好,可惜壓根近不得身,所以就把主意打到許老頭上。
可惜許老沒這麼好拿捏,若非老夫人,估計許春生也生不下來。
“這些是什麼?”景長霽把一疊紙卷接過來,等打開,上面寫的都是日子對應的行蹤。
他意識到什麼,眼睛一亮。
賈茂涵拍着胸口得意:“我和許春生分開去打聽的,不過有些打探不到,這許少卿獨來獨往的,在大理寺任職的行蹤真不打探。這些還不全,我和許春生繼續分頭去探。”
景長霽應了聲:“行,你小心着些,別讓他發現了。”
賈茂涵更在意另外一件事:“那景安侯府那邊?我知道長霽你不在意世子之位,但不能白白便宜了老三不是?”
明明該是景大哥的位置,就算往下立世子,也該是長霽的。
景長霽望着一處,眼神深沉:“他拿不到。”
別說大哥沒死,就算是第一世,他們母子也沒得到。
賈茂涵猜景長霽有打算,自從景大哥出事後,他覺得長霽變化特別大。
但也不敢多問,畢竟景大哥都沒了,他也怕提及傷心事讓長霽難過。
賈茂涵說完要走,景長霽起身:“我和你一起出城。”
賈茂涵一愣。
景長霽道:“你大哥該換藥了。”
他留了5個積分,高伯那邊沒了問題,剛好能兌換石膏,提前給賈錦榮換上,也算先補償一點賈茂涵兄弟兩。
賈茂涵卻擔心刺客:“但那些人……”
景長霽:“上次還不一定是針對我來的。”更何況,即使真的是,他也不能不出府。
頂多就是多尋求幾個靠譜的暗衛。
景長霽讓賈茂涵先等等,他硬着頭皮去見了衛殷,不過人沒見到。
近侍像是早就預料到,擺擺手,憑空出現六個暗衛,一看就是能以一擋百的死士。
近侍解釋道:“主子感謝二公子幫忙,二公子在王府的日子,由兩個侍從貼身保護,這六個暗衛則是暗中保護。主子讓二公子可以儘管放心。”
景長霽鬆口氣,有衛殷這話,那鐵定是沒問題了。
景長霽帶着兩個侍從從王府離開,轉道先去了成衣鋪,換裝改了容貌後這纔出了城。
等景長霽過了午時回城,只剩下2個積分。
他沒有直接回睿王府,而是轉道回了景安侯府。
景長霽從馬車下來,前去侯府門前扣響鐵環,看門的小廝看到景長霽瞪圓了:“二、二公子!你怎麼回來了?”
景長霽冷漠看他一眼:“這裏是景安侯府,我不能回?”
小廝趕緊自打臉一下:“小的絕對沒這個意思,二公子請!”
等景長霽帶着兩個侍從回府,小廝趕緊讓人去通知夫人。
景安侯今日休沐剛好在府裏,只是這幾日臉色都不太好。
劉氏哄了好幾天才把人稍微哄過來。
景安侯那天看到老三竟然沒穿孝衣,甚至跟尋常一樣,所作所爲也與平時截然相反。
差距太大,讓景安侯一時難以接受,但這幾日景成寶跪在主院認錯,他心疼兒子,這事也就這麼算了。
至於坊間傳的立老三爲世子這事,的確有,只是景安侯還沒下決定。
劉氏急得不行:“老爺,這些年自從妾身嫁入府中,雖然有些小心思,但哪件不是爲了侯府着想?如今長霽那孩子得了睿王青眼,以他如今對侯府的怨懟,怕是……會攛掇睿王直接撤了咱們府裏的爵位啊。到時候怕是老爺也……”
“怎麼可能?老二不是這種人。”景安侯這話說出來,自己都不信。
劉氏拿帕子擦着不存在的眼淚:“長霽那孩子可是要跟咱們侯府斷絕關係!他什麼不敢的?”
景安侯咬牙:“可就算是請封世子,那按照順序也該是……”
劉氏:“可老爺你公平一些,如果是請封大公子,妾身絕對沒二話。但長霽那孩子與成寶,誰更合適老爺你看不出嗎?”
景安侯聽她提到這個,又氣起來:“這還不是你把人故意養廢的?”
劉氏心虛,很快鎮定自若:“可如果不是他不學無術,妾身即使有這個心,也不會真的成功不是?畢竟大公子可就好好的,怎麼就他廢了?”
“你……老夫不跟你說!”但他性子本就優柔寡斷,枕邊風吹了幾天,他其實也清楚沒了老大,老三的確更合適。
劉氏:“老爺你這麼說,妾身也不管了,等長霽報復咱們侯府,看到時候誰受罪!”
景安侯已經起身,又重新坐回來:“世子的位置可以給老三,但老二……也要回來,待在王府算怎麼回事?你想辦法給他謀個職位,閒職也行。外面都在傳,老二隻是藏拙,老夫瞧着也不像往常那般混賬。”
劉氏冷笑:“老爺,這話你信嗎?”
景長霽是她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到底混不混賬她不清楚?
藏拙?這種忽悠人的話,虧他還好意思說出來。
就在景安侯還要說什麼時,劉氏身邊的老嬤嬤匆匆進來:“侯爺、夫人,二公子回來了!”
劉氏一聽,底氣更足:“老爺你看,妾身說什麼來着?他就是嚇唬你,什麼斷絕關係都是假的!”
景安侯鬆口氣,瞪了她一眼:“當着孩子的面少說兩句。”
別再把人給氣走了。
劉氏沒把景長霽當回事:“老爺,世子的事……”
景安侯還沒回答,景長霽已經帶着人直接進了主院。
院內的人被劉氏嫁進來時換過一遍,都是她的心腹,這會兒看到景長霽帶人闖進來,趕緊去攔,卻沒能攔得住。
景長霽是主子,他們不敢動手,加上身後跟着的兩個侍從,腰間掛着的是睿王府的牌子,他們更加不敢招惹。
景安侯和劉氏匆匆出去,剛到門口,就看到景長霽站在庭院內,頭頂刺目的日光讓他整個人度了一層。
凜然而立,深邃沉冷的目光就那麼隔着衆人望着景安侯,眼底波瀾不驚,半分親情皆無,只有陌生人的冷漠。
景安侯心裏莫名咯噔一下,生出一種慌亂。
他這兒子,竟是比上次見面時瞧着又更加陌生了,甚至有種再也抓不住的錯覺。
景長霽的目光從景安侯面上轉開,落在一圈擋着的下人嬤嬤身上:“不知道的,還以爲兒子這是什麼匪類,只是回趟府就值得這般陣仗?”
景安侯也意識到下人反應過激:“你們做什麼?還不退下?”
“可……”嬤嬤等人看向劉氏。
劉氏輕搖搖頭,嬤嬤等人立刻退到一旁。
這引來景長霽一聲輕笑,說是笑,但絲毫不帶任何善意,那玩味的眼神,看得景安侯臉色不太好:“人也退下了,你這是什麼反應?”
景長霽無辜開口:“沒什麼,只是沒想到半月未見,侯府已經是夫人當家,你這侯爺,看來是有名無實。”
景安侯一開始沒聽懂,慢半拍反應過來先前這主院的婆子家丁竟然只聽夫人的,不聽他的?
劉氏意識到不好,半月不見,景長霽竟然都懂挑撥離間了?
劉氏捏緊帕子,在景安侯皺眉看過來時已經先一步紅了眼:“老爺,他們只是擔心長霽這孩子因爲文惟遷怒我們這才……並非沒把老爺的話當回事。倒是長霽你這孩子,你若是心裏有氣直接說出就好,怎麼一見面就這般詆譭府中下人的忠心?”
“忠心啊?”景長霽慢悠悠開口,在劉氏以爲自己技高一籌已經化解危機時,景長霽朝兩個侍從看去,二人分別朝景安侯與劉氏出手。
兩人出手太快,讓人觸不及防。
幾乎是下意識所有的家丁婆子都朝劉氏前面擋去。
兩個侍從卻在到了近前又一個閃身抽身回到景長霽身後,彷彿剛剛從未出過手。
景安侯也被剛剛那一幕嚇得不輕,等回過神,剛要發火,景長霽慢悠悠下巴輕點了點一側:“看來的確是忠心,不過忠心的好像不是侯爺你啊。”
景安侯順着看去,自己這夫人身前被擋得銅牆鐵壁,他前頭只有寥寥兩人,這對比一看,氣得景安侯臉都綠了。
劉氏臉色發白,她想開口,景長霽卻沒給她這個機會:“聽說侯爺要把世子之位給老三?”
景安侯聽他進府後,張口侯爺閉口侯爺,氣不打一處來:“你這是翅膀硬了,連聲父親都不會喊了嗎?”
景長霽故作訝異:“原來我還被侯府承認呢?我還當上次就說的很清楚,我們已經斷絕父子關係了呢。”
景安侯指着他:“你、你個混賬……”
劉氏卻是一喜:“這是說的什麼話?老爺別聽長霽玩笑,要真的是斷絕關係,這會兒也不會出現在這裏了。”
她的提醒讓景安侯回神,看來老二還是在意世子之位的,否則怎麼回來了?
景安侯臉色稍緩:“是有這回事,你大哥沒了,世子之位自然要重新選個人選,這有問題嗎?還是說,你也想要這個位置?長幼有序是沒錯,可你也要看看,你能不能勝任這個位置,你三弟比你適合。”
景長霽將兩人的表情收入眼中,尤其是劉氏,那按耐不住的小心思幾乎壓抑不住,他懶得與他們廢話:“誰說我要這個位置?”
景安侯脫口而出:“你若是不要,你回來作甚?”
景長霽:“我可以不要,但這個位置是我大哥的,誰都不能搶。”
劉氏沒想到他回來一趟竟然是爲了老大爭世子的位置,可老大已經死了!
劉氏急忙看向景安侯,生怕提及景文惟又讓景安侯心軟,再次動搖想把世子的位置給了景長霽。
“老爺,我們先前說好的……”
景安侯皺眉,想到出色的長子也情緒不佳:“老二,你大哥已經沒了,世子之位怎麼給他?”
景長霽道:“這我不管,當初我生母臨終前,侯爺可是親口應下世子之位只能是我大哥的。當年因爲這個,外祖父一家才這般幫侯爺穩住位置。
否則,你這侯爺的位置能不能保得住還真說不定。如今位置穩了,想過河拆橋?這話好說,是不是不好聽啊?”
當年景安侯府子嗣單薄,景安侯娶他生母容氏時容伯府還沒落敗,因爲容伯爺戰功如日中天,朝中很是得臉。
反觀景安侯府這一脈到了景安侯已經不太行。
後來景安侯娶了他生母,容伯府相助這才穩住位置,沒有被削了爵位或者降爵。
景安侯當時許諾絕不相負,日後爵位會留給容娘所出的孩子。
景安侯也想起過去的承諾,頭疼不已:“可你大哥如今……長霽你說實話,你是不是自己想要這個世子之位?但你着實不如成寶。這些年你自己說說你學問不行,名聲也不行,這爵位交給你,你根本護不住。爲父已經想好,世子的位置給你三弟,至於你,你大哥先前任職翰林院,這地方你進不去,但爲父能進宮求皇上給你討一個閒職。如此一來,兩全其美,你意下如何?”
劉氏雖然怪景安侯將他們的計劃當着這麼多人說出來,但如今也沒辦法。
不把這個祖宗給送走,怕是要把侯府攪合的天翻地覆。
劉氏想着這樣能行了吧?白白便宜景長霽一個官職。
誰知景長霽一開口:“不行。”
景安侯氣得差點厥過去:“那你想怎樣?你大哥沒了,難道讓你當世子?你自己看看你行嗎?”
“我是不行,我也沒打算要啊。”景長霽混不吝開口。
景安侯:“你不要,你也不讓老三當世子,難道讓一個庶子當嗎?”
府裏一共就四位公子,三個嫡子一個庶子。
真的讓老四當,豈不是笑掉大牙?真當他們侯府沒人了?
景長霽:“那自然不行。我說了,該是我大哥的位置,那就只能是我大哥的。”
景安侯愣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劉氏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景長霽一開口,所有人都傻了呀:“世子之位,只能是我大哥的。就算是給個牌位,那也只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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