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能讓成賢帝因此這麼動怒,顯然是他在意的妃子。
二十年前入宮的妃子如今又聖寵不衰的……好像只有一個,那就是……劉貴妃?
景長霽一直等馬車回到王府也沒回過神,恍恍惚惚回到自己的院子,直到被景文惟喊了聲才驚醒。
怪不得當時皇上因爲劉貴妃病重離席後許倚林心神不寧甚至潑了自己一身茶漬,原來也是擔心劉貴妃。
乃至後來御書房裏成賢帝大概是聽到稟告許倚林身上茶漬的來由,這纔有了後面敲打許倚林讓他儘快娶妻的事。
這是景長霽怎麼也沒想到的,許倚林竟是與劉貴妃有牽扯。
如此一來,能讓許倚林不惜背叛許家、背叛大衛朝與夏侯騫合作的可能性更大了。
夏侯騫應該是抓住了什麼把柄,讓許倚林受到威脅不得已選擇合作,而這個威脅很可能還牽扯到劉貴妃。
否則許倚林不可能會冒險做出這種事。
景長霽想到許倚林第一世對兄長下的毒手,生不出半分同情。他癡情歸癡情,但拿別人的性命爲他的感情殉葬,就太不是東西。
“大哥,你怎麼還沒睡?”景長霽想通這一切恢復正常,面對兄長時儘量不表現出來異樣。
景文惟哪裏睡得着,畢竟是進宮,雖說是參加壽宴,但看不到景長霽平安歸來他這心沒辦法安定下來:“壽宴還順利嗎?怎麼回的這麼遲?”
他也參加過壽宴,往常沒這麼久。
景長霽瞞下被成賢帝懷疑帶到御書房的事,只說了壽宴上有刺客這才耽誤。
畢竟太后遇刺事大倒是也瞞不住,其餘的事還是暫時不讓兄長操心。
景文惟驚住:“在宮裏行刺?什麼人膽子這麼大?長霽你可有受傷?”
景長霽搖頭:“我沒事,當時剛好去淨房避過刺客這事。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只聽說太子受了傷,別的倒是沒聽說。”
對外說是刺殺太后,但太后多年不管事,整日都是以禮佛爲主,怎麼看刺殺成賢帝更合適,所以這次的事明顯是衝着太子來的。
至於太子是不是真的只是受了輕傷就沒人知道,即使真的重傷,太子這邊怕是也會想辦法瞞下來。
景長霽並不關心太子受不受傷,保不保得住儲君之位,他目前只在意他們兄弟二人,先找到幕後之人想辦法解決掉這次的危機。等之後他會想辦法重新選一個來輔佐,第一世走了彎路,這次太子首先是被排除的人選。
景長霽這邊很快歇了,東宮卻是一片燈火通明。
讓景長霽猜到了,當時壽宴大殿亂作一團,太后與皇后都在場,成賢帝因爲劉貴妃病情加重早早離席。
成賢帝這邊一走也帶走了大部分禁衛,這才導致當時刺客一來,等人趕來救駕的這段時間,太子不可能不護着太后與皇后。
加上刺客都是衝着太子來的,明面上一窩蜂都朝太后去了,但太子擋在太后前頭,誰知道目的到底是太后還是太子?所以等救駕的人過來,太子受了傷,但他今晚穿的是盛裝,衣服多,所以剛開始也沒瞧出來到底傷勢重不重。
御醫來了一波又一波,等後半夜太子才醒來。
太子因爲失血過多,手臂上被劃了一刀,傷口深可見骨,流了不少血,差點傷到手上的經脈,後背上還有一刀,也不輕,但只要將養個幾個月,倒是也沒有性命之憂。
霍皇后在事發後先去看了太后,等太后被御醫看過後才一直守在東宮。
隔着一道簾子,皇后臉色不太好沉沉瞧着裏面模糊的人影,一直等到半夜御醫們出來,幾個老御醫瞧見皇后這模樣只當她心疼太子,連忙行禮:“皇后娘娘,殿下洪福齊天,傷勢已經穩住,只是夜裏怕是還會發熱。只是這次流血過多加上傷勢過重,需要好好將養。”
霍皇后嗯了聲:“多久?”
老太醫:“最低三個月。”
霍皇后倒是沒說什麼,卻是話鋒一轉道:“這次刺客還沒查清楚,太子爲了救本宮與太后遇刺,孝心可表,但爲了以防外人因爲太子受傷在此期間多想,太子的傷情還是不要對外說了,只說受了輕傷,並無大礙。”
幾個老太醫一愣,後想想太子若是重傷的確傳出去怕是底下的皇子有心思,可這事也不是他們想瞞就能瞞的:“可皇上那裏……”
霍皇后倒是不在意:“本宮會與皇上說的。”
幾個老太醫鬆口氣,也不願參與這事,連聲應下後就先一步離開了東宮。
霍皇后這纔看向身邊的老嬤嬤,後者得到指示很快帶着其餘人離開了寢殿。
霍皇后這才擡步緩緩撩開簾子看向趴在那裏後背以及手臂上包裹着大片紗布的太子,眉頭皺了皺。
太子聽到腳步聲勉強偏頭看去,他脣色發白,原本清冷的眉眼難得多了些脆弱,瞧着母后一直守着他到半夜,心頭一暖,發乾的脣動了動,輕喚一聲:“母后,兒臣……”沒事……
只是太子後面兩個字還沒說出口,霍皇后端莊賢淑的眉眼冷下來,帶着失望與不喜:“太子,你太讓本宮失望了。”
太子渾身的血液再次冷卻下來,他緊抿着脣,心臟像是被攥着,好半晌才垂下眼,遮住眼底一閃而過的自嘲:母后對他自幼嚴苛,他剛剛竟然以爲、以爲……
太子好半晌才恢復如常:“兒臣知錯。”
霍皇后坐在一旁,定定瞧着太子:“母后也不是非要對你這麼嚴厲,可今晚上你也看到了,太后壽辰,他竟然爲了那個賤人半路離席,不過就是生了病,可跟要了他的命似的。一旦你落後一步,甚至哪裏做的不好不能討得了他的歡心,等待你的是什麼?是劉貴妃所出的二皇子搶了你的位置取而代之。等二皇子登基,不僅是你,連母后也落不得好,你懂嗎?若非太后站在你這邊,你真的當你是長子就真的能被立爲儲君?”
太子早就聽過這話無數次,可即使知道這是爲他好,但從小到大,他也想偶爾感受到一點母后對他的關心,而不是每次都是冰冷冷的嘲諷。
太子垂下眼:“兒臣知道母后都是爲兒臣好,這次是兒臣無能,平時疏於練習,等傷好後,定當勤勉,不讓母后失望。”
霍皇后這才滿意:“母后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只是你這次太讓母后失望了,這是宮中你都能受傷,若是在宮外你遇到刺客,那還有命?還有這次的傷勢,母后已經讓太醫對外說只是輕傷,爲了演得像一些,休養幾日就照例上朝,莫要讓二皇子他們瞧出端倪。
到時候趁此機會在你父皇面前討巧,你的辛苦也就白費了。至於你的傷勢,莫要聽太醫說的這麼嚴重,讓人加重藥劑的量,也好得快一些。”
太子放在裏側的手攥緊,直到感覺掌心黏膩一片,規矩應下:“兒臣謹記。”
霍皇后這才滿意,沒再去看太子,轉身時重新恢復端莊賢淑的模樣,將人喚進來後襬駕回宮。
直到皇后一行人盡數離開後,太子閉着眼無聲無息趴在那裏,也沒人敢來打擾。
寢殿外,霍錦州偷偷往裏看了眼,如果不是知曉劇情他肯定會藉着這個機會去獻殷勤。
畢竟一個人受傷的時候心是最脆弱的時候也最容易被打動,但他很清楚這時候絕對不能去觸黴頭。
外界都說霍皇后對太子很重視,只有看過劇情的霍錦州知道皇后對太子自幼格外嚴厲,甚至沒有半分溫情可言,從兩三歲就開始拿最嚴苛的手段對待太子。
若是功課辦不到,或者成賢帝又去劉貴妃那裏,那麼等待太子的將會是一頓責罵。
等太子年紀再大一些,責罵沒了,卻也換成鞭笞。
長在皇家,太子身爲儲君得到多大的尊榮,同樣的也受到多大的壓力,而每次太子見到霍皇后,都會受到一頓責罵,這次怕是也依然如此。
霍錦州好不容易累死累活纔將太子的資產翻了翻,想了想,打算明天尋機會再去太子面前刷存在感。
殿內太子很快因爲傷勢又昏昏沉沉睡着了,他渾身疼極了,這種感覺很熟悉,讓他意識往下一直沉着,最後彷彿掉入水中。
被水吞噬的那一瞬間,太子彷彿又夢到了四年前遇刺的事,陵江湖畔,他雙目因爲五毒派不能看到,可當時耳邊一聲聲聽不清的聲音卻彷彿再次傳入耳畔。
只是這一次卻異常清晰,太子覺得自己彷彿在水中睜開了眼,昏昏沉沉的湖水中,他看到一個身形朝他游來。
直到到了近前,少年昳麗的姿容襯着嘴邊的笑意好看至極,溫柔的嗓音彷彿能撫慰他所有的痛楚:“殿下……”
太子猛地睜開眼,眼前的一切消失殆盡,等意識清醒纔看清是他的寢殿,而一側跪着內侍,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是一碗冒着熱氣的湯藥,被太子沉沉這麼盯着,渾身打着顫:“殿、殿下,該、該喝藥了。”
太子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夢到景長霽,不過是當年救了他一次,僅此而已,更何況他已經還了這份恩情。
深吸一口氣,太子強壓下要掀翻藥碗的衝動,垂着眼,眼神冷漠而又陰沉,努力撐起身體,額頭上冷汗直冒他像是沒感覺到疼,直到坐起來,他端起藥碗,一飲而盡,把碗扔回去:“滾出去。”冷冰冰的三個字,卻是比這夜色還要涼薄讓人膽寒發冷。
霍錦州本來是想第二天再去太子面前刷存在感,結果太子以受傷需要將養爲由,謝絕見人的同時,將他們這些東宮的人也一併摒除在外。
一連幾日都不得見到太子的面。
成賢帝這邊知道太子爲救太后、皇后受傷本意也想過來瞧瞧,一則還要查刺客;二則劉貴妃身體一直不好,壽宴當晚還差點情況更不好,成賢帝當晚也沒顧得上太子。
後來想去瞧瞧,東宮遞過來消息說只是受了小傷,歇個幾天就好,加上皇后也專門過來一趟說了此事,成賢帝也就只是賞賜些東西,讓人帶話稱讚幾句,這事也就算了。
刺客這事很快有了端倪,傳到景長霽耳邊時,他是一個字都不信。
景長霽剛給景文惟檢查了身體,他恢復的不錯,再養一段時間和以前沒甚區別。
“一個禁軍副統領,怎麼可能做下這麼大的事?”景文惟也不信,大張旗鼓派出這麼多死士,最後只是因爲想要刺殺太后?
景長霽也不信:“禁軍統領當晚出事的時候就被成賢帝給罷免了,是讓鎮國大將軍武將軍查的,結果應該不會錯,至少明面上是這樣。”
武將軍是當年扶持成賢帝的元老,加上武將軍的嫡女正是宮中的武賢妃,有這層姻親關係,武將軍很得成賢帝信任。
三皇子是武賢妃所出,若不是景長霽知道許倚林和夏侯騫私下裏的事,怕是也覺得有可能是武家爲了扶三皇子上位對太子下手。
但這事顯然可能性也不大,畢竟即使沒了太子,後面還有劉貴妃所出的二皇子、四皇子。
壽宴當晚遇刺的事一開始是被壓下來的,後來只對外模棱兩可說有人行刺,但具體情況坊間並不知道,只以爲是一個尋常的刺客。
這場刺殺的結果不管成賢帝怎麼想的,結果就是成賢帝認同了武將軍的結果,禁軍副統領滿門被下了大獄,禁軍統領被撤了職。
沒幾天太子重新出現,得到成賢帝一番嘉獎,並將不久後的祭祖事宜全權交給太子。
景長霽這段時間也沒閒着,讓許春生繼續跟着許倚林,一旦有怪異的舉動立刻通知他。
賈茂涵這邊則是讓他去查當年的事,尤其是劉貴妃。
景長霽怕許倚林和夏侯騫不死心再對他們下手,以防萬一他這段時間也沒閒着,想辦法有賺了一些積分,緊要關頭至少可以保命。
景長霽這天剛剛從外面回到王府,管家早就等着他:“二公子,王爺有請。”
景長霽雖然意外衛殷這時候找他作甚,他最近每晚按照當初答應的都會陪他去下棋,有話晚上說不是一樣?
景長霽被帶到衛殷的院外,到了近前,管家停步不敢上前:“王爺讓二公子一個人進去。”
景長霽也沒多耽擱,很快擡步走了進去,他最近時常過來,對衛殷這院子很熟悉,熟門熟路到了房門前,難得院子一個侍從都沒有。
他上前叩門:“王爺,臣子求見。”
房間裏傳來衛殷的聲音,聽不出什麼起伏:“進。”
景長霽擡步走了進去,等進去後還沒擡眼明顯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警惕擡眼,對上一雙眼角有不少皺紋凌厲的鷹目。
景長霽望着高伯,倒是意外,上次見面的時候還是他給對方做手術讓他醒過來,沒想法這麼快就恢復了。
景長霽面對衛殷時一直用貴人稱呼高伯,所以只當不知對方的身份,拱手行了禮,這才轉頭看向斜臥在軟榻旁的衛殷:“王爺。”
高伯已經收起打量的目光,瞧見只是一個少年郎,眉眼凌厲的目光柔和不少。
衛殷朝高伯的方向擡擡下巴:“這次喊你過來,是因爲高伯想見你一面。”
景長霽從善如流轉過去:“高先生。”
高伯笑笑:“二公子客氣,高某不過一介武夫,當不起一句先生。”
景長霽只是笑笑。
高伯對景長霽卻是好奇,他醒來一段時間了,只是躺了幾年,身體各種機能都需要慢慢恢復。
好在他是習武之人,恢復的也快。
只是還需要清除身體裏的毒素,一直沒抽出空見這位據說醫術出神入化將他救醒的二公子。
高伯看到景長霽更好奇了,一開始聽王爺提及滿心都是警惕,畢竟突然冒出這麼一個人,不僅知道自己所有事,還是王爺不能查到的。
一個不能掌控的人,還身懷奇才,這種人要麼爲己所用,要麼將會是一大勁敵,是個異數。
但意外對方模樣不僅出奇的好之外,也格外年輕,加上瞳仁清澈黑亮,眉眼柔和,至少從面相上看不像是大奸大惡之人。
到底是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高伯原本帶着的警惕減了不少,卻依然沒有完全消除。
“聽說二公子醫術高超,高某這傷就是二公子醫治好的?高某很好奇二公子師出何人?”
“這……還恕不能說。師父他老人家是個世外之人,說不願摻和到朝堂紛爭,不願沾染塵世。教我這身醫術也只是瞧我年少喪母,兄弟二人生存艱難,加上我小時候剛好機緣巧合幫了他一個大忙,是以爲了還了這個恩情才教了我這一身醫術。”景長霽早在求到衛殷頭上時就想好託辭,如今早就將這個藉口想過千遍萬遍,更是說起來毫無心理負擔。
高伯不可能直接逼問人家師父到底是誰,既然是世外之人,那應該是個隱居高人。
高伯體內的毒素雖然開始清除,但還沒清除殆盡,身體也容易疲憊,詢問幾句卻是半點沒問出太有用的信息,清除這是對方不願意告知,他只能壓下心頭的警惕,先回去了。
至少目前來看,這位二公子對王爺是無害的。
自從老王爺死後,高伯再不信任何人,他留着這條命就是要護小王爺周全,斷然不願任何一個意外導致小王爺可能受到傷害。
等人走了之後,景長霽輕吐出一口氣,擡眼對上衛殷似笑非笑的眉眼:“王爺……高先生好像不太信任臣子。”
衛殷卻是模棱兩可道:“本王信任你就夠了。”但這話顯然也就這麼一說。
景長霽纔不覺得衛殷信任自己,怕是比高伯還懷疑他。
但景長霽無所謂,有懷疑反而安全,至少不知是敵是友前,兩人目前是互惠互利的程度,衛殷至少會護他周全。
畢竟他還應了衛殷三條人命,光是因爲這個,他都不能讓自己死。
衛殷來找景長霽過來不單單只是高伯一件事:“過幾天是祭祖,明天皇上可能會讓你進宮。”
“讓臣子進宮?爲何?”景長霽意外,祭祖這種事,怎麼看都和他沒關係吧?
衛殷卻是深深看他一眼:“劉貴妃病情好轉,祭祖前會先去雲禪寺住兩天還願。太子這次是準備一切祭祖事宜,也包括保護劉貴妃這事,所以去雲禪寺兩日是由他帶人護駕隨行。至於爲何讓你進宮,是因爲太子開口說當初是你救了他,他曾經也說過找到救命恩人要還願,而你這個正主,跟着他一同前往。”
景長霽抿脣不解,太子這是什麼意思?拉攏他還是打算將第一世乾的事再來一次?
他可不信太子這麼好心還記得自己所謂的救命之恩。
但劉貴妃的病說好就好了,還專程要去雲禪寺住兩日,怎麼看都有貓膩,她莫不是想見許倚林吧?
就算劉貴妃沒這個意思,但許倚林呢?
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能見到心上人,怕是絕對會想辦法去見吧?難保到時候不會找到許倚林的把柄。
只有將許倚林和夏侯騫徹底解決了他才能安心,否則難保哪一天這兩人不會又對他們兄弟兩個下手。
想到這,景長霽深吸一口氣:“臣子知道了。”
衛殷倒是不意外他這個決定,從先前出宮時對方提及許倚林和劉貴妃,衛殷就猜到他這個答案,所以消息遞到面前時,他纔沒有讓人給想辦法推了。
衛殷:“既然沒事了,過來陪本王下盤棋。”
景長霽這邊還在想着事,乍然聽到,一愣:“不是晚上嗎?”
衛殷睨他一眼:“本王提前告訴了你這麼一個重要的消息,不值得下一盤嗎?”
景長霽:“……”就算他不說他明天也會被告訴的吧?
但這話他敢說嗎?他不敢,左右每天本來也是要陪衛殷下棋的,早下晚下無所謂了。
只是下了一盤後又是一盤,直到晚上,景長霽提醒:“王爺,時辰不早了。”
衛殷正在興頭上:“不急,你接下來兩天要去雲禪寺,不能這時候下嗎?”
景長霽想想算了,算是提前償還了。
只是等第二天進了宮,景長霽聽到一起去雲禪寺的名單,衛殷赫然在列。
所以他昨晚上陪衛殷下了大半宿的棋壓根沒有所謂的補償,只是例行履行昨晚上的約定是吧?
回想衛殷昨晚上的話,話裏話外讓他誤會是償還,但對方可一個字都沒說自己不去,沒說下了大半宿是提前還了的。
奸商!
景長霽領了旨出宮回王府收拾行囊。
這次要在雲禪寺住兩日,所以要帶一些換洗衣物。
他還需要安排一番兄長這兩日在王府的事宜,當然,最重要的一點,他要與衛殷同行。
許倚林和夏侯騫在暗處,難保夏侯騫還沒放棄要兄長的命。
王府這邊夏侯騫進不去,萬一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待在衛殷身邊是最安全的。
景長霽到了宮門口,外頭已經備好依仗,除了隨侍的宮婢以及近衛將士外,各種精緻華麗的馬車也赫然在列。
爲首的年輕男子一身盔甲護身,騎在高頭駿馬上,垂着眼正朝這邊看。
景長霽擡眼看去,對上太子沉沉的目光。
不知是日頭太毒,還是太子的面色太過蒼白,近乎透明。
景長霽挑眉,心情愉悅,看來自己猜得不錯,上次壽宴遇刺,太子的確傷勢不輕。
但爲了不讓外人看出,不僅瞞下來,還親自護送自己父皇的貴妃,這要說太子有孝心呢?還是忍辱負重呢?
太子瞧見景長霽翻身下馬,看着景長霽,卻沒開口。
景長霽上前行禮:“臣子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溫和開口:“二公子是孤的救命恩人,不必如此客氣。”
景長霽:他可半點沒看出太子哪裏真的將他當成恩人。
太子接下來一番關懷,話裏話外對當初的救命之情記掛在心,讓隨行的武小將軍多看景長霽一眼。
外界傳聞不真啊,不都說太子不在意當初的事嗎?如今看來不是挺重視?
看來太子還真是個重情義的,倒是不愧這些年在外的美名。
景長霽將旁人的目光收入眼底,他就說,感情在這裏等他。
不僅能拉攏他,還能得到外人稱頌,一舉兩得,妙啊!
太子客套過後,一錘定音:“這裏離睿王府還有段距離,孤先送二公子回府,再一同回來。”
衆人眼神在兩人身上打轉,雖說有距離,但隨便派個人送不就行了?還專程送,是怕二公子如同先前大公子那般遇刺?
太子果然對救命恩人在意至極!
景長霽哪裏能讓太子如願:“殿下的好意臣子心領了,只是……”他面上帶着適時的爲難,不知想到什麼,耳根微紅,“王爺還在府中等臣子,怕不太妥。”
衆人一愣,驟然想起這位二公子與睿王的關係。
這可是睿王的人,雖說太子是好意,但畢竟這般示好會讓睿王誤會兩人是不是有什麼。
景長霽恰到好處的話把太子送一程的後路給斷絕了。
太子若是再繼續讓人爲難,就不是報恩,而是報仇了。
太子依然是溫潤儒雅的模樣:“既是如此,孤只能下次。”
景長霽只是笑笑:下次?還是做夢更快。
太子一直等景長霽乘坐的馬車離開,他才緩緩轉身去看,望着那漸行漸遠的車身,一雙鳳眸底晦暗莫名,深邃黑沉。
景長霽回了王府先去見了兄長,安排妥當後拿了昨晚準備好的包袱去找衛殷。
馬車已經備好,一共有三輛,一輛是衛殷日常出行的華麗馬車,另外兩輛裏面放着的都是衛殷這兩日的日常所需。
景長霽站在馬車前,望着後面兩輛滿當當的行李,再看看自己手裏孤零零的包袱,這一對比,怎麼覺得自己這麼慘?
這時爲首的馬車帷幕掀開,露出衛殷的面容:“還不上來?”
景長霽也沒客氣,還是待在衛殷馬車裏最安全,他也不敢客氣,萬一客套一句,衛殷這廝直接當真,那就得不償失了。
這三輛只是主馬車,管家侍衛侍從則是在另外的馬車裏,等與太子等人匯合,沒多久,劉貴妃到了。
從宮裏出來的馬車更加華麗富麗堂皇,周圍隔着層層的紗幔,愈發顯得不同尋常。
景長霽好奇撩開窗櫺竹簾一角去看,並未看到劉貴妃的真容,倒是看到一個意外的人。
是尋常白袍打扮的巫寂。
景長霽想想也理解,巫寂是國師,這次祭祖肯定是要巫寂坐鎮。
成賢帝這麼在意劉貴妃,提前讓巫寂也一同前往,怕是順便給劉貴妃求個平安。
景長霽看着巫寂時,他剛好看過來。
景長霽把竹簾掀開大半,朝巫寂無聲揮手。
巫寂嘴角噙着溫和的笑,朝他頜首示意,很快被人喚走,去了自己的馬車。
景長霽直到看不到巫寂的身影才放下竹簾,剛坐好就看到一側衛殷正面無表情看着他的模樣。
景長霽嚇一跳:“怎麼了?”
衛殷收回視線,嗓音涼涼的,聽不出情緒:“二公子倒是與國師熟悉。”
景長霽摸了摸鼻子,總不能說他們第一世就認識,自然熟了。
“國師一個人待在國師殿,難得遇到長得這麼好看又性情好的,臣子自然是想結交當個朋友。”景長霽隨意尋個理由回了。
衛殷古怪看他一眼:“好看?性情好?你確定?”
景長霽的視線落在衛殷那張好看的過分的臉上,當然這要看跟誰比,估計在這位主眼裏,比不上他的,都不好看吧?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心想不知道自己在這位眼裏算不算好看?
應該是好看的吧?否則這位主也不會讓自己假扮被他看上。
景長霽怕惹怒衛殷,乾脆笑笑沒回答: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誰知衛殷更氣了,接下來一路上都沒理景長霽。
直到兩個時辰後馬車到了雲禪寺外。
等景長霽下馬車時劉貴妃等人已經先一步被侍從擡着轎子上了山。
衛殷下了馬車後,管家也讓人早就備好了轎子。
兩個轎子,一前一後擺着,讓景長霽倒是意外,他還以爲衛殷生氣會讓自己直接走上山。
還是說這是先前的安排?那衛殷會不會一氣人,讓人直接撤了?
衛殷像是壓根沒看到管傢俬自的安排,先上了前頭的轎子,很快八個侍從穩穩擡着轎子先行一步。
景長霽摸了摸鼻子走向自己的轎子,只是要上轎子前,感覺到一道不善的目光落在身上,他精準看去,對上後面一行侍從裏,霍錦州正穿着侍從的服侍幽怨看着他。
景長霽意外太子竟然把這位主角受給弄到侍從位置上了,但跟他有什麼關係?
景長霽只淡淡看了霍錦州一眼,彷彿壓根沒認出他,直接上了轎子。
氣得霍錦州胸膛起伏着:他得意什麼?更氣的是對方是不是壓根沒認出他?
要不是景長霽戳穿這一切,他如果還是太子的恩人,怎麼可能受到如此待遇?
霍錦州還記得先前終於找到機會向太子邀功,誰知太子只是繼續留他在東宮,卻將他的位置貶到了侍從。
他這次要跟着,只能以侍從的身份。
明明他這麼厲害,幫太子打理產業,就算混也是個幕僚吧?卻成了伺候人的。
好在伺候的是太子,他只能忍了。
景長霽纔不管霍錦州如何,這輩子如果太子當不成皇帝,霍錦州更加落不得好,兩人沒了自己當初的恩情導致的羈絆,看看他們能走到何種程度。
衛殷身爲小皇叔,被安排在雲禪寺後院的東院,太子在西院,國師住在北院。
劉貴妃身份特殊,是單獨住了最裏側的院子,隔了一大片竹林。
至於其他人都被安排在了客房。
景長霽被安排在衛殷東院的偏房,與衛殷住的主廂房一前一後背對背,四周則是有迴廊連着,因爲是山頂,景色頗爲雅緻。
景長霽剛把東西放下推開窗櫺欣賞窗外的風景,管家就找來說衛殷讓他過去一趟。
景長霽的表情頓時有些古怪:衛殷不會大白天就讓他陪他下棋吧?
好在等景長霽過去發現衛殷沒有擺棋枰才鬆口氣,垂着眼:“王爺。”
衛殷掀了掀眼皮,只翻了一頁矮几上的書卷:“把門關上。”
景長霽挑眉,可還是老老實實去把門關了。
等關完才意識到,這樣一來,房間裏不就只剩下他們兩個?大白天關門,窗櫺也不開,兩人又有這樣那樣的傳聞,要是再待上久一點,旁人是不是會腦補什麼?
景長霽挪到桌前:“王爺,清修之地,要是外人誤會了,是不是不太好?”
衛殷疑惑看他一眼,等對上景長霽飽含深意的目光,意識到什麼,氣笑了:“本王讓你來翻書,你當什麼?”
景長霽耳根一熱:“……”這讓他怎麼接?
衛殷:“還是說,二公子其實期待着外界這麼傳?”
景長霽連忙道:“沒有的事。”
衛殷重新低下頭:“你要是不願就把門打開。”
景長霽原本剛想應答,目光落在衛殷依然披着的披風上一愣,意識到這位主是個畏寒的,山上本就冷一些,他頓時生出愧疚:“不必了,臣子覺得這山上有點冷,關上門暖和。”
“這會兒不嫌被人誤會了?”衛殷輕哼一聲。
景長霽:“嘴長在別人身上,只要臣子與王爺清清白白問心無愧不就行了?”
只是這話說完,景長霽不知道又哪句話不對了,衛殷只單手撐着腦子懶洋洋的不理人了。
景長霽卻落得自在,旁邊放着一桌子各式各樣的點心,他只需要等衛殷擡眼看他時翻一頁書,其餘時間能隨意喫喝。
只是景長霽這邊正喫得盡興,管家的聲音在房間外響起:“王爺,太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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