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狂夫不解狂
武謹楠震驚地看着傅寒青,幾乎忘記了說話。
其他人也幾乎都是這樣的反應。傅寒青和應玦?天吶,這也太荒謬了!
這兩個人雖然確實自幼相識,應翩翩也經常在傅家住,但誰都知道,這是父輩交情的緣故,至於應翩翩和傅寒青的性格爲人,則極端不同。
如果說應翩翩在這京城裏是紈絝中的翹楚,那麼傅寒青就是少年英才裏的典範人物,向來剛正不阿,言行有度,完全就是兩路人。
他所交往的朋友也大多家風清正,不齒與宦黨爲伍,甚至一些人還在傅寒青的面前時常表露出對於應翩翩的不屑,也沒見傅寒青說什麼呀!
在場的人表情都很古怪,簡直認爲他現在的藥勁也還沒過去,可傅寒青那聲“應玦”方纔確實有不少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除此之外確實很難找到更合理的解釋了。
“啊,我想起來了。”
高侍郎家的小姐忽然想起了什麼,小聲跟身邊的好友說道:“我娘不是一直想跟鎮北侯府結親來着,去年的宮宴上,她特意去跟傅夫人攀談,當時傅夫人就說,她雖然很喜歡我,但是鎮北侯心裏有主意,她只怕是做不得主。”
她的同伴方小姐道:“我記得這麼回事。你當時還跟我說,他們家估計是相不中你故意找藉口推脫,正巧你也嫌鎮北侯兇,親事結不成更好。”
“噓,小點聲。”高小姐輕輕地說,“現在想來,是不是就因爲他喜歡應公子啊。鎮北侯可不止拒了一門親呢,沒想到他看着冷冰冰的,還挺情深義重。”
“這算什麼情深義重!”方小姐卻很不屑地說,“高姐姐,你也太好騙了。他要是真的情深義重,之前爲什麼從不敢在人前爲應公子說話呢?眼下出了事,倒是說起這話來了。”
高小姐怔了怔,一時無法反駁,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道:“你說的是。自古真情難得。”
應翩翩緩步走過來,看到了這一幕,脣邊微微噙起一抹冷笑。
他沒有想到傅寒青僅僅服了半副藥就有那麼大的反應,更加沒想到董宣在其中這麼一摻和,竟會把局面搞成這樣。
只能說天意如此,活該。
沒想到傅寒青竟會當真承認他是把自己當成了應翩翩,董宣也愣住了,這樣他就沒有辦法在用這個祕密要挾傅寒青。
他已經算是非常機靈之人,可惜碰上這些人精似的權貴,那點小心計未免還是顯得太過淺薄。
傅英沉着臉對董宣喝道:“你口口聲聲地喊冤,那麼你又如何解釋自己穿着與阿玦相似的衣服,模仿他的神情語氣,偏巧還就去了鎮北侯所休息的房中?事到如今還不說實話,是想等着被亂棍打死嗎?!”
“我、我……”
“到底是誰指使你的,你又是如何下的毒?”
那個瞬間,韓耀覺得他的心臟都要從嗓子眼裏面衝出來了。
生怕董宣供出自己,韓耀也連忙跟着呵斥道:“磨蹭什麼,還不快說?居然連朝廷命官都敢謀害,你是活膩歪了也用不着這樣作死,若有半句虛言,我動動手指就能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話中的暗示意味董宣自然可以聽出來,身體一顫,急的連眼淚都出來了,連連磕頭求饒:
“小人該死!小人該死!但那毒真的不是小人下的,如果我還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小人只是無意中聽說……聽說侯爺對應公子有意,一時生出攀附之心,纔會……纔會故意扮成應公子的模樣接近侯爺,可我怎麼會下毒呢?這真的對小人沒有半點好處啊!”
這邊正鬧着,忽聽得有人笑了一聲,說道:“我好像聽見有人在叫我,怎麼了,有事嗎?”
隨着這聲笑語,應翩翩以摺扇挑開花枝,走到了衆人面前。
此時正是氣氛緊張的時候,他卻好似渾然不覺,面色含笑,顧盼神飛,花影與日光徘徊在衣間袖底,又隨着應翩翩的腳步晦明流轉,華美風流,將清豔瀟灑之美髮揮到了極致。
方纔人們還覺得整件事情的發生都十分荒謬,可隨着應翩翩站在這裏,又彷彿一切頓時都變得合理起來了。
傅寒青會喜歡應翩翩,有什麼不對嗎?
誰爲這樣一個人動心,都是理所應當之事吧。
【叮!反派經典情景“害人後若無其事現身”演繹成功,觸發關鍵詞“陰險毒辣”、“城府深沉”,反派經驗值+5。】
【叮!由於劇情角色魅力值出現異常,反派短期內所獲好感度、關注度高於主角,反派經驗值—5。請宿主努力作惡,避免此類情況頻繁發生。】
應翩翩臉上笑容未變,心裏聽見這提示,着實無語了一下。
從之前他好好地跟池簌說話,系統總是提示他“色/誘加分”、“色/誘加分”開始,應翩翩就覺得這個系統也有點間歇性抽風的症狀,包括反派經驗值和人物魅力等級的增加也十分混亂,現在甚至連倒扣分都出來了。
衆目睽睽之下,他總不能把自己的臉劃花,或者給傅寒青兩個嘴巴子來控制一下別人對他的好感度吧?
“應兄,你來的可巧了。”
見這段風月逸事當中的另外一名事主現身,不少人眼中都放出興奮而八卦的光芒,目光在傅寒青和應翩翩之間轉來轉去。
洪子恆笑着一指董宣,對應翩翩說道:
“你瞧,我們剛剛纔抓了一名居心不良的小賊,竟然膽大包天,給鎮北侯下了藥之後,又扮成你的模樣去引誘他,你說這事可氣不可氣!”
他一邊說,一邊將事情簡單對應翩翩講了講。
應翩翩笑看着董宣:“哦,就是他啊——”
董宣在傅家當賬房,自然也知道這個祖宗一言不合拔劍砍人的脾氣,剛纔還在拼命叫嚷求饒,此時見應翩翩露面,立刻低下頭一聲都不敢吭了。
應翩翩卻彎下身,笑吟吟地用摺扇擡起了他的下巴,打量片刻。
而後他輕輕一嘆,說道:“哎,卿本佳人,又何須喬裝呢?”
他手中的摺扇乃是白玉扇骨,灑金扇面,名貴雅緻,可是在他的手裏,卻像開了鋒的刃,冷冰冰抵在董宣的脖頸之前,迫使他不得不擡起頭來,直面眼前這張絕色的臉。
眉似遠山,眼如桃花,膚光勝雪——近距離之下,對方這般灼烈的美貌幾乎逼得人喘不過氣來。董宣頓生自慚形穢之感,意識到自己想要扮作他,原來竟是多麼可笑的一件事。
他囁嚅道:“不,不,是小人不配,公子擡舉了,小人……萬萬無法比及公子風采之萬一……”
應翩翩笑了笑,慢悠悠收回了扇子,說道:“但我知道,毒,並不是你下的。”
到現在爲止,他竟是唯一一個願意相信董宣的人,董宣猛然一怔,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仰頭怔怔地看着應翩翩。
王尚書好奇問道:“應公子你說的如此篤定,不知是何以見得啊?”
應翩翩笑着說:“剛纔我聽洪兄提到鎮北侯所中的……毒,不說別的,單說麝香和龍膽這兩味藥材就昂貴無比,又豈是這小小賬房能買得起的。”
“而若說是身後的指使者讓董宣去引誘鎮北侯,那給他下些催/情藥、迷/情香,豈不是簡單快捷,一步到位,何必又費這番周章還沒能得手,對董宣有何好處呢?”
他說的確實是這麼個道理,更難得的是這份冷靜與清醒,連楊閣老也在一邊點了點頭,臉雖板着,眼裏還是忍不住流露出幾分讚許之意。
傅寒青看着應翩翩,見他談吐從容,思維敏銳,心頭卻窒悶的厲害。
他記得曾經自己每回喝醉了不舒服,都是應翩翩親自照顧他,還會一勺一勺喂他把醒酒湯喝下去。而如今,竟然連自己被人這般陷害,應翩翩都不在意了。
他難壓怨憤,終於忍不住冷冰冰地開口道:“他連扮成你來引誘我都知道,還要什麼催/情藥、迷/情香。”
他這是左右也已經暴露了心意,索性就把話說的十分露骨了,再加上神情黯然沉鬱,看在旁人眼中,倒是好一副深情模樣。
這引得不少人不禁微感唏噓,心想鎮北侯雖然粗暴了一些,但大概是常年征戰,性格如此的緣故,但他確實是喜歡應公子的啊。
應翩翩卻十分坦然,似笑似嘲地看了傅寒青一眼:“侯爺若是能將其他人認成了我,那便說明你並不是非我不可,而只是喜歡我這個模樣,這種感覺。可見今日中計,也是因太想滿足自己的慾念而受到迷惑的緣故了。”
他搖搖頭,遺憾地嘆了口氣:“侯爺,你可還需好好修身養性纔行啊。”
應翩翩眼下看着倒像是一點不瘋了,可這張嘴噎起人來卻是更加的要命,傅寒青幾乎怒極:“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就是這樣曲解我對你的心意嗎?咱們認識了這麼多年,你難道不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明明……”
他說到這裏,接觸到應翩翩的目光,猛然頓住。
這話何其耳熟,應翩翩也曾經說過。
那天他懷疑應翩翩是殺人兇手的時候,應翩翩也曾問過他——
“咱們相識這麼久,你難道不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嗎?我被人陷害,你本應該站在我這一邊,爲什麼卻要同別人一起來懷疑我?”
他當時的心情,是不是也這麼委屈,這麼難受?
那天的爭吵之後,他拂袖而去,應翩翩半夜跳河,現在回想起來,好像從那一天之後,曾經那個總是深情含笑看着他的人,就徹底地變了。
傅寒青的心頭忽然閃過一絲莫名的慌亂。
【注意!主角好感度異常上升,請您及時控制魅力,拉取仇恨,完成“反派陰謀敗露,遭到打臉”劇情。】
聽到系統提示,應翩翩感到有些不耐煩。對傅寒青沒感情之後,他發現此人真是個天生礙事的貨色,之前愛答不理,現在又動不動感情澎湃心慌意亂的,委實是賤得慌。
他被不被“打臉”無所謂,別人喜歡他還是恨他,應翩翩也不在乎,他今天設計這一出,爲的就是將湯藥的事情在人前查個明白。
如果此事不是傅家所爲,那麼一切水落石出,對他們來說也是有利無害的。
可惜,看來這個如果不會成立了。
傅英從聽到王太醫說出醒酒湯裏那幾位導致神志不清的藥物是什麼之後,臉上的神色就一直不太好看,這時又聽應翩翩一言一語,把調查的方向往藥物的來源上面引,他就知道不能再查下去了。
此時見應翩翩和傅寒青鬧的難看,傅英便開口道:“看來此事的大致情況都已經清楚了,恐怕在醒酒湯中下毒的確實另有其人,但要調查尚需時間,等宴會結束了,本侯一定會徹查此事。眼下已經耽擱許久,總不能因爲寒青自己的事就擾了大家興致,各位還是先請回到席上賞花飲酒吧!”
傅英說完,又衝楊閣老說道:“閣老一向心善,若是不放心這個年輕人,將他接走也無妨,或者待我調查清楚,也可派人帶他去閣老的府上說明情況。”
傅英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楊閣老便也說道:“傅老弟的爲人我是信得過的,這畢竟是傅家的私事,自然是你來安排處理。”
其他人聽了一耳朵的八卦,眼看這件事也即將收尾,便都紛紛準備離開。一切彷彿都要到此爲止了,然後這場宴席將會其樂融融地進行下去。
應翩翩冷眼瞧着這齣戲,只覺得可笑無比。
他最初發現藥有問題的時候,懷疑的人是傅寒青。傅寒青一次次的舉動,以及在書中後續劇情中的表現,早已讓應翩翩對他徹底失望,如果對方作出這樣的事來,也是合情合理,不會太令人驚訝。
可偏偏不是。
傅寒青看上去毫不知情,反倒是傅英在聽說了那幾味藥之後,神情有一瞬間的震驚和慌亂,緊接着就想把事情捂住,不敢再查下去。
實話說來,如果剔除掉劇情的力量,應翩翩對傅英的感情其實要比傅寒青深得多。
這位叔父握着他的手教他寫下親生父親的名字,帶着他揚鞭策馬,追逐曠野的風,講着那些征戰沙場,保家衛國的往事哄他入睡……
但原來,一切都是假的,愛情如是,親情亦如是。
可是在這麼多年來的點滴相處間,真心與假意,又是怎樣相互僞裝,卻還區分的那樣清楚明白呢?
應翩翩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道:“傅叔叔,依小侄看來,這樣只怕不妥……”
說了這一句之後,他便發現,自己無法發出聲音了。
傅英待應翩翩一向溫和疼愛,這時想到應定斌都已經回了京城,就更加多出了一百個耐心來,緩聲道:“阿玦,你這話怎麼說?”
應翩翩道:“我只是覺得……”
他本來想說“此事未必是侯府中人所爲。畢竟今日適逢盛會,人多手雜,若是現在不查個清楚,只怕等宴會散去,人就不好找了”。
可是這本書中,根本就沒有安排過此事會在人前敗露的劇情,傅英一直到結局都是個正直溫厚的長者,所以劇情之力牢牢阻止着應翩翩說出後面的話。
傅英看應翩翩欲言又止,覺得有點奇怪,因爲應翩翩從來就不是一個吞吞吐吐的人。
他從小看着應翩翩長大,自認爲十分了解這孩子,也沒想到他會知道什麼內情,眼下急於讓這件事快點結束,也不想再追問下去了。
傅英便不容置疑地說道:“阿玦,叔父知道你是擔心我們的安危,你放心吧,我會將今日去過後廚的人都抓起來審問,一定會找到那名幕後主使的。好了,就請大家安心宴飲吧!”
應翩翩沉默了片刻,卻慢慢擡起頭來,憂慮地問道:“是嗎?真的能查到嗎,傅叔叔?”
他容貌秀美無倫,只是素來張揚,偶爾露出這般示弱的表情,不免讓人心都軟了。
原來,他再怎麼做出漠不關心的樣子,對這件事情還是在意的。
傅寒青終究忍不住道:“若實在問不出來也只能施以嚴刑,總之天網恢恢,事情既然做了,總會留下痕跡,不可能查不到的。”
他說到這裏,卻聽應翩翩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竟是分外愉快,傅寒青不禁愕然止住了話頭。
“可是……”
應翩翩眼波流轉,看向傅寒青,一臉誠懇地說道:“可是,那個在你醒酒湯裏下毒的人,就是我啊。”
傅寒青猛然愣住。
一陣涼風吹過,彷彿整個園子裏的人都被施了定身術。
【一名優秀的反派,需要具備一次次堅持挑釁主角的頑強意志,歹毒而不失狂妄的欠扁形象,在短暫的成功之後迎來更加猛烈的打臉,從而襯托出主角的無辜、正直以及寬廣胸懷……】
應翩翩定定地看着傅寒青的表情,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有意思!平日你假正經的樣子我膩煩了,難得今天能看見你顏面掃地,狼狽的像條狗一樣,精彩,真是太精彩了!哈哈哈哈哈!”
【……宿主成功樹立惡毒反派形象,開啓“反派被打臉”劇情。
完成本劇情可獲獎勵——反派經驗值+20,劇情支配度提升3%,可自由對一重大劇情節點做出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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