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玉嬌夜未圓

作者:醉又何妨
與應翩翩對視片刻,黎慎禮目光一擡,突然笑了。

  他搖頭道:“應公子,我看你這瘋病還沒好吧?胡言亂語什麼呢?我勸你,有病多吃藥,這好不容易重新得了父皇的賞識,別再被你自個給作沒了。”

  應翩翩沒說話,因爲此時,他又聽見一陣馬蹄聲響,回過頭去,後面來的人是黎慎韞。

  黎慎韞身邊還帶着幾個隨從,遠遠便對着黎慎禮揚聲喊道:“十弟!馬上就要用晚膳了,父皇特意提了讓你也去,別耽擱了,隨我回去!”

  黎慎禮笑着答應了,本來還想補上一句“定是五哥幫我美言了,多謝五哥惦記”,可一轉眼看見應翩翩似笑非笑地乘在馬上,眼中的幾分譏嘲讓他突然又覺得抹不開臉這樣無恥,話到嘴邊,終究轉了個彎。

  黎慎禮折中無恥道:“好,多謝五哥,那咱們就快走吧。”

  黎慎韞微微頷首,提繮轉身。

  路過應翩翩身畔時,他眼角一瞥,脣角邊浮起一抹詭譎陰沉的笑容,緩緩開口道:“應公子,你也快些回去吧。這圍獵時亂箭不長眼,野獸也不知道尊重你的身份,萬一傷着了,回去應公還不得心疼死。”

  應翩翩看都沒看他,眼望着遠方往地平線下沉去的夕陽,漫漫說道:“哦,多謝五殿下提醒,彼此彼此,也請您多多保重。”

  自從那一日夢到了黎慎韞之後,應翩翩這一段時間總是噩夢不斷,翻來覆去都是黎慎韞後來將他關在宮中的場景。

  除了黎慎韞和幾名專門伺候他的啞巴太監之外,世上再沒有人知道,應玦其實還活着,包括一直在尋找他屍體的傅寒青。

  應翩翩昨晚夢到,黎慎韞故意在他所住的寢宮外殿召見傅寒青,讓他自己在裏面聽着傅寒青講述如何找到了一句被燒焦的屍體,旁邊扔着應翩翩的玉佩。

  傅寒青說着說着,不禁伏地痛哭,應翩翩在裏面聽着他的嚎啕聲,卻根本沒有力氣開口大聲說話。

  應翩翩望着帳子頂,聞着宮殿中頹靡的香氣,雖然很慘,倒也覺得有點好笑。

  傅寒青是對他不怎麼樣,但是在原書的設定之中,傅寒青就是一個重大義遠遠勝於私情的形象,他對傅家,對黎慎韞,可都說得上出生入死,鞠躬盡瘁了,結果從頭到尾,所有的人都在騙他。

  但凡應翩翩當時還有半點力氣,就是爬也得從寢殿中爬出去,在傅寒青跟前露個面,看看傅寒青還有沒有辦法做到對他一心扶持的君主忠心耿耿。

  黎慎韞本來以爲應翩翩會牙尖嘴利地頂撞自己,孰料對方卻好像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這樣一幅又不耐煩又不走心的樣子更加叫人不快。

  黎慎韞目光一沉,忽地擡手,要去捏應翩翩的下巴,迫使他面對自己。

  應翩翩本來就煩他,見狀眉頭皺起,擡手就是一鞭子,鞭梢“啪”地一聲抽在了黎慎韞的手背上。

  旁邊的黎慎禮和那幾名侍衛都看傻了。

  黎慎韞怒極反笑:“好啊,還動上手了!誰給你的膽子?”

  眼看氣氛愈發劍拔弩張,黎慎韞本來就心裏有氣,更像是不願善罷的樣子,卻忽然有一道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

  “公子,該回去用晚膳了。”

  應翩翩聽到這個聲音便一轉頭,只見池簌一襲廣袖青衫,立在草原上的朔風中笑看着自己。

  應翩翩道:“你怎麼來了?”

  池簌微微一笑,脣畔溫柔的弧度似蕩過湖面的春波:“我見你一直沒回去,怕是在這草原上迷了路,便出來找一找。”

  他沒有騎馬,明明站的比在場的幾個人都低,但長身而立在那裏的祥子,卻不像被任何人所俯視。

  池簌目光只望在應翩翩身上,兩位皇子就在旁邊,他卻眼角都未一瞥。

  黎慎韞和黎慎禮都是見慣了各種異士的,看到此人,一時間心頭難免都有些異樣。

  但隨即,黎慎禮看了看黎慎韞的臉色,冷笑了一聲,對着池簌說道:“沒想到應府的一位侍妾都如此倨傲,見了我和五哥都不知道行禮嗎?”

  池簌並不解釋,只是朝着兩人身後看了看,語氣平和道:“二位殿下,小心後面。”

  他說話的同時,已經擡手牽住了應翩翩那匹馬的繮繩,沒見如何運氣發力,生生將馬兒拽的向前走出數步。

  緊接着,“喀喀”幾聲巨響,黎慎韞和黎慎禮身後那棵大樹上的一根粗壯樹枝竟不知因何折斷,掉落下來。

  “殿下小心!”

  “危險,快退!”

  兩人因爲池簌的提醒,有了一些準備,再加上旁邊的侍衛及時保護,倒是沒有被砸到,但也是一陣人仰馬翻,頗爲狼狽。

  池簌剛纔那句提醒,簡直更像個詛咒似的,弄得旁邊保護皇子的侍衛們都是膽戰心驚的。

  應公子本來就夠難對付的了,不光脾氣差,說話刻薄,身份還不低,兩位殿下要責罰他,皇上和應公那邊交代不過去,要叱罵又罵不過,現在居然連他的侍妾都透着一股子邪門。

  對着這等人,委實還是適合敬而遠之。

  幾個人都勸說黎慎韞和黎慎禮趕緊回去。

  皇上那邊還在等着,經過剛纔的事,兩人回去之後也得稍加整理儀容,確實必須走了。

  黎慎韞看着應翩翩,彎了彎脣角,柔聲道:“你很討厭我,是嗎?”

  應翩翩道:“不,我抽殿下一鞭子,是因爲喜歡殿下。我這個人有點怪癖,喜歡誰就愛折騰誰,叫誰疼。殿下,請您多包容。”

  他那黑漆漆的眼睛裏,閃動着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是戲謔也像是嘲諷。

  黎慎韞愣了愣,忽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應翩翩在諷刺他,應翩翩居然看不起他,這簡直太有趣了。

  一個敗軍之將的兒子,一個宦官養大的賤種,竟然有這樣驕傲不馴的性格,唯有這種人才能給人帶來極致的駕馭快感。

  他很想看看,應翩翩是不是在什麼情況下,都可以保持住這一點。

  黎慎韞深深看了應翩翩一眼,打馬道:“走!”

  一行人匆匆離開。

  應翩翩這才從馬背上跳下來,看看地上的樹枝,又看看池簌:“你搞的鬼?”

  “嗯……”

  池簌眼望樹梢。好像很認真地想了想,回道:“應該是,遭天譴了吧。”

  方纔應翩翩跟他離的很近,分明聽見一個極細微的破空聲從池簌的袖間傳出來。

  一段日子的相處,他也知道這傢伙看上去溫良如玉,實際上心裏的壞水不比誰少,當下哼笑一聲,表示不信。

  池簌也沒再解釋,忽然踏上一步,衝着應翩翩伸出手。

  應翩翩下意識地仰頭躲避,池簌又已經把手收回去了,攤開的掌心中,是一朵青色的小花。

  他笑着說:“看你,頭上都開花了。”

  池簌隨手將花拋在風裏,同時也不着痕跡地將眸底幾乎滿溢的溫柔斂去,牽起應翩翩的馬,隨意道:“好了,咱們回去吧。”

  長風貼着草面平平地掠過耳畔,嗚咽作響,更顯得四下空寂,對方站在夕陽的餘暉中,卻挽馬而笑,邀請自己作個歸人。

  不知怎地,應翩翩心裏也覺得高興起來,笑着說道:“好,回去。”

  今日發生的事情,很快就被侍衛悄悄稟告給了傅淑妃。

  “真是不知禮數的混賬,果然是閹奴養出來的下賤坯子!”

  一隻纖細而美麗的手重重拍在桌上,指甲上的蔻丹紅的刺目。

  勃然大怒的並不是五皇子的母親傅淑妃,而是她的妹妹安國公夫人。

  這一次的行獵,安國公和安國公夫人都伴駕前來,但平日裏最是好事的韓耀卻因爲腿傷,只能含恨留在府中。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雖然韓耀自己不敢聲張,但他這腿是因觸怒黎慎韞被打斷的事情終究還是傳了出去,惹得背後不少人恥笑。

  安國公夫人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竟然吃了這麼大的虧,簡直又是心疼又是氣恨,對於黎慎韞的狠心,自然也是有幾分怨怪的。

  但此時,她並沒有在自己的姐姐面前表露出這種情緒。

  安國公夫人雖然強勢,但卻並非沒有頭腦,她不可能因爲外人的挑撥就跟自己的寵妃姐姐和皇子外甥發生衝突,滿腔不快都算在了應翩翩頭上。

  傅淑妃慢慢地說:“你啊,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是如此沉不住氣?難道還是頭一回知道他的爲人嗎?那應玦原本就瘋瘋癲癲,言笑無忌,偏生寒青還一心喜歡他,原先咱們也不是沒有勸說過,如今鬧到這種地步,也不算意外之事。”

  安國公夫人有些煩躁地說:“寒青年紀輕,一時爲情所困也是難免的。最可氣的就是二哥,應鈞都死了,他還惦記着那點兄弟情義,對別人的兒子百般心疼,親外甥確實嚴苛的要命,真真氣煞我了!”

  傅淑妃道:“此事安國公怎麼說?”

  安國公夫人不屑道:“提起那個怕事的廢物我就生氣!沾花惹草的時候他倒是一身的本事,卻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心疼,哼,原本我也用不着他。”

  傅淑妃搖了搖頭,其實她對自己這個沉不住氣的小妹是有幾分瞧不上的。

  安國公夫人嫁給安國公這麼多年,表面上看起來說一不二,比起那些唯唯諾諾的夫人們不知道要活的痛快多少,但實際上不過是因爲有傅家給她撐腰,這才能如此硬氣罷了。

  安國公不是真心愛重她,對這個正妻畏如蛇蠍,她自己落得個跋扈善妒,苛待妾侍庶子的名聲,滿京城的人提起來都要搖頭撇嘴,連帶把外甥都教的目光短淺,難成大器。

  算來算去,最後她就霸佔了這麼一個男人,裏子上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撈着。

  可那男人有什麼用處?一點實惠的好處都沒帶來,栓在身邊還不如一條看門狗。

  所以之前雖然知道黎慎韞打斷了韓耀的腿,傅淑妃也沒怎麼責怪兒子。

  在她看來,黎慎韞是要成就大業的,這些都是細枝末節的小事,她不會進行干預。身處後宮之中,便做好后妃之事即可。

  直到現在,她的想法改變了。

  安國公夫人發了一會脾氣,見到姐姐不搭理自己,忍不住說道:“大姐,您說這事到底該怎麼辦啊?應定斌那個閹人心狠手辣,確實不好激惹,現在皇上又看重應玦,連想對他敲打訓斥都不成,可難道我們便如此忍氣吞聲嗎?”

  她言語中也忍不住帶了三分譏諷:“皇上誇姐姐您賢惠端淑,連五殿下被人家用馬鞭子抽了您都不惱,可想想阿耀那可憐巴巴的樣子,我真是咽不下這口氣!”

  傅淑妃輕飄飄地說:“你急什麼?我又沒說此事就這麼算了。狩獵這樣危險,又有亂箭,又有猛獸,應玦不能活着回到京城,是他運氣不好,應廠公就算是再傷心憤怒,也須怪不得旁人吧?”

  安國公夫人一下子愣住了,不由道:“大姐,您說什麼?您、您要殺了他?”

  也不怪她反應不過來,剛纔看傅淑妃那幅平和安寧的態度,任誰也想不到她一開口,就是想要了人的命。

  安國公夫人本來打算弄出點意外來報復應翩翩。讓他起碼要和自己的兒子一樣斷了兩條腿,最好再落下個殘疾,更深的卻不敢琢磨了。

  畢竟對方不是她府上那些可以搓圓捏扁的庶子庶女。

  她不禁猶豫道:“這……”

  傅淑妃淡淡說:“做事,要麼不做,那麼做絕,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她說着,輕輕擊掌,緊接着帳篷的簾子掀起來,幾個人走進來,或懸長劍,或纏軟鞭,頗有粗豪之態,都是一副江湖人士的打扮。

  安國公夫人認得,他們的袍子一角處都帶有飛鳥浴火的繡紋,正是七合教的人。

  “明日狩獵正式開始,應玦作爲皇上的近身隨侍,一定會參加,但我不想看見他活着離開獵場了。”

  傅淑妃面容秀美,語調也輕輕柔柔的,可說出的話卻像是淬了毒的利刃

  “各位,咱們之間的合作,我們已經充分展示了誠心,給予你們厚待,但你們也應該展示出自己的能力纔行。上一回刺殺安國公的一名庶子,你們沒有辦到,這次應該不會再失手了吧?”

  那幾個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名男子說道:“淑妃娘娘,上一回是行動出了差錯,我們派出去的那幾個人恰好碰見了教中的死敵,還沒來得及動手就已經被半路截殺了,這纔會讓那小子跑掉。這回我們會把上次的賬還了,這兩個人的頭顱明日全部奉上。”

  傅淑妃道:“韓小山暫且放過,大事要緊,一個私生子而已,不值得分心。現在的重點是應玦,明天,他是被山間野獸撕咬而死也好,或是被獵場上的流箭誤傷斃命也好,全看你們如何做。事成之後,本宮自有厚禮相贈。”

  安國公夫人上一次藉着皇子外甥的名頭,悄悄跟七合教做交易,讓他們殺了池簌,原本以爲沒有人知道,不料竟被淑妃當面點破,一時有些訕訕的,好在淑妃並沒有追究的意思。

  等到七合教那些人出去之後,她忍不住道:“大姐,您爲何就突然下定了決心,一定要除去應玦呢?”

  傅淑妃脣角露出一抹涼薄的冷笑:“因爲我非常瞭解自己的兒子。平日裏韞兒做事,我是一定不會干涉的,他負責前朝,我就守好後宮。他辦事一向利落果決,也用不着我多操心。可是這個應玦……”

  她哼了一聲:“韞兒在他身上有點太過費心了!上次他明顯是被應玦算計了一場,這倒也是小事,哪裏栽了跟頭,就從哪裏把這筆賬算回來便是。可他卻在那裏做一些無謂的糾纏!”

  “我不管他是想讓應玦折服,把這人收回已用,還是動了什麼別的心思,全都是不智之舉,這樣的人最不好控制,只有徹底剷除,才能永絕後患。”

  第二天,狩獵正式開始。

  隨着皇上挽弓開箭,樹林中也響起了無數箭破長空的嘶鳴,周圍的禽鳥野獸在衛兵們的驅逐之下四散奔逃,司禮官的唱頌聲結束後,場面一下子變得十分熱鬧。

  皇上將使用過的金弓放在面前的托盤當中,朗聲道:“聽說這片草原上有一頭十分兇猛的白額棕熊,甚至經常去附近的農家騷擾百姓,屢屢傷人,誰若是能獵到它,朕就將這柄震天弓賞賜給那個人!”

  彩頭不重要,但其中代表的意義卻是非凡,隨行而來的皇子大臣們紛紛縱馬,向着獵物追逐而去。

  相比之下,應翩翩卻顯得漠然許多,催馬避讓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打量周圍的地形。

  “阿玦哥哥!”

  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應翩翩聞聲回過頭去,只見朝自己縱馬而來的是皇上唯一的嫡女,渭陽公主黎綬。

  當今皇后名下一共有兩個孩子,太子是過繼過去的,真正的親生女兒只有渭陽公主一個,自然是千嬌百寵,尊貴無比。

  這一次的圍獵,她不耐煩坐在看臺上瞧熱鬧,便自己也換了騎裝跑下來了。

  黎綬和應翩翩只差一歲。她小時候皇后身體有恙,是在太后身邊長大的,因此跟應翩翩自幼熟識。

  前幾年京城中也常有人悄悄議論,言道若非應翩翩的身份不合適,這個嫡駙馬恐怕非他莫屬,直到後來他越病越重,這話才逐漸沒人說了。

  黎綬身邊一向圍着不少世家子討好,她對別人愛答不理,唯獨看見應翩翩之後,立刻笑逐顏開,縱馬跑到他身邊,用鞭梢輕輕敲了下他的肩膀。

  “你在幹什麼,怎麼沒跟着大家一塊打獵去?我還想讓你給我捉一隻小兔子回來呢!”

  “公主想要兔子,這還不簡單。”

  應翩翩懶洋洋地笑着,眉宇間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氣,說道:“你是喜歡兔腿還是兔頭?若喜歡兔腿,我便抓肥的大的,喜歡兔頭,我就抓小的嫩的。”

  黎綬愣了愣,應翩翩已經笑出聲來,黎綬這才反應過來,氣的打他:“胡扯,我要養!”

  應翩翩笑着道:“好罷,好罷,養只灰的如何?”

  隨着這句話出口,他已經一提繮繩,整個人縱馬向前面的草叢奔了過去,草叢一動,裏面果然跑出來一隻灰色的小兔,跳躍間極其敏捷,轉瞬就要不見蹤影。

  應翩翩卻沒去追它,而是調轉馬頭的同時,將手中的兩塊小石子彈了出去。

  兩枚石子一塊砸在兔子的前方,一塊砸在左側,灰兔受驚掉頭,竟果然朝着應翩翩這一頭的方向自投羅網,被應翩翩手疾眼快,在馬背上俯身折腰,將兔子撈進了手裏。

  這灰兔很小,被他一隻手就托住了,遞給黎綬:“喏。”

  黎綬又跳又叫,大聲歡呼,她本來就引人矚目,這麼一鬧,弄得看臺那邊的大半女眷都知道了是應翩翩給她抓了只兔子。

  傅淑妃將目光收了回去,脣角掠過一絲不屑之意,似笑非笑地跟魏賢妃說:“瞧這嚷嚷的,我還以爲是打了頭熊。”

  魏賢妃道:“誰讓皇上寵着公主呢,性子自然天真了。”

  她掩口一笑:“不過,大概很快,她就要傷心了。”

  黎綬抱着兔子,硬是讓應翩翩也摸兩下,應翩翩揪了揪毛絨絨的兔耳朵,說道:“你既然有了它,就抱着去看臺上玩吧。獵場亂箭無眼,公主小心受傷。”

  黎綬嘟了嘟嘴道:“不,它自己一隻兔多寂寞,你再給我抓只白的,和它作伴嘛。”

  說完這句話,她姿勢和神情都未變,卻用極低極低的聲音接着道:“昨日我路過安國公和安國公夫人的營帳,聽見安國公夫人在叱罵安國公不肯給韓耀出氣,隱約好像還提到了你的名字。我讓手下的丫鬟盯着,說是昨晚安國公夫人去了淑妃娘娘那,她離開後不久,淑妃彷彿見了幾個打扮很奇怪的人,你小心她們爲難你。”

  畢竟久居深宮,就算性子再天真的公主也不可能全無心機,傅淑妃一定想不到,她的這些小動作會被她所輕視的黎綬看在眼裏。

  應翩翩知道黎慎韞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再加上還有系統之前的提示,他心中也有所防範,但確實並未往後宮的方向關注。

  黎綬這麼一提醒,應翩翩猛然想到原書中的一些劇情。

  淑妃一直是個手段狠辣的人物,後來她當上太后,沒少弄權,甚至差點與黎慎韞母子成仇。

  想到昨日跟黎慎禮的對話,應翩翩忽然萌生出一個主意。

  他低聲道:“我知道了,多謝。”

  黎綬道:“你先忍忍,注意安全,等我回去把這事告訴太后。她一向疼你,淑妃娘娘也不能不聽她的……”

  應翩翩心念微轉,道:“不必,這事你別再插手,一會不管發生了什麼,你都只當什麼也不知道就是了。我自有辦法——”

  他說到這裏,忽然挽弓搭箭,跟着驟然鬆手,箭矢到處,一隻白色的兔子被釘住了一撮毛定在地上,逃跑不得。

  應翩翩彎腰將它抱起來,遞給黎綬,微笑道:“只要我盯上的兔子,都別想跑出手心……你放心吧。”

  黎綬走後,應翩翩又找來兩名小太監:“你們盯着點十皇子,找一個機會,讓他聽到幾句話。”

  “就說……”應翩翩想了想,“就說你們聽見傅淑妃私底下抱怨十皇子胡亂去找皇上告狀,給五皇子添了麻煩。抱怨之後,又悄悄召見了幾名面目陌生的異士。具體這話怎麼說,就看你們了。”

  兩名小太監都是當年應定斌一手提拔/出/來的徒弟,聽見吩咐,自然無有不應,死活不肯要打賞,答應着去了。

  應翩翩自己想了一下黎慎禮聽到這話可能的表情,脣畔浮起一絲隱祕的微笑。

  ——不好意思十皇子,今日份的墊背,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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