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與世亦殊倫
應翩翩正想問梁間,便看見蕭文也急匆匆地走進帳來。
“少爺,您醒了。”
蕭文的神色間有幾分古怪,像是遇上了什麼十分費解的事情一樣:“剛纔大帳那邊有人過來傳令,說是陛下召見。”
這是耽擱不得的,應翩翩立刻起身更衣,問道:“知道是什麼事嗎?”
蕭文說道:“今日陛下問起那隻灰熊的下落,得知是韓姨娘將它斬殺,龍心大悅,把韓姨娘叫過去嘉獎了。這時讓您也一起過去。”
連他都不敢相信,其他人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更是大喫一驚。
昨日皇上許下獎賞之後,人人都以能夠成功獵殺那頭灰熊爲目的,只是因爲那熊實在聰明兇悍,不好對付,再加上突然間風雨大作,這才一時沒人得手。
卻誰也沒想到,這麼大的功勞,竟被應玦的一個妾侍給立下了。
如此巨獸,居然是他一人所殺,這次隨駕出來的武將不少,個個都是驍勇之士,卻恐怕誰都難以做到。
應玦這是什麼運氣,相中了一個小混混,結果竟有如此本事!
皇上顯然也動了愛才之念,龍心大悅,召見池簌之後,詢問他殺熊的種種細節,池簌一一回答。
昨日有不少人都見到了那頭可怖的巨熊,當池簌講到應翩翩跟它周旋,自己又揮劍斬殺它時,周圍的人都是聽的全神貫注,甚至連爲皇上捶肩的內侍都忘了動作。
“……能夠一舉將那頭熊斬殺也是僥倖。若非應公子先與它周旋,吸引了它的注意和怒火,我又是在情急之下,也難以做到。”
池簌雖然身份卑微,但神情淡然,態度不卑不亢,自有一股清貴高華的氣質,皇上也不覺便高看了他幾分,語氣反而十分和藹。
“不管怎樣,你這次都是立下了大功!那隻惡熊連番滋擾周邊百姓,殺人傷人無數,今日能除此患,此處便能太平了。”
天子狩獵,又能爲民除害,傳出去也是一場佳話,因而皇上也極爲高興,甚至沒有注意到,池簌的自稱一直是“我”,而非“奴才”、“小人”等。
他道:“先前朕說許諾的震天弓自然應當賞賜於你。只是自來使用此弓者無不是世家子弟,功勳貴胄,帶着它立下赫赫功勞方不辱沒,你卻是白身,這樣罷……”
皇上正在沉吟,應翩翩便已經到了,笑着走過去行禮道:“臣應玦,見過陛下。”
皇上便笑道:“應玦,正好你來了,朕想跟你要個人,你舍不捨得啊?”
【警報:反派陣營重要成員面臨搶奪危機!請宿主提高警惕!】
應翩翩看了池簌一眼,說道:“陛下是說韓小山嗎?”
皇上道:“今日他殺熊立功,朕看如此英雄只能拘於後宅之中,實在可惜,打算封他個官,你捨得嗎?”
皇上這話一說,周圍的人都不禁暗暗皺眉,其實頗爲不贊同,畢竟本朝之中,尚無一名侍妾竟然可以受封官職的先例。
但皇上自己就是宗室旁支得了大位,一向不重禮法,而且厭煩有人以此勸說,在場的都是他較爲重視的臣子,一時之間不願掃興,因此誰都沒有開口,只等着應翩翩回答。
池簌也不禁向着應翩翩看去。
應翩翩道:“陛下,臣之妾自有風骨,氣概慷慨,臣也是敬之重之,此事還需問過他自己的意思。”
【宿主消極應對危機,反派陣營重要成員韓小山正在脫離中……脫離成功後,反派陣營勢力減弱,相關經驗值即將遭到扣除!】
應翩翩沒說什麼,昨天晚上他便想過了,池簌身份來歷不明,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他的生活中,並且涉足的越來越深,其實並不是什麼好事。
他不想依靠於誰,也不想向誰交託自己的信任,如果池簌就這樣當官去了,對他們兩個來說,或許是最合適的結局。
聽到皇上和應翩翩的話,所有人都覺得池簌根本就不需要選擇,一個男人,加官進爵還是爲人妾侍,這簡直是明擺着的事情。
皇上顯然也是這麼想的,因此便當應翩翩這話是答應了,直接衝池簌說道:“那朕看,就先封你爲門都僉事罷。稍後讓應玦寫一份斷離書於你,日後你便不再是應家媵妾,可入朝爲官了。”
門都僉事雖然只是七品武官,但今日他能入了皇上的眼,日後自然前途無量。
人們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嘆,如此一來,這個昔日在京城中鬥雞走狗的混混算是一步登天了。沒有人知道他其實本就該是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是安國公的兒子。
安國公夫人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生疼,想到自己的兒子雙腿被打斷,連牀都下不了,只能留在府裏養傷,而這個賤婢所出的私生子竟然大出風頭,她的心裏就是一陣氣恨,不禁扭緊了手中的帕子。
傅寒青倒是覺得心裏一鬆。
他自己戰功赫赫,不嫉妒池簌這點微薄的功勞,反倒覺得,這樣一來,對方就可以從應家搬出去,不用總在應翩翩身邊晃悠了,實在是好事一樁。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池簌卻笑了笑,說道:“多謝陛下隆恩,但請恕小山難以領受。”
此言一出,周圍死一般的寂靜。
皇上臉上的笑意慢慢沉了下去,他身後的內侍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只聽他沉沉地道:“怎麼,你嫌朕給的官職小了?”
池簌道:“回陛下,不是,而是難捨夫君,不願斷離。”
皇上:“……”
太子看了一眼皇上的臉色,不禁搖了搖頭,對池簌說道:“韓小山,你怎地這般糊塗,你堂堂男兒,生於世間,既然有此本事,理當建功立業,怎可甘願似婦人一般待在內宅中?難得父皇願意給你恩典,你眼下不珍惜,以後可就沒機會了。”
他還有句話不好說,就算應玦當真容色過人,韓小山舍不下他,等到自己升官建府,想要什麼樣的美人,環肥燕瘦還不是輕而易舉,衆美圍繞,總比守着這一個強吧。
再說了,應翩翩自己以後總得娶妻呢,男風雖然盛行,但男妾不能誕育子嗣,終究只是玩物。
池簌的語氣卻很認真,就彷彿他說的一切都發自肺腑似的:“多謝殿下提點,但我胸無大志,不喜功名,只愛應玦。”
【反派陣營重要成員“韓小山”,強行與宿主二次綁定,觸發關鍵詞:“死不悔改”、“自甘墮落”,反派經驗值+10!反派陣營削弱危機解除!】
【恭喜宿主,隨着反派陣營不斷擴大,您已經可以躺贏了!請宿主再接再厲,建設陣營,色/誘更多人墮落!】
應翩翩:“……”
他忍不住看了池簌一眼,只見對方也正看着自己,淺笑殷殷,眉眼溫柔,應翩翩突然覺得有點手癢,一時很想把他的腦袋掰開看看,裏面到底裝了些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連應翩翩都扛不住,其他的人更是被池簌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安國公好歹也是他爹,雖然對這個詭異的兒子諸多畏懼,此時也忍不住呵斥道:“放肆,韓小山,你怎可在御前口出此等不堪之言!”
池簌道:“真情流露,何來不堪?”
安國公一噎。
眼看好端端的一件事鬧成這樣,皇上冷哼了一聲,道:“不堪大用,既然你執意不願,那此事作罷,你便在應家的後宅之中待着罷!”
天子喜怒之間,可令乾坤翻覆,皇上方纔短短的兩句話,池簌便是乘雲直上,前途無量,而此時一語,又等於徹底斷送了他的未來,陛下都說了這個人“不堪大用”,那麼誰還敢用他?
有人覺得可惜,有人感動於他這份真情,但也有人暗中狂喜。
安國公夫人攥着帕子的手總算放鬆下來,只覺得手心裏都是冷汗。
其實不過是一個七品小官,池簌就算當上了也不可能有什麼能力來報復安國公府,可她就是見不得這些本來該死的小畜生好過。
正好,今天應玦也馬上就要倒大黴了,這個賤種願意留在應玦身邊,那就和他的夫君同甘共苦罷。
安國公夫人想到這裏,忍不住悄悄看了自己的大姐一眼,卻見傅淑妃溫良賢淑地坐在皇上身邊,似乎在低聲勸說他不要生氣,根本沒給自己半個眼神。
皇上本來心情頗爲愉快,經歷過此事之後難免掃興,正要吩咐臣子們都散去,卻見到一名近衛飛奔而來。
“陛下!”
皇上道:“如此慌張,這是出什麼事了?”
那名近衛跪下道:“回稟陛下,就在剛纔,徐大人在前面的溪流邊發現了誠憫伯世子周愷的遺體,彷彿是被人……被人活活掐死的。”
此言一出,衆人都是大喫一驚,誠憫伯世子昨天早上還活蹦亂跳的,不少人都聽見了他在帳篷裏面中氣十足罵人的聲音,沒想到今天竟然就一命嗚呼了。
那可是太子的小舅子,出入皆有護衛跟從,怎會就這麼被害了?
太子妃就在旁邊,聽聞親弟去世之後,當場暈了過去,又令衆人一陣忙亂。
“好,很好!這可真是反了啊!”
皇上本就有氣,見此情景更是勃然大怒:“光天化日,朕的御駕在此,竟然有人能謀害誠憫伯世子,誠憫伯府的護衛都是幹什麼的?這次帶出來的三千金吾衛又在幹什麼?!今天他們敢動誠憫伯世子,明天是不是就該來行刺朕了?”
那名侍衛跪在地上不敢擡頭,周圍的人也都是噤若寒蟬。
這不光是對誠憫伯府的打擊,也是間接對太子的挑釁!
皇上高聲喝着錢公公:“你去,令人把朕的御馬牽過來,朕要親自去看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皇上既然要親自去,其他人自然也得跟從,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到了前方的溪邊,發現那裏也已經站了不少人,看到御駕親臨,紛紛行禮。
應翩翩敏銳地感覺到,有幾名侍衛的目光正在悄悄地朝着自己這邊掃過來,但當他看回去的時候,又都立刻移開了。
想起之前黎慎禮的話,應翩翩不動聲色地掩去了眸中的一縷思索之色,看向地上的屍體。
——這裏的死屍,不止一具。除了誠憫伯世子之外,還有幾名身穿侍衛服色的死者,身上有着被野獸撕咬的痕跡。
皇上沉着臉,看着這一幕。
侍衛副統領李宏低聲稟報:“陛下,這幾名侍衛一直沒有歸隊,應是昨日上午遇見野獸,便已經遇難了。臣原本一直在帶人搜尋他們,卻沒想到也會發現誠憫伯世子,但他身上沒有野獸的咬痕,去世的時間應該比這幾名侍衛晚。”
很明顯,誠憫伯世子和這些侍衛不可能是同一種死因,在場之人都看的很清楚,誠憫伯世子的脖頸上有着兩個烏青色掌印的掐痕,看上去就像鬼爪一樣,十分駭人。
李宏說完之後,忽然也看了看應翩翩,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應翩翩跟池簌對視了一眼,池簌面露疑問之色,顯然也注意到了李宏的反應,應翩翩微微搖頭,表示不知。
世子夫人吳氏也在,正跪在屍體旁邊低聲啜泣着。
皇上看了她一眼,對吳太師這個次女還有些印象,問道:“吳氏,你來說說,”
應翩翩想起黎慎禮的提醒,隨着衆人的目光一起向吳氏看去。這位年輕夫人的全名叫做吳蘊華,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年紀,相貌十分美麗。
只是她穿了一身紫色的裙裝,高高的衣領幾乎一直遮蓋到下巴,顯得有些古怪。
只聽她帶着微微的抽噎說道:“陛下,昨日世子出去打獵,因爲下了大雨半路折返,之後就一直在帳篷中,直到快入夜的時候,雨勢小了一些,他說有事外出,便再也沒有回來過了。沒想到會在這裏被發現……”
太子問道:“外面下着雨,天又黑,他有何等要事要在這個時候出去?”
吳蘊華猶豫了一下,她的異母兄長吳思從旁呵斥道:“當着陛下的面,有什麼事還不照實說來?”
吳蘊華苦笑道:“他來的路上看見一名草原女子在遠處放羊,說她的歌聲好聽,一直惦念不忘,派人四處打探。昨天有了些消息,是說要去見她,又怕被其他人發現,就沒帶侍從。”
她說到這裏,衆人皆已瞭然,看着吳蘊華的目光不免有幾分同情。
當年吳蘊華也是名滿京城的才女,正因如此,纔會令皇上對她留有印象,特意爲她賜婚。
可惜誠憫伯世子脾氣暴躁,也一向更加偏愛活潑熱辣的女子,嫌棄吳蘊華太過端莊,沒有情趣,這對夫妻一直感情平平。
只是之前有吳太師撐腰,吳蘊華最起碼還能得到一些尊重,等到吳太師去世之後,她在誠憫伯府的地位也隨之一落千丈,要不是因爲皇上賜婚,恐怕如今都會被休棄了。
誠憫伯世子在草原上都忘不了尋芳獵豔,甚至毫不避諱他的夫人,可見吳蘊華的地位。
皇上又把幾名誠憫伯世子的隨從叫過來詢問,證明吳蘊華所言非虛。
但他們向世子稟報那名草原女子的下落時,也只是說彷彿在河對面的草原上看見了她在樹下避雨,當時誠憫伯世子沒有帶人,急匆匆趕往,到底有沒有見過這個女人,這女子又是哪家的姑娘,就誰也說不好了。
有人看見誠憫伯世子脖頸上烏黑的掌印,心裏也忍不住暗自犯着嘀咕,心道這事不會是女鬼乾的吧?但那兩隻手掌頗大,卻又不像是女人的手。
應翩翩注意到了屍體脖頸側面的一處痕跡,目光不禁微微一凝。
這時,池簌也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走到了他的身側,低聲對應翩翩道:“這屍體脖頸側面那裏,有一塊淤傷痕跡格外的深,像是兇手行兇時帶着什麼東西。”
應翩翩小聲道:“愛妾,爲夫也想跟你說一件事。”
池簌:“?”
應翩翩嘆了口氣:“昨天逃命的時候,我的扳指丟了。”
池簌:“……”
他垂下眼,慢吞吞地說道:“我剛剛纔得罪了皇上,你這裏又出了岔子,夫君,你說咱們兩個今天是不是要一起完了?”
應翩翩道:“後悔也晚了,誰讓你剛纔沒當官去!皇上難得賞賜什麼,你卻不珍惜這大好的機會,官也沒了,弓也沒了,真是虧死。我怎麼娶了你這麼個敗家的姨娘!”
池簌也跟着嘆了口氣。
應翩翩知道他身份不簡單,七合教的人估摸也不稀罕這朝廷官職,方纔只是隨口揶揄,卻沒想到池簌看上去好像還真的很惋惜。
他不禁奇道:“怎麼,你真想當那個門都僉事?”
池簌道:“不,我是沒想到陛下如此摳門。好歹我確實殺熊立功了,我以爲如果我推脫了官職,他會賞些別的什麼作爲補償,結果居然什麼都沒有。”
應翩翩有些好奇:“你想要什麼?”
池簌道:“我想扶正。”
應翩翩:“……”
應翩翩:“啊?”
他還以爲自己聽錯了,但是池簌果真很有耐心地又重複了一遍:“我說我想扶正。這是我的作風。要不就不當,要當就當最好的,已經進了應家後宅,沒當上正妻,我不甘心。”
應翩翩:“……你真有性格。”
池簌坦然接受了這個誇獎,微微而笑:“要不然,你償了我這個心願?”
應翩翩轉頭看着這個人生目標十分詭異的七合教高手,明知道他是在這逗悶子玩,但還是忍不住想笑,白了池簌一眼,道:“生不出孩子沒門!”
他明眸善睞,神情含笑,眼波帶嗔,池簌看着,只覺心裏無端歡喜。
只是此時畢竟氣氛嚴肅,陰謀重重,兩人有閒心這般玩笑低語,別人卻不會因此放過他們。
只聽皇上問了一句:“李宏,你們現在可查出什麼來了?”
“回陛下,以周世子脖頸上的傷痕來看,他是因被人扼住脖頸窒息而死的。”
李宏猶豫着萬般不願開口得罪人,但還是隻能硬着頭皮說道:“這裏沒有仵作,剛纔臣也已經請方太醫查看過來,在周世子的脖頸側面的皮膚下,有一塊淤紫,由此可見,掐他的人手上應該戴着扳指一類的東西……”
他看了應翩翩一眼:“而且從傷處印下的痕跡可以隱約看出,這枚扳指上面,彷彿寫了個‘玦’字。”
他這樣一說,衆人恍然大悟,明白了李宏爲何神色異樣。
大概他是明知道應翩翩有着重大嫌疑,又不願得罪應定斌,所以才一再猶豫,不敢說出發現的證據。
【提示:劇情場景“誰是兇手”開啓,在本劇情內,正派與反派進入互相獵殺時刻!
心狠手辣的反派往往能夠把握住每一個絕地翻身的機會,對正派陣營進行瘋狂反撲,製造劇情的緊張感。
每剷除一個正道陣營角色,您都將獲得反派經驗值若干,以及小禮物一份,請宿主加油!】
應翩翩不禁有些好奇:“什麼禮物?”
【禮物一:“圓房祕笈之一百個小技巧”,高超的技術,助您擁有愉快的圓房體驗,爲您的韓姨娘實現一個扶正的夢!
禮物二:“系統cpu降溫說明書”,本說明書將教會您應該如何處理不慎色/誘系統之後的緊急情況……】
“滾。”應翩翩面無表情,“扔出去,我一樣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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