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禍機不可測
池簌應該比應翩翩早收到旨意,卻不知爲何來的晚了,又過了一會纔到。
兩人目光一對,應翩翩挑了下眉梢,池簌便會意了,低聲傳音道:“去你家找你了……”
他本來惦記着想和應翩翩一起走,沒想到去了應府之後卻撲了個空,若是池簌知道應翩翩本來是要請他喫頓飯的,恐怕這懊惱之情要立時翻上十倍。
這時人也都到齊了,皇上才令他們在清和殿覲見。
這清和殿位置背陰,周圍梧桐叢生,是以往盛夏時太后暫居避暑的場所,近來天氣還不算太熱,尚且空置。
一行大臣們不明所以,聽令到了偏殿,尚未進門,赫然便見到殿內一具被長劍釘住的死屍!
由於太后每日都要禮佛,這處偏殿原本作爲佛堂使用,正前方供奉着一尊一人高的金色佛像。
而此時佛像已經被轉了過來,面朝牆壁,背面衆人,那具屍體就是釘在背面的,已然僵硬,顯然死去有一陣子了,怪不得一直沒有人發現。
刑部的人是最先收到消息趕過來的,此時已經驗過了屍,確認死者死於前天夜間的子時許,也就是說,正是鬧了刺客的那個晚上。
“這位乃是侍衛副統領王蒼,但這幾日輪到他休沐,並未當值,是爲參加宮宴纔會入宮。後來因爲刺客之事,家人見他並未回府,還以爲是臨時被留下幫忙,也不敢生事,直到第二日才覺得不對勁,派人詢問。最終,他的屍體被在這座佛像的後面發現了。”
刑部侍郎潘遲將情況對衆人略略一說,便向皇上行了個禮,退到一邊去了。
之前那場宮宴原本挑選的是送走五毒的吉日,結果反倒出了人命,還是大逆不道地釘在了佛像的後面,那個攪得宮中一片混亂的刺客也未曾找到。
皇上的心情十分不快,從方纔開始便沒說話。
等此時潘遲將事情都說清楚了,他才道:“此事諸位卿家有何看法?”
周圍一時靜了靜,在場的人也都是參加了那場宮宴,親眼看見抓刺客的陣仗的,此時見到這樣的事,也都覺得詭異萬分,不敢胡言。
片刻之後,還是潘遲說道:“陛下,臣以爲,王副統領很有可能就是被那一晚的刺客所殺雖然刺客至今未曾尋到,但躲避追捕、暗中殺人,可見此人的武功一定是十分高強的,而且似乎甚爲崇敬開國太/祖。”
楊閣老不禁說道:“哦,潘大人爲何會這樣說呢?”
潘遲向着死者身上的那把劍點了點,凜然道:“因爲殺人所用之劍,上面仿太/祖所用之劍刻有‘軒轅’二字。”
他拿起燭臺,靠近劍柄,只見上面果然用篆體雕刻着“軒轅”兩個字。
本朝開國太/祖所用的佩劍乃是黃帝當年開疆拓土時留下來的軒轅劍,這一傳聞乃是舉國上下人盡皆知的,眼前屍體上這一把自然是仿製,但也可以看出所用之人的敬仰之情。
而另一件人人都知道的事,就是七合教最初乃是太/祖所首創,之所以至今亦未效忠於朝廷,正是因只認太/祖一支的血脈爲主。
有人忍不住失聲說道:“武安公武功高強,忠於太/祖,當晚夜宴又離席甚久,這豈不是嫌疑極大?”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池簌身上。
池簌卻半點不露緊張之色,聞言甚至微微一笑,說道:“聽起來確實如此。”
對於這等江湖人士,這些朝中官員本來就天然存有一種忌憚之情,便似良民遇見剛剛服刑期滿放出來的歹徒,池簌這一笑雖然溫雅俊逸,還是令周圍的人一下子露出驚悸之色,生怕他下一句就是“所以,就是老子乾的”。
侍衛統領穆廣漢也在當場,所有人當中自是他最緊張,想着若池簌暴起,該如何將他制伏。
挾持應大人……會不會是最快捷有效的方式?
不過,池簌卻似乎並沒有這樣做的打算,而是緊接着說道:“但若我要殺他,王大人便不會是這樣的死法。”
皇上終於道:“哦,武安公此話怎講?”
池簌道:“王大人的屍體上的數處傷口,鮮血遍身,死狀十分慘烈,我未曾仔細查看,不知他是因哪處致命傷而死,還是失血過多所以喪命。但可見那兇手的武功不大精通,很費了一番周折纔將人殺害。若我出手,不必如此費力。”
池簌話中的篤定令穆廣漢有些不愛聽,但他並不知道,這已經是對方十分謙虛的說法了。
穆廣漢道:“武安公你有所不知,王蒼自幼得遇一位隱世高人,自打會走路起便開始習武,功夫極爲精湛,可以稱得上是大內頂尖的幾位高手,有人能將他殺死,已經是絕頂功夫了,若說定要一擊斃命,只怕天下無人能辦得到。”
“哦?”
池簌淡淡道:“大內頂尖的幾位高手?那麼另外幾位同他功夫相當的又是何人?”
穆廣漢的眉峯微微挑起,傲然道:“下官亦可算作其中一位,武安公是想較量一番嗎?”
池簌道:“不知陛下可否准許?”
皇上對池簌其實也是有幾分懷疑的,聞言道:“既然是爲了查案所需,二位就切磋一二,以作爲驗證罷。點到爲止。”
穆廣漢道:“此處人多,我們可要去外面……”
池簌卻道:“無需麻煩。”
他說罷之後,低喝一聲“看招”,竟也不拿兵刃,直接並指爲劍,向着穆廣漢前胸點去。
穆廣漢身爲侍衛統領,卻是有御前帶兵刃的特權的,他沒想到池簌說動起手來毫不含糊,大驚之下翻掌拍出,腳下同時向後縱躍,手中已藉此空檔拔出劍來,“刷”地一聲刺出。
穆廣漢的反應不可謂不快,頃刻之間,已經連變三招,可是他這一連串的動作,對於池簌來說,竟好像清風拂體,毫無阻礙。
池簌甚至連停頓都沒有一下,順勢屈指一彈。
穆廣漢頓覺手臂劇痛,五指竟然一下子失去了力氣,脫手放開長劍。
而池簌的手指,也已經同時不偏不倚,點在了他的心口之處。
如果這是一把劍,而池簌沒有收力的話,穆廣漢此時已經當場斃命。
當池簌收手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時,所有人的心裏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這就完了?
這場打鬥着實算不得精彩,只因兩人之間根本就不是有來有往的過招,而只是池簌輕描淡寫地做出了一個動作。
一個,可以奪人性命的動作。
皇上先前也曾經見識過池簌出手,知道他武功極高,但穆廣漢也並不是在誇大其詞,他和王蒼確實都是大內屬一屬二的高手,經歷過層層遴選,纔有瞭如今的位置。
因爲如今皇上的皇位並未從父親那裏和平繼承,而是旁支經歷過激烈的宮變才得來,他自從登位之後,格外小心謹慎,對於宮中的守衛十分注重,所用的侍衛們也都經過了精挑細選,身手高強,忠心耿耿。
故而皇上對他們很有信心,想着池簌武功是極高,但大概也就是比穆廣漢等人稍勝了一籌的水平罷了,卻沒有想到雙方實力相差竟然如此懸殊。
池簌對付穆廣漢,簡直就像是大人隨手製伏嬉鬧的孩童一樣簡單,這一點的認知令皇上震驚無比,又不免寒心。
但皇上可不知道,池簌的真實身份是七合教教主,天下公認的第一高手,他的武功即使在整個武林當中,也是百年來都未曾有人企及過的境界,若不是因爲應翩翩在這裏,七合教就算派遣使者,也不會讓教主親自出馬。
皇上能夠見識到這樣的武功算是因緣巧合,大內這些侍衛實在已經算是難得的人才,只是他們遇到的對手實在太過強悍罷了。
皇上目光復雜地看了池簌一眼,只見池簌淡淡擡眸,也與自己對視片刻,而後便面無表情的移開了眼,但他方纔的目光之中,分明竟隱隱含着一絲警告。
池簌這次出手,並不是單純爲了自證清白,更是一種對於皇上的威懾。當衆把朝廷打擊的顏面無存,很明白地表示他已經不耐煩了。
皇上既然有意與七合教修好,那麼便裝的誠心點,示好之後就不要又百般猜疑試探,要不乾脆就還保持以前兩不相干的狀態。
他倒好,一方面看似十分禮遇,封侯重賞,另一面卻又處處猜疑,處處試探,實在叫人覺得煩不勝煩。
皇上不是太后親子,上面沒人轄制,自登位以來,國家又外患漸輕,時局太平,何來有人敢對他這樣施以警告?見池簌如此,不禁怒氣潮涌,只是強自抑制。
池簌的武功這樣高強,又出身江湖,野性難馴,只怕若是當場把他逼急了,弒君的事他都不是做不出來。
更爲可怕的是,七合教中還不知有多少如他這般的高手,這樣一想,這個教派實在是強大的可怕,還需要徐徐圖之,以懷柔手段來安撫。
皇上此時總算明白了,爲何前代帝王都對七合教如此的敬而遠之,看來這幫匪類確實是不好招惹,自己想要將他們吞併,還是心急了。
他淡淡看了穆廣漢一眼,說道:“武安公的身手那是沒的說。穆統領,既然你輸了,那麼看來殺死王蒼的兇手確實應該不會是武安公。”
穆廣漢滿臉慚愧之色,衝着皇上行了禮,又對池簌說道:“武安公,方纔是我冒犯了,沒想到你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強,我是萬萬比不了的。”
池簌道:“穆統領客氣了,切磋而已,無妨。”
潘遲心裏本來已經有一多半認定了池簌是兇手,如此一看,不免又猶豫起來,也因爲自己的懷疑向池簌賠了罪:“那這樣看來,這名刺客確實應是花費一段時間搏鬥之後,纔將王副統領殺死的。但下官很奇怪,這搏鬥的時候,周圍沒有人聽見動靜也就罷了,王副統領自己竟也沒有叫人來幫忙,卻是令人不解。”
池簌道:“其實我的心中,也有疑問之處。”
潘遲拱手:“武安公請講。”
池簌道:“屍體上滿是傷口,周圍也有不少飛濺的血跡,說明這兩人應是經過一番激烈搏鬥的,看王副統領的樣子,我敢肯定,那名兇手身上一定濺了不少鮮血。”
“我觀宮中內侍、宮女、侍衛們,身上的服飾皆是偏於淺色,那麼鮮血濺上去一定十分明顯。就算這座宮殿暫時空置無人,但殿外平日裏總是該有些侍衛們巡邏守衛的。難道這麼明顯的血跡以及血腥氣他們都注意不到嗎?換言之,兇手是如何避開這宮中的所有人,帶着一身血跡藏匿的?”
衆人不禁陷入沉思,池簌說的確實是一個問題。
之前他們滿宮搜遍,都找不到那刺客,很多人也在懷疑,刺客是不是已經藏在了人羣之中,裝作某位侍衛或者賓客,否則宮中佈下天羅地網,此後又一連搜查了好幾天,竟連半個可疑人員都沒找到,是絕對不合情理的。
但每一位前來赴宴的賓客們也都被仔仔細細地搜了,刺客滿身鮮血,絕對不可能不動聲色地混在人羣中。
在那一晚的排查中,除了之前被應翩翩打暈,又遭池簌剝去衣服的那名侍衛之外,並沒有人丟失自己身上的衣服,所以刺客換衣的可能性便也斷絕了。
池簌這個問題看似只是細枝末節,但是仔細一想,確實不好解釋。
應翩翩從剛纔開始就一直沒說話,默默觀察着四下的痕跡,以及屍體上的各處傷口,此時無人說話了,應翩翩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如果他沒穿衣服呢?”
這個設想可以說十分大膽了,楊閣老不禁說道:“你說什麼?”
對於老頭來說,只怕覺得這實在傷風敗俗,不堪入目,令他比宮中鬧了刺客還難以接受。
應翩翩非但沒有改口,反而故意仔仔細細解釋給他聽:“楊閣老,我的意思是說,如果這名兇手在刺殺王副統領的時候,身上並沒有穿衣服,那麼鮮血濺在他的身上,自然也就不會弄髒衣服了。等到他殺完了人,將身上的鮮血晾乾,再換了自己乾淨的衣服出去,豈不是就不會讓人發現了?”
楊閣老道:“道理雖是如此,可是這未免也太荒謬了,難道這兇手動手前就把什麼都想好了,甚至知道他要刺王副統領很多劍,被血濺一身,所以殺人之前還特意先把衣服脫掉,放好,再衝上去殺人?”
楊閣老所形容的那幅場景聽起來實在是又滑稽又荒謬,應翩翩看其他人也似乎不太相信這個說法,便道:“我也不過是推測而已,各位不信,我自己也是半信半疑。不過我注意到,王副統領的袍擺之處,有一處血印。”
王蒼身上的這件衣服上滿是鮮血,上面的各種痕跡已經不是很好辨別,潘遲拿着燭臺,湊近應翩翩所示意的位置,將那處血印展示給了衆人。
只見,那是一塊半圓形的血跡。
應翩翩說道:“這一處印記不會是被鮮血自然染出來的,我剛纔想了一會,覺得看着倒像打鬥中敵人膝蓋擡起來,頂在了王副統領身上,所以留痕。”
潘遲慢慢點頭,說道:“確實,如果此人在打鬥過程中爲了攻擊王副統領,擡膝撞在他的大腿位置也是很有可能的。王副統領身上的衣服當時已經被鮮血濺溼了多處,那麼兩下一撞,很容易就留了印記。”
應翩翩說道:“潘侍郎,你既然這樣說,那麼可有注意到,這個膝蓋的印記上面留下了皮膚的紋路,這絕非穿着衣服能夠印出來的。”
潘遲倒也不是沒有注意,而是並未深想,此時心中一凜,脫口道:“確實如此!”
皇上道:“事情已經過去兩日,想必當時留在身上的遺蹟也早已被兇手處理乾淨了,應卿你對此還有何看法?”
應翩翩拱手道:“陛下,臣是想,既然那名兇手遍身沾血,爲了避免被旁人發現,自是要及早洗去的,或許可以查一查當晚有沒有沐浴者,或者哪一處的池塘井水出附近有人徘徊,應能夠作爲一條線索。”
宮中規矩森嚴,處處有人守衛,自己在房中洗澡需要來回打水,而跳進池塘中或者去水井邊,也很容易被負責灑掃的宮女太監發現,這些事情看似是小事,細查起來,卻沒有祕密。
特別是當天晚上鬧了刺客,又有宮宴,大家心中惶然不安,而且十分忙碌,在這種情況之下還有心沐浴的人,不會太多。
皇上聽了應翩翩的話之後,立刻下令調查,很快便找出了可疑者共五人,一共是兩名宮女,三名太監。
這五人被分別審問當晚都做了什麼,又爲何要清洗,穿過的衣服在何處,最後只有一名小太監言辭閃爍,含糊其辭,難以解釋清楚,被帶到了皇上面前。
刺客之事一連查了好幾天,如今總算有些線索了,原本令人振奮,可是看到這位被揪出來的“兇手”,大家卻都是大出意料之外,半信半疑。
只因這名小太監瘦弱矮小,看起來實在不像能夠殺了大內頭等高手的人。
他自己也不肯承認,到了皇上面前,嚇得戰戰兢兢,跪地發抖,嘴裏直喊冤枉。
皇上問道:“他是在哪裏伺候的?”
“回陛下,此人是在御花園供職的灑掃太監,名叫李定,十五歲入宮,今年乃是入宮的第四個年頭了,此前一直十分沉默老實,未曾聽聞有何大膽之舉。”
潘遲向皇上稟報之後,又對那名太監喝道:“事到如今,你怎敢還在御前抵賴!前夜出現刺客之時,同你一起灑掃居住之人皆言從未曾見過你,當晚你又在御花園的池水裏被過路的宮女看到,而謊稱失足落水。但當時已是深夜,又非你當值的時候,你去御花園幹什麼?是不是你殺了王副統領,還不從實招來!”
那叫做李定的小太監驚恐不已,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大人,奴才當真不記得這件事啊!奴才那天清掃了很多地方,覺得十分疲憊,印象中回到住處立即睡下,根本就沒有去過御花園。”
潘遲冷聲道:“證據確鑿,抵賴無用!”
李定張口結舌,只能喃喃說道:“奴才不知道,那些事奴才都不記得了,可是奴才沒有殺王副統領,奴才這樣的本事……怎能殺的了王副統領呢?”
太子說道:“父皇,依兒臣看,既然他不說,倒不如關入西廠,嚴刑拷打,總不怕他還不鬆口。”
“哼,嚴刑拷打?你身爲一國儲君,遇事難道只會這樣的法子嗎?着實無能!”
太子突然遭到嘲諷,面色一沉,轉頭看去,發現說話的竟然就是剛纔還戰戰兢兢的李定。
比起上一刻的畏懼懦弱,此時他臉上帶着刻毒而嘲諷的笑容,竟是判若兩人,聲音也變得比方纔粗了一些。
太子冷聲道:“大膽奴才,你說什麼?”
李定哈哈一笑,說道:“我說什麼?我在諷刺你!難道太子殿下聽不出來嗎?王蒼是我殺的又如何?像他這種卑鄙小人早就該死了!”
潘遲眉頭一皺,說道:“你肯認罪了?”
雖然兇手認罪是好事,但是李定這時的語氣和神情都十分詭異,讓人莫名不安,所以潘遲的表情也絲毫不見輕鬆。
李定冷笑道:“王蒼當年只不過是應將軍手底下的一名小將,敵軍破城的時候,人人辛苦奮戰,他卻因爲被人收買,不肯認真抵抗,以至於所帶的一隊兵將全部送命身死,而他自己反而佔了大家的軍功,調回京城之後升官發財,飛黃騰達!這樣的人國法處置他,難道我還殺不得了?”
“你們這些養尊處優的貴人又哪裏知道,我戰死之時,家中上有動彈不得了老母,下有懷孕的妻子和幼女,如果不是王蒼,我怎會壯年慘死,更連累家人生活困苦?王蒼就是我殺的,我來找他報仇了,他活該!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說一開始人們還覺得李定的語氣不對勁,好像一下子瘋了似的,此時聽見他說什麼“壯年慘死”,衆人便都無不面上變色,頓時覺得一股涼氣打後脊樑骨冒了上來。
太子不禁道:“什麼壯年慘死,簡直是一派胡言!你不是好端端的在這裏嗎?”
李定大喝一聲:“什麼好端端的!你難道眼瞎了嗎?當時我爲了保衛家國與敵軍奮戰數日,卻被長官出賣,他們砍下了我的胳膊,砍得我全身都是傷口,連半個頭顱都被劈開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滾在了地上,摸不到了,你們都看不到嗎?我這滿身的鮮血怎麼洗都洗不乾淨!爲什麼不讓我洗?爲什麼不讓我洗?!”
李定的面色扭曲猙獰,一邊說一邊在自己的全身上下摸索起來,彷彿當真要給衆人展示那根本不存在的傷勢,聲音也愈發癲狂。
“爲什麼收斂屍骨的人不把我帶回京城,還要我自己千里跋涉找回來尋人報仇!難道我爲國效力,死後連安葬屍骨都不配?!”
他渾身哆嗦,面色青白,咧開了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當年的長雄關一戰,我們死的冤枉啊,王蒼這個卑鄙小人,是他出賣了我們啊!”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