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中坐時時驚
直到這一日,應翩翩入了夜回府,正坐在馬車上閉目養神,忽覺馬車一停,緊接着有人輕輕“咦”了一聲。
應翩翩閉着眼睛沒睜開,問道:“什麼事?”
片刻之後,有人輕輕掀開了車簾子,低聲對他稟報道:“少爺,前面的地上打翻了一個食盒,看上去像是那位總是來送東西的……杜姑娘的。”
應翩翩這才睜了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挺好啊,連她姓什麼你們都知道了。”
那下人摸了摸頭,乾笑道:“來來去去的,她總是往這跑,就說了兩句話,少爺恕罪。”
正在這時,外面又有人說:“啊,這裏還找到一塊裙角,那姑娘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應翩翩擺了擺手,說道:“去找一找。”
那些下人們得令,連忙紛紛在四下尋找,終於在不遠處的樹林中發現了杜曉蝶差點被一名陌生男子欺辱,應府的護衛們連忙將她救下來,又押了那名陌生男子,一起來到應翩翩面前回稟。
他們發現的及時,杜曉蝶只是受了一些驚嚇,身上的衣服除了在奔跑之際撕碎兩塊之後,也都穿的妥帖,只是鬢髮散亂,驚魂未定,看上去十分可憐。
她聽着那名護衛嚮應翩翩稟報,緊接着,馬車的簾子一動,應翩翩終於從裏面露出臉來,淡淡地說:“沒事吧?”
杜曉蝶低聲說:“沒事……謝謝公子你又救了我。”
應翩翩道:“你哥呢?你住哪?”
杜曉蝶說:“他晚上又發了病跑出來,不知道去了哪裏,我家……住在城北的寧河橋一帶。”
她所住的地方已經近乎城郊,十分荒蕪,人員也是魚龍混雜,無論如何,一個剛剛脫離虎口的女孩子獨自回去都是非常危險的。
夜色中,應翩翩似乎笑了一下,說道:“那先跟我回府罷。”
杜曉蝶連聲道謝,心裏也終於緩緩地鬆了一口氣。
她總算把這個人給打動了,可真是不容易啊。
應家下人也抓到了那名意圖傷害杜曉蝶的歹人,應翩翩讓他們一柄將人帶了回去,明日送往順天府。
但杜曉蝶並不擔心對方會在盤問中露出破綻,因爲這名意圖對她不利的人並不是她的安排,而是她在這幾日無意中發現的。
這個歹人大概是看她近來常常在這條路上走來走去,就心生邪念,杜曉蝶已經發現對方悄悄跟蹤自己好幾天了,以她的機靈,自然每一回都能成功躲過,不過這個人倒是給了她啓發。
於是,她故意在看到應翩翩馬車的時候走了小路,給了對方這次機會,更是給她自己創造了機會。
現在這個臭男人被應府的人抓住,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是活該,就用不着她來操心了。
杜曉蝶一副受到了極度驚嚇的樣子,被應翩翩帶回了府上。
她遇到了這樣危險的事,總不好再被趕出去,於是一番辛苦,總算得到了回報,能夠得以在應家留了下來,當了一名在外面打掃庭院,修剪花枝的粗使婢女。
杜曉蝶並沒有獲得什麼特殊待遇,地位是應府下人中最低的一級,不過應家的主子只有應定斌和應翩翩父子兩人,不難伺候。
再加上大多數人聽說了杜曉蝶的遭遇之後又十分同情,不會去故意排斥和爲難她,所以日子要比在外面打零工好過得多。
梁間卻並未因此放鬆警惕,暗中叮囑了幾名侍女時刻看着杜曉蝶,讓她不要靠近應翩翩。
但杜曉蝶到了應府上幾日,始終規規矩矩,而且手腳勤快,做事利落,只是偶爾出去看一看她的哥哥,就算是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她的毛病來。
這一日,應翩翩的乳母張嬤嬤想出去買些新鮮的食材,親自下廚給少爺做些好喫的菜餚補補身。
她挎着小籃子出了角門,正好看見杜曉蝶在跟她那哥哥說話,兄妹兩人的聲音都很大,像是起了爭執,男子的表情幾乎猙獰到有些駭人。
杜曉蝶知道張嬤嬤在應府中的特殊地位,每日都會抽空陪她做針線和聊天,張嬤嬤挺喜歡杜曉蝶,見這樣子怕她喫虧,便揚聲道:“小蝶,過來,陪嬤嬤買菜去囉!”
杜曉蝶卻驚慌說道:“嬤嬤,您快跑!快回府!”
張嬤嬤年紀大了,沒反應過來,這時,她哥哥杜曉晨卻突然推了杜曉蝶一把,朝着張嬤嬤大步跑去。
“你就是應玦的乳孃?很好!快給我說,應玦在哪裏?我要找他!我要找他!”
杜曉蝶一把沒拉住他,滿目驚恐,大聲喊道:“哥,你在幹什麼呀?快住手!應公子可是咱們的恩人!”
杜曉晨還沒碰到張嬤嬤,聽了杜曉蝶的話,臉上忽然顯出痛苦掙扎的神色,一隻腳懸在半空晃着,不知道要前行還是後退,最後站立不穩,重重摔倒在地。
只見他用雙臂緊緊抱着自己的肩膀,兩條腿也絞在一起,不停在地面上翻滾着,彷彿拼命在阻止着自己的身體從地下彈起來。
杜曉晨嘴上喃喃地說道:“不,我不能傷害她,她是恩人的奶孃,我怎麼能恩將仇報呢?我求求你了,你別動,否則……否則我就一頭磕死,讓你沒有地方待,只能重新回到地府裏面去!”
這樣一耽擱,張嬤嬤趁機快步走開幾步,卻見杜曉晨的臉色忽然又是一變,惡狠狠地說:“我管他是不是你的恩人,反正我跟他有仇,你快放開我,讓我殺了他,我就還你自由!”
“不、不行!”
然後他又轉換回了驚慌無助的樣子,哀求道:“真的不行,我不能放開你,讓你做壞事!”
應家的護衛們聽到外面的動靜,紛紛跑了出來想要查看發生了什麼,結果卻見到這個人倒在地上,自言自語的奇詭場面。
這些人一時紛紛目瞪口呆,不知道說什麼是好,想起最近京城中的那些傳聞,他們的背後無不冒起一股涼氣來。
就在這時,只聽見一個帶着笑意的聲音在他們背後響起:“好看嗎?”
“不好看,這小子敢罵我們少爺——”
答話的下人一下子反應過來,繃緊了身子回頭看去,發現是應翩翩,連忙行禮:“少爺,您來了。”
應翩翩長髮未束,穿了件寬鬆的夏衣,露出修長的脖頸與隱約兩道鎖骨,髮絲與衣襬隨風翻飛,看上去十分閒散。
他打了個哈欠,說道:“沒關係,你們少爺最禁得住罵了,把他擡進去看吧,罵我的人都是會倒大黴的。”
應翩翩吩咐了這一句,便負着手,又慢悠悠地折回府裏去了。
應翩翩的話雖然怎麼聽都有點欠揍了,但頓時緩解了衆人的緊張,應府的下人們答應着,遵從少爺的命令,七手八腳地將杜曉晨按住綁了起來,不顧他大聲的自言自語和掙扎,將他擡回了應府。
杜曉蝶滿臉做錯了事的樣子,跟着走了進去。
應翩翩讓人把杜曉晨帶進了他的書房。
杜曉晨全身被綁的就像是蠶蛹一般,猶自在地上掙扎,衝着應翩翩橫眉怒目,嘴中嗚嗚有聲。
應翩翩剛問了句“他又怎麼了”,杜曉蝶已經一下子跪了下去,哭着說道:“公子,曉蝶又給您添麻煩了,實在對不住您……”
她剛開了這句頭,便聽見房門被推開,是池簌走了進來。
應翩翩道:“你來得好快,人也給我帶來了?”
池簌微笑道:“應承你的事,怎能辦不妥當。”
他說話的同時,目光在杜曉蝶臉上淡淡一轉,沒什麼表情。
杜曉蝶雖然跪在地上,見池簌看來,卻挺了挺胸,雙手悄悄抓住了應翩翩的衣袍下襬,在應翩翩看不見的角度,對池簌露出一個十足挑釁的眼神。
池簌卻已經將眼神從杜曉蝶那裏收了回來,向地上還在叫囂要殺了應翩翩的杜曉晨一瞥,擡腳將身邊的一張椅子朝他踹了出去。
那椅子上灌注了池簌的真力,不偏不倚,杜曉晨的身上,立時將他整個身子撞的向上一彈,滿身所捆的繩子頓時被齊齊震斷。
杜曉晨重獲自由,卻根本沒有掙扎逃脫的餘地,整個人隨即重新重重砸在了椅子裏,緊接着,他身體幾處穴道一麻,頓時說不出話,也動不了了,整個人如同泥胎木塑一般,規規矩矩地定在了椅子中。
池簌邁步的速度都未變,經過杜曉晨的身邊,在應翩翩一側坐了下來。
池簌武功高絕,是誰都知道的,但沒有親眼見過的人不可能能夠想象,世間竟然有這種近乎於仙術一般的武學,身雖意動,神妙絕倫,就算是當真被惡鬼附體了,恐怕都不是他的對手。
杜曉蝶臉色微變,小心翼翼地放開了應翩翩的衣服,將手背到身後,想了想,往後挪挪,再挪挪。
這一瞬間,她突然悟了,原來要當一名替身,上位的最重要素質,不是長得有多像原主,而是夠能打!
武安公這般身手,情敵轉眼灰飛煙滅,愛人瞬間手到擒來,他怕什麼!
池簌卻根本不在意別人,坐下後傾身湊近,深深地望了應翩翩一眼。
應翩翩一手倚座支頭,衝池簌眨了下眼睛,神色間笑吟吟的,彷彿心情還不錯。
池簌便打心眼裏涌上一股喜意來,也跟着笑了,擡手給應翩翩倒了杯茶,將茶杯遞過去之後,順手攏了下他散在肩頭的長髮。
應家的下人們站在那裏很尷尬,往常都是他們幫着少爺拿人,給少爺倒茶喝,說笑話逗少爺開心,可是武安公一個人抵一幫,把他們的事都給做了,還做得比他們要好,真教人不知所措。
咋還搶人差事呢?
果然,少爺都用不着他們了,開口叫他們下去。
應家一幫下人們懷着輸陣了的黯然心情,行禮告退,決定好好進步,爭取下一次,武安公能做的事他們一樣都不落下。
應翩翩端起池簌剛纔倒的茶,輕啜了一口,漫不經心的說道:“行了,杜曉蝶,你說吧,你這哥哥到底是怎麼回事?發瘋發到這裏來了。你處心積慮的來到我府上,又是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瞞着我啊?”
杜曉蝶被池簌剛纔那一出手嚇得頭皮發麻,聽應翩翩一問,也不敢嬌聲嗲氣地說話了,規規矩矩地低頭道:“應公子,奴婢真的沒有什麼事瞞着你,我哥哥的病一開始您也是知道的,他就是這樣,經常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自言自語,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他真的不是有意冒犯張嬤嬤的!”
應翩翩道:“嗯,他這病我倒是知道,只不過發病的時候會口口聲聲地叫我的名字,我還是第一回見識。這難道是最近新出現的什麼症狀嗎?”
杜曉蝶顫聲道:“我也不太清楚,最近我沒怎麼見哥哥的面,只是他今天突然上門來找我,一開口就問……問您是不是應鈞應將軍的兒子,又問我是不是每天都能見到您,讓我帶他進來找人。”
“我自然是不肯的,他便突然一下子暴怒起來,說要尋找您的下落,卻不料碰見張嬤嬤出來,差點冒犯了她。”
“不過一見我拼命阻攔,又提到您對我們的恩情,哥哥便立刻控制住了自己。可見他的本心是說什麼都不會傷害於您的。”
張嬤嬤還在房裏,杜曉蝶說到這裏便轉向她:“嬤嬤,方纔您也看見了,我是句句屬實,還望您能原諒我們。”
張嬤嬤笑眯眯地說:“啊?曉蝶,你說什麼呢?嬤嬤老了,記不住事,聽不見話啦。”
她佝着微彎的背站起來,滿臉慈愛地同應翩翩說:“嬤嬤去給我們玦哥做點心喫。”
應翩翩道:“那可得有杏仁酥。”
張嬤嬤最喜歡應翩翩要她做事,心滿意足:“曉得了。”
杜曉蝶目瞪口呆,看着這老太太就這般邁着小碎步出去了。
她突然覺得整個應家都很奇怪,門房好像很同情她,卻半點不肯透露應翩翩的行蹤;張嬤嬤好像很喜歡她,卻根本不替她說話;應家的下人看似熱情,但只要有他們少爺一句話,就好像被灌了迷魂湯,讓幹什麼幹什麼,不讓幹什麼就不幹什麼。
所以到底是她和大哥給應翩翩做了局,還是應家的所有人都在假裝進了圈套,興致勃勃地耍弄他們?
應翩翩輕嘆一聲,說道:“看來真的是中邪了。我本來不願意多管閒事,可是既然已經扯不開關係,也只能管一管了。幸虧我認識一位神通廣大的道長,相信有他在,一定可以把你哥哥身上的邪祟給驅逐出來,你就放心吧。”
杜曉蝶小聲道:“公子,曉蝶聽聞您先前也曾抓過兩名有類似病症之人,都是想辦法先問出了他們身上附體惡鬼的來歷,得知他們的怨氣從何而來……如今直接驅邪,只怕那惡鬼不願離開……”
應翩翩道:“前兩個人我確實都一一詢問了,可那兩隻鬼還是不肯走,讓人看着來氣。也巧了,任道長今日剛好跟着武安公來我府上做客,我便請他過來一試,說不定便成了呢?”
他說着,衝外面揚聲吩咐:“來人,去把任道長給我請過來!”
杜曉蝶不禁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長,兄妹兩人的眼神倉促的交匯了一下,只好靜觀其變。
很快,任世風就踏進門來。
在外人面前,他從來都是一副高深莫測、仙風道骨的樣子,一進來便說道:“哎呀,應大人,你這書房裏的陰氣好重。”
應翩翩笑道:“要不然怎麼請你過來了呢。”
任世風哈哈一笑,說道:“大人這是考較小道來了。”
他四下看了一圈,望定了杜曉晨,說道:“看來,這裏是又有人被惡鬼附體了!”
應翩翩說道:“道長果然神通廣大,慧眼如炬,那你幫我瞧瞧,有沒有辦法把惡鬼從這人身體中趕出來?”
任世風上下打量着杜曉晨,又故意用自己拂塵上的毛往他臉上甩了幾下,把杜曉晨甩的打了幾個噴嚏。
應翩翩笑了一聲,池簌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一敲。
任世風立刻正色,端着臉說道:“依小道看來,這個人的情況跟先前那兩隻惡鬼有些相似,但也不全然。那兩隻惡鬼已經完全控制了人軀,原本的魂魄無法壓制他們的行動,可是現在這個卻還能跟惡鬼鬥上一鬥,說明病狀更輕。”
“我試一試生剝鬼魄的法子,說不定便能救,只是恐怕得喫點苦頭了。”
杜曉晨身體一抖,正想着如何推脫,應翩翩已經替他回答了:
“喫苦頭沒問題。道長有所不知,我是這杜曉晨的救命恩人,而附在他身上的惡鬼卻要殺我,這樣一來,杜曉晨豈不是成了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畜生不如,以怨報德之人了麼?他秉性正直善良,就算是被扒皮抽筋,也一定不會願意讓鬼魂附身爲惡的。”
杜曉晨、杜曉蝶:“……”
這還怎麼反駁!
任道長點了點頭,挽起袖子:“真是令人敬佩,那老道可就放開手來幹了!”
應翩翩看着杜曉晨,“咦”了一聲說:“對了,他剛纔不是罵我罵的挺興奮的嗎,怎麼好半天沒吭聲了?武安公,是不是你點了他的啞穴,還是解開吧,要不然我們沒辦法判斷惡鬼的情況。”
池簌見應翩翩脣邊一抹壞笑,知道他大概又是不安好心了,心中也微微好笑,屈指輕彈,解開杜曉晨的啞穴。
應翩翩看着他問道:“你現在是杜曉晨,還是鬼?”
事都做到現在了,也不能半途而廢,杜曉晨一橫心,粗着嗓子說:“應玦,你可知道我是誰?當年在邊關,我本要把你——”
應翩翩跟任世風說:“是鬼,還挺猖狂。”
任世風手中拿了一隻淨瓶,對應翩翩點了點頭,將瓶裏的水迎面朝着杜曉晨潑了過去。
這水裏也不知道加了什麼東西,辛辣之極,杜曉晨一下子咳嗽起來,任世風則已經大聲喝道:“兀那鬼怪,聖水灼身,焉敢囂張,還不速速顯形?!”
他手一抖,已經甩開一根又柔又韌的長鞭,劈頭蓋臉地向着杜曉晨抽去,口中念道:“抽鬼筋,打鬼骨,天尊動怒,孰惡不伏?扒鬼皮,刺鬼目,神功在我,邪祟盡除!”
杜曉晨一開始還咬牙強忍着,可是他身上本來就是溼的,此時在被鞭子狠狠抽打,實在是太過疼痛了,他咬牙忍了幾下,終於忍不住大聲慘叫起來。
應翩翩緩緩地啜了口茶,轉頭向池簌問道:“你說這慘叫聲,是鬼叫呢,還是人叫呢?”
池簌含笑道:“杜公子和杜姑娘的品質那樣堅毅頑強,是不可能會叫的這樣難聽的,我想一定是鬼。”
應翩翩見池簌說的一本正經,話卻陰損極了,不由“噗嗤”一笑,用手肘懟了他胸口一下,揶揄道:“還是你壞。”
池簌見他這小樣子,心裏便有些發癢,恨不得自己能立刻回房去“更加大大地壞”一些,好歹只能忍住,默默把這事記下。
池簌這樣一說,倒彷彿大叫就是惡鬼還在身上,叫的越響就打的越重,只把杜曉晨疼的滿頭大汗,要叫又不敢叫。
任世風的手勁非同小可,杜曉蝶聽着那鞭子打在軀體上的聲音,只覺得心驚肉跳,再也忍耐不住,撲過去跪在應翩翩的腳邊,聲淚俱下地說道:“應公子,不能再打了,這樣打,活人也是會被打死的呀!”
應翩翩懶洋洋地倚在座上瞧着她,彷彿漫不經心似的,聲音卻很溫柔:“小蝶,可不這樣打,那隻鬼有了力氣,就要殺我。難道在你心目中,我的安危不重要了麼?”
杜曉蝶急的咬牙,只能說:“公子千金之軀,您的安危自然重要無比,可是哥哥是小蝶唯一的親人……”
應翩翩嘆了口氣,說道:“那算了,看你哭成這樣,我心裏也不好受。道長,打了這麼久,歇一歇罷。”
任世風停了手,竟是面色不改,氣息不亂,微笑道:“打鬼是積攢功德的事,小道最多打過三百鞭,也能越打越是精神。”
應翩翩一笑,站起身來,走到杜曉晨跟前,臉上的神情十分溫和,衣袍翩翩,語氣關切:“杜兄,現在感覺如何?”
他那雙秋水般的眼睛裏映出杜曉晨渾身的血污,微微含笑:“眼下,你是人是鬼?”
杜曉晨汗如雨下,連忙說道:“是人!我……我是杜曉晨,恩公,我醒過來了!”
應翩翩撫掌而笑,說道:“那可太好了!先前有隻惡鬼上了你的身,現在他還在嗎?”
杜曉晨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我感覺不到,可能不在了吧,但是也……也不一定。恩公,您要小心,我剛纔被這樣一抽,忽然想起一些事情,附在我身上的那惡鬼是當年邊關軍中令尊的手下,他一直對您的父親十分嫉恨,是——”
應翩翩的脣際隱隱綻出一抹冷笑。
杜曉晨的話還沒說完,他便忽地眉頭一皺,語帶驚詫:“這不對,我看先前那幾個人被鬼附身之後,清醒過來了都不會記得惡鬼的情況,怎麼他卻突然這樣清楚?”
池簌立即接口:“小心,這隻鬼如此奸惡狡猾,只怕是爲了讓你放他,故意裝成了杜曉晨的語氣。任道長,我看是不是鞭子抽的不夠?”
杜曉晨:“……”
杜曉蝶滿面絕望。
應翩翩笑了笑,順口道:“愛妾說的是,那就再來三百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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