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得勢不饒人
他對穆國顯然十分了解,看着應翩翩身上的服色,便知道他的大概官職:“應大人雖然沒有繼承令尊的遺業,但如此能言善辯,也算是虎父無犬子了。”
這左丹木會被西戎王送給善化公主作爲養子,應該是因爲有漢人的血統,他生的斯文白皙,說話亦十分客氣,但話中之意顯然是在諷刺應翩翩只會搬弄脣舌,不如乃父多矣。
應翩翩覺得自己在原書某段散亂的劇情中應該見過這個人,但一時又難以十分清晰地記起,思量之間,並未急着反駁,笑了笑說:“四王子過獎了。”
左丹木向日渥道:“大哥,咱們這次不是正巧帶了禮物要送給應大人嗎?不如現在就拿上來吧。”
日渥也立刻記起了他們準備好的禮物,但反應不夠快,讓左丹木搶了先,一時懊惱。
他點了點頭,向着皇上請示。
皇上直覺這些蠻子不懷好意,但也不能怯陣,便道:“那便送上來,也讓我們見識一下西戎的珠寶吧。”
日渥哈哈一笑,說道:“陛下,這雖然是我們帶來的禮物,但卻是中原的東西。”
他說着,吩咐了幾句,很快,人們先聽到殿外傳來了一陣沉重而整齊的腳步聲,緊接着便有四名如同鐵塔一般的西戎猛士走上殿來。
這四個人膚色如銅,肌肉虯結,身高几乎有一丈左右,向前走動之際,震的地面顫動,桌椅上杯盤作響。
這樣彪悍的猛士,在中原確實極難找到。
侍衛們如臨大敵,立刻護在皇帝的周圍。
日渥見狀,更加覺得穆國外強中乾,只會嘴上說得漂亮,他眼中有着得意,笑着說道:“陛下切莫驚慌,這幾個人不過長得高大些罷了,我說要送給應大人的禮物,就在他們手中。”
四名猛士手中擡着一隻黑沉沉的長匣,聽從日渥的吩咐放在地面上打開,聲如洪鐘:“應大人請看!”
應翩翩瞳孔微縮,發現裏面裝了一柄雪亮的長/槍,看上去便如嶄新一般,只是頂部的紅纓已經舊了。
與其他普通的兵刃不同,這柄長/槍的頭部卻更加類似長矛,長而扁平,兩邊有刃,可劈可掃,是他父親應鈞生前專門令人打造的。
當年應鈞的佩劍被傅英找了回來,這柄長/槍卻早已遺落在了戰場上,沒想到竟然被西戎人所得。
應翩翩看着那把銀槍,幼時的種種時光霎時涌上心頭,那個時候父母尚在,都對他疼愛有加,邊關環境艱苦,戰事時鬆時緊,父親回到家中時,卻從來都是滿臉輕鬆笑意,不在他和母親面前顯出半點愁容疲累。
父親精通各種兵刃,同時慣用長劍,但到了戰場上,卻是“一寸長一寸強”,當屬長兵器更爲好用,他的槍法亦是精絕,不知道用這柄長/槍殺了多少前來進犯的西戎人。
應翩翩小時候拿着小棍學父親打仗,還覺得不夠威風,就想去悄悄偷那柄銀槍耍,誰知道搬了小凳踩着去兵刃架上拿槍,非但沒有到手,還被旁邊的長矛掛住了新衣服,懸在半空蹬腿發脾氣。
父親以爲他出了事,急匆匆地跑進來,看到這一幕,笑的幾乎直不起腰,把他氣得差點哭起來。
還是娘聞聲把他抱了下來,當着他的面捶了父親一頓,又抱着他哄:“我們阿玦怎麼掉金豆豆啦?爹爹壞,罰他給你玩槍,好不好?”
爹也連忙過來,摸着他的頭道歉,又將那柄銀槍拿下來給他玩,才總算把他哄得破涕爲笑。
當天晚上他睡下之後,隱隱聽見爹孃在旁邊低聲說着什麼,一盞昏黃的小燈在外間亮了很久,等到第二日早上醒來,爹又去打仗了,娘坐在牀腳給戰士們補着衣裳,笑吟吟地望向他。
他的牀頭放了一柄用木頭做好的小槍,上面綁了紅纓,打磨的一點木刺都沒有,爹還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銀漆,刷的和他的長/槍一模一樣。
娘笑着給他穿衣服,讓他看昨天/衣領後面撕裂的口子:“娘給你把衣服也補好啦,咱們乖乖穿上,然後吃了飯出去玩小槍好不好?爹爹說了,他今日會早些回來帶你一起玩,等你長大些,就把那柄長/槍送給你,咱們阿玦也可以上陣殺敵,當大英雄啦。”
他雖然是小孩子,可是爹孃卻從來都沒有說過瞎話騙他,他一下子就高興起來。
可是唯獨這一回,爹說過的事卻沒做到,他帶着那柄長/槍去阻擋敵軍的進犯,再也沒有回來。
他知道,娘是很想去找爹爹的,他看見消息傳來時娘眼中含着的淚水,可是那淚水沒有滑落,因爲娘還有他,還要帶着他跑的遠遠的,到一個叫做京城的地方去。
京城裏有皇帝,皇帝會保護他的子民,不受到外族的欺壓。
那時發生的事情,真像是一場噩夢。
他以爲爹爹是世上最厲害的人,可以擋住一切的天崩地裂,娘是永遠不會離開他的人,每一日醒來,都能看見娘好像從來都沒有憂愁悲傷的笑臉,可是一切都變了。
他失去了自己的爹孃,也來到了傳說中的京城,本來以爲是新的開始,但沒想到等來的,是另外一場更長,更虛假的噩夢。
往事歷歷,從來未曾淡忘,突然看到這柄長/槍出現在眼前,應翩翩幾乎覺得那鋒刃亮的刺目,像是在將他一刀一刀地剮開,凌遲的體無完膚。
恍惚間,聽到有人說道:“應大人,這是令尊的遺物,我們好不容易纔尋得,早就想物歸原主了,還請應大人取走罷。”
說話的是左丹木,西戎人本來就比中原人高大,這幾名大漢又是特別挑選出來的,站在那裏,足足比應翩翩高了一頭有餘,應翩翩又生的秀美,雙方這樣瞧來,便如同大人對着未長成的孩童。
猶記得上一回西戎使臣來到穆國時,甚至將穆國一名負責迎接他們的中郎將摔了個尾骨折斷,在家休養了月餘纔好,事後他們只笑嘻嘻地說不是故意所爲,又道了歉,皇上也無可奈何,只是令穆國人更加對這些蠻子敬而遠之。
左丹木故意這樣說,正是想要對應翩翩進行震懾,如果他連自己父親的東西都不敢拿,那麼就是天下人的笑柄了。
池簌幾乎忍不住站起身來,目光緊緊凝視着應翩翩的臉。
如果是在平常時候,這些事情不用想,他就一定會替應翩翩做了,可是如今池簌卻知道,對方拿來的是他父親的遺物,應翩翩一定想要自己取回。
因此雖然眼前這一幕讓他覺得萬分心疼氣怒,池簌還是沒有上前。
——他知道,應翩翩不會怕的。
果然,在殿上衆人或得意,或擔憂,或疑慮的注視中,應翩翩走到了那四名猛士的面前。
這四人故意挪動腳步,跟他離的更近,居高臨下地用一種帶有威懾的眼神盯住應翩翩,但應翩翩恍若不見,徑直從幾人身側經過,在長匣邊彎下腰來,握住了那熟悉的槍桿。
重新摸到這柄槍的一瞬間,他心中驟然一慟,只覺得五內俱焚,宛若刀絞,一時間眼前發黑,竟然一下子沒能將那柄槍拿起來,頓了頓才勉強用力,扶起槍桿,半豎而立。
見狀,日渥和左丹木的目光中都流露出了一絲嘲笑的意味,顯然是覺得當初給他們帶來巨大威脅的應鈞是真正的絕後了。
他的兒子連他所用過的兵刃都拿不動,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恐怕這位當年的戰神地下有知,會氣的從棺材裏面跳出來吧。
如今的大穆,再也不是太/祖立國時的大穆,這樣肥沃的土地,豐饒的物資,註定要被他們納入囊中。
應翩翩的手指緩緩摩挲着,從槍桿上找到了父親刻下的名字,彷彿有一隻大手輕柔地從頭頂撫過,不知不覺,他的心也慢慢地平靜下來。
說不定,爹孃這個時候正在天上看着他。
應翩翩微一閉目,道:“多謝幾位帶來這樣禮物,我十分驚喜,不知道陛下是否可以准許我將它收下?”
皇上點了點頭,說道:“既然是應將軍的東西,那麼理應物歸原主,由應愛卿帶回去,你就多謝使者們的美意吧。”
應翩翩依言道謝,左丹木卻微微一笑,說道:“應大人不必客氣。你瞧,這柄槍雖然是昔年應將軍征戰所用,但是在西戎保存多年,卻被我們養護的連一絲鏽跡都沒有。可見只要物是好物,那就不拘是在何處。”
“男兒所喜,無非名兵美人,你們的公主像是在繁華中盛開的嬌豔花朵,但是如果嫁到西戎,西戎的男兒也一定會好好地呵護她。我聽說應大人的母親正是當年從西戎回到大穆的逃奴,乃曾經伺候過我母妃善化公主的婢女,難道應大人就不曾聽聞她講述過我們西戎男兒的勇猛英姿嗎?”
這左丹木說起話來要比他的大哥狡猾多了,話中帶着十足的羞辱之意,令周圍的人都不禁怒目而視。
但應翩翩的心情已經平定下來,既然做出決斷,就不會再爲這種故意動搖心境的話所影響。
他忽地擡眸一笑,看向左丹木,眸光曜曜,如同月色清輝。
左丹木怔了怔,便聽應翩翩帶着歉意說道:“這倒是真的不曾,我只聽我娘說過,西戎人外強中乾,不值一提。”
應翩翩方纔還是一副心神動搖的頹喪模樣,沒想到這樣快便收拾好了情緒,聽他出言不遜,幾名西戎使者都是面色一沉。
離應翩翩最近的那位西戎勇士大聲喝道:“你說什麼?”
他聲若洪鐘,只震得衆人耳中嗡嗡作響,應翩翩卻渾然不懼,亦朗聲回敬:“我說西戎之人外強中乾,怎及的上我中原人才濟濟,英雄輩出?若是各位不服,便來切磋,誰輸誰贏,誰強誰弱,一目瞭然,豈不是好?”
他回身一拜:“請陛下准許!”
聽到應翩翩的話,日渥和左丹木同時面露驚訝之色,忍不住相互對視了一眼。
這本來是他們想要說的話。
此次西戎使者來到大穆,精心挑選了多名善戰的猛士,目的就是爲了切磋比試。雙方積怨已深,眼下各種利益糾葛平衡,暫時不會開戰,但日後一定還是會有那一天,西戎正想借這件事好好掃一掃中原人的威風。
他們本來還在心中盤算着要挑戰的目標和說出這話的時機,卻沒想到,挑戰之語居然是由對方率先說出的,而且說出來的人,還是一個他們根本不會放在眼裏的文官。
這個應玦是瘋了嗎?一個連槍都拿不動的人,竟敢向他們挑戰。難道是他少年衝動,稍加挑撥就沉不住氣了?
來之前,他們曾經聽說應翩翩智計多端,少年英才,如今看來,只怕是大穆人總愛吹牛,說的太言過其實了。
日渥覺得跟這麼一個小子比試勝之不武,心中猶豫,左丹木卻是考慮到應翩翩的身份,有心讓他顏面大掃,於是說道:
“應大人不愧是將門虎子,你發出挑戰,我們怎敢拒絕?大哥,我看咱們便應下吧,左右不過是切磋。”
日渥心道,這小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主動挑釁他們,不教訓教訓他也不合適,但如果興師動衆一番,只勝了一個小文官,根本顯不出來西戎人的厲害,殺雞用牛刀,又有什麼意思?
日渥說道:“既然應大人主動邀請,我們也十分榮幸,自然要欣然領受。但西戎有很多猛士,都想要與大穆人切磋,以我看不如多進行幾場比試,我們各自挑選英勇的代表……”
他這話沒說完,應翩翩已經接口道:“我明白了,大王子原來是怕輸,因此想多來幾場有個保障。你放心吧,遠來是客,我自然要遷就你們的,不管你們出多少人,我這邊只有我一個。”
他衝着皇上一拱手,說道:“請陛下准許臣的請求。”
日渥聽了應翩翩的話,簡直是將西戎勇士視若無物,氣往上衝,只想狠狠教訓這小子一番,便冷聲道:“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既然如此,本王子先和你比!”
兩人言語說到這個份上,不比都說不過去了,但看見應翩翩跟日渥相比,一個單薄文秀,一個威猛壯碩,又實在讓人不禁捏了把冷汗。
比起對應翩翩所知甚少的西戎人,皇上卻知道他文武雙全,又擅智謀,並非衝動行事之人,沉吟片刻,說了個“可”字。
日渥冷笑道:“怎麼比,你來說。”
憑應翩翩那個樣子,他就是壓都能把對方給壓死了,不管怎麼個比試方法,都是毫無意義,倒不如干脆讓對方來選,輸個心服口服。
左丹木卻比他更有算計:“既然咱們雙方不過是切磋,那麼照我看,不如就不要動兵刃了,以免傷了和氣,赤手過招如何?”
應定斌似笑非笑地說:“本公方纔聽聞大王子講述西戎勇士多麼豪爽勇猛,差點信以爲真,但如今看來我兒說的倒是沒錯。誰不知道草原人擅長摔跤,不拿兵刃自然是你們佔了優勢,尚未比試就想着如何得便宜,不是外強中乾又是什麼?”
他方纔看見這幫西戎人欺負自己的寶貝兒子,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但畢竟是邦國外交,應定斌也不好貿然開口,但隨着雙方你來我往,都帶了些火氣,言辭也就愈發激烈不留餘地,應定斌也便不再忍耐了。
左丹木被他說的面色微微一紅,倒是識得應定斌:“那麼應廠公又意下如何?”
應定斌冷冷地說:“各擇兵刃,選己之長,豈非公平合理?當然,貴客若是不想用兵刃,也無人勉強。”
左丹木素聞中原有多種精妙武學,門派繁盛,源遠流長,尤其更擅刀劍等較爲輕靈的兵刃,他擔心應翩翩的口氣那樣大,是在此道上有研究。
雖然上場的不是左丹木,但若日渥這個跟他不對付的大哥輸了,失的也是整個西戎的面子,爲顧全大局着想,左丹木纔會如此謹慎,但現在被應定斌一語點破,他就不好再多說了。
日渥面上卻帶了一絲隱含篤定與不屑的笑意,說道:“兵刃便兵刃,來人,去取我的狼牙棒來!”
等到他的兵器被隨從呈上時,周圍衆人都不免動容。
原來日渥所用的竟是兩根二尺長短的狼牙大棒,棒身粗大,上生倒鉤,若是捱上一下,後果可想而知。
這樣兵器若非天生神力之人是不敢用的,但用得好卻也佔盡了便宜,普通刀劍砸得幾下就要斷了,對手別說與他對戰,只怕連近身都不能。
應定斌微微皺眉,心中不禁有些後悔,應翩翩卻回過頭來衝他一笑,說道:“爹,你看大王子這兵刃看上去還挺厲害的。”
應定斌一看兒子表情輕鬆,心中微定,含笑道:“左右只是切磋,輸贏都不丟人,你小心些,別傷着就是。”
身邊聽到應定斌話的人:“……”
——應廠公你能不能稍微有一些風骨和底線!
日渥高聲道:“應大人,你用刀還是使劍,儘管來吧!”
應翩翩迴轉身來,看着對方手中兵器中的寒光微微眯起眼睛,隨即足尖一勾,方纔被放倒在地面上的長/槍順力飛起,應翩翩長袖一捲,抄在手中。
“我就用它。”他淡淡一笑,旋即槍鋒向前,冷然道,“來吧!”
他竟然要用這柄亡父的槍,與西戎之人對戰!
片刻靜寂,隨後四下譁然。
“這中原的小白臉是當真瘋了嗎?他方纔不是連把這柄銀槍拿起來都嫌費力?”
“哈哈哈,穆國的高官竟然如此禁不得激,一言不合意氣用事,難道當真穆國無人?”
“應大人這是又發瘋了不成,這名西戎大王子可是出了名的武功高強,對付他只可智取,怎能用這樣長兵與他硬碰硬呢!”
應翩翩自幼習武,但是他身爲狀元,在世人眼中,一向以文采才學見長,又因爲素來養尊處優,前呼後擁,少有需要自己出手的時候,因此在場這麼多人裏,也就只有應定斌對應翩翩的武功根底瞭解一些。
可是關心則亂,此時他的手心裏也不禁捏着一把冷汗,轉頭瞧見池簌不知道何時已站在了自己身側,便不禁說道:“澗竹,你說阿玦這一場,他既然答應下來了,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吧?”
池簌的表情看上去倒還算冷靜,只是手攥的緊緊的,說道:“您放心,我不會讓他受傷的。”
池簌身上那股可靠的力量實在太強大了,讓應定斌不禁稍稍鬆了口氣,但眉頭未解,低聲嘆道:“阿玦一定不願讓旁人出手幫他。”
池簌微一垂眸,心裏也十分明白這點,所以才猶豫犯難,他永遠會支持尊重應翩翩的選擇,但如果要眼睜睜看着對方在自己面前受傷遇險,也很難做到。
池簌低聲道:“我相信他會贏的。”
因爲他是應玦。
性如烈火,心似頑石。
“喝!”
在衆人或是驚詫,或是擔憂,或是嘲諷的目光和議論中,日渥王子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耐性,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教訓面前這個狂妄自大的中原人,舞動手中雙棒,率先發動了攻擊。
別說池簌,應定斌也是通曉武學的,日渥這一出手,他們便已經看出了不凡。
日渥這兩根狼牙棒,循的是雙錘的武術套路,劈、軋、頂、掃、雲,只是狼牙棒的分量體積均高於通常使用的大錘,用出之後,難度和威力也就隨之加倍。
日渥旋身前攻,一棒腰間橫掃,一棒當頭砸下,端的是雷霆萬鈞,令人駭然。
但他的招式尚未完全使出,心中忽生警惕!
一道銳利的破風之聲平地橫生,應翩翩人未至,槍已到,帶着殺氣的寒意轉瞬逼至日渥鼻端!
日渥並不慌亂,雙臂一合,兩根狼牙棒同時砸向槍桿,想要將應翩翩的槍勢鎖住。
然而就在此刻,應翩翩手腕翻轉,槍身一彎,竟反藉着對方的狼牙棒爲支點旋身而起,大殿中的惶惶燈火之下,他左腿旋踢而出,足尖向着日渥太陽穴重踢而去!
日渥倉促間猛然收力側身,“砰”地一聲,應翩翩那一腳已經踢中了他的肩窩。
剎那間,饒是日渥皮糙肉厚,也不禁覺得骨骼劇痛如同碎裂,“蹬、蹬、蹬”,踉蹌着後退三步!
應翩翩槍鋒順勢壓地,身形一轉而落,身上袍袖鼓盪,如驚鴻孤鶴,孑然傲立。
滿場譁然,緊接着又是瞬間的無聲。
無論西戎還是中原一邊,全都驚住了。
這兩人是陌生的對手,通常比試上來都該先行試探,特別是在應翩翩體力臂力都明顯比不過對方的情況下,更該側面周旋,再圖智取。
連日渥都算不上是猛力搶攻,可他竟然如此咄咄逼人,以硬碰硬!
可不得不說,這樣打實在是痛快極了!
喝彩和議論聲很快從中原百官的那一邊蔓延開來,雖然這種場合,衆人都要自持身份,不能過分歡呼,但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應翩翩上來就先聲奪人,彷彿向着西戎人證明了,他們,根本就沒什麼可怕的!
但這樣的打法,接下來,他能撐得過日渥嗎?
西戎那邊則是個個面色鐵青,日渥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出師不利,臉上一紅,大喝一聲,豁然搶攻!
“錚錚錚錚——”
他將手中雙棒舞的虎虎生風,如此沉猛的兵器竟然也能使出快招。但日渥頃刻間連出十二招,應翩翩卻是半步未讓。
腦海中彷彿浮現出當年父親在他面前練槍時的身姿。
雖然他的槍法遠沒有劍術精通,跟隨在父親身邊的時間也太短,但是十餘年之後的今日,應翩翩依然清楚地記得,在無數個黎明與深夜,在無數次領兵暫息的空隙,他那位被稱爲一代名將的父親,一次次練習着已經熟極的槍法,對他講述他們要面對的敵人。
那些人的來歷、招式、野心、暴虐,以及戰勝他們的方法。
應翩翩沒有見過自己父親的最後一面,他不知道父親去世的一刻心裏在想些什麼,是悲涼、不甘、愧疚,還是傾情一戰,死而不悔的豪情。
但他卻早已將一切都牢牢銘刻在了腦海之中,不敢或忘。
今日,他會用父親的兵刃,打敗面前這個人,半步不退。
這一刻,本已等待的太久。
在沉重鐵棒輪轉的呼呼風聲中,昔日看過無數遍的槍招自心底一一流過,又在手下使出。
槍扎一條線,絞槍鬼拉鑽。掃如卷地風,舞花腰臂旋。挑槍飛身刺,劈如春雷前。得勢不饒人,殺敵——驚膽寒!
八尺長/槍一旦舞開,就是神鬼莫近,哪怕日渥揮錘舞的呼呼作響,也難以對應翩翩近身分毫,所謂一寸長一寸強,正是在此。
他起初覺得應翩翩看着單薄,使如此長兵未免力量不足,卻未料對方身形敏捷,步伐輕靈,旋身拗步,崩杆斜劈,靈活之極。
橫掃劃撥,槍勢如風掃殘梅;點刺晃戳,槍尖如梨花瑞雪。
一時間,大殿中但聞風聲颯颯,兵刃錚鳴,但見紅纓飛舞,鋒芒閃爍。
應翩翩翩然進退之間寬袍廣袖翻卷如雲,手中雖長/槍霸道,卻不減風儀出衆,姿形端麗,只看得人心曠神怡,日渥額頭見汗,連連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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