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第七十七章

作者:白孤生
明春王坐在馬車上,抱着有些驚慌的小王妃拍了拍肩膀,“沒事。”他們的馬車速度比平時要快上許多,那速度……

  像是逃跑。

  可是明春王並不會覺得羞辱,因爲除了他之外,直到凌晨時分,宮門吐出來不少這樣的馬車。

  它們的模樣或是華麗,或是奢靡,或是低調。

  可是無一例外,車伕的速度都很快。

  馬車離開皇宮,因着速度太快,車廂內即便佈置了軟墊,但還是非常顛簸。明春王小心翼翼地護住了王妃的腦袋,免得她撞上邊上的硬物。

  他在心裏決定,等回去後,一定要鑽研出不會顛簸的馬車。他不會什麼甜言蜜語,就把小王妃抱得更緊了點。

  明春王妃低聲說道:“王爺,秦王是不是……”

  明春王嘆息了一聲,輕聲說道:“秦王跟康王,其實是皇室裏輩分最大的。康王去世後,就剩下秦王……他本來就是上上輩年紀最小的,其實跟清河王也只差了十幾歲。”

  “我記得。”明春王妃惡補了好些天,勉強記得大概。

  明春王:“秦王很聰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腦子異常靈活,就算是當初的當朝太子,也比不得他。可是他天生腿腳不好,依靠輪椅才能行動。所以,即便他再是聰明,也絕不可能成有機會登上皇位。”

  “……方纔陛下的話,是故意的。”明春王妃這才後知後覺地回過味來。

  正始帝那犀利古怪的話,是針對秦王。

  明春王苦笑了一聲,低聲說道:“怕是秦王的不臣之心,陛下從一開始就猜到了。”

  明春王妃:“可是爲何秦王會將兵器藏在輪椅內?他對太后下手又有何用呢?即便傷了太后,也不可能讓陛下受害呀!”

  明春王看着窗外的影子,一重重暗影捲過去,眼神變得幽深。

  他低低說道:“可還記得,百越的事情?”

  明春王妃怔愣:“陛下那病……還未好全?”她的聲音已經在交流中逐漸平靜下來,開始有點好奇。

  明春王就笑了起來,像是有點高興,“我看,怕是不會好了。”他的聲音含糊,但看着明春王妃的小圓臉,又透着明顯的笑意。

  這樣的對話,不僅存在於明春王與王妃間,更存在於所有剛離開皇城的人心中。

  方纔正始帝因着太后險些受傷而展露無遺的陰鷙殘暴全然露在他們眼前,或許從前他們有所耳聞,可是百聞不如一見!

  不過明春王妃在離開皇宮後,害怕的心思逐漸消失了。她想了想說道,“連德高望重的秦王都能搞刺殺,陛下本來就是喜怒無常的人,因着暴怒想殺了秦王,那也是正常的。”

  話是這麼說,明春王抱着還在打顫的王妃,沒有打破她的念想。

  畢竟除了秦王外,可還有焦氏呢……

  讓虛懷王忍不住吐出來的,可正是陛下對焦氏的暴行。

  明春王並不喜歡虛懷王,他的封地就在清河廣平附近,本該是危險的地方。可是他卻能拋棄封地的百姓出現在京城,而且他無數的子嗣,也只帶了最喜歡的幾個,連王妃都沒帶走。

  他是專門避難來的。

  可誰也不能說他不是,畢竟他名義上可是專門爲太后賀壽來的,這賀壽完了,轉眼就到除夕,再留下來,豈不是也理所應當?

  如他這樣的人,即便是同爲郡王,即便是最沉迷做木工的明春王,也是厭惡至極。

  身爲王爵,他們雖沒有兵權,但也有數百親兵。他們生活在自己封地內,生活異常富足,每年食俸,都靠當地百姓供給。至少庇護自己封地內的子民,也是應該做的事情吧?

  可虛懷王卻拋下了一切,自己跑了。

  實在可惡。

  明春王妃不知明春王心裏的想法,心裏還在惦記着宮內的事情,想着想着,她便忍不住說道:“……可是那後來者,又是誰?”

  明春王微頓,誰都能看得出來,是那持弓的人阻止了一場可能發生的暴行。

  可那飛箭,也險些襲擊了皇帝。

  爲何宮中宿衛,甚至連正始帝身前的劉昊,都沒有抓刺客兇手的打算?

  …

  宮中設宴,便沒有好事。

  劉昊面無表情地想到。

  這已經是第二回。

  原本還杯籌交錯的交泰殿已經冷清下來,太后冷着臉將所有的宗親都“送”了出去。

  只是太后的態度太過強硬,讓他們險些以爲不能活着出去。

  劉昊重新折回來交泰殿,正看到殿臺上還沒有離開的太后,心裏的疲倦更重。

  劉昊其實很敬重太后。

  她是陛下唯一關切的長輩,劉昊怎可能輕忽?

  只是太后跟正始帝的想法,往往總是對不上線。那劉昊爲陛下所做的事情,自然也不合太后眼緣。但即便如此,劉昊卻不得不承認,如果還不是正始帝離開後,太后留下來善後,眼下這些宗親卻是不可能被放出去。

  即便劉昊的聲名再廣,他也是宮人,是奴。

  他做不到太后這般冷靜淡漠地處理。

  太后今夜讓所有的王爺女眷都閉上了嘴,那數十年的威嚴與霸道,讓太后遊刃有餘地處理了一切首尾。

  今夜宮中發生的事情即便不是醜聞,卻也是大事。

  想要活命,他們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可是處理完這事,太后仍然沒有離開,劉昊也知道爲何。

  太后想要一個答案。

  太后站在殿堂上,冰冷地說道:“剛纔那人,是莫驚春?”話雖是這麼說,她心裏卻覺得只會是他。

  不然皇帝怎會是那個偏執模樣?

  劉昊畢恭畢敬地說道:“回太后娘娘,奴婢方纔讓人去宮門確認過,正是太傅。”

  “太傅?”太后下意識重複了一遍。

  這已經是有點遙遠的稱呼。

  劉昊欠身:“陛下一直稱呼太傅爲夫子,奴婢只是循着陛下的喜歡。”

  太后沉默了片刻,輕聲說道:“哀家卻是沒想到,他居然是個念舊的。”都多少年了,他還記得這事。

  ……大抵是因爲這個人,讓他心生眷戀。

  太后安靜地下了臺階,走到了劉昊的身邊。她身後跟着幾個女官,即便如此動作,那聲音幾乎輕微,身上珠翠佩飾卻是毫無動靜,走動時,連裙角都是紋絲不動。

  “別的,哀家也不管。可莫驚春出手的時候,你身爲中侍官,爲何半點都沒有反應過來?”

  劉昊,宿衛,殿前侍衛,這些人全都是死了的嗎?

  秦王身上中了三箭,太后半點都不在乎。

  可是莫驚春朝着公冶啓飛出去的那兩箭,卻是透着濃濃的警告。

  如此張揚肆意的舉動,當真是莫驚春做得出來的?

  劉昊欠身說道:“太后娘娘,陛下曾經下令,只要太傅身處宮中,便任由他做什麼。”

  他對上太后望來的眼神,“不論任何。”

  太后的臉色總算髮生變化,變得惱怒異常。

  這個除夕夜,有些太過漫長。

  漫長到了莫驚春在被公冶啓叼回去長樂宮的時候,子時還沒到。

  那失而復得、甚至異常短暫的尾巴成了陛下把玩的重中之重,他似乎特別喜歡兔尾,將那東西揉搓了許久,又一點點捏到了尾巴尖。

  動作的時候,莫驚春便忍不住顫抖。

  那種感覺異常苦悶,讓他不自然地躲閃,卻又被按了回去。

  公冶啓將那團可憐的尾巴咬得通紅,半點都不肯留情。莫驚春在帝王抓着那尾巴不放的時候,下意識顫抖地說道:“……沒,有了……”他的聲音輕忽,險些聽不見。

  下一刻,莫驚春聽到公冶啓在說,“沒了便沒了。”

  公冶啓清楚莫驚春的意思,應當是這古怪有趣的更改。他的聲音透着漫不經心,但還聽得出來那話語盡頭的壓抑和忍耐。

  莫驚春忽而說道:“……爲何,不問我?”

  他的聲音急促而短暫,顯然是用盡了辦法才說出來的。

  兔尾可以安撫陛下,卻更是褻|玩的器物。

  莫驚春多久沒感覺這種煎熬了?

  公冶啓似乎有些詫異,他用力抓住尾骨上躲閃的雪白尾巴,揉掐着尾巴尖尖的柔|軟,露出幾分惡意的歡笑,“爲何要問夫子?”莫驚春的話分明沒說完全,可是公冶啓卻知道他問的是什麼。

  莫驚春問的是,爲何正始帝從來都不用這所謂的修改來……做點什麼?爲什麼從來都沒想過,要用那離奇古怪的方式逼問莫驚春,讓他真正吐露出心裏的話?又或者是用那樣的辦法,一次又一次讓莫驚春愛上他?

  即便每到子時都會失效,可是那樣潛移默化的方式,卻是比任何趣味般的逗弄要來得有用。

  爲何這一次那麼快讓莫驚春脫離操控?

  正是因爲人都不會長着一條尾巴,如此惡趣,卻也如此容易被發覺。

  可是情愛這種情感有所不同,複雜幽怖。

  常識修改器最方便也是最能夠操控人的辦法,或許也是情感上的操控。

  可是正始帝從來都沒有這麼做。

  即便是最擦邊的一次,他也只不過是讓莫驚春變得更誠實了些。

  帝王沒有意識到常識修改的真正恐怖之處?

  可,這有可能嗎?

  正始帝:“這樣的物什,當作趣味也就罷了。難道夫子覺得寡人還得用這樣身外之物,才能招人喜歡嗎?”他嘴巴里說着招人喜歡,眼睛卻幽深盯着莫驚春。

  分明說的就是他。

  彷彿莫驚春的話引得帝王從那種異常冷漠瘋狂的狀態中逐漸脫離了出來,儘管動作仍然兇殘,卻是變得稍微平靜了些。

  就像是撕開人皮的惡獸,不情不願地用僞裝的皮囊,將自己重新包裹起來。

  狂暴的情緒勉強蟄伏下去,但從偶爾的動作言行中,還是能看出端倪。

  莫驚春悶悶笑了聲。

  正始帝在莫驚春的笑聲裏咬住他肩膀的疤痕,像是下意識的動作。

  公冶啓要的是完全的真實,即便手段卑劣不堪,可挖出來的終究是真的。

  若是窮盡一切,最終還得靠騙的話,那又有何用?

  只是……

  公冶啓幽冷地注視着莫驚春,刺人的眼神並未收斂鋒芒,透着毫不留情的壓迫。

  如果這個人會離開的話……

  帝王的眼神變得愈發恐怖,拖着莫驚春逐漸沉|淪下去。

  那即便扼殺此人,都絕不會讓其離開。

  當——

  噹噹——

  狂風暴雪的夜晚,在子時過後,皇城忽而傳來噹噹的聲響。

  那是新年的初音。

  皇宮發生的意外成了小範圍的隱祕。

  即便有心人從那一夜皇城的動靜裏猜測,可再是能耐,卻也沒有辦法推斷出究竟發生了何事。

  唯讓人知道的是,秦王那一夜,並沒有出宮。

  只是沒有出宮的人,卻不獨獨是秦王一個。

  莫驚春也沒出宮。

  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天光大亮。

  莫驚春第一個念頭卻不是昨夜發生的種種,而是……

  衛壹是不是還守在宮門外?

  莫驚春起來更換衣物的時候,德百就異常貼心地說道:“陛下如今正在太后宮中,衛壹還未出宮,不過昨天晚上他已經在宮內安歇。”

  莫驚春用指腹壓了壓藏在衣服下的咬痕,微蹙眉頭說道:“昨夜陛下,可有出去?”

  昨夜莫驚春幾次三番感覺到了正始帝心頭的狂躁,還真的有些擔憂陛下大半夜出去踏雪殺人,最終癡纏着他胡鬧了許久,讓他醒來覺得老腰都要斷了。

  公冶啓很喜歡。

  因爲莫驚春很少主動。

  他的天性似乎刻滿了謹慎,只有少少幾次,才能看到莫驚春的鋒芒。

  可這已經花費了莫驚春全部的心力,羞恥至極。

  德百嚴肅地說道:“陛下是今晨纔出去的。”昨晚整個長樂宮外,都佈滿了人。

  是爲了保護,也是一種隱形的擔憂。

  莫驚春這才鬆了口氣。

  他在喫早膳的時候,問及了昨夜發生的事情。

  除了精怪這個毫無用處的任務發佈人外,莫驚春趕來的時候只聽到了後半截,不知事情發生的因果,但大抵是知道了焦氏惹出來的麻煩,還有秦王……

  然聽完了德百說的話後,在莫驚春看來,昨夜最有問題的,卻是秦王的突然爆發。

  老王爺的心性可真是能忍,他可以撐到如今,那份隱忍的功夫實在了得。可既是如此,爲何會在昨夜突然對太后動手?

  即便殺了太后,也不可能動搖朝綱。

  太后並不喜歡插手前朝的事情,對於陛下,她最是關切的都是尋常身邊的小事,至於陛下在前朝做什麼,除了張家的事情外,太后從來都沒有管過。

  既然沒有管過,那就沒有用處。

  秦王對太后下手,只可能是爲了正始帝。

  莫驚春漫不經心地吃了幾口,臉色略有古怪。

  秦王是故意選在這時間?

  昨夜宴會的人數可不少,兜兜轉轉這麼一圈下來,至少囊括了郡王以上三分之一的宗親。如果昨夜秦王暴起,至少第一刀真的傷害了太后,而莫驚春又不在的話,會發生什麼?

  ……正始帝或許會當着諸王的面,活生生剮了秦王。

  這便是秦王的目的?

  莫驚春沉默了片刻,慢吞吞地意識到。

  原來秦王對正始帝,或許有恨。

  而且應當是異常深沉恐怖的怨毒,才能捨得用自身做賭。

  即便是自己死了,可要是能讓正始帝聲名掃地,甚至動搖他的根基,這纔是秦王最想看到的。

  然,可以選擇的法子那麼多,爲何獨獨選擇親自動手?

  秦王能活到今日,心性腦子肯定非凡,這樣的人物爲何會做出愚笨呆愣的選擇?

  除非,這個選擇,對他來說更有用。

  莫驚春閉了閉眼,彷彿一瞬間,他變成了秦王。

  如果是他的話,他最厭惡的是什麼?

  爲何最終會做出如此失了魂的選擇?

  ……還是因爲恨。

  秦王恨的人,不僅是公冶啓,更是他自己。

  恨他無能的雙腿。

  “秦王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活?”莫驚春在心裏說道。

  【您猜得不錯,如果秦王成功,公冶啓在皇室的聲名會一敗塗地,爲他暴君的路途添磚加瓦】

  【任務十一完成】

  精怪在回答了莫驚春的話後,同時公佈了任務完成的消息。

  可是莫驚春並不在意。

  他即便花了點時間,但是已經大致猜出來秦王的想法。

  莫驚春坐在那裏沉默了許久,平靜地跟精怪說道:“之前你跟我說,公冶啓的暴行是有緣由,以小換大,是應該之舉。但是如果被犧牲的人,是我呢?”

  精怪卡住。

  “陛下異常看重我,如果用這樣小小的代價,可以換回極大的回報,你覺得陛下會做這樣的交換嗎?”

  精怪沒有回答。

  因爲答案只有一個。

  公冶啓不會這麼做。

  他非但不會這麼做,他甚至會將所有這麼做的人殺於劍下。撕碎他們的喉嚨,踐踏他們的身軀,讓之後任何一人都不敢提出這樣的意見。

  莫驚春喃喃地說道:“我不怕他心狠,但我怕他太過心狠。一旦人命在他心中,只成爲了數字,那即便你重回多少次都沒用。”

  暴君,依舊是暴君。

  或許不會重蹈覆轍那山河傾倒的憂怖,卻仍有重重危機。

  推平一切阻礙是必須之舉,期間無端的暴行卻是不必。

  百姓,纔是一切的根本。

  犧牲是必須的。

  莫驚春出身莫家,不是不懂這個道理。

  可有些犧牲,便是無謂。

  “他說我太心軟。”莫驚春慢吞吞地喫下晶瑩剔透的蝦餃,溫和地笑了笑,“可我有時候倒是覺得,我也沒到那個地步。”

  【……您打算做什麼?】

  莫驚春:“我什麼都沒打算做。”

  他已經喫飽,正在擦拭嘴角。

  “我只是覺得,陛下|體會不到的東西,或許親眼看一看,會更好些。”

  這不過是一個念頭,還未成形。

  莫驚春不過這麼一想,輕嘆了口氣,對德百說道:“勞煩你告知陛下,我有事需要先行出宮。”

  德百:?

  太傅要出宮!

  陛下雖是被太后叫去,可是半點都沒有好轉的跡象。

  早晨起來的時候,劉昊見着陛下臭着臉推開門,差點沒被門拍到臉上。

  德百這一口氣還沒喘上來,正想着嘎嘣一下給莫驚春跪下的時候,又聽到莫驚春平靜地說道:“今晚,我會在東府等陛下。”

  聽了這句話,德百的心才緩緩回落。

  德百:“奴婢送您出宮去。”

  他亦步亦趨地跟着莫驚春走過宮道,在途徑昨夜的南華門時,莫驚春看了一眼那交泰殿前的模樣,只見那裏已經是一片雪白。

  像是昨夜發生的血腥殘酷,全都被皚皚白雪所覆蓋,再看不見。

  莫驚春:“秦王,可還活着?”

  德百欠身:“太后昨夜已經讓太醫院的人去看過了。”

  秦王不能死,至少不能現在死。

  尤其是這老王爺昨夜的舉動,分明像是自尋死路。他想死,那就更不可能讓他死。

  不過昨夜秦王身上的傷勢,除了摔倒的刮擦外,便是在爭奪兵器的時候拗斷的手腕……以及那三處箭傷。

  那三支在外人看來莫名飛來的箭矢,有兩箭貫穿了秦王的肩膀,另一處,卻是穿過了秦王的腰腹,直接造成了內部出血,昨晚險些沒有將人給救活回來。

  莫驚春下手是真的狠。

  儘管最開始他確實留手,但是在拉弓的時候,那箭矢還是奔着要害去的。

  德百嘆了口氣,想起昨夜追查的時候,那個被莫驚春搶奪了弓箭的宿衛可還是滿頭霧水,帶着死亡的恐懼。

  莫驚春從宮道來,即便正始帝不知,可是那些駐守皇宮的宿衛怎可能不知?

  尤其是南華門。

  那裏看過去異常昏暗,可是那裏,也同樣駐守着好些宮中宿衛。

  莫驚春便是在暗十三消失後,便下意識搶過了距離他最近的那個宿衛揹負的弓箭,莫驚春動手又急又快,即便是宿衛,也是在莫驚春射出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莫驚春手裏的弓箭從何而來的問題便解決了。

  可如果不是正始帝跟莫驚春在一起,眼下要追究的,便是莫驚春襲君的罪名。

  不過眼下這位昨夜剛襲君完的人被德百送上了馬車,親眼目送着離開了皇宮。

  駕車的人,還是衛壹。

  衛壹苦等了一夜,雖然早上睡了一會,但是宮內的異動,還是讓衛壹心驚膽戰。他知道宮裏的規矩,也沒打算問。

  莫驚春從馬車內遞出來一個暖手爐,讓衛壹可以抱着取暖。

  衛壹便將其擱在屈起的膝蓋上,正好給兜住。

  莫驚春:“昨夜焦氏出逃,秦王襲擊太后。”

  他身邊跟着的人來去,至少墨痕跟衛壹都是可以說話的。莫驚春隱祕的事情太多,再怎麼樣,也是瞞不住身邊伺候的人。

  衛壹的臉色微變,輕聲說道:“郎君可還好?”

  莫驚春下意識摸了摸紅腫的尾骨,平靜地說道:“無礙。”

  真正有事的人,可不是他。

  莫驚春付出的,也不過是手指的傷勢。

  那些在他醒來後,已經都被上過藥,妥善處理過了。

  衛壹沉默地將馬車駕了回去,在下來的時候,他又從車廂下拖出來三個禮盒,輕聲說道:“這些是陛下吩咐要送給府上郎君姑娘頑的物什。”

  莫驚春微頓,看過這三個在外表看起來全然相同的木盒。

  罷了。

  莫驚春吞下要解釋的打算,讓衛壹回去就將東西送去。至於要怎麼解釋……他相信衛壹能做到。

  衛壹:?

  莫驚春身上的衣物其實已經換過,不過昨夜他匆匆離開的時候,府上的人看不分明,如今他再回來,也只有一二敏銳的人覺察出來。

  待莫驚春回到院內將衣裳換下,外頭正傳來小跑的腳步聲。

  莫驚春望向門外,卻正是莫沅澤。

  而桃娘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莫沅澤大嗓門地說道:“叔,我喜歡那柄劍!”

  哦,莫驚春慢吞吞地想,陛下給莫沅澤送了柄練武的長劍。

  桃娘站在莫沅澤的身後,不好意思地說道:“是很漂亮的首飾。”而且樣式非常獨特時興,大伯孃看到的時候還說這東西難買,是特特上造的東西。

  而安孃的看起來是精緻的玉佛。

  莫驚春下意識地看了眼站在外面的衛壹,只見他面露苦色。看來是沒想好怎麼解釋,結果都以爲是莫驚春帶回來的東西。

  莫驚春將腰間佩飾戴好,平靜地說道:“你們都很喜歡啓叔送的東西嗎?”他是破罐子破摔,露出淡定從容的微笑,彷彿他在說的,真是一個親切的朋友。

  “咳咳咳咳咳——”

  還沒等這兩小兒反應過來,外面經過的墨痕就一個踉蹌。

  摔倒了。

  然後衛壹不知爲何也猛地咳嗽,沒來得及扶住墨痕。反倒是遠一點的莫沅澤飛撲過來,扯住墨痕的胳膊,沒讓他真摔了個結實。

  墨痕爬了起來,抓着還在咳嗽的衛壹就走了。

  留下兩小兒茫然無措。

  莫驚春淡定地想,看來前些日子將墨痕丟出去歷練是有用的。

  至少,墨痕應該是知道陛下的名諱。

  院子外。

  墨痕抓着衛壹說道:“郎君什時候又認識了個叫啓的朋友?”

  要衛壹說,墨痕整個人臉上就寫着“裝傻充愣”四個大字,還能再刻上“掩耳盜鈴”!

  面對墨痕的裝傻,衛壹就有了一種無名的鎮定。

  他也學着郎君的淡定說道:“你覺得,除了陛下,還有誰呢?”

  墨痕:“……”

  墨痕:嗚嗚。

  他知道,和擺在他面前讓他知道,是兩回事!

  就在莫府“其樂融融”的時候,宮內,卻是另外一幅模樣。

  太后宮中,卻是異常嚴肅。

  因爲正始帝受傷了。

  肩膀上的傷口,昨夜莫驚春還見過。

  甚至還是他親手弄出來的。

  而今日,正始帝被太后叫去的時候,宮內的好些個御醫已經等在這裏,正嚴陣以待。

  即便是正始帝,也不可能躲開一個母親的關愛。尤其是太后已經忍了一晚,給了足夠的時間。所以皇帝在看到那擺出來的陣勢,猶豫了片刻,還是默默接受了。

  擅長外傷的御醫當着太后的面,爲陛下上藥包紮。

  直到親眼看到傷口,太后才鬆了口氣。

  傷口不算嚴重,是帶出來的皮肉外傷。不過因爲掉了皮,還是顯得有些血肉模糊。

  太后直到這些御醫退了下來,這才慢慢說道:“秦王被救回來了。”

  正始帝默不作聲。

  在他離開的時候,正始帝便猜到母后會這麼做。

  秦王還不能死。

  太后沒有再說那些大道理,也沒有說她昨夜一宿沒睡,一是爲了封口宗親,二是擔憂正始帝的安全,她只是平靜地說道:“莫驚春是怎麼回事?”

  正始帝:“爲了阻止兒臣殺了秦王。”

  太后自然看得出來莫驚春的目的,可她也清楚自己問的並不是這點。

  太后望着正始帝。

  良久,帝王纔不緊不慢地說道:“如果不見血,兒臣未必停得下來。”

  “……他能對你動手一次,便能動手第二次。”

  太后何嘗不知道莫驚春是爲了保護公冶啓的聲譽?

  可是他下手太過直接狠厲,如今秦王險些活不下來,也是拜莫驚春所賜。

  如果他的箭矢有所偏頗,那此刻帝王的傷勢未必會輕。

  在太后看來,她當然不希望皇帝殺了秦王,至少不能當着衆目睽睽之下動手。可是莫驚春的手段偏激,卻也不是她能接受的。

  ……如果不是公冶啓,眼下莫驚春可未必能夠優哉遊哉地出宮。

  “難道母后希望,兒臣當着衆人的面殺了秦王?”正始帝漫不經心地說道,“如果昨日他不在,那是必然的事情。”

  正始帝若是勉力,或許可以壓制一二。

  可他不願。

  正始帝的眼神陰鷙,他爲何要壓制?

  如他所願又如何?

  那殘餘的殺意鋒利異常,幾乎要生生切割開空氣。

  秀林站在太后身後,臉色微變,下意識要移開視線,卻看到躲在柱子後面的大皇子。

  她微愣,看着那片屬於大皇子的衣角收了回去。

  秀林抿了抿脣,沒有說話。

  大皇子會在這裏的原因,是之後才需要追究的事情,眼下,卻不能讓陛下知道。

  “皇帝!”太后厲聲說道,“你分明知道秦王的目的,怎可如他的願?”

  “他敢對母后下手,寡人又爲何不能如了他的願,將他千刀萬剮?”正始帝聲音怨毒,透着無比的惡意,“昨夜,他的‘家人’都在,可以欣賞這場血宴,這不正好?”

  太后惡狠狠地瞪了公冶啓一眼,卻是無話。

  皇帝這次暴怒純粹是爲了她,太后再是覺得不妥,卻也心中寬慰。

  ……然,除了秦王的事情,卻還有別的。

  焦氏。

  昨日皇帝動手,已經碾碎了焦氏的右手。

  太后在善後的時候,還是叫了個太醫給她檢查,可是陛下動手狠厲,連半分餘地都沒留下。

  焦氏這一隻右手卻是徹底廢掉了。

  就算太醫醫治,也只能勉強讓她微微動彈,卻是沒了可能。

  太后頭疼地讓人將焦氏暫時關押起來,這亂糟糟的一片事惹得她不痛快,得虧她回去的時候,大皇子正安靜地睡在寢宮內,多少給了她一點安慰。

  “焦氏,你打算怎麼辦?”

  太后試探着問道。

  正始帝:“殺了。”

  他的神色厭煩,不想再聽到這個人。

  太后無奈地說道:“你剛剛派人護送大皇子去祭拜,如今又要將焦氏殺了,若是傳出去……”

  “母后這話卻是不妥,這世上想要將人滅殺,卻不留下後患的法子多得是。”正始帝漠然地說道,“讓她以暴斃之名死去,已經算是好事。”

  太后微蹙眉頭,忽而心中一明。

  “皇帝,你是不是從未打算讓大皇子繼位?”她驀然說道。

  太后提起這事的時間太早,如今大皇子才四五歲,可是她仍舊執拗地問了。

  皇帝對大皇子的態度冷漠就算了,可是對待他的母族更是毫不在意,將他們的顏面踩在腳下。

  這樣的做派,可不像是想培養大皇子。

  正始帝慢吞吞地看向太后,露出個有些殘忍的笑容,“母后,是誰同你說,寡人想要讓他繼位了?”

  漠然的口吻裏,全然是肅殺。

  太后臉色有些難看,纖長的手指抵住額角,“大皇子的性情太過純良,再加上他的母族是焦氏,這兩相結合下,他不是最好的人選。可是他也是如今唯一的選擇,若非你執意要他在身邊,哀家也不會現在便擔憂。可是皇帝,你分明清楚你的狀況,如果不選大皇子,難道你要從宗親裏選一個過繼?”

  兩個“他”,不是同一個。

  這天家母子兩人,心知肚明。

  正始帝不緊不慢地說道:“寡人,一個都不選。”

  太后猛地頓住,她的手指抓着扶手,下意識痙攣起來.手指根骨變得發白,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她的神色從焦急滑向驚恐和怒意,“你,你難不成是想……”

  正始帝見太后有所覺,“莫家,可有兩個女兒。”他所屬意只有一個,卻是毫無表露。

  太后震怒:“你瘋了?!”

  臉色極其難看。

  正始帝幽幽地看着太后,無所畏懼地攤開手。

  太后怒極反笑,拍着桌案說道:“你以爲他會答應?”

  不管是莫家,還是莫驚春,如此妄念,如此瘋狂,他們承擔得起?

  正始帝勾起一個古怪惡意的笑容,偏執陰鷙的笑意浮現在他張揚漂亮的面孔上,卻是肆意妄爲到極致。

  “母后,一次不成,便十次,百次,寡人有的是足夠的耐心。”

  正始帝是徹頭徹尾的瘋魔,“當然世上總會有意外,可如若不成……”

  惡劣的獸猙獰地笑了。

  “寡人倒是覺得,最後奢求會成功的,不是我。”

  那種哪管死後洪水滔天的瘋狂扭曲,讓人無言凝噎,說不出來。

  在秀林眼中,那個躲在柱子後的小小身影在僵硬了許久後,突然背過身去,小跑着離開了。

  那近乎無聲,如果不是秀林一直緊盯着,壓根無人會發覺。

  可——

  正始帝幽冷地望過去一眼,即便毫無所覺,卻是顯露了張揚的惡意。

  秀林的心狂跳,直到皇帝的視線重新轉回來,落到太后身上,這才猛地喘了口氣。

  不管是因爲這方纔爭鋒裏恐怖的威壓,還是大皇子潛伏偷聽的舉措,都令人深感荒謬而恐懼。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無盡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牀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愛閱小說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愛閱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後,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後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纔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麼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着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牀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下載愛閱小說app,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麼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牀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後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鑑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後一本你是怎麼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實習寵獸飼養員。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爲您提供大神白孤生的莫太傅說他不答應

  御獸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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