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第一百零四章
尤其是再看到薛青那張臉,那怕不是要了他的命。
在他看來,薛青是一個背棄了自己家族,淪爲皇帝走狗的劊子手!
薛成乃是內閣閣老,身兼數職,舉手投足還帶着傲氣,可是薛家的榮光並沒有延續到薛青這個遠方親戚的身上,反而讓他變得極端兇殘。
一想到薛青的手段,曹劉就忍不住打了寒顫。
這不能怪他。
曹劉自言自語,就算是其他人過來,遇到薛青這樣的逼問,和生命垂危的威脅,也會和曹劉做出相同的選擇。
從他身旁這些囚友的唾罵中,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對曹劉是多麼深惡痛絕。
可是曹劉心裏更是痛恨和憤怒。
熊熊燃燒的怒火和畏懼,幾乎讓他扭曲了自己的臉。
因爲自從他的“同謀”也跟着入獄後,曹劉從他們的唾罵裏清楚得地知道,孃親那一日爲何拼了命也要來見他一面,爲何會着急勸說他將實情吐露出來,那不是他一個人能扛得住的東西……
原來,那時候他真的距離死亡只有一步!
曹劉每每想起此事,都覺得後怕。
他們居然打着如果曹劉死了,一切就會銷聲匿跡,線索也會就此中斷的念頭……曹劉在心裏打着算盤,冷冷哼了一聲。讓他爲曹國公和榮熙公主去死,他或許不會多猶豫,但爲了利益而亡,他可沒有那麼良善。
他是願意爲此做些什麼,也願意承擔可能來的代價,卻不願意自己是那唯一的墊腳石!
如果那些人抱着曹劉會乖乖去死的念頭的話,那可真是錯了。
從一開始曹劉能答應,便足以看得出來,他也不是什麼良善人。
咬牙不說?
不存在。
之前曹劉之所以不說,乃是因爲他以爲正始帝再醒不過來,此刻朝廷暫時無力處決,等到動盪不安的局面出現後,曹劉自然有機會被救出來……
可當這個機會消失後,他怎願意繼續賣命!
曹劉的膝蓋摔斷後,因着天牢的環境惡劣,並沒有好轉。
但是在他將能說的事情說出來後,薛青允許榮熙公主和他再碰面,而那一次,榮熙公主爲他帶來了大夫和上好的膏藥。
儘管曹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出去,但對榮熙公主的愧疚卻是日夜瘋長。
這一次,怕是連累了父母。
曹劉躺在木牀上,睜着眼看着昏暗的牆壁,慢慢數着時間。
曹劉是在十歲出頭的時候,被曹國公送出去遊歷。
那會,正是朝廷稍有動盪的時候,也是永寧帝在世最後的幾年。
他被曹國公送到顧柳芳名下的書院去。
懷民書院在最近數十年間,成爲天下最是出名的書院,曹劉在那裏度過了踏實的五六年。除了在懷民書院結交了不少世家權貴的子弟外,他也曾在外遊歷走動。
曹劉和林歡,其實也是認得的。
顧柳芳的書院中,不只有權貴,更有貧寒子弟。
當然,如林歡這等庶出,不太受寵,但也不至於冷落的尷尬地位者,也有不少。
學生間的事情,老師並不會管,但一切的爭執都不能涉及到教學和書院。
而在書院的老師眼中,權貴和貧寒的出身並沒有什麼不同。
如同林歡。
林歡在懷民書院時,可是頗爲出衆。
不過林歡有自己的師傅,他在懷民書院讀書,相當於借讀。
只待了約莫一年半的時間。
林歡是一直在外闖蕩的,見識到的天地,可不止於京城那一畝三分地。
他看到的是天下,是萬民,是生活。
曹劉的感觸沒有林歡那麼深刻,但也開始追求着與他有一同想法的人,逐漸的,他和懷民書院裏……一部分比較激進的學生開始有了聯絡。
最開始,只是一些激烈的爭辯,以及偶爾的外出遊歷。
緊接着,便是更爲深層次的,屬於家族層面的結合,但直到這時候,曹劉都沒有意識到這一羣人聚集到一處,會是多大的力量。
會被派到懷民書院的子弟,未必是家族內最核心的子弟。
他們不過是一種試探,一種後手。
因着他們的身份限制,他們多是懷揣着積極進取的野心和欲.望。越是不上不下的人,便越想要往高處走。
而曹劉也是在這逐步的試探中,一點點進入了他們的核心。
他到底是如何轉變自己的想法,以及回京後的種種做法,已經都告訴了薛青,不必多加贅敘。
最開始,不過是不成唸的想法。
可在正始帝繼位後,原本可謂褻.瀆的念頭,卻逐漸成爲了正宗的想法。
新皇是個做事狠厲瘋狂的人,一旦下手便毫不留情。
不管是宗室還是世家,都屢屢遭受打擊,若是不能另求他路,在這位帝王的統治下,這幾十年怕是要難以煎熬過去。
而皇家數次叛亂,以及宗室的起兵,讓他們看到了機會。
……尤其是大皇子年幼!
做不了人上人,難道連把控一個皇子的可能,也做不得嗎?
曹劉直瞪着一雙眼看着天花板,覺得陰沉冰冷的石塊太過壓抑,總感覺要掉下來。
就像是猛然壓下的巨石,讓人惴惴不安。
正如同他現在的處境。
曹劉身爲曹國公和榮熙公主的兒子,原本可以不必摻和到這些事情中去。
可他清楚得記得,榮熙公主在許多年前,也曾經感慨過從前的輝煌,這些外放的權勢,其實從永寧帝開始就逐步在收縮,爲了避免權勢被濫用,先帝早就做出了不少限制。而正始帝更是進一步打擊,之前針對的只是諸王,緊接着便會是世家,而曹國公本是從開朝就傳承下來的權貴,這一批人,如今只剩下多少呢?
帝王的權勢在不斷擴張,曹劉自覺有心,想要遏制這過程,也算不得愚蠢。
可他錯就錯在,既參與其中,又過於張揚。
在正始帝的措施越發激進,惹得不少世家權貴不滿後,曹劉便不斷收到了從前這些“友人”的聯絡,不僅是聯絡,他還藉此從中窺探到了不少世家的打算。
他們未必是要顛覆王朝。
只是換個天。
而世家做事,向來不可能雞蛋全放在同一個籃子裏。
曹劉閉上了眼,沉沉嘆息。
不管薛青再怎麼挖掘,最多能牽涉到的,便是如今這天牢裏的人。他細細一數,都能說得出來是誰……鄭家的鄭士傑,徐家的徐惠,康家的康海生,恆氏的恆正,焦家的焦世聰……他在心裏唸叨着這些人的名諱,他們要麼是本家的分支,要麼原本就是分家,或者是庶出子弟。
棋子。
曹劉的手指糾纏在一處,都是棋子。
就連他,也不例外。
曹劉藉由着他的身份來往於京城各處,傳遞消息,竊.聽情報,勾搭女人,並利用她們在最不起眼的地方收集訊息,這些都是慣用的手段。
因爲他們本來就可以合理地出現在任何一處,壓根就不會惹來懷疑。
而這一回出事……
曹劉微蹙眉頭,知道根源都出在焦家。
焦世聰,還有死去的焦明香……
他下意識要翻身,卻猛地碰痛了包裹着的膝蓋,疼得他瑟縮了起來,卻又忍不住喘.息,喃喃自語,“爲什麼,爲什麼焦家會被盯上?”
這纔是真正的一步錯,步步錯。
“曹劉,曹劉——”
獄卒從黑沉的走道走了過來,舉着木棍敲了敲鐵質的欄杆,“大理寺卿要提審你。”剛纔還在亂七八糟想着事情的曹劉嘴巴立刻就苦澀起來,恨不得將自己的腦袋藏在稻草堆下。
他慢慢坐起身來,盯着受傷的膝蓋齜牙咧嘴。
曹劉對這個並不陌生。
只他自認爲該說的都說清楚了,即便讓他過去,那也……
一步步挪進房間的曹劉愣住,他發現這裏頭除了他之外,還有好些面熟的人,那一個個投射來憤怒和怨毒的眼神怎麼都不可能忘記。
曹劉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眼神亂瞄,一下子看到了原本薛青坐着的那個座位。
而遠處那些攝人心魄的刑具,他是半點都不敢看。
那是一把寬大的椅子,手邊有着堆放東西的架子。而在左手邊,原本空着的地方,卻不知什麼時候支起了一塊如同木樁的東西,掛着一塊……皮?
曹劉盯着那東西,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他的心裏冒出驚悚和畏懼的感覺,卻忍不住盯着,那是什麼?
爲什麼,會有這種令人畏懼,卻又熟悉的紋理。
那看起來,爲什麼那麼像是……人皮?
曹劉猛地顫抖起來,下意識想要咬住大拇指。
爲什麼,那張皮……
是誰的皮!
…
“他們不會那麼快承認的。”
景陽宮內,正在傳道受業解惑的鄭明春在聽到大皇子的疑問,搖了搖頭。
他將手裏正在講的經書放下,揹着手在大皇子的面前踱步,似笑非笑地說道:“大皇子,您也知道我的出身。不過我的師父收徒,是不看出身門第,只看天分和品性,所以這對我的影響倒是不大。可是,如我師父這樣的人實在不多,不管走到何處,多數人都會自然而然分散成小團體。”
大皇子正襟危坐,手裏的動作停下,點了點頭。
鄭明春繼續說道:“但這也不絕對,因爲狡兔三窟,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不管世家做出什麼決斷,都不可能將全部的力量壓上去。我會出現在您的面前,成爲您的皇子師傅,這裏面雖沒有鄭家的干預,可我未嘗不是他們的後手。”
他毫不在乎地用自己來舉例。
“我是象徵着忠於皇室的那部分,當然,如果他們成功了的話,我也可以作爲操控您的手段。”鄭明春聳了聳肩,似乎並不在乎自己說出來的話是多麼驚世駭俗,“所以,一個家族裏,存在幾個聲音,那很正常。”
“這並不能解釋我剛纔的問題。”大皇子淡淡地說道。
鄭明春撇了撇嘴,大皇子這歲數雖然小,卻是猴精猴精的。
鄭明春:“因爲沒有實在的證據。”
他手裏的教鞭點在桌面上,搖頭晃腦地說道,“焦家,焦世聰,曹劉,林歡,還有林氏……這幾處,是擺在明面上,板上釘釘,一定會被處置的。而動手那夥惡徒就不用說了,基本都覆滅了。可是鄭家的,康家的,還有雜七雜八那幾家,眼下並沒有十足的證據,唯一的人證就是曹劉,頂多再算上一個林歡,別的呢?”
這也是莫驚春動手的時候,會讓那麼多世家權貴震怒的原因。如果都是照着莫驚春這粗魯的作態,那都直接掀盤子算了!
大皇子:“林氏宗子便要被押送入京了,到時候有沒有證據……那就值得說道了。”
鄭明春笑着說道:“說不得,林德明來個寧死不從呢?”
大皇子呵呵:“那不是正好?陛下正愁沒有人撞上來,讓他大開殺戒,好好發泄一番鬱悶的情緒。”
鄭明春無奈搖了搖頭,大皇子這話倒也是沒錯。
這位皇帝,確實是有那樣的心性和手段。
被他們討論的正始帝,眼下卻是懶散地躺在長樂宮內養傷。
長樂宮年內的安神香暫時去除,據說是老太醫認爲,安神香雖然是用作平息之用,但在帝王養傷的時候,卻是另外一種過激的效用。
帝王大手一揮,讓人換成了雲羅香。
那是和莫驚春慣用的香料。
不是特別昂貴,但味道有些香濃,初聞起來,和莫驚春這個人的感覺有些差別,可混合着莫驚春身上的味道氣息,便成爲讓人食之入髓的味道。
正始帝坐在軟塌上,半心半意地批改奏摺。
他背上的傷口,在兩日前,就已經由老太醫親自動手拆線,那劇烈的刺痛,倒是算不得什麼。老太醫自身警惕得緊,動手的器物都用熱水燙過後再上火烤,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在準備什麼燒烤的器物。
正始帝的腿上躺着個小人偶。
劉昊進來時,留意到那小人偶的存在,臉色有一瞬的扭曲,然後平靜地移開眼。
這只是個小人偶,這不是莫驚春。
他在心裏重複,這才削弱了少許詭異的感覺。
……實在是,太像了。
劉昊在心裏吐槽。
陛下究竟是怎麼做出來那麼相似的人偶的?
這不由得讓他想起來,前幾日太傅看到陛下隨身攜帶的小人偶時,也露出這種古怪的表情。
太傅是不是也覺得……這東西,可怕到有些嚇人?
劉昊收斂心神,欠身說道:“陛下,鄭夫人和康夫人剛剛入宮。”
正始帝漫不經心地說道:“母后會處理好她們。”
劉昊欠身,“是。陛下,前方傳來消息,莫大將軍吃了敗仗,退了三十里。據說是因爲明春叛軍送往前線的一種新式武器,可以直接炮轟城牆。”
這是剛剛送來的軍情。
那快馬加鞭趕回來的士兵,剛送達這消息,就累暈過去。
正始帝揚眉,將小人偶拎起來趴在肩膀上,然後坐正了身,“數量幾何?”
劉昊:“不多,但勝在出其不意,險些讓大將軍損失慘重。好在大將軍及時從敵軍的部署中看出異樣,所以早就做好了調整。”
正始帝若有所思,如果連新式大炮都用上了,那確實說明明春王沒什麼後招了。
他原本沒打算這麼快就起兵,是被正始帝逼得沒有辦法,而且丟失了陳文秀後,他的倚仗就丟失了小半。如今倉皇起兵,他所預計的武器數量,甚至還沒有之前的一半。
自然是要省着點用。
陳文秀說過,就算明春王的速度比朝廷要早上幾年,那也是無妨。
明春王也是在不斷的失敗和摸索中,逐漸才擴大了規模,變得成熟起來。
只再是成熟,技術的制約還是讓其不可能快速生產,就連這種新式的大炮,也沒辦法在最前期的時候說用就用。
而且……
正始帝瞥了眼劉昊,淡笑着說道:“別說到了這時候,何明東還摸不清楚他們的冶煉場所在哪裏?”
劉昊賠笑着說道:“奴婢以爲,他應當已經找到了。”
正始帝並沒有將一時的敗績放在心上,他沉吟了片刻,對劉昊說道:“我記得軍器監的人一直都想要和陳文秀見面?”
“是,他們希望陳文秀能夠給他們更多的建議。”
正始帝:“讓陳文秀去軍器監。”
劉昊微訝,“那女子學院那邊……”
他雖然沒有過多關注,可是陳文秀的身份如此重要,時不時還是會有消息傳遞回來。劉昊自也清楚,女子學院那邊也在逐步走上正軌,前些天,那陳文秀還弄出了什麼下鄉種田的活動,雖然有些粗鄙,但仔細思來,卻頗有值得矚目的地方。
正始帝漫不經心地說道:“那就半日去軍器監。若是當日軍器監無事,也許她自由行走。”
“喏。”
就在劉昊出去又回來的功夫,他發覺陛下又開始把頑起那小小的人偶。
從正始帝那小心翼翼的舉措中,足以看得出來陛下對這人偶的在乎。
他的手指先是戳了戳小臉蛋,然後稍顯粗糲的指腹就揉了揉小肚子,然後捏着小腿,慢吞吞地將褲子往上捋了捋,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腳脖子。
劉昊恍惚看到那一小截腳踝上,似乎還套着一個環。
他默然移開眼。
心想,這不會是陛下將他心裏不能爲外人道也地念頭,都傾注在這小人偶身上了吧?
劉昊還是決定不再看着正始帝的動作。
天曉得,陛下究竟要做什麼。
由此,他也避開了正始帝越發淫.邪的舉動。
正始帝,確實算不得正人君子。
…
吏部。
今日大雪紛飛,皚皚白雪蓋住了雜亂的痕跡。
莫驚春的手裏抱着個暖手爐。
那手爐的外面套了漂亮的織布袋,除此之外,桃娘還給莫驚春做了一身衣裳。
充當是那錯過的生辰禮。
莫驚春的生辰已經過去好些時日,正在最亂的時候,就連他自己也想不起來。如果不是桃娘這兩日送來親手做的衣裳,他都要忘記此事。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莫驚春並沒有放在心上。
他慢悠悠地看着文書,順手將其中不太滿意的夾在下面,到時候統一再說。莫驚春在經過這幾月的折騰,已經逐漸對吏部的事情上手。這其中最爲要緊的,自然是考功和銓選,還有需要入宮述職,這些也需要吏部來安排。
而莫驚春自打回來後,盯着這考功的內容,倒是看得有些頭昏眼花。
他心裏感慨,這關節如此多,怨不得這其中灰色的地帶也算不得少。莫驚春將暖手爐擱在一旁,然後微蹙眉,撿起最後一份。
莫驚春打量着上面的內容,決定待會找左右侍郎一起來商討。
只他這個念頭剛剛閃過,莫驚春就覺得自己的臉好像被人掐了一下。
莫驚春:“……”他連捂臉的動作都沒有,木然地想,那小東西在陛下的手中,可真是玩大發了。
唯一還算可以的地方,或許在於……
陛下好歹記得,他們兩個還是病患,有些事情不能做。
莫驚春的臉色突兀扭曲了一下,猛地低頭。
當然,不能做,不意味着陛下不會撩.撥。
手指在敏.感的地方遊走,然後面不改色地在緊要關頭抽身而去,這樣的事情,正始帝也沒少做呢!
莫驚春捉緊筆桿子,用力的模樣像是要擰斷。
好在過了一會,那奇怪的撩.撥感就消失了。他鬆了口氣,整個人靠在背椅上,背後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若是正始帝在緊要的時候亂來,那才真是要命。
莫驚春長出了口氣,沒繼續想下去,而是將左右侍郎給叫了過來。
…
十二月初,京城底下的暗流涌動總算稍顯平和。
當然,這也礙於薛青終於從那些囚犯的口中挖出自己感興趣的東西,間接獲得不少證據。
在這些確鑿的證據之下,就連顧柳芳也受到了牽連。
儘管此事和他沒有關係,可是源頭就在懷民書院。在此事的證據遞交上來後的第三日,顧柳芳請辭,言說自己不堪重用,年老衰敗,無以爲繼。
正始帝卻是不許顧柳芳告老還鄉。
顧柳芳請辭三次,正始帝推辭三次。
此事就暫且被按下了。
而身處在漩渦邊,陳文秀卻沒有精力去管顧這些暗流涌動的事情,她已經被捉着投身於偉大的冶煉工作中,折騰得她欲.死.欲.仙。
陳文秀空有理論和圖紙,其他的事情都要靠着工匠鐵匠自己一點點磨礪出來的,她所有的經驗,也只在之前明春王的經歷,但對於軍器監的人來說,卻已經是足夠。
陳文秀有時候也好奇自己從前到底是什麼人,爲何會有這種古怪的東西。
但不管是正始帝還是明春王,在知道後似乎都沒覺得她是妖怪還是什麼的,這多少給了陳文秀一點信心,沒再胡亂的東想西想。
這一日,等她拖着疲累的身體從軍器監出來時,已經是半下午。
這還是她強烈要求自己要去書院一趟,這才被軍器監的人不得不放走的緣故。
軍器監裏面,也不乏最開始鄙視陳文秀的人,覺得她是女子何以爲師?
但陳文秀別的沒有,可那嘴皮子卻是溜得很。
只要不是遇到正始帝和明春王那樣的人,她何嘗怕過?
愛來不來。
當然,軍器監內更多的還是非常不恥下問的人,他們壓根不管陳文秀是男的是女的,是條狗都無所謂,她一進軍器監,就險些出不來了。
“可怕。”陳文秀汗津津地說道,“瘋狂科學家最可怕。”
柳紅跟在她的身後,默默記住了“科學家”這個名字,然後心有餘悸地說道:“方纔,婢子險些以爲,要和張老他們動手。”不然,她未必能夠帶着陳文秀出來。
陳文秀嘟噥着說道:“我都與學生們約好了,今日要帶她們出去,怎可食言而肥?”
她慢悠悠爬上了馬車,坐在裏面,看着柳紅靈巧地跳了上來,讓車伕去書院的方向。陳文秀羨慕地說道:“如果我想要和你一樣這麼靈便,要花多久的時間?”
柳紅誠懇地說道:“不可能。女郎,婢子是從小就開始練習,您如果現在開始努力的話,五年內,或許能有三成。”
陳文秀懨懨地“哦”了一聲,五年,那可真是太久了。
好半晌,陳文秀鼓起勁頭,再坐了起來,看着窗外流動的景緻,忽而說道,“柳紅,你覺得以後,天下的女子,都可以讀書嗎?”
柳紅沉默了片刻,“很難,但未必沒有希望。”
她跪坐在陳文秀的身旁,想要給她捏腿,但陳文秀下意識後退,無奈回頭看着她,將她給拖了起來,“你就是個好保鏢,不要動不動就跪在我身邊……呃,如果一定要跪的話,就在外面裝裝樣子就好了,我不太喜歡看到有人跪。”
保鏢?
柳紅從善如流地坐了起來,記下了這詞。
同時,還不忘回答陳文秀之前的問題,“女郎,讀書要錢,而且還不是小錢。朝廷多年推行科舉制,已經逐步讓天下人都知道讀書的好處,可是貧寒子弟能讀書的人,也在少數。您也清楚,農田耕作比較倚仗男子的體力,而天下又是以農地爲根基,故,男子地位爲尊。在有限的精力和錢財分配下,若一家中只得一人讀書,肯定還是會優先男子。”
陳文秀聽了柳紅的話,卻是面露詫異。柳紅的想法,既是實在,又有些超前。
陳文秀蹙眉,超前是什麼意思?
她總會冒出自己也不明白的想法和詞語。
柳紅見陳文秀沒有不高興,就繼續說道:“婢子僥倖得了主上的恩寵,得以讀書寫字。而婢子在往後,也教會了不少關係好的人,至少知道自己的名諱怎麼寫。婢子是這麼覺得的,實際的情況暫時無法改變,但可以緩緩影響。
“即便百姓會優先送男娃讀書,可要讓他們知道女娃也是可以讀書的,這種影響是潛移默化的。而權貴世家的女子,那就更不必擔心了。”
她笑了笑。
“聽說,孟懷王妃回到封地後,在孟懷也開了一家女子書院,而且將《雲生集》捐贈出來,充當是書院的鎮院之寶。這是下半年的事情,如今這消息已經廣爲流傳,不少世家蠢蠢欲動。”
《雲生集》的號召力確實很強。
陳文秀搖頭笑了起來,“你說得是,飯要一口一口喫,事情要一件一件做。即便我有生之年看不到,但如同朝廷科舉那般長久以往推廣下去,世世代代,可就別有不同。”
別的不說,正始帝這個皇帝,對於女子讀書的事情,並沒有牴觸。
陳文秀摸了摸下巴,笑了笑。
又或者,壓根不是牴觸不牴觸的問題。
在這位皇帝的眼中,值得在乎的事情,卻是不多吧?
在那短暫的幾次碰面中,陳文秀多少覺得,這位陛下果真與衆不同,異常……的瘋。
陳文秀收斂了心神,免得被柳紅看出來她的吐槽。
儘管她和柳紅相處得不錯,但她也清楚柳紅是正始帝派來的探子,監視和保護同步進行,有些話,還是不能擺在明面上說。
等陳文秀回到書院後,那幾十個女學生已經在大堂等候。
劉夫子笑着說道:“您再不回來,她們可要望眼欲穿了。”自從上次陳文秀帶着這些學生外出了一趟,她們就惦記着往外跑。
好在她們足夠聽話懂事。
劉夫子的眼光在其中幾個女學生身上徘徊,尤其是這幾個,不管是讀書朗誦還是作詩文章,多少都讓他有點意外之喜。
她們的敏銳和聰慧,不亞於男子。
陳文秀對劉先生很是敬重。
因他是這些老師中,唯一一個是在認真教習的人,而且還會針對學生的不同進行調整,實在讓陳文秀很是喜出望外。
陳文秀笑着對劉先生頷首,說了幾句,這纔看向學生,揚聲說道:“這一次,我們去的別院農莊,主家允許我們在那裏住一晚上再回來,所以你們且去準備,待會一起過去。”
其實是莫府的別莊。
莫驚春偶然得知陳文秀的需求,便把莫府別莊借了出來。
“是。”
女學生高高興興地回去,而另一箇中年男子匆匆過來,“女郎,馬車已經租借到了。”
陳文秀頷首。
她當然還可以選擇牛車,或者一些別的工具。但是考慮到這個女子書院畢竟是孟懷王妃操辦的,陳文秀到底是在柳紅的建議下不那麼不拘一格。
她心裏盤算着錢財,決定等開春了,要再去化緣。
嘿,反正這張臉不是她的。
陳文秀摸了摸臉上的面.具,然後開始安排那些準備好了的學生開始上車。等到那幾十個女學生進了外面那幾輛大馬車後,整個女子書院就安靜下來。
劉夫子送走了她們,和門房一起關上門,這才朝着後院去。
他們這些夫子,是可以免費留住在書院內的。
但老師落腳的院子,和女學生住的地方,中間是隔開的,也有人看守。
這是陳文秀來了後,做出來的改變。
“劉豐寶,那不過區區一女子,你作甚那麼聽話?”不遠處,剛從自己的落腳處拐出來的陸仁皺了皺眉頭,“你可是舉人出身了,再過兩年下場,說不得就是進士,那些窮酸……”
劉豐寶緩緩說道:“陸兄,某便是從那樣的窮酸境地裏爬出來的,不勞陸兄告知了。”他的語氣平靜,卻是硬邦邦的。
陸仁猛地皺眉,一甩袖,回去了。
劉豐寶鬆了口氣。
他不是那等愛和人生事的,可是也清楚這女子書院內,真的願意教書的人沒有幾個。
如果孟懷王妃還在的話,這些人迫於王妃的名頭會認真教書。可是如今王妃回去封地,儘管這裏面操持的人多是王妃留下來的人手,然天高皇帝遠,來回的書信都要幾個月的時間,誰又會真的上心?
劉豐寶或許最開始也是看不起這女子書院,認定最終辦不下去。
可如今這半年多過去,他卻愈發感覺到從前的短視,這些女學生裏,有幾個的天賦當真讓人喫驚。而且她們或許是苦慣了,跟他從前一般無二,碰到機會就瘋狂汲取知識,那種如.飢.似.渴的感覺,讓劉豐寶忍不住認真起來。
他想,說不得十幾年後,他真的能教出來一個女官呢?
劉豐寶笑着搖了搖頭,嘆道,他怕是也被陳文秀給影響了。
這位女院長,可真是頗有行動力。
坐在馬車上的劉文秀打了好幾個噴嚏,忍不住撩開窗簾,自言自語地說道:“誰在背後罵我?”
除了明春王后,她應該沒得罪人吧?難道是軍器監那幾個被她教做人的?不太可能,他們都不知道陳文秀叫什麼,不然,是書院裏的?唉,書院裏除了劉夫子外,她一個都不想留……等下,難道是林歡嗎?
說到林歡,陳文秀已經有段時間沒見過他了。
陳文秀:“柳紅,你最近去劉歡的落腳處,可曾看到過他?”
柳紅搖了搖頭,“他留下來的地點是假的。”
陳文秀挑眉,“他這麼神祕?那之前幾次的碰面,真是湊巧了。”她也清楚自己這樣正如同直鉤釣魚,沒什麼用處。
思來想去,或許這幾日,她要想個辦法,將那些不得用的老師給踢出去。那一個個領着錢,卻不堪大用,還住着免費宿舍的蛀蟲,再留下來豈不是浪費?
陳文秀用帕子捂着鼻子,下了決斷。
“哈湫——”
天牢內,林歡重重打了個噴嚏。
如今寒冬臘月,他身上只得一件他進來前,被莫驚春囑咐送來的棉衣。
林歡不得不將衣服攏得更緊,不然這天牢內的陰冷,實在是讓人要撐不下去。他可不是曹劉那些人,還能得到一二次探望,自始至終,他只有自己一個。
林歡摟着棉衣,在心裏感謝了一聲莫驚春,然後嘆息道。
若是他的師傅看到他如今淪落的模樣,不知是會嘲諷還是會大笑,只希望他的家中老母,真的如同莫驚春所保證的那樣,可以被救出來,不然……
“梆梆梆——”
獄卒走到林歡的跟前,敲了敲他的欄杆。
林歡下意識擡頭,卻有點奇怪。
他記得,這個時辰,不是送飯,也不是審問。
林歡除了進來前那三日,就再也沒被叫去審問了。而他的牢房,也和曹劉他們的不在一處,雖然很簡陋陰暗,但好歹不潮.溼透風,在最冷的那幾天,還給了條破被子。
林歡爬了起來,踱步走到門邊。
“獄卒大哥,可是有什麼事情?”
獄卒卻沒有說話,而是將一卷紙條遞了過來,然後繼續往外巡邏。
林歡微愣,注意到那個獄卒就是那一日給他送破被子的人。他心裏這麼想的同時,手指已經打開了那紙條。
——已救出。
短短三個字,林歡險些跪倒在牢門前。
他將這幾個字看了又看,又驚又喜,眼前微熱,險些掉下淚來。他將這捲紙揉成團,然後塞到喉嚨裏,嚼也不嚼地往下嚥。
林歡的額頭抵在地上,冷得讓他萬分清醒,眼淚卻不住往外掉。
他不是沒想過要將孃親帶出來。
可是林德明很清楚,他這個妾室,是唯一能夠制衡林歡的棋子,怎可能讓林歡將人帶走呢?
再加上要讓母親溫養的珍貴藥材,也不是林歡一時間就能湊齊的。
而林歡或許一開始對林氏留有眷念,可在林德明拿孃親威脅他,險些讓他和嫡姐一起交換到清河王的手中時,林歡就徹底拋卻了所有的情感。
在林德明、他的父親眼中,林歡也不過是一枚可用的棋子。
林歡在心裏想道,或許他這一回活不下去,但是有了莫驚春的保證……
至少他的可信度,可比林德明要多上不少。
…
兩刻鐘前。
莫府,外院書房。
今日是莫驚春休沐,他躺在院中曬太陽的時候,暗十七消無聲息地在他的身後出現,低聲說道:“主人,柳存劍傳來消息,說是黃氏已經被救了出來。”
莫驚春愣了愣,這纔想起來,黃氏是林歡的孃親。
“既然能傳來消息,那便說明他們要入京了?”
“是。”
“如果需要的話,可以將人放在莫府名下的宅院,莫家會派人照顧。”
這是莫驚春從一開始就答應林歡的。
不然有什麼能夠讓一個堅定不移加入賊人的謀士立刻反叛?
他加入,是爲母親;願意立刻叛出,也是爲了母親。
到底是個純孝的。
就是倒黴了些。
莫驚春是可惜了林歡的才氣。
“黃氏的身體虛弱,長途跋涉後,不宜送去牢獄。”暗十七說道,“人已經暫時送到了隱蔽處。”
莫驚春懶懶地說道:“我的承諾依然有效,若是後續林歡……他母親,就由我照顧罷。還有,讓人去通知林歡。”
儘管莫驚春再可惜林歡的能力,但他不是刑官,事關律法的事情,他不能插手。
而且,若是按着正始帝之前的脾氣,雖不至於連坐,可是牽扯其中的人,是絕不會放過。如今那天牢內的人,有一個是一個,基本上都逃不了。
儘管冬日日頭微薄,但依舊曬得莫驚春暖烘烘。
這是他難得閒暇的日子,一直緊繃的情緒逐步鬆緩下來,這過於放鬆的感覺,讓莫驚春在廊下險些就這麼睡過去。
他不知躺了多久,直到墨痕躡手躡腳地給他蓋上毯子時,這才驚醒。
不過莫驚春沒有睜開眼,而是繼續這樣懶懶地窩着。
耳邊,有墨痕和衛壹細細的交談。
在寂靜中時不時傳了過來。
他們兩人的聲音很低。
若是莫驚春在睡,是絕不可能被吵醒的。
莫驚春半心半意地聽着。
“……我就說了,郎君最近肯定有哪裏不對勁!”
“你小聲點。”
“我沒大聲,是你心虛。”
“我心虛作甚?”
莫驚春懶洋洋地想到,原來這兩個也能拌嘴?
“難道你不覺得這其中有古怪嗎?郎君最近連皇宮都不怎麼去了,而且每日回來,都異常疲乏,肯定是……”
莫驚春蹙眉,怎麼說到重要關頭,這聲音就突然變小了?
“不可能!”
這是墨痕的聲音,“你胡說,郎君和夫人好好的,若是真的起了矛盾,我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呵,原來是在說這個。
莫驚春在心裏腹誹,夫人?哪門子的夫人?墨痕這是將陛下……好,很好。如此篤定的姿態和膽量,確實少有。
但他什麼時候和正始帝吵架?
他怎麼不知道?
“別大聲嚷嚷着夫人了,要是被這院裏的人聽去,豈不是要誤會郎君什時候有了外室,這可就麻煩了!”
“也不是多麻煩的事情,畢竟在秀華的眼中,郎君已經是在家居士,再過兩年,或許要以爲郎君是和尚罷了。”
莫驚春:“……”
他們私下,是這麼編排他的嗎?
莫驚春沉默。
他原本打算起身,這一時間,他抱着毯子下的暖手爐,也不知道是要起身,還是不起身的好。
“你到底是什麼說辭,爲何在我耳邊叭叭郎君和夫人的事情,這往常不是我的喜好嗎?”墨痕頗有自知之明地說道。
衛壹:“我聽宮裏的人說,陛下最近癡迷木偶,簡直到了如癡如醉的地步。就連外出的時候,都要將那東西攜帶在身上。而且就連宮中,也打造了一棟房屋,要給那木偶住,你說,陛下什麼時候對這些東西這麼上心?”
墨痕愣住,摸着下巴說道:“你是覺得,陛下……移情別戀了?”
衛壹面無表情地一巴掌抽在墨痕的身上,覺得來找他商量真是很不靠譜。
“陛下怎可能移情別戀,然,你不覺得陛下這做法特別古怪?假的東西,怎可能會引起陛下的在乎和關注?呵,我懷疑,那東西有古怪,這纔會讓陛下冷落了郎君!”
一直被迫偷聽的莫驚春:“……”你這也很不靠譜啊!
莫驚春忍不住揭被而起,做出一副剛剛睡醒的樣子,打斷了兩人天馬行空的對話。要是再讓他們繼續下去,都不知會冒出什麼稀奇古怪的說法。
看到莫驚春醒來,這兩人紛紛停下說話,立刻湊了過來。
個個噓寒問暖,倒是跟之前別有不同。
“衛壹,你最近可有看什麼書?”莫驚春起身,看似不經意地問道。
衛壹微愣,欠身說道:“看了些山野志怪的雜書。”
這是他的偏好。
衛壹雖然識得字,卻看不下那些大道理。
莫驚春欲言又止,“你們兩人,平時沒事的時候,這書房裏的書都可拿去看。那些山野志怪的書,就少看爲妙。”
不是不能看,但看到衛壹這麼腦補的地步,那還不如不看。
莫驚春拎着毯子入了書房。
墨痕原本打算跟着進去,被衛壹一把抓住袖子,沉吟了片刻,幽幽地說道:“你覺得,剛纔郎君醒着嗎?”
這是什麼問題?
郎君不醒的話,剛剛又是什麼?
轉念一想,墨痕反應過來。
然後臉色逐漸變得蒼白,“要死要死,你讓我在郎君面前的形象全無了!”衛壹說的胡話若是被郎君聽了去,他可真是不用活了!
衛壹:“……你就只想到這個?你在郎君面前有形象嗎!”
莫驚春入了屋,將毯子放下來,遠遠聽到墨痕和衛壹兩人不知在吵什麼,他笑着搖了搖頭,站在窗邊看着外面又重新綻放的菊花,垂落下來的花盤蓋住了綠葉,彷彿在冬日的暖陽中,也曬得異常舒適。
許是莫驚春這段時日太過緊繃,難得放鬆下來後,看着一花一草都有着別樣的舒心。
至於墨痕和衛壹的對話,他當然沒有放在心上。
他確實少去宮中。
這也是爲了朝中百官着想。
即便那日正始帝強硬壓下了所有的風言風語,更是口出狂言,讓言官震驚,不敢胡來。可莫驚春頻頻入宮,還是會刺激到他們可憐的神經,而眼下大理寺和刑部正在大刀闊斧地處理事務,依着陛下雷厲風行的習慣,估計快要出結果了。
有的事情值當正始帝放長線釣大魚,可有的事情,陛下可沒有這麼多耐心。
莫驚春覺得,他和陛下應該心有領會,不必多言。
所以這些時日,他都沒有再入宮。
當然,也就不必面臨着天人交戰的心理,每每總是想把小人偶給帶回來。
只是……陛下在宮中到底是做了什麼,纔會讓傳聞如此奇怪!
儘管衛壹能知道是因爲他自己的門路,可是莫驚春還是忍不住想捂臉,這到底叫什麼事兒啊……什麼叫癡迷,什麼叫愛不釋手?
莫驚春心有餘悸,越發不想入宮。
他揹着手在屋內踱步,信手抽.出來一本書。
莫驚春的傷勢已經恢復得差不多,除了老太醫建議的藥膳還是得照常喫之外,倒是沒再有別的麻煩。一想到那透着濃濃藥味的藥膳,他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
他嘆了口氣,正想在軟塌坐下,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戳了戳他的後腰。
莫驚春抖了抖。
自從那兔尾後,這裏就成爲他又一處敏.感的地方。
莫驚春撈了下後面,捂住後腰,無奈地看着天花板。
陛下啊陛下,您又在做什麼……
“唔!”
莫驚春驀然坐直,而後,手指緊握成拳。
細看,像是隱忍的輕.顫。
長樂宮內。
正始帝懶洋洋地側躺在軟塌上。
帝王之所以會讓人覺得墮.落沉迷,多少也和他最近時常臥榻在牀有關。
往往正始帝攤平的時候,他總會帶着小人偶。
如此說來,就成了長樂宮心照不宣的事實。
陛下肯定是睹物思人。
有些隱祕能瞞得住前朝,卻是瞞不住身旁伺候的人,尤其是當初被劉昊下死手篩查過幾遍的長樂宮,更是如此。
那些重回長樂宮的內侍一個個都緊閉嘴巴,只敢在心裏唸叨。
至於衛壹的門路,卻是和暗衛有關。
只是那些暗衛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來,說話異常簡短,這才讓衛壹一知半解。
正始帝是不管世俗眼光,讓繡娘做的小衣物倒是越來越多。
不過自打知道這小東西和莫驚春息息相關,帝王更重視了些,不會讓其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
正始帝的確猜到了莫驚春不肯來宮的緣由。
然,帝王可不高興。
死裏逃生,照例來說,不該久旱逢甘霖,或者幹.柴.烈.火嗎?
偏生夫子可好,倒是沉着冷靜得很。
帝王露出森森的微笑。
他看着軟軟躺在枕頭上的小人偶。
山不肯來,就刺激得山來。
這種事,他有經驗。
蒼白冰冷的手指好奇地摸了摸縫隙。
小小的花瓣,被摸得直直顫。
他的好奇壓不了多久,總是在不合時宜的時候,泛起古怪和偏執的騷動。
正始帝想象着莫驚春會有的模樣,會是羞怯,還是懊惱,亦或者咬着牙又氣又恨,巴不得揍他呢?
他的臉上浮現出溫柔至極的神情,笑眯眯地看着小木偶。
然後,從擺在邊上乾淨的水盆裏,撈起一根小小的、光.滑的、沒有任何木刺的小棍子。
正始帝自言自語地說道:“這個,應該不難喫下去罷?”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無盡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牀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愛閱小說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愛閱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後,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後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纔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麼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着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牀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下載愛閱小說app,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麼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牀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後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鑑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後一本你是怎麼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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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獸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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