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作者:白孤生
微彎的月牙高懸天際,銀白的光芒散落大地,讓白日的紅瓦綠牆都顯得暗淡。

  習習冷風捲過寒意,讓得樹影發出沙沙的搖曳。朦朧暗淡的月光下,唯獨幾處宮殿亮起光華。

  整個皇宮,每到夜晚,總是陷入詭譎的寧靜。

  正始帝的後宮,怕是這麼多年來最是安靜的一代,除了太后、太妃們,還有大皇子外,許多宮殿都一直沉靜着,往後數十年,或許都不會再迎來自己的主人。

  永壽宮內,璀璨的光華流轉,身爲太后的尊所,自然不會吝嗇燭光。

  只是一貫素淨整潔的宮殿,今夜卻顯得有些狼藉。

  太后冰冷着臉站在窗前,背在身後的手藏在袖中,看不出是何動作。

  不過從宮殿裏的雜亂,足以看得出來,此刻太后的情緒。

  她知道正始帝又離開宮了。

  除了去見莫驚春,太后也不做他想。

  秀林等幾個女官站在太后的身旁,不敢有任何的動作。在得知正始帝出宮的行爲後,太后不知爲何突然發怒,將桌上的東西都掃了下來,摔碎了一地。

  臉上怒不可遏的神情,讓秀林一時間,也不清楚,原本還好好的天家母子,怎麼又突然鬧起了矛盾?

  秀林卻不想試探。

  她能在太后的身邊待這麼久,就是因爲她清楚,如果主子不想她人知道的事情,那就絕不要自己去追查。

  那不過是將自己推入險境,無法求生。

  懵懵懂懂地度過,也沒什麼不好的。

  不過在秀林逐漸成爲太后的心腹後,還是會觸碰到不少要命的事情。

  尤其是這皇家的陰私……

  太后看着天上的月牙,沉默了良久。

  她隱約覺得白日正始帝所說的話,怕是要掀起驚濤駭浪。

  …

  正月初五,天光破曉,莫府早早就“活”了起來。

  有一輛馬車悄悄在府門前停下,閽室門房出來查看,正巧看到莫驚春下來的身影。

  門房露出喜悅的微笑,“原來是郎君……”他的話還未說完,就注意到莫驚春身旁跟着的那幾個,都不是眼熟的家丁。

  其實門房是有些納悶的。

  他們並沒有看到郎君出去,難道是從角門或是後門走的?這個門房在心裏嘀咕,直看着莫驚春一人緩步上了臺階,而身後的那幾個冷漠的侍從只是目送着郎君回來,等到他入了門後,那些冷麪人才像是完成了任務,紛紛上馬的上馬,上車的上車,轉瞬間消失在莫府前。

  那快得出奇的動作,一下子就消失不見的蹤影……

  不知道的,還以爲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門房心裏嘀咕了兩聲,這纔將大門闔上。

  莫驚春走路的速度並不快,他緩緩而行,路上撞見他的奴僕都會欠身行禮,再得了莫驚春淡淡的頷首迴應。

  在他緩步走過後,空氣中留下淺淺的淡香。

  灑掃的下人下意識吸了吸鼻子,心裏有些奇怪。

  郎君這是變換了慣用的香料?

  不過他沒有多想,轉身擦洗起石柱來。

  …

  “陛下,您爲何要讓郎君離開?”

  東府,劉昊站在廊下,無奈地看着上頭。

  公冶啓正躺在屋檐上,一襲長袍毫無顧忌地拖在瓦片上。他用手背蓋着眼,沐浴在晨光下,另一隻手正隔着一層布料,正在把玩着躺在自己身上的小人偶。

  他嘗試過,只要用這樣的辦法分隔開,就不會對莫驚春造成影響。

  彷彿只有肉.體的接觸,纔會讓小人偶起反應。

  公冶啓懶懶散散地說道:“強留兩日已是過分,再持續下去,夫子該要生氣了。”

  劉昊沉默,背在身後的手交握在一處,總覺得陛下的定義有些奇怪。

  是什麼東西給了陛下錯覺,認爲莫驚春這一次不生氣?

  他恍惚回想起清晨,自己親自將莫驚春送上馬車時,太傅可是鐵青着臉色,頭也不回地離開。

  那對莫驚春來說,已然是怒不可遏的表現。

  劉昊斟酌着語氣,揚聲說道:“可是您此前不是提過,要……”

  “夫子不應。”

  帝王慢吞吞的說道。

  看不出高興,或者是不高興。

  公冶啓的手指摩.挲着小人偶的腦袋。

  雖然隔了一層,但他知道,那確實是小人偶的頭。

  這東西落在他的手中,公冶啓當然將裏裏外外都檢查過。最開始,這小人偶並不會因爲正始帝的動作,而有任何的反應。就好像這東西,只是個純粹的半身,不管公冶啓怎麼折騰,那感覺都只會憑空出現在莫驚春身上。

  但公冶啓發覺,在觸碰的時間變長後,這小人偶也逐漸、逐漸會有不同的反應。

  比如摸摸腰部時,或許會覺得癢癢,然後動上一動。

  搔搔小鼻子,會有無意識的掙扎。

  掐住尖尖時,小人偶的月要會猛地彈了一下。

  這些緩慢、細微的變化,纔是公冶啓一直樂此不彼的緣由。

  不過他一直沒做得太過分。

  因爲戲弄這小東西,也會同等反應到夫子身上,若是不能親眼看到,那豈不是吃了大虧?

  直到,昨夜。

  公冶啓的神色肅穆,慢吞吞移開胳膊,目視着那清朗的天色。

  湛藍的天際空無雲彩,乾淨得過分。

  這本是個好天氣。

  公冶啓的心神卻飄得很遠,回到了昨夜他做的事。

  他從未嘗試過一些極端的做法,生怕會驚擾了夫子,讓他難以承受。可是有些時候,公冶啓也甚是懷念那到最後有些傻乎乎的莫驚春,說什麼,就信什麼,等意識到被欺騙後,也乖乖地哭,不掙扎,也掙扎不了……如果他只到那裏,就收手的話,那接下來,莫驚春也不會爲此動怒。

  摩.挲着小人偶的手指變得僵硬起來。

  冰涼的溫度隔着一層白布,像是要穿透那小小的人偶。

  可偏生,昨夜的公冶啓,着實失控了。

  嫉妒如同炙.熱的焰火,幾乎要將人囫圇吞下。公冶啓再是有冷靜自持的一面,在被無名卑劣的妒忌衝昏頭腦時,渴切思慕的瘋狂將他徹底吞/噬,變作了一頭徹頭徹尾的惡獸,他不斷掠/奪,不斷侵/佔,甚至做出了他在清醒狀態下,未必會做的事情。

  ——公冶啓真的將小小的人偶吞了下去。ωWW

  不過手指大小,軟乎乎的,宛若真人的觸感的東西。

  瘋狂的帝王在莫驚春可憐的、哀求的目光中,露出猩紅的舌頭,在舔/舐過每一分、每一寸後,他將小人偶活生生吞了下去。

  那一刻,崩潰破碎的莫驚春,吸引了正始帝所有的目光。

  他滿心滿眼渴求的,瘋狂壓抑的施/虐/欲瘋狂暴漲,畸形刻薄的索求徹底壓垮了莫驚春。

  將清朗漂亮的夫子折騰得破破爛爛,幾乎再拼湊不起來。

  公冶啓的手指摳住自己的喉嚨,毫無顧忌地捅/進嗓子眼,將自己迫得連連乾嘔。

  底下的劉昊聽得這奇怪的聲響急得在底下打轉,但是剛纔正始帝在上去前,就已經要求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即便侍衛都有幾分擔憂,可是都不敢違背正始帝的命令,只能守在底下,聽着屋檐上怪異的動靜。

  公冶啓清晨並沒有喫東西,所以他用那種催吐的手段,讓自己吐出來的時候,也只能嘔出酸澀的苦水來。

  再吐不出任何東西后,公冶啓緩緩坐正了身體,嫌惡地看着自己的右手,那冷漠的眼神,像是身旁要是有一把刀,他都能將這骯髒的手指給砍了。

  將小人偶塞入懷裏,帝王抽.出那條白布,有些不耐煩地擦拭着右手。

  喉嚨的乾澀和痛苦猶在,一想起剛纔那種摳動的感覺,公冶啓就覺得胃中還有東西想吐出來。

  他知道,那純粹是錯覺。

  奇怪。

  真真是奇怪。

  公冶啓嘆息着,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種輕飄飄,虛浮在半空的歡愉感,沒有消失。

  他不輕不重地抽了自己一巴掌,露出個惡劣的,無法阻止的笑容,“你可真是個瘋子。”

  …

  莫驚春連着躺了兩天,甚至還有點低燒。

  “受驚。”秦大夫緩緩收回手,蹙眉說道,“莫尚書,您似乎是原本就身體受寒,而後又驚嚇過度,所以纔會有如此低燒。”

  這屋中,只得秦大夫和莫驚春兩人。

  秦大夫開始斟酌着要怎麼給莫驚春開藥。

  這病也不難治療,不過有心病的因素在,還是需要莫驚春自我開解,才更爲容易對付。

  莫驚春脣色蒼白地靠在牀頭,淡笑着說道:“秦大夫這話,可實在讓我不知道怎麼接。我思來想去,倒也不至於是個膽小懦弱的人。”

  秦大夫背對着莫驚春,一邊提筆一邊調侃地說道:“是呀,莫尚書要是膽小怕事的話,那才真是奇了怪了。不過,便是再膽大的人,也會有驚嚇過度的可能。”

  莫驚春發出一聲應和的鼻音,示意自己在聽。

  秦大夫侃侃而談,“老朽幾年前,曾經被請去城郊,給一位官紳看病。他是鄉野裏最德高望重的人,平常也喜好打獵,更是武藝不凡。這樣的人,怎麼都算不上膽小如鼠,懦弱怕事吧?但我那一回去,一把着他的脈象,就覺得有些不對。等開完了藥,老朽讓藥童去外面抓藥的時候,就聽到他府上的下僕在閒聊,說是這府上連着半月都在鬧鬼。”

  “鬧鬼?”莫驚春偏頭。

  秦大夫收筆,看着已經寫好的藥方,樂呵呵地說道:“是啊,據說府上的鬧鬼,已經嚇到不少人。原本這主人家,也是藝高人膽大,根本就不相信這些鬼神之說,結果起夜出恭時,在茅房撞見了那鬼影,而且是在最驚險的時候突兀冒出來的,他嚇得在茅房栽倒,第二天才爬出來。”

  這傷寒加上受驚,倒是符合這脈象的反應。

  秦大夫揚聲叫來藥童,看着莫驚春嘆息,“您的心思重,可莫要再想些雜事,快快將身體養好纔是。”

  秦大夫在他家來往多年,能說出這樣的話,多少是將莫驚春當做子侄來看待。

  莫驚春微微一笑,頷首說道:“您說得極是,我記住了。”

  他身子骨都要軟了,壓根不想起身,只得讓墨痕代替他將秦大夫送回去,而後就捏着鼻子喫下了一碗苦澀的湯藥。

  在把藥碗放下來的時候,莫驚春順手摸了摸額頭,這低燒累得他有些疲乏,連番的睡眠讓他的嘴巴乾得很,總想喫點什麼酸辣的東西。但是莫驚春的自制力很好,還是強行忍住這不該有的念頭,閉着眼養神。

  屋內伺候的幾人見狀,都悄悄退了出去,以免驚擾了莫驚春。

  半晌,莫驚春嘆了口氣,隨手將膝蓋的被褥拉了拉,感覺到從骨髓裏泛起來的倦怠。

  他不想去回想之前在東府遇到的事情。

  但是迫在眉睫的危機,還有遲遲沒完成的任務,卻催促着莫驚春,不得不去回想。

  那一夜正始帝的所作所爲,實在是突破了莫驚春的承受能力,他的確沒有想到帝王真的會將那半身吞了下去。

  而在那之後緊隨而來的瘋狂扭曲的感覺,是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體會第二次的恐怖。

  他感覺自己就像個什麼器物,又彷彿是扭曲的容器,在翻滾擠壓。他記得自己崩潰的大哭,還是喃喃的求饒,或者是壓根聽不清楚的胡言亂語。

  糟糕,透頂。

  而且,那喫下去的東西,在第二日,又再復原,由着帝王從嘴裏乾嘔出來。

  就像是從前正始帝所說的那樣。

  這東西,是從他嘴裏吐出來。

  清晨回來的時候,莫驚春像是是受到驚嚇的鳥雀,倉惶着飛出了東府,頭也不回地撲入了回程的馬車。

  他能感覺到公冶啓遲遲不肯移開的視線,仿若在等待着他的回頭。

  可別說是回頭,莫驚春根本不想再呆下去。

  畏懼和憤怒時不時衝擊在一處,扭曲而撕裂,彷彿象徵着着莫驚春截然不同的想法。

  他既畏懼正始帝的瘋狂,卻又憤怒於犯下的一切。

  莫驚春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指,那指尖的痕跡已經有些淡去,去卻消除不了正始帝留下來的影響。

  他揉了揉臉。

  這實在是不像正始帝會做的事情,在莫驚春看來,陛下若不是將半身當做是自己的一部分的話,是不會時時刻刻都將小人偶帶在身旁的,既然如此,那又爲何……

  莫驚春的神色微怔,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僵住。

  良久,才見莫驚春露出古怪的表情。

  ……正始帝,是在喫小人偶的醋?

  這,不應該啊!

  他仔細回想着那一日正始帝的反應,他的動作,還有那無聲無息的舉止……莫驚春感覺自己連手指都在一點,一點地僵硬,像是不知道要做出怎樣的迴應。

  又是怎樣奇怪瘋狂的人……纔會嫉妒上小人偶?

  那不也是莫驚春的一部分?正始帝是瘋了嗎?

  莫驚春的心裏飛快地閃過幾個奇怪的念頭,而且沒有半點輕鬆愉悅的情緒。

  他應該慶幸,不管是他身邊伺候的人,還是剛纔來的秦大夫,都沒有對莫驚春脖子上那一圈白布有過任何的看法,不然莫驚春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他不肯脫下來的理由。他重重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沉悶地說道:“任務十四要怎麼提交?”

  這話是在問精怪。

  任務十四的表現形式和之前有些不同。

  之前莫驚春那些任務,都是需要去完成的,不管是成功還是失敗,都要莫驚春在現實中做出一定的反饋。而任務十四雖然也有相應的要求,但是“尋找”是個很微妙的詞語,怎樣的尋找算是成功?

  要怎麼表示出“找到”的跡象?

  這沒辦法擺出來證據,或者依靠着精怪的主動判斷。

  莫驚春之前嘗試過幾次,只要他不說出話來,而是在自己心裏自言自語,精怪是沒辦法知道他在想什麼的。

  可這樣一來,要是莫驚春在心裏推測出了答案,那又算不算是完成了呢?

  【您可以將您尋找到的緣由寫出來,然後提醒精怪,到時候會判斷是否完成】

  莫驚春沉默,他聽了精怪的想法後,又有更多古怪的念頭。

  正始帝流露出來的異樣,或許和任務十四是有所關聯的。

  這的確說明了精怪任務的指向性。

  都是和正始帝有關。

  然,尋找到正始帝古怪的理由,又能解決得了什麼呢?

  爲什麼精怪不直接發佈一個任務,讓莫驚春去解決這古怪的緣由?

  精怪沒有這麼做,反而是選擇了一個崎嶇的做法,是否意味着,致使陛下古怪的理由……是沒有辦法解決的?

  從這個角度出發,莫驚春有了幾個恐怖的猜想。

  他的手指無意間剮蹭到了脣角,幾乎不可見的破皮刺痛,讓莫驚春回過神來,下意識舔了舔。但是他的舌頭在那之前腫/麻得更厲害,卻是錯上加錯,讓莫驚春倒抽了一口氣。

  他揉了揉額頭,將自己的注意力轉回來,想着秦大夫說的話。

  受驚……

  他苦笑了一聲,任由是誰,怕是都會崩潰。

  他的臉色有些發白,苦澀的味道難以下嚥。

  莫驚春這兩年來,對正始帝的瘋狂……有些疏忽了。

  除了偶爾的暴怒外,正始帝在服藥融合後,以及……那一次險些流露的張揚外,帝王一直都較爲清醒,即便是在逼迫宗室和世家的手段上,都遊刃有餘,又精明老道外,基本上看不出正始帝那過於扭曲的本性。

  它藏在正始帝的皮肉下,雖然蠢蠢欲動,但是不再顯露。

  不管是對前朝的事務,還是對待軍事的處置,都沒有半點偏差,彷彿是一個英明神武,有點冷酷的君王。

  他看起來,像是控制得很好。

  於是,莫驚春也有些淡忘了從前不得不奔波去安撫正始帝,不得不讓帝王安靜下來的歲月……那是真實存在的。

  莫驚春閉上眼,沉沉嘆息了一聲。

  不再顯露,卻不意味着不存在。

  莫驚春的手指有些顫抖地將頭髮往後擼。

  …

  新年伊始,第一次大朝會上,即便諸位朝臣試圖讓自己振作起來,可是這好幾次的休假還是麻痹了他們的神經,讓他們都表露出懶散的一面。

  有的大臣左看右看,偷偷用袖子捂住嘴巴,然後打了個不大不小的哈欠。

  張千釗在後面拍了拍他的肩膀,沒好氣地說道:“你這是連着吃了幾日的酒,纔是這樣爛醉的模樣?”

  站沒站相!

  那當然是袁鶴鳴。

  袁鶴鳴被他嚇得左顧右盼,噓聲說道:“別亂說,我怎麼會亂喫酒呢?只是這幾日有些懶散,所以清晨起來,確實有些難熬。”新年在家,誰會緊繃着神經過活,這時不時來幾個親戚,再走走宴席,逢年過節的祭祖和其他的禮節,折騰下來雖然有些勞累,但是也失去了早起的必要。

  朝臣要趕來上朝,總是要在天不亮的時候就開始動身。

  越是遠的,起得就越早。

  袁鶴鳴的宅院在不遠不近的距離,但是趕過來,也需要花費一定的時間。

  他不想再在酒這個事情上拉扯,畢竟他這兩位好友是絕對看不過眼去的。不過一想到這裏,袁鶴鳴就下意識找起來……莫驚春怎麼不在?

  莫驚春每次來上朝,都是來得不早不晚。

  但是今日這時辰,卻是有些晚了。

  張千釗剛想說話,看到從殿門外走進來的莫驚春,便下意識轉過去,和莫驚春說起話來,“……你怎麼看起來,像是連着熬了幾個大夜?”他奇怪地打量起莫驚春的模樣,開始懷疑袁鶴鳴和莫驚春是不是在私底下揹着他連着出去喫酒了,不然這兩人怎麼是一個模樣?

  莫驚春無奈地說道:“前幾日低燒,昨兒纔有些好轉,所以纔來遲了些。”他沒說的是,他早上險些起不來,還是墨痕進去叫他的。

  張千釗關切地慰問了幾句,而袁鶴鳴則是擠了過來,看着莫驚春蒼白的模樣搖了搖頭,“你要是實在撐不住,那還不如告假,左不過再養一二天的事情,別爲了這點小事,將自己的身體拖累了。”這臉色可真是有些難看。

  身邊幾個大臣聽了袁鶴鳴的話,有的暗自點頭,也有的搖了搖頭,面露不贊成的模樣。

  剛剛走過邊上,想要去找戶部右侍郎的許冠明聽到這話,卻住了腳,有些陰陽怪氣地說道:“這話倒是奇了怪了,爲了朝務,爲了公事繁忙,本來就是理所應當之舉,怎麼到了有些人的嘴裏,就變了味道呢?”

  袁鶴鳴面帶微笑轉了身,轉瞬又變得面無表情,陰冷地看着許冠明,“而有些人,是長了張嘴巴,卻不會說話。”他只是普通地看着許冠明,卻讓許冠明莫名被有種居高臨下俯視着的錯覺,冰冷的壓力迫得他渾身發毛,彷彿被什麼可怕的怪物盯上。

  他不敢再和袁鶴鳴的眼神對上,腳步加快,一下子遠離了他們。

  那慌亂的腳步聲,卻透着虛弱。

  莫驚春搖着頭說道:“你去理他作甚?他就是嘴巴有些難聽。”

  袁鶴鳴不緊不慢地瞥了眼莫驚春,也學着張千釗的口吻,沒好氣地說道:“我纔要問你呢,平時的尖牙利嘴去哪裏了?諷刺我的時候,不是很能耐嗎?怎麼對許冠明這廝這麼寬容?”

  莫驚春淡淡說道:“我爲什麼要爲一隻嗡嗡叫的蚊子而動怒?”

  袁鶴鳴聽了莫驚春的話猛地一愣,然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到底是沒再動怒。

  不多時,朝會一開,各位大臣站回自己的位置,不再跟之前那樣亂糟糟。

  雖然是大朝,但是因着是開年第一波,其實也沒什麼大事。

  唯獨是八百里加緊送來的軍報,倒是提及了前線的情況。

  叛軍在試圖回撤的時候,遇到了朝廷兵馬的埋伏,損失慘重,如今正縮回之前掠/奪下的城鎮,卻被朝廷的兵馬圍着打。

  這是處境逆轉。

  莫驚春在心裏鬆了口氣。

  他之前接到莫廣生的來信時,他在信件上提及到了叛軍對他們的包圍,雖然莫驚春看得出來莫廣生的信心,但圍困久了,可不是好事。

  莫驚春也是有些擔憂的。

  畢竟攻城之戰,守城一方雖然是佔據優勢,可是時日漸久,他們一直被圍困在城中,也會有各式各樣麻煩。

  光是這一整個城池要怎麼維持運轉,還有能夠支撐得住整座城池的糧食,武器……

  這些都是需要考慮的問題。

  如果困得時間久了,甚至能活生生困死一座城。

  不過,叛軍爲什麼會突然選擇回撤?

  這些在軍報上並沒有說。

  如今雖是開春,可是冰天雪地,還未迎來溫暖的時節。或許是因爲太過寒冷,所以叛軍纔會選擇退回去……不,這樣的可能性不大,明春王野心勃勃,這樣的理由不足以讓他們撤回……那還有什麼可以動搖明春王的看法?

  莫驚春很清楚,正始帝其實也在有意挑起戰事,一方面是爲了打擊世家,另外一方面,是爲了能夠將那些潛藏在底下的爛蟲都挖出來。

  可明春王這樣的人物,也算得上梟雄。

  畢竟能夠在莫廣生的穩紮穩打下,還是啃下了幾塊硬骨頭的人,怎樣都算不上軟弱。

  如此來看,不管這場戰役最開始是爲何,但是在眼下這焦灼的時刻,怕還是會打上一段時間。

  莫驚春若有所思,如果……

  他的猜測沒錯的話。

  莫驚春認真聽着其他朝臣的話,只是一直沉默着。

  偶爾點頭,或者是搖頭。

  並沒有發表太多的意見,顯得非常安靜。

  等到了下朝時,莫驚春腳步匆匆,異常敏捷。

  他走得飛快,一下子就消失不見。

  正始帝幽冷地看着莫驚春的背影遠去,垂在袖口裏的手指剋制不住痙攣起來,劇烈的呼吸之下,他的胸口起伏了幾次,像是強硬壓下了什麼。

  難以啓齒的陰鬱黑暗凝聚在正始帝的眼底,最終凝結成恐怖的鬱色。

  他終究沒有叫住人。

  不然……

  正始帝看着自己顫抖的手,那種沉甸甸的歡愉還壓在心頭。

  再一次失控的瘋狂,夫子受不住。

  …

  莫驚春匆匆上了馬車,才鬆了口氣。他不自覺扯了扯衣襟,看着墨痕探進來腦袋,

  說道:“夫子,之前盯着的那個人,失蹤了。”

  莫驚春微蹙眉頭,“失蹤?”

  “是的,沒再看到他的身影,而他姐姐也消失了。”

  莫驚春緩緩說道:“你覺得,那少年是失蹤,而姐姐是感覺到危險,藏起來了?”

  他覺察到那兩者的不同。

  墨痕點了點頭。

  莫驚春沉默半晌,“謹慎行事,有危險,就撤。”

  墨痕咧開嘴笑了笑,“是!”

  …

  破落的宅子透着陰森恐怖的氣息,半拉月亮從窗外透了進來,隱約照見這房間倒塌的各種擺件。在最裏面還算乾淨的布料下,半是蜷縮着一個身材嬌.小的孩子,看着不到八.九歲的年紀。

  他正睜着眼,謹慎的模樣很像貓兒。

  在他身上壓着一牀棉絮,外頭的人瞧不見這孩子。

  只會看到一個正佝僂着趴在棉絮上護着的單薄少年。

  他半跪着面朝牆壁,背上皮開肉綻。

  剛剛遭過一道鞭責,滾落的血水險些滴到底下孩子的臉上。

  被抓過來的人,時不時悶哼幾聲,心裏怕得要死,卻還是勉強趴在那上面,像是要護住下面的孩子。

  他被抓過來的時候,原本以爲自己死定了。

  就生怕姐姐也遇到了危險。

  但是,相較於還未出事的姐姐,如今他自己卻是更爲危險,險些疼得要暈死過去。

  如果莫驚春在這裏,他或許會認出來,這個人,就是之前被他們送去京兆府的小賊人。

  不過他現在鼻青眼腫,想要認出他,也不容。

  背上那大片大片的鞭痕撕下不少皮肉,這劇烈的疼痛,疼得他繃緊了皮,忍不住顫抖起來。

  耳邊那些罵罵咧咧的聲響,也幾乎聽不清楚。

  “你到底將東西藏到哪裏去了?!”抽打他的人還在不住逼問,只可惜少年已經幾乎聽不清楚他的話,只是偶爾在鞭打下,忍不住顫抖幾下,“說啊!我記得,你可還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姐姐在外面,哈,你是在等着她來救你,對吧?”

  他微眯着眼,故意用着難聽淫.邪的話來刺激少年。

  少年幾乎要昏死過去的神智猛地被拉了回來,他艱難地擡起頭,總算有了反應。拿着鞭子的人以爲他想要招認,便湊過來一點,結果迎面對上一口唾沫。

  少年啐了他一口,“你永遠也找不到她!”

  他們習慣了狡兔三窟,可以藏人的地方,不止一處。

  在整個京城,他們已經找了好幾處可以落腳的地方,只要一處出現問題,就會立刻更換地方。

  這些年,他們一直都是這樣過活的。

  只是少年也想不清楚,自己是在哪裏暴露的。

  當然,他們也沒料到,這些人居然敢這麼放肆,在京城腳下,都能做出搶人的行爲。

  少年渾渾噩噩地想,即便是在天子腳下,也會存在着極其黑暗恐怖的事情。

  更何況他們這些從一開始,就不起眼的小人物。

  “黃口小兒!”

  那人顯然惱怒,手腕一抽,便是重重一鞭。只是準頭有點偏了,一下子抽在他的肩肘下,餘下的力道隔着肩膀抽到了破圩棉被上,拍出響亮的迴音。

  “底下有人。”

  少年疼得空白的腦子一清。

  沒錯,底下那孩子是他藏起來的。

  先前發現被綁架,屋內除了他還有一個孩子,看着錦衣玉袍卻歲數極小。那時候外面傳來了腳步聲,他來不及多想就掙扎着用破圩棉被蓋住了他。

  這孩子是被他連累了?

  其實他也有些分辨不清楚,但是劇烈的疼痛已經讓他再撐不住,徹底暈厥過去。

  那鞭打逼問的人在察覺到少年昏過去後,踱着步走來,蹙眉將他翻了過來,發覺他的呼吸微弱,當真是跟死了一般,急躁地在嘴裏唾罵了幾聲,這才轉着步出門去。

  依稀間,聽見他粗魯地說道:“還沒問出來,那小子嘴巴硬得很,再打下去,怕是要沒命了。去拿點藥……”

  他的聲音越來越遠,過了一會,又慢慢走了回來。

  他蹲下來給這個少年上藥,那粗魯的動作刺激得少年呻.吟了幾聲,險些醒過來,但最終意識還是朦朧下去,沒有任何的反應。

  那上藥的人一愣,伸手在這人的鼻息下碰了碰,臉色有些古怪。

  這呼吸可是越來越微弱了啊!

  當即他也不敢再亂來,匆忙上了藥後,就出去找人。

  這小子是唯一的線索,可不能讓他死了!

  等到外面再無半點聲音後,纔看到那昏迷的少年身下,慢慢爬出來一個小孩。

  這可不是八.九歲的小孩,少年匆忙下,卻是認錯了。

  這粗粗看起來,頂多是六七歲,看起來粉雕玉琢,有些圓潤的可愛。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這個昏迷過去的少年。

  剛纔如果不是少年護着他的話,小孩確實有可能被鞭打的人發現,可是……

  小孩的小臉皺了皺,他怎麼覺得剛纔說話的人,有些熟悉呢?

  他慢吞吞站起身來,然後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回頭看着這四周。

  他一點都不害怕,彷彿只是在玩鬧。

  尋常的小孩,在六七歲的時候,壓根不可能這麼沉穩。

  小孩摸了摸下巴,從懷裏掏出火摺子,正打算比劃的時候,突然從屋頂悄然跳下來一個人,正好和小孩對上眼,猛地嚇了一跳。

  下一刻,火摺子亮了起來。

  兩人面面相覷,各自僵住。

  好半晌,墨痕鐵青着臉色,咬牙說道:“大皇子,您怎麼會在這裏?”

  話語裏,卻是無盡的後怕!

  墨痕怎麼想得到,三更半夜,他來救人,卻居然會撞見本該在皇宮之中的大皇子!

  他是瘋了?

  還是出現幻覺了?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無盡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牀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愛閱小說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愛閱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後,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後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纔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麼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着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牀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下載愛閱小說app,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麼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牀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後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鑑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後一本你是怎麼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實習寵獸飼養員。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爲您提供大神白孤生的莫太傅說他不答應

  御獸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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