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上任

作者:薛白杜五郎
齊醜道:“小人還真知道,這些話縣署裏哪句沒爭過。就食它州那是早年的規矩了,義倉法之後,誰沒納糧,誰沒和來?‘今日給了他們,來日餓死的就是我們’,這話不是我說的,是所有人說的。也莫怪我們心狠,和採這些年,誰家有餘糧?全指着義倉。”

  薛白問道:“王縣尉如何說的。”

  齊醜想了一會,想起了王彥暹當時的說法。

  “今日不爲災民掙活路,來日我們受災誰爲我們掙活路?”

  他顯然還未意識到這話裏的深意。

  殷亮問道:“當時災民有多少?

  “不少,具體人數小人也不知道。”

  “據我所知,每逢災民遷徙,必有鬻賣人口,這買賣都有誰在做?”

  這話問得齊醜一滯,眼珠子迴避了一下,道:“偃師只是小縣,先生到洛陽去問吧。”

  因災害而鬻賣人口,這是歷代都要面臨的問題,但看朝廷如何處置。

  太宗即位之初,天災連年,山東、關東、關中相繼受災,百姓鬻兒賣女,太宗言:

  “水旱不調,皆爲人君失德,朕德之不修,天當責朕”,乃以太府出錢,替百姓贖子女還其父母。

  經過高宗、武后兩朝諸多時策,人販奴牙買賣人口的辦法已是推陳出新。到了開元年間,朝廷財政疲於賑恤,無奈放任貧下戶暫賣子女爲“傭力”,以共體時艱。也就是允許以勞役抵債的辦法暫時進行人身買賣,若時限內有錢贖身則罷,反之則爲奴婢。

  漸漸地,鬻賣人口已以詭名之法盛行天下,成了合法交易。

  可想而知,若讓王彥暹多管閒事,開倉放糧,卻要觸動多少權益。

  “那些災民在洛陽賣兒賣女?”

  “小人是真不知道。”齊醜道,“自那以後,小人就回避着王縣尉。他雖想過要撤換了小人,令長、縣丞不答應,他也無可奈何。”

  “他如何死的?

  “七月中旬,該是十七日前後,他讓僕從到洛宴樓沽了酒,應該是喝醉了,當天夜裏就畏罪自盡了。

  “還有呢?

  “就這些,小人不甚與他來往。”齊醜道:“說實話,偃師縣捕賊之事,不靠他這外來縣尉。

  “他平時與誰來往?”

  “首陽書院那些人吧。”

  齊醜低下頭回想了一遍,確定自己說的都是些不難打聽的消息,該不至於如何。

  薛白與殷亮對視了一眼,殷亮會意,自會到首陽書院去打聽。

  問過了王彥暹之事,薛白心沉了些,感到這縣尉比預想中難當些。

  與校書郎、太樂丞的清閒是不能比的。

  他安置過家小,整理儀容,換上官袍,帶着吳懷實的書信,往縣署而去。

  衙署位於縣城的正中,看着十分莊嚴,大門緊閉,此時公堂上並無人在。只有八字牆後開着一個小門,有門房正在等着。

  見了一身深青色官袍的薛白,那門房快步上前,道:“縣尉來了,小人引你進去。”

  “多謝,如何稱呼?

  “勞縣尉貴人相問,小人姓趙,行六。

  “趙六。”

  薛白記下,隨他沿着青石道往裏走,穿過儀門,有一塊誡石,上面刻的正是《令長新誡》。

  儀門後方則是六曹的所在,分爲功、倉、戶、兵、法、士。

  功曹掌官吏考課、選任、祭祀、縣學;倉曹公廊、倉庫、市肆;戶曹掌戶籍、計賬、賦稅;兵曹掌城防、軍事、應徵;法曹掌律令格式、鞠獄定刑、督捕盜賊;士曹掌津樑、舟車、舍宅、百工衆藝。

  縣署之中,縣令、縣丞、縣尉是官,而縣曹不應該是論吧主事、錄事、捉不良帥、倉督、司士佐、博士等等,都是吏員。

  薛白目光看去,心知自己身爲縣尉,至少要把兵曹、法曹掌控在手中才有可能在偃師縣立足。

  依次經過六曹所在,沿着小路穿過一道儀門,第三進院便是中堂與兩個花廳。

  “縣尉請。”趙六不敢過去,擡手指向東面的花廳。

  “辛苦了。

  薛白走進花廳,裏面有個老者正坐在胡凳上看文書,眼睛迷得厲害,乍看之下讓人以爲是縣令,但看那一身普通的衣袍卻又不像。

  “縣尉來了。”

  老者見有人進來,連忙起身,行禮道:“小老兒偃師錄事郭渙,幸會狀元郎,明府已恭候多時,這邊請。”

  “勞郭錄事引路了,請。”

  “小老兒久聞狀元郎的才名……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郭渙竟是開口唱了一句,頗顯親切,又顯得沒什麼氣場。

  薛白知他是縣令的心腹,卻不是看起來這般簡單。

  兩人從花廳後方步入中堂,才終於看到縣令呂令皓。

  出乎薛白意料的是,呂令皓年紀看着並不大,比吳懷實也大不了幾歲,顯然不到四十,再想到他女兒在宮中與吳懷實對食,大抵可知此人是個有功利心的,今日,若呂令皓在花廳相見,則表示有親近之意;此時在中堂端坐,等候薛白前來拜見,則是表明衙署內尊卑有序,規矩不可壞了。

  也許與薛白入了偃師縣城之後的動作有關。

  “薛郎來了。

  呂令皓一見薛白,反應卻很熱情,理了理官袍,離座相迎。

  “我得了吏部文書,知是才華橫溢的薛郎來任縣尉,喜出望外啊。”

  “明府擡愛了。

  薛白連忙見禮,待被呂令皓扶起,他當即拿出吳懷實的書信遞了過去,道:“這是宮中吳將軍託我帶的信。”

  “看!”呂令皓向郭渙笑道,“薛郎是值得以家書相托之人,自家人。”

  “真是有緣啊,往後同縣爲官,必能其樂融融。”

  一番寒暄,分東、西坐下,呂令皓指了指薛白,莞爾道:“我方纔便聽衙役報了,你已進了縣城,當即吩咐人煮茶,沒想到,茶都涼了,哈哈,將就着喝吧。”

  “明府太客氣了。”薛白道:“實在是,有些事不得不先去辦了,反而勞明府久等,是我的不對。

  “不得不辦?

  “不得不辦。”薛白以肯定的語氣道了一句。

  呂令皓嘆了一口氣,緩緩道:“我懂你的意思了,那這般如何。”

  他揚了揚手裏吳懷實的信,接着道:“我回信一封,請吳將軍代我們解釋,如何?”

  這便是呂令皓不同凡響之處了。

  他的背後站的是宮中內侍,且是翁婿關係,比許多一方大員的背景還要深。從某一方面來說,他能比薛白更瞭解聖心。薛白之前唬旁人的那些手段,唬不了他。

  至少此時呂令皓表明的態度就是如此。

  “好啊。”

  薛白松了一口氣,直接坦白道:“王縣尉之死,若能由吳將軍對聖人解釋,免了我查,那是最好了。

  他賭呂令皓不敢讓吳懷實在聖人面前提王彥暹之死。

  賭贏了,就能讓呂令皓也摸不清他的深淺,以爲是聖人讓他來查,不得不忌憚他幾分;賭輸了,也不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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