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宰相肚裏能撐船

作者:薛白杜五郎
滿唐華彩正文卷第361章宰相肚裏能撐船寶十載,二月下旬。

  娜蘭貞學了兩個月的漢語,已能正常交流,甚至還了解一些大唐朝堂上的勢力紛爭,自以爲打探了非常機密的消息,心中竊喜不已。

  她近來正在分析薛白的升遷之路,期望藉此更加熟悉大唐官場。而薛白似乎沒留意到他每次與人談話,娜蘭貞都在豎着耳朵偷聽。

  這日驛馬送來公文,刁丙跑去遞給薛白,退回來之後,刁庚便連忙迎上去。

  “阿兄,可是能回長安了?論功行賞,怎麼也該輪到我們郎君。”

  “噓。”

  刁丙眼尖,留意到了在一旁掃地的娜蘭貞,止住兄弟的議論,高聲道:“掃帚都掃禿了,地還沒掃乾淨。”

  他雖沒明確表明是誰,被的人自然知道。

  “師父還不死心,想要回長安?”娜蘭貞公主脾氣不改,乾脆丟開掃帚,上前問道:“長安有哪裏好?爲何不留在雲南?”

  刁氏兄弟對視了一眼,懶得回答她這個問題。長安哪裏好?長安可比南詔好太多了!

  娜蘭貞能感受到他們的不屑,卻萬分不解。薛白分明跟她過想要當平西王,此事她深思熟慮過,最終決定支持他,只要條件允許,她會服贊普,讓薛白代替閣羅鳳。

  成爲一方諸侯,豈非比回長安當唯唯喏喏的臣子好?

  “今日來的是什麼消息?”見刁氏兄弟不答,娜蘭貞又問道。

  “別瞎打聽!去把郎君的衣服洗了。”

  刁氏兄弟嘴嚴得很,一向是什麼都不的,有時候反而是從薛白口中能打探到一些有用的。因此,到了夜裏,薛白從崔光遠處回來,娜蘭貞便捧着一疊衣服,敲響了薛白的屋門。

  她習慣性地在進門前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大局爲重,把心中的怨恨壓下去。

  “師父,你的衣服洗好了。”

  “嗯。”

  薛白正抱着雙臂站在窗邊看月亮,手裏拿着一張信紙。

  娜蘭貞把衣服放在榻上,目光往那紙上偷瞧去。她如今已識得絕大部分的漢字,可惜,夜色太黑,看不清紙上的內容。

  她眼珠一轉,把疊好的衣服提起來,問道:“衣服掛起來嗎?”

  薛白回過頭一看,正見到那襴袍袖子的接縫處已破了一個大洞,遂露出一個疑惑的眼神。

  “啊。”娜蘭貞有些窘迫,“我來縫。”

  她順勢便坐下,從懷裏掏出針錢來,對着月光縫衣服。

  這般坐着,總是要閒聊的,她遂問道:“師父,你的封賞下來了?是留在雲南還是回長安?”

  “回長安。”

  “可你不是問我,吐蕃是否願意換一個雲南王來扶持?”

  “和伱笑的。”薛白隨口應道,摺好手中的信,收好。

  娜蘭貞不由感到一陣失望。

  一開始,她決定支持薛白還有些不情不願、勉勉強強;之後常想着這事,漸漸發現這是她最好的出路了;到如今薛白有了更好的選擇,反而是她無法放棄那“雲南王”的計劃,幾乎成了執念。

  “你除掉崔光遠,謀雲南太守,不難吧?”她試探着問道,“就像你最近的,雲南耕地還少,要讓百姓過好,通商是最好的辦法,你當了雲南太守,就可以和吐蕃通商啊,此事我想過,能成的。”

  薛白笑而不答,一副沒把她的話當真的樣子。

  娜蘭貞終究是經驗不足,遠沒有他那麼沉得住氣,不由焦急起來。

  “爲什麼更想回長安?你啊,我真的有辦法勸吐蕃支持你自立。”

  薛白目光落在她縫補的衣袍上,只見衣袍被她補得更慘不忍睹了,他不由想到了顏嫣給他繡的那隻醜兮兮的猴子。

  要回長安的理由有很多,他沒必要與娜蘭貞解釋,於是隨意拾了一個理由打發她。

  “我就是想回去。”

  “可……”

  “還輪不到你這個俘虜話,去吧。”

  娜蘭貞無可奈何,只好轉身往外退。她心有不甘,思來想去,走到門邊時忽然回過頭,目光緊緊盯着薛白。

  “如果,如果你決定留下謀奪雲南,我,我嫁給你,也不是不行的。”

  出這句話,娜蘭貞攥緊了手,認爲自己真的是非常盡力了。

  然而,屋外卻爆出了一陣笑聲。

  “哈哈哈哈。”

  娜蘭貞一愣,跑出屋門一看,只見刁氏兄弟正站在廊下,笑得前仰後合。

  “你們站在這做甚?”

  “難道還讓你這俘虜單獨與郎君待着嗎?”

  “笑什麼笑,別笑了。”

  “哈哈哈,想嫁我們郎君的多了,長安城那麼多溫柔漂亮的娘子。郎君爲何要娶你這個讓人討厭的吐蕃娘子?”

  “別了!”

  娜蘭貞沒想到好不容易出口的一句話能讓旁人聽到,又羞又惱,只好氣沖沖地跑掉了。

  但過了兩日,她還是打探到了,薛白被遷爲中書舍人,在準備起行回長安了。對此,她忍不住酸了兩句。

  “師父前些日子就在謀劃回長安,可根本沒用什麼計謀,只是運氣好被調回去了吧?”

  薛白竟真有心要教她,遂反問道:“你覺得我爲何會被調回去?”

  娜蘭貞竟還真的有所瞭解,道:“李林甫死了,楊國忠爲了對付政敵,想起了師父。可如果李林甫沒死呢?所以師父是運氣。”

  “不是楊國忠。”薛白搖了搖頭,道:“我從來不會只做一手準備……”

  長安,皇城,中書外省。

  一把紅木大椅被搬進了官廨,擺好,待這些做粗活的僕役們退下去,女婢們連忙上前,把地板重新擦洗了一遍,鋪上厚厚的地毯。

  “快些,右相馬上要到了。”

  官廨內才拾掇停當,一行人已轉過了長廊,擁簇着新官上任的楊國忠而來。

  吏部侍郎苗晉卿匆匆趕來,捧着一疊公文,忙不迭擺在案上,回過身,當即行禮,喚道:“右相。”

  “嗯。”

  楊國忠淡淡應了,在主座坐下,斜眼環顧了這官廨一眼,勉強還算滿意。

  他慢悠悠地飲了一口茶,環顧了堂內諸人一眼,道:“本相任事以來,需理順的也都理順了,該做事了。”

  諸官員靜待下文,等着聽右相吩咐要做什麼國家大事。

  卻見楊國忠沉吟半晌,開口道:“排一齣戲來,找個大胖子演安祿山,就演他在朱雀大街上遇到太子,叫嚷‘不知太子爲何物’。讓這胖子對着太子扭腚,越滑稽越好,百姓愛看。”

  “這……”

  諸官員皆感荒唐,不知所以,只好面面相覷。

  “右相,如此是否有損朝廷威嚴?”

  “讓你們辦就辦!”楊國忠不悅道,“這點事,有何好推託的?!”

  “喏。”

  立即有官員反應過來,楊國忠這是故意要得罪東宮。上任之後突然間擺出這種與東宮爲難的姿態來,顯然是因爲右相最重要的職責之一就是制衡東宮,讓聖人高枕無憂。

  事雖,衆人應承下來就是一種表態,如今參與了譏嘲東宮,便是下決心與東宮爲敵了。

  等了一會兒,見無人敢反對,楊國忠方纔滿意地點零頭,起下一樁事。

  “王忠嗣到何處了?”

  “到了梁州,據是病了,留下養病。”

  “讓御史彈劾他。”楊國忠先吩咐了一句,之後才沉吟着想罪名,緩緩道:“他恃功自傲,目無君上,心懷怨懟。”

  “喏。”

  這次諸官員們應喏得很快,他們都知道楊國忠爲了表示對付東宮的決心,展示能夠對付東宮的實力,那就必須除掉王忠嗣。

  事關坐穩相位,絕無退路。

  之後,又罷免了幾個親近東宮的官員,楊國忠揣摩着如此該足夠表態了,方纔拿起案上的公文看起來。

  他任相以來,先忙着收服黨羽,又操持了財賦之事,還開始對付東宮,到如今纔有時間審理具體的事務。

  “這是南詔一戰最後一批有功官員的封賞,請右相過目。”苗晉卿見楊國忠拿起了公文,連忙提醒了一句,笑道:“都是依右相的意思辦的。”

  “不錯。”

  楊國忠點點頭,漫不經心地應了,正要放下公文。

  忽然,他眉頭一皺,伸出手,在一列字上抹了抹,彷彿在確認自己是否看錯了。

  “爲何把薛白調爲中書舍人?!”

  楊國忠有些惱怒。

  他當上右相,就得爲聖人壓制太子,就得除掉東宮一系中最有威脅的人,那就是王忠嗣。

  雖然此前薛白一度消除了王忠嗣在聖人心裏的不好印象,但這次,鮮于仲通私下裏其實向楊國忠稟報了一些事,讓楊國忠堅決對王忠嗣下手,當投名狀。

  這種時候,如何能把薛白調回來?

  苗晉卿卻是一愣,詫異道:“可這……不是右相你的意思嗎?”

  “本相何時這般過?!”楊國忠大怒,擡手一指,叱道:“苗晉卿,你是當我這宰相易欺嗎?”

  “可,中書門下的文書……”

  苗晉卿還待解釋,忽想到一事,轉頭四顧,環視着堂中的官員們。

  他想到中書門下其實不止楊國忠一人能下發公文,還有陳希烈。

  然而,陳希烈此時並不在堂上。

  陳希烈今日又去了李林甫的墓地,在墳前上了幾柱香。

  而他祭奠的,實則是他逝去的光陰,那些年他身爲左相,卻只能在李林甫的強權之下唯唯諾諾,一事無成。

  好在,一切如他計劃,他終於熬走了李林甫,到了可以大展拳腳的時候。

  今日與他一道去拜祭的還有楊齊宣夫婦,上了香,陳希烈坐上馬車,唏噓道:“我聽聞,右相卒後,唾壺在家中大擺宴席,歡飲達旦啊。”

  李十一娘微微冷笑,道:“我阿爺仙逝當日,卻是我到得遲了。讓唾壺花言巧語,哄騙了我阿爺,實則此人口蜜腹劍,不堪爲宰相。”

  “是啊。”陳希烈道:“我聽聞他暗中還在追查阿布思叛亂之事,似乎有意把此事引向右相府。”

  “可惜我阿兄不成器,沒魄力與唾壺撕破臉。”

  李十一娘着,拉過楊齊宣的手,笑道:“我家郎君卻有擔當,可爲左相助力。”

  陳希烈撫須笑笑,道:“不急,老夫已把薛白召回朝鄭可用他爲對付楊國忠的一柄刀。”

  “薛白?”楊齊宣微擰眉毛,疑惑道:“召他回來有何用?依我之意,倒不如聯絡張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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