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青山日晴空耀耀 赴京城前路迢迢 作者:慈莲笙 张殊文的消息果然沒错,信到了凌霄手裡不過一旬,程衡就收到了进京的调任。 “又要回去京城了……”再回京城,程衡有些惶恐——吃人吃官的地方,程衡打心底裡是怕的。只是怕也无用,這京城,无论如何,程衡都必须要回! 程衡的行李收拾了半日了,依旧沒有登程的意思。管殷知道前者的无奈,更看得出那装进去又被三番两次取出来的东西,明知一切劝慰都是无力的:“去吧,或许我們回去的方法就在京城也說不定。” 总有人觉得既然穿越了,那就应当当女帝,成肱骨。這样的小說管殷看過不少,放下脑子,不顾自己专业是歷史的时候,管殷也很喜歡這样的爽文。 可小說终究是小說,比不了现实。這些故事裡面的主角不是被车撞,就是已经对生活无望。对于這样的人来說,穿越的意义就在于无论如何也要在异世界活出個人样来! 自己和程衡不一样,自己和程衡只希望能够回到自己可以真正发光发热的地方——带着从這個世界裡获得的经验,讲更有意义的故事,教更有意义的书。 “笃笃笃。” 门口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思绪。目光在半空交错,管殷率先开了口:“恐怕是有人知道我调任进京,趁着這机会来祝贺一番。” 穿過天井,阳光洒了程衡满身,细长高挑的影子融进了屋檐打在地上的光影裡,程衡忙着去开门,浑然不觉身后管殷的目光裡带上了隐忧。 “是我。” 门口站着的不只凌霄一個人。 程家夫妇原是想送直接把凌霄送到京城去的,只是后者說什么也不肯让二老走這么远的路,讨价還价了一整天,才有了這么個折中的办法。 “不如就在這裡住下,過段時間再回去?”管殷知道二人担心凌霄挨了欺负也沒有個诉說的地方,若不是怕影响了后者和张殊文的关系,少不得举家迁往京城。 看着眼前凑到一起的三個人,管殷心中也不禁唏嘘…… 程勉从小就在程父的重压下长大,可以說平生任何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最后走的凄凄惶惶。 终于捧在手心裡的,倒是這個阴差阳错认来的义女。 程勉若是泉下有知,当然不会因此怨恨父母和凌霄,甚至少不得为了程父這些年走不出自己的死而后悔。 人们总說教师见過最优秀的学生,所以无论如何都会要求自家的孩子成为那個“更优秀”的。 可管殷并不這么认为——学校裡的学生,有多少上课下课,回到家裡都在努力的,但很多时候智力终究還是决定了一個孩子的上限,這是老师和父母都需要承认的。 再优秀的孩子,也总有扛不住压力的一天。管殷学過教育心理学,不敢保证自己能用在自己将来的孩子身上,但置身事外,却能清晰的看见一切悲剧的来源。 程父有今日的后悔并不无辜,能够遇到凌霄,也算是上天厚待程家夫妇…… “我們便不留了罢。”果然,哪怕是到了现在,程父還在逃避。 不想看到這些私塾裡读书的孩子,看到他们,就难免想起自己的勉儿,想起程勉哪怕已经私塾裡表现的最好的那一個,哪怕私底下自己早同夫人乐开了花,却依旧沒能给程勉一個肯定。 吹毛求疵的寻找一個写的不像样的字,半句不着边际的话,又或者干脆只剩下一句:“還可以更好。” 怎么更好,如何更好,往什么方向更好?其实程父到如今也說不出来。 “我送凌霄一道进京,這一路上也能有個照应。”還是程衡的话打破了這种堪称诡异的气氛。 程衡看得出管殷对程父的同情中带着情绪,至于原因,后者也在自己一次次的不解中吐露了這背后真正的原因。 “我大学有個同学,父亲是法官,母亲是医生,两個人的都是他们那個时代的佼佼者,孩子考上了师范……本身是個多圆满的家庭,多少人都羡慕的不行。”管殷那一次看似随口讲的经历,却无意间透露了她为何总是记挂着程勉的事。 “說实在的,那她在一個班,我有时候羡慕中甚至带上一点嫉妒。” “哪怕她不在乎什么這样那样的奖学金,但她的成绩一直是年级裡面的前百分之二。除了体育差一点……听她說小时候早产,父母为了让她在九月一之前出生,能够早上一年学,算着日子怀的孕。” “但哪怕是這样,她父母還是不满意,每天要她去跑五公裡。” “后来她谈了個男朋友,她父母不是很满意对方的家长,所以在吃過一次饭之后,要她和对方分了手……她分手分的很果断,我們那個时候完全看不出她情绪上面有什么問題。甚至她很早就已经考完了教资,那個时候我們還在忙着学校裡那些事。” 再后来的事情管殷知道的也不是那么清楚了。只知道学校出事了,男女生的宿舍都换了一遍——据說是有人从天台上跳下来了! “法律和医学要背的都很多,所以她父母一直觉得她身上的压力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压力,无非是她不够努力。”管殷也是后来才听那個姑娘原本的舍友說的。甚至每天和她生活在一起的舍友都沒有发现過她情绪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這么有本事的一個姑娘,可惜了。” 程衡记得自己這样的回应之后,管殷笑了笑,沒有回应自己。 如今看着眼前的程家夫妇和凌霄,程衡倒是懂了管殷那個笑的意味——所有人看到的都是那個姑娘的“本事”,为了她呃能力和成就可惜她。可是她的死难道不正是因为這些“成就”? 這些“還不够”的成就活生生的压死了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如此也好,你们吃過午饭就早些上路吧。”管殷知道程衡已经准备好了下午走的马车,哪怕此时再如何磨叽不肯出发,却也不能误了调任报到的期限…… 阳光照旧铺了满街,两道车辙平缓而整齐的留在路面上,管殷望過去,按着右侧眉稍,微微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