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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何处春花候旧月 人生未休岁已秋

作者:慈莲笙
“我家老爷有請。” “請进。”程衡把人迎了进来,旋即问起来人是何府何处,又是受哪位官员所托。 這已经不是程衡和管殷安顿下来后第一次有官员差人来請。 从一开始的应付不暇,到如今不說是信手拈来,也已经有了一套自己处理的来的流程。 来請的多是官员府裡的门生,亦或者是家裡能管上些事的家丁——虽說程衡如今一无官职,二无政绩,却丝毫不能慢待。 话說的好听些,程衡解百姓倒悬,要旧事沉冤昭雪,這当中未必沒有新上任這群官员的亲属。 說难听的,那就是诸位的乌纱帽下,颇有几分是程衡的功劳。而程衡在京城裡的人脉,也绝非是寻常人比得了的! 管殷倒给来人的茶,来人不敢喝,也不好不喝,微抿一口,笑着朝管殷一個劲的点头。 “不知是哪位大人……” 說了三两句,程衡也明白了:今天要见自己的這位,刚巧顶替了刘老爷刘青显当年的位置。 如今請自己過去,既是礼貌客套,也是怕自己犯了忌讳,将来落得個和刘青显一样的下场。 可自己又懂什么忌讳不忌讳呢?程衡在心裡冷笑一声——這些官员一個比一個会做人,就是不知道对待寻常百姓的时候,還做不做人! “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若是王大人今日有空,我這便去拜会。”程衡懒得拖,拖一日就要惦念一日,“只是這匆忙之际,难以备上一份厚礼。” “還請指点一二。” 来人自然不敢指点新科探花郎,只說自家老爷是劳烦程衡去小坐片刻,若是劳烦探花郎专程去备礼,岂不本末倒置? 程衡也更多是礼数上的客气。一无官职,二无手艺,能够开销就已然不错,倒不如管殷做先生挣来的钱多。 這一趟,来来去去,程衡并未多留,倒是听說了不少京城传来的故事,說与管殷听。 “人人都說状元郎痴情,恐怕就是公主有意,状元郎都要守身如玉……管殷,你說這世上還真有這般痴情的人不成?” 进了一次京,又眼见着一條生命在自己眼前逝去,程衡当然不可能再觉得這张殊文有多么单纯。 “管殷,我太想回去了。” 旁人穿越,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想的都是如何登高御极。 這种人,要么是穿越来之前過的不如意,要么是好巧不巧,穿越到了自己“意难平”的时代。 可程衡不一样,教人向善的舞台才是他能游刃有余的地方,這個吃人的官场——程衡避之不及! 管殷呢? 這裡的教书先生和学生之间是自己渴望的尊师重道,可管殷自己的身份却永远只能停留在“心照不宣”。 作为长大在新世纪,成长在新时代的女教师,在這裡,管殷有太多想讲不能讲,想做不能做的自己。 “设立女学”、“平等观念”、“新思想”……并不是小說裡說說就能做到的。 這并不是管殷牺牲自己就能做到的。 更何况,原身那些身边人、程家夫妇、好不容易成为自己的“凌霄”、寻姑母找一隅偏安的刘姣安,他们又应该为了管殷不合时宜都想法无畏牺牲么? 程衡忽然笑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直到管殷带着不解的目光投過去,前者才终于开口:“如果能穿越回去,這些记忆說给别人听,恐怕都会說我們是最窝囊的穿越者吧?” 沒有系统,沒有金手指,甚至沒有原身的记忆。 随着時間的推移,還能让二人知道自己不属于這裡的,就只有对方的存在和脑海裡终究会变得遥远而模糊的回忆。 唯一不变的,是远处的青山,近处的人情。 两個人静下来能做的,只剩下不断的告诉对方——总有一天,我們会回去。 “等我进京的时候,我带上凌霄一同去。”程衡的话终于回到正题,“到那时,她终归不会挨了张殊文的欺负。” 就你,也能斗得過张殊文?管殷把一整句话都藏在了心裡,沒有說出来刺激程衡。 另一边,张殊文又递了信。照例是夹带着自己的俸禄,供给凌霄平日裡的花销。 “我听闻程家夫妇近来照顾着你,等你我成婚,你我安妥下来,他们若是愿意便一同进京来,我给他们寻一处小院,找几個奴仆。” “他们若是不愿,我也会给他们备上一份礼金,权当做這些时日照顾你的谢礼。” 信从头到尾都沒有将程家夫妇当成自己的丈人、丈母。 “你要知道,他二人知道你是将来的状元夫人,恐怕必有巴结之意,若是总以你父母自居,往后到了京城,也更要人笑话。” “笑话?”凌霄隔着半掩的屋门,看向对面程家夫妇居住的房间,凌霄轻叹了口气。 程家夫妇收了自己這個义女,一個从教坊裡出来的义女,尚且沒有觉得是個笑话,也不怕旁人笑话……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让他们成为旁人口中的“笑话”? 凌霄早便知道张殊文不喜歡程家夫妇,哪怕二人有程勉那個为民殉职的儿子,张殊文依旧是瞧不起两個人。 可……张殊文這個“书香世家”,不也养出来一個去教坊寻欢作乐的后人么? 提笔,凌霄愤愤的想要写些什么,告诉张殊文不该這般看程家夫妇。 “儿啊,你同他好好的,他若是良人,你往后便比生活在這裡好了不知多少。” “他若不是良人,你再来寻我們……” 程家夫妇早就在张殊文的一封封信裡感受到了张殊文对待自己二人的态度。 “我們便不随你进京了,守了半辈子這院子我們也舍不得。” 凌霄怎么能不知道二人的心思?在教坊的时候,凌霄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 小时候不懂事,脾气硬起来,便沒看懂教坊妈妈的心意。如今到了程家父母這裡,凌霄却能看的分明。 哪裡是舍不得這间院子?分明是怕自己在一双父母和张殊文间不好做。 還记得时是恩情,转過头去,凌霄就成了碍眼的“高攀”,程家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存在影响了凌霄的幸福。 千言万语,凌霄落在纸上的字却只有寥寥数笔。 一個“好”字背后,从一开始的雀跃与期盼,变成了如今无尽的心酸和欲言又止…… 好? 张殊文有那么好么? 良人? 张殊文当真算得上自己的良人么? 眼前的桌子上摆着那几锭银子。凌霄扪心自问,当初给张殊文准备的盘缠绝比不了這段時間后者花给自己的。 皱着眉,把面前写好的信整整齐齐的迭起来,交给了還在外面等着把信送回去的人。再回過头来的凌霄想要开口,遥遥的问一声天,却觉得哽咽。 暮去朝来,星月轮转,又是一個月。 凌霄照例收到了信,程衡何时回转京城却依旧沒有消息。 私塾外也還是书声琅琅。 “凌霄,吾妻。那日的话是我的過错。原本我只想着你莫要受人蒙蔽,又想起這段时日裡你总同我說程家夫妇真心待你。” “你若愿意,往后将程家夫妇接来京城,我当以父母事之。” “凌霄,吾妻。许多事你心中如何想,便与我写在信上。不過也好,我在老师那裡听說了消息,不日我那同科程兄就要受召进京,那时你若随他一道而来,我倒也能放心。” “京城這边,又有有心人要我另娶,可我念与凌霄你的恩情,几番拒绝……原想安顿好再迎你进京,如今看看倒应当将日程提上前来,只免得夜长梦多。” “凌霄,吾妻,银两俱已奉上,你万要珍重。” 一番透入肺腑之言,感动得凌霄连一行热泪泼洒在桌面都未曾察觉。 轻一抚纸,被泪水濡湿的纸碎成几片,凌霄到這时才知道调整自己的情绪,抬起手沾干了泪水,思来想去,倒不知如何落笔。 终于趁着纸干下来前,拼拼凑凑,把原本的宣纸凑得完整。凌霄又开始心疼起那隽秀的墨字被晕染开来,已经糊的不成样子…… “张郎……” 凌霄恨不得明日就是程衡赴任的日子,自己跟着进京,再把程家父母接进京城去——到时候一家团圆,怎么算不得是天底下第一的美事? 放下笔,凌霄盯着屋裡面的陈设出神,计划着有什么可以带进京城的,又有什么可以留下…… 将行囊已经收拾了大半,凌霄终于想起那封自己還沒有回過的信。重新走回到书案前,提起因为墨水干涸已经粘黏在一起的毛笔,凑到笔洗裡涮了涮。 再提笔,凌霄又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么了。 张殊文从自己的短短一行的字句裡看出了自己的心情,怎么不算细腻?這样的男子,嫁過去,父母也该能够放心了罢? “儿啊,怎么了?” 程母出门看见了送信的人,却久久不见凌霄這边有动静,担心那信中有什么话语伤害到了女儿,不免来至凌霄屋中。 “儿啊,莫不是那状元郎……” “娘,殊文說要娘和爹爹随女儿一起进京呢。”凌霄脸上忽得绽开了笑容,一双還带着晶莹的眼眸看向正皱着眉头的程母。 “娘,往后我們两個人安稳了,殊文說要把娘和爹当做他的亲生父母看待……娘,你和爹随我一起进京罢!” 谁都知道,這故乡对于程家父母来說,算得上是一处伤心地。凌霄希望能带二人进京的缘故,一是有心侍奉二老,二来也是想让程家父母有個理由能够彻底离开這片故土。 如今张殊文主动提出来了,凌霄怎么能不欢喜? “儿啊,娘同你爹年事已高,经不起這般折腾了。” “你若是惦记我們,便常回来看望……” 程母沒有說,如果二人随着凌霄跟去了京城,那么一切就都是张殊文說了算。 在人屋檐下,哪有不低头?上月凌霄回信时的模样本就被程母看在眼裡,只是女儿有心藏起来,程母便权当做沒看见——在心裡在心裡却是心疼女儿這样卑微的模样。 “儿啊,這徽州是你的家,這黄山脚底下有你娘和你爹爹,也有你的故友。” 程母說的隐晦,凌霄或许是听懂了,又或许沒有:“娘,殊文会好好待你们的。” “殊文是個……”孝顺?负责任?還是什么?除了未曾忘记同自己的這段情分,凌霄忽然发现自己竟不知如何去定义张殊文。 “殊文是個好人,知恩图报。” “傻女儿,他即便是知恩图报,知的也是你的恩,图的也是你的报,与我們两個老东西又有什么关系?”黄土与苍天之间做了這么多年寻常人,程父既沒有了当年的望子成龙,也少了许多书卷气。 张口闭口,只剩下一句:话糙理不糙。 “你自去和他過你们的日子,休要管我們两個老东西……沒有你在的时候,我們两個照样能够活着。” “至于什么京城的好條件,我們两個害死了一個儿子,便不能再拖垮一個女儿,沒有那個福分,我們又何苦去添那個乱?” 程家父母這是摆明了不会进京了,凌霄张口又想劝,却也知道两夫妇的脾气,自觉說不過…… 可算是把程父哄走了,程母留下来,坐在凌霄对面与人谈心:“儿啊,不是爹娘不愿意陪着你,只是去了京城,爹娘恐怕有许多不习惯的。” “在這田裡种了這么多年的茶,栽花种菜,若是让我們去管管状元郎家的花园還差不多……那状元郎家丈人、丈母,可不是我們会做的。” “娘,這状元夫人我做得,這状元郎家的丈人、丈母,娘同爹又怎么做不得?”从小不得关爱,教坊妈妈又不会表达自己的关心,凌霄自然舍不得程家父母。 “儿啊……你可以常写信回来。” 這靠落魄时恩情维系的关系又能持续多久?程母不想把這一层說给凌霄听,于是宁愿留在這裡,如果真的有朝一日恩情耗完了,凌霄也不用重新回到教坊去…… 只是千算万算,程母终究不是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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