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廿一章
和郭圖並騎而行的文襄聽着他不停地發着牢騷,終於忍不住了,說道:“行了,老郭,你就少說兩句吧。這一路上竟是你的牢騷聲了,你也不嫌累。稍微忍一忍,等晚上紮營的時候,我們的營地應該會選在水源的附近,到時你想要喝水,絕對讓你喝個夠。”
經文襄這麼一提醒,郭圖恍然大悟:“對呀,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指着其他人說道:“我說你們這些人明明也不喜歡那個酪漿的味道,喝的時候都皺着個眉頭,苦着一張臉,卻一聲不吭,原來在這等着呢。你們也忒不厚道了,既然想到晚上紮營的時候會在水源附近,爲什麼不早點提醒我,害我浪費了這麼長時間的口水。”
面對郭圖的控訴,其他人七嘴八舌的指責道:“那是你傻,你活該,竟然連這一點都想不到,真是白在大漠裏呆了這麼長時間了。白長那麼大個腦袋了,連這個彎都轉不回來,屆時千萬別說你認識我們,我們嫌丟人!”
“切!”郭圖揮動着手中的馬鞭往同伴身上打去。衆人一路上說說笑笑,在沈木蘭的指引下,在日落之前,趕到了蝴蝶泉。
看着眼前迷人的風景,郭圖不由得打了個口哨,嘆道:“乖乖,真美!沒想到在大漠這個黃沙漫天的鬼地方竟然還有景色這麼漂亮的地方,要不是親自走這麼一趟,我都不相信,還以爲是在中原呢。”
文襄從馬身上往下搬一會兒紮營休息時要用到的東西,見郭圖雙手叉腰,閒在那裏,忙大聲喊道:“哎,老郭,在那發什麼愣呢,還不趕緊過來幫忙。”郭圖側過頭去,應道:“就來。”走了過去。兩人合力把帳篷一類的東西從馬身上搬下來,開始豎立營帳。
沈木蘭坐在點燃的篝火旁,看着衆人忙碌。其實她本來想帶君不羈他們去另一個水源地休息的,但是看到隊伍裏除了君不羈和她,其他人都滿身血污,想了一下,帶他們來了蝴蝶泉這邊。這邊樹林茂密,溪水蜿蜒曲折,他們若是想將自己清洗乾淨的話,隨便一找就能找到避開她的隱祕地點。
這些人也發現了這個地方的特殊之處,所以趕在開飯之前,每個人都跑去洗了個澡。換過乾淨的衣服,他們走到篝火邊上,圍坐在一起。沈木蘭和他們保持一段距離,坐在一邊,手裏拿着裝滿酪漿的水囊慢慢的喝着,靜靜的聽着他們說話,不發一語。
“姑娘,來,嚐嚐我們從西域帶回來的大棗和葡萄乾。”將手裏盛着棗子和葡萄乾的盆子遞給沈木蘭,文叔指着另一處篝火說道:“可能還要等一會兒才能開飯。之前他們打了一隻獐子,剛剝了皮放到火上去烤,離烤熟了還要一點時間。姑娘要是餓的話,我們還帶有乾糧,要不我給姑娘拿來,姑娘先墊墊?”
沈木蘭接過裝的滿滿的盆子,笑道:“謝謝大叔。不過不用那麼麻煩了,我還不是很餓。”從盆裏撿起一枚大棗放入口中,“我喫這個就可以了。”
文叔笑道:“要謝的該是我們纔對,以後姑娘叫我文叔就可以了。”指着衆人一一向她介紹道:“這是小王,這是小郭,這是小文,這是……”他把所有人都向沈木蘭介紹了一遍,只是到底還是心懷戒備,每個人只報了一個姓氏給她,並沒有說出他們的名字。
最後到了他們口中所說的“少爺”那裏,文叔微微躊躇了一下,然後才說道:“這是我家少爺,姓許。”
君不羈瞥了文叔一眼,臉上帶着笑意對沈木蘭說道:“姑娘直接叫我‘小君’就行。”
將文叔和君不羈報出的稱呼連在一起,沈木蘭疑惑的說道:“許君?”納悶的看向君不羈,這是他的名字嗎?她覺得這個名字有點怪怪的,而且和他這個人也不是很相配。不過漢字博大精深,音同字不同的多了,可能不是她所想的那兩個字。她鬼使神差的多了一句嘴,問道:“是哪兩個字?”
君不羈沒有一絲停頓,毫不猶豫的答道:“是‘許配’的‘許’,‘郎君’的‘君’。”話一出口,周邊除了篝火中木柴燃燒時發出的嗶啵的聲音,頓時一靜。
原本圍在篝火旁低聲說話的其他人瞬間變成了啞巴,他們看了看君不羈,又把目光投向沈木蘭,他們這是看到現場版的男子調戲女子的戲碼嗎?
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出言調戲女子的竟然是君不羈。竟然是這個平日裏對女子不假辭色,不要說正眼,連眼風都不掃的君不羈呀!平時他們談論女子的時候君不羈也從來不發表任何意見,他們還以爲他是一塊石頭呢,沒想到今天石頭竟然開花了,真是大發現!
沈木蘭羞惱的橫了一眼一臉平靜,彷彿並不知道自己剛纔說了什麼,而只是平平常常說話的君不羈,心中暗自懊悔,平白無故的自己多那麼一句嘴做什麼。雖然明知君不羈的話不妥,但是他的態度讓她就算有火也不好發不出來。人家認認真真的解答你的問話,雖然有些歧義,但是他並沒有說錯,這兩個字確實可以這樣解釋。而且是她先發問的,就算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是她把自己送上門去的。
心知自己這個時候不管說什麼都會讓氣氛變得更尷尬的沈木蘭選擇狀若未聞似的一聲不響,低頭喫着東西。讓準備看好戲的一羣人大失所望。
本來因爲沙盜,君不羈護着她的事,沈木蘭對他還挺有好感的,覺得他是個不錯的人。此刻她對他原本的好印象消失殆盡。看着君不羈那副彷彿什麼都沒發生,坦然自若的模樣,她覺得還是最開始,大家剛見面時對他是個厚臉皮的評價最貼切。肚子裏憋着火的沈木蘭坐在那裏暗自咬牙,拿了一個棗子塞進嘴裏,把它當作君不羈狠狠的嚼着。
啊!文叔因爲君不羈宛若天外飛來的一句話而瞠目結舌,他看了看君不羈,又看了看沈木蘭,半晌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乾笑着打破沉默:“不知道怎麼稱呼姑娘你呢?”
“我叫沈……”沈木蘭剛要把自己的名字報出來,在名字脫口而出的剎那又停了下來。她決定給自己換個名字,不是因爲防備君不羈他們,而是因爲她想將沈木蘭這個名字埋葬,跟着過去一起埋葬。
只是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給自己起個什麼名字纔好,轉頭看了一眼茫茫夜色下,遠處隱隱綽綽的賀蘭山山影,機上心頭,說道:“我姓賀蘭……”又擡頭看了一眼掛在天上的圓月,“單名一個‘月’字。我的名字是賀蘭月。”
郭圖覺得大家怎麼也算是共過患難,一起殺過沙盜,不過一個名字而已,不至於連這點信任都沒有。所以在沈木蘭報上名字之後,他忍不住嗤笑了起來,不滿的說道:“我說姑娘你要是不願意說出你的名字我們也不勉強,你又何必在這裏胡謅一個名字出來應付我們。真當我們眼睛有問題,看不到你剛纔的動作呀?幸虧姑娘你看的是北邊的賀蘭山,今天又是晴天,天上有月亮,不然還不知道姑娘你會起個什麼名字來糊弄我們來呢!”
郭圖的話贏得了不少人的附和,其中一個跟着說道:“就是,姑娘,要是你看的是南邊的六盤山,今天又是陰天的話,那你的名字豈不是要叫‘六盤陰’了?”
自己新名字的來歷就這麼被他們給戳破,沈木蘭臉不由得一紅,她知道自己剛纔給自己起名時的動作被他們看在了眼裏,但是她不肯就這麼認錯。明明是他們不坦誠在先,反倒在這裏大言不慚的怪她,還真好意思。因而她嘴硬犟道:“你們弄錯了,我名字裏的‘玥’字不是月亮的‘月’,而是月亮的‘月’字加一個‘王’字的‘玥’,是‘神珠’的意思。”
想到自己乳名“阿珠”蘊含的意思,沈木蘭忽然覺得自己臨時謅的這個名字還真不錯。含義和乳名相仿,雖然不過是湊巧而已,但是冥冥中似乎已經有所註定。因而理直氣壯的說道:“隨你們怎麼想,反正我的名字就是賀蘭玥。你們可以稱呼我一聲賀蘭姑娘,或者直接稱呼賀蘭也行。”
文襄對郭圖指責沈木蘭用假名糊弄他們的行爲很是不以爲然,自己這邊有什麼立場去指責人家,不也沒告訴她自家的真實姓名和來歷嘛,大家半斤八兩,都差不多,就別老大說老二了。
看到氣氛因爲沈木蘭名字的事變得有些沉重,文襄岔開話題,說道:“這昆都先生也夠奇怪的,既然迷失了方向,就該老老實實的和我們呆在一起,由賀蘭姑娘你領路纔是。沒想到他竟然獨自一人跑了。在沙漠裏這麼不辨方向的亂跑,又沒有水,作爲一個嚮導,在大漠裏生活多年的他應該很清楚這樣做的後果,怎麼就突然犯起糊塗來了。”
郭圖在一旁接口說道:“誰知道他是真迷路還是假迷路?上路之前,文叔還派人在附近找過他,結果果然是白浪費時間,根本不見他的蹤影,人家早已經跑遠了。他跑的時候怎麼就沒有了之前他說的什麼在大漠裏不辨方向不可以隨便亂跑的顧忌了?”
聽郭圖話裏話外充滿了對昆都是不是真的迷路了的懷疑,沈木蘭目光輕閃,說道:“我遇到你們的時候,從你們的狀況來看,他是真的迷路了,這一點不需要懷疑。”
“關於他爲什麼寧願在大漠裏迷失方向而亂跑,也不願意和你們一起面對沙盜,是因爲他覺得他若是這麼跑了,還有可能有一線生機,而面對沙盜的話,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死。只是,他恐怕怎麼也不會想到,在大漠裏聲名昭昭,實力在沙盜中排到前三的‘一陣風’竟然會這麼容易就被你們給收拾了。”
衆人聽了她的話很是喫驚,郭圖臉上帶着懷疑之色,忍不住說道:“不是吧,這股沙盜竟然那麼厲害?我怎麼一點都沒覺出來。”因爲君不羈一行並沒有費多大勁就將這股沙盜殲滅,所以郭圖對沈木蘭的話提出置疑,覺得她是誇大其詞。
輕笑了一下,沈木蘭神色淡淡的向他們講述這股沙盜的來歷:“這支沙盜的規模並不算大,不足百人,人數始終保持在八十一人,第八十二名便意味着被淘汰,下場只有一個,那便是死!”
“靠着這種淘汰法,他們的人數雖然並不多,但是戰力極強,許多勢力都想剿滅他們,然而無一成功。他們全都是窮兇極惡之徒,行事風格狠辣無比,而且狡詐陰險,任意劫掠草原上的牧民,過往的商人和行旅,是大漠最臭名昭昭的沙盜之一。因爲他們在大漠來去如風,行蹤難測,所以草原上的人稱他們爲‘一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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