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章

作者:半卷舒簾
常一般不怎麼生病的人,一旦生病,就是大病,而且拖拖拉拉的不易好。幺姑的病就遵循這個規律。很快賀蘭玥手裏的銀子就因爲給她治病花光了。見幺姑的病遲遲不見好,賀蘭玥覺得之前請的大夫醫術不夠,開的藥效驗不大,有心幫她換個大夫,奈何“一文錢逼死英雄漢”。在長安城舉目無親的她,無奈之下只好將希望寄託在找到君不羈的身上。

  賀蘭玥腳步沉重的從長安縣縣衙走出來,一步一頓的走下臺階,耳邊迴響起戶曹剛纔說的話:“我說姑娘,長安城這麼大,總共一百零八坊,有好幾百萬人。這戶籍名冊堆滿了好幾個屋子。你只說了個姓名,大概的年紀,但是連人是住在哪個坊,具體是幹什麼的,就算是經商,也有了大概經營範圍吧,還有他家裏情況,……什麼什麼都說不上來。你讓我怎麼幫我找人,你這不是逗我玩呢嗎?除非把整個戶籍名冊全都翻一遍,這麼大的工程,我可沒有那個閒時間。”

  看着街面上腳步匆匆的行人,吐了一口長氣,賀蘭玥打起精神邁步向前,迎面走來一位十八、九歲年輕人。那年輕人看到賀蘭玥眼睛一亮,指着她,驚喜的說道:“姑娘,真巧,沒想到我們竟然會在這裏碰到。”

  賀蘭玥認出眼前的年輕人就是她在潼關關城外的食肆裏遇到的兩人中的一位。她從他和中年文士的談話中偷聽到他的名字是沈子行,是父親在大雍的子侄輩。她面帶笑容,裝作不知道他名字一般,笑着和他打招呼:“是呀,好巧。這位公子,我們又見面了。”

  “我的名字是沈子行,不要那麼客氣,姑娘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就行了。”沈子行自我介紹之後,看着賀蘭玥身後的長安縣縣衙,問道:“看姑娘似乎是從縣衙裏出來的,是到這裏來辦事的嗎?”

  賀蘭玥把自己的名字也報了出來:“我叫賀蘭玥。”回望縣衙大門一眼,苦笑了一下,“我是想請戶曹大人幫忙,幫我找一個人的,但是……”

  “姑娘想找什麼人?說來聽聽,說不定在下能幫上忙呢。”沈子行見賀蘭玥面露懷疑之色,捋了一下身上公服的衣袖,反手指着自己說道:“不才忝爲長安縣縣丞,若是姑娘想在長安找人的話,我還是能出上一份力的。”

  長安縣縣丞?賀蘭玥聽了他的身份之後,眼睛一亮,忙說道:“那我現在這裏謝謝你了。我要找的是位名爲‘許君’,‘許’是‘讚許’的‘許’,‘君’是‘君子’的‘君’,年紀和我相仿的一名少年。他可能是一名來往於西域和中原的商人,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沈子行微挑了一下眉,疑惑的問道:“可能是一名商人?怎麼,你不確定他是做什麼的嗎?”

  賀蘭玥緩緩的搖了搖頭,想到君不羈他們身上種種疑點,遲疑着說道:“或者他也不一定是商人,也可能是世家豪門部曲,亦或者是……”猶豫了半晌,到底沒把“軍隊”這兩個字說出口。因爲在她想來,如果是君不羈他們隸屬軍隊的話,二十人進出大漠,按照大雍的軍隊編制,是斥候小隊無疑,那麼他們應該是來自和大漠接界的邊城,而不是長安。想了一下,又說道:“或者他並不姓許,而是姓君,但是叫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沈子行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嘆道:“這,這是什麼人呀,怎麼這麼藏頭露尾的?好像見不得人似的。”看了賀蘭玥一眼,想到在潼關的時候她一身西域服飾,在腦海中腦補出一出中原到西域走商的少年欺騙當地純真小姑娘感情的戲碼,結果人家姑娘當了真,千里迢迢的跑到長安找“負心漢”來了,因而小心翼翼的問道:“這個人對姑娘很重要嗎?”

  賀蘭玥不知道沈子行在腦子裏腦補了些什麼,聽到他問話,下意識的點了一下頭,旋即從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中反應出他話裏的意思,又趕緊搖頭,“也不是很重要,只是……”她想向沈子行解釋她跟君不羈的關係,但是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才能說清她和君不羈之間的關係,這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解釋得清的。

  雖然沈子行是沈家人,但是賀蘭玥並沒有想過認親,而且也不想和沈家人走得太近。她現在的戶籍資料上寫着她是雍朝北地郡鳳凰城人。鳳凰城是邊城,那裏胡漢雜居,她身着西域服飾倒也能解釋的過去,但是人在大漠裏出沒就不好解釋了。再者,沈子行和她充其量不過是見過一次面的陌生人,關於自己的私事,她無意和他說的太多。

  沈子行看她又點頭又搖頭的,話說的含含糊糊,更加認定自己想得沒錯,拍着胸脯向她保證:“賀蘭姑娘,你放心,這事就交給我。只要這個許君人在長安,我一定幫你把他給你找出來。”

  “那就多謝沈公子了。”賀蘭玥向沈子行施禮道謝,然後告辭離開。沈子行目送她的背影離開,直至看不見,轉身正要進縣衙的時候,看到君不羈走過來,笑着和他打招呼:“啊,君大人。”

  君不羈態度倨傲的對着他點了一下頭,表示迴應,大步往縣衙裏面的戶房走去。沈子行看到他這副目中無人的樣子,摸了摸鼻子,自嘲的笑了一下,跟在他身後進了縣衙。原本他還想着去戶曹那裏幫賀蘭玥查一下那位許君,看到君不羈進了戶房,不想去看君不羈那張冷臉,轉身進了縣丞衙。

  戶房裏的戶曹聽到君不羈到來,趕忙迎了出來,滿臉堆笑,態度諂媚的說道:“君大人大駕光臨,恕卑職未能遠迎,快,屋裏請。”明明和君不羈互不統屬,卻把自己放到了君不羈下屬的位置。

  “不必了。”君不羈態度冷淡的拒絕,說道:“我想問一下,這些日子有沒有一個從大漠來的年輕女子?”戶曹忙回道:“沒有。”看着君不羈臉上的神色,忙又說道:“放心吧,君大人,你府上的管家早已經交代過了。只要這女子一來長安,我就會立刻派人告知府上。”

  君不羈瞟了戶曹一眼,一句話也沒說,乾淨利落的轉身走人。一面往外走,他一面不自覺的嘆氣,算着時日,如果賀蘭玥來長安的話,估計着該到了,怎麼就一直沒消息呢。

  賀蘭玥不知道她和君不羈前後腳,差一點就能碰到了,卻偏偏就這麼擦身而過。她去了藥店,又幫幺姑抓了兩付藥,然後準備回客棧。走到一處兩坊交接的拐角處,聽到前面衚衕裏傳來女子的呼救聲。她往前的腳步頓了一下,轉身進了衚衕。看到她們剛到長安時,喝冷飲的時候看到的那名帶着帷帽的女子被一名裸着上身,整個上半身都紋着鬼臉刺青,濃須滿面的長身大漢壓在身下。那女子頭上的帷帽丟到了一邊,被捂住了嘴巴,發不出聲音來,手腳猶自不停的掙扎。

  作爲一名女子,賀蘭玥無法接受在她的眼底下,眼睜睜的看着另一名女子受此侮辱。手腕一揮,一道金光閃過,長鞭就纏在長身大漢的脖子上,手腕一擡,又一使勁,那大漢就被弄昏了過去。她上前,用腳將大漢的身體踢到一邊,扶起被他壓在身下的女子,問道:“你還好吧?”

  “我沒事。多謝姑娘出手相救。”那女子驚魂未定的從地上爬起,伸手拉着剛纔被大漢撕扯開來的衣襟,將胸前露出來的一片春光給遮住,擡起頭向她道謝,看到她時,眼底露出驚訝之色。賀蘭玥在她擡頭後,也看清了眼前女子的容貌,認出了她。

  兩人不約而同的喊了一聲:“是你?”兩人又是不約而同的相視一笑。那女子伸手理了理剛纔掙扎時鬢邊掉落的碎髮,說道:“沒想到姑娘竟然也來了長安。”對着賀蘭玥施了一個大禮,“兩次見面,都被姑娘碰到我身陷困境,多虧姑娘出手相救,姑娘可謂是我的貴人。小女子薛蘿在這裏謝過姑娘了。還未請教姑娘的芳姓大名?”

  “我複姓賀蘭,單名一個玥字。薛姑娘不必這麼客氣。這種情況,不管是誰遇到了,都不會袖手旁觀,我不過是恰逢其事而已。”賀蘭玥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大漢一眼,說道:“薛姑娘,這裏不是說話之地,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

  薛蘿點了一下頭,對賀蘭玥說道:“賀蘭姑娘,等我一下。”說着就彎下腰去,賀蘭玥以爲她是去撿丟在地上的帷帽,沒想到她撿起了地上的一塊大石,對着倒在地上的大漢腦袋砸了下去。石頭落地,那大漢連哼都沒哼一聲,腦袋頓時開了花,腦漿和鮮血,白色紅的,流了一地。

  看到這一幕,賀蘭玥幾乎驚叫出聲,幸虧想到了這裏是哪,而且她到底也是見過大陣仗的,所以將驚叫聲吞了回去。她不是沒殺過人,也不是沒看到過別人殺人,但是像薛蘿這樣嬌嬌怯怯的女子這樣不露聲色,不帶半點徵兆的殺人還是第一次見。前一秒她臉帶笑意說着話,下一秒就動手殺人,而且期間面不改色心不跳。

  殺完人之後,薛蘿彷彿沒事人一般,神色如常,拍了拍手上的塵土,撿起地上的帷帽,一臉平靜的走到賀蘭玥身邊,說道:“好了,賀蘭姑娘,我們走吧。”

  看了看淡然若定的薛蘿,賀蘭玥又看了看地上的男屍,想要說什麼,卻難得的詞窮了。薛蘿看了她一眼,說道:“這種人渣不知道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該死!怎麼,賀蘭姑娘覺得這個人不該殺嗎?”

  賀蘭玥知道,這世上或許有不怕死的女人,但是卻幾乎沒有不怕被強/暴的女人,無關貞潔的問題,而是其中經歷的屈辱、痛苦、難堪、……和所遭受的蹂/躪讓人感覺到絕望和崩潰,那種恐懼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下來的。她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是說他不該殺。如果是在大漠,不需要你出手,我剛纔就殺了他了。但是這裏是長安,你就這麼殺了他,沒問題嗎?不會惹出什麼麻煩來吧?”

  薛蘿不以爲意的說道:“能有什麼麻煩?你擔心會被官差找上門?放心吧,不會的。”

  反過來教訓賀蘭玥:“既然你也說他該殺,那麼幹嘛還放過他?該殺的人絕不能手軟。像你這樣顧忌這個,顧忌那個,拖拖拉拉的,這麼不乾脆,怎麼行?你擡了擡手,放了他一馬,不知道以後還有多少無辜的女子被他糟蹋呢,那他之後犯下的罪孽中至少有一半要算你的。我這會兒殺了他,則是在救人,是在積德。”

  不管薛蘿是不是爲自己殺人的行爲辯白,她這一番“縱惡既爲惡”的理論,雖然是歪理,但是也還是有幾分道理的。賀蘭玥不是個擅長與人辯駁的人,也知道自己的個性不夠果決這個缺點。聽到薛蘿對自己行事拖泥帶水的批評,她想到了越頓皋啜,如果她像薛蘿所說那樣,不用去顧忌很多而直接行事的話,或許現在他已經被她殺死了。深有感觸的說道:“或許你說的很對,確實,做事就該乾淨利落,該殺的人不能手軟。”

  薛蘿一面將現場仔細的檢查了一遍,確信沒留下什麼和她們有關聯的痕跡,一面冷笑道:“像他這種人,都是老油子了,他能把我帶着這裏動手。就說明這個衚衕這個時候絕對不會人過來……”看了身邊的賀蘭玥一眼,忙補充道:“哦,你是個意外。或者這裏不是沒人過來,只是來的不是官面上的人。那些路過的,知道他的兇名,明哲保身,就算聽到什麼動靜,也都置若罔聞,不敢過來察看。他就算死了,只要一會兒我們離開的時候小心一點,不要讓人發現,就不會找到我們身上。像他這樣的人,活着的時候還不知道得罪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想要他的性命,這些就夠官府頭疼的了,和我們扯不上半點關係。好了,我們走吧。”

  見薛蘿把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更何況,就算有什麼事,人已經死了,現在再說什麼也沒用了,所以賀蘭玥一聲不響的跟薛蘿一起走出了衚衕。兩人分開後,她拎着手裏的藥回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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