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章
向前看去,長安城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灰黑色城牆映入賀蘭玥眼底。她左顧右盼,看了半晌,問道:“這就要到長安城了,可是灞橋呢?我怎麼沒看到灞橋,不是說‘灞橋折柳送別’是長安獨特的風俗,亦是一景嗎?”
車伕笑道:“姑娘,我們剛纔過的橋就是灞橋了。你沒注意到路邊的柳樹上柳枝都是極短的麼,有些甚至光禿禿的沒有了枝條,都是被送行的人給折的。旁邊聚在十里長亭裏的人就是即將要遠行的和來送別的人。”
賀蘭玥將頭探出車外,回頭看了一下,看到了這座位於長安城外十幾裏的灞橋之後不免有些失望,作爲長安的一大勝景,這座木橋實在是太平常了,根本沒有什麼出奇之處,甚至連她們來長安這一路上遇到的橋都比不過,實在是和它的名聲不相符。經此一節,讓她有了長安會不會也“名不符其實”的疑慮,覺得它恐怕未必像人們所描述的那麼好。
看到她悻悻然的坐了馬車的樣子,幺姑笑道:“失望了?作爲送別之所,灞橋承載的是人們的離愁別緒和深情厚誼,就是要這樣普普通通的纔好。灞橋出名,不在橋,不在柳,而在這份‘傷別’。因此灞橋又名‘折柳橋’、‘情盡橋’、‘斷腸橋’和‘銷魂橋’。”
賀蘭玥聞言若有所思的說道:“古人云:‘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因離愁別緒而斷腸。感惜別之情,偏送別到此爲止點,所以才被稱之爲情盡橋嗎?只是好像從來只有情難盡之說。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那車伕帶着一股自得插言進來:“八水繞長安,霧鎖灞橋柳。灞橋兩岸‘築堤五里,栽柳萬株,遊人肩摩轂擊,爲長安之壯觀’。到了早春時節,柳絮漫天飛揚,隨風飄舞,宛若飛雪。春風春雨中,柳絲萬縷,似煙似霧,煙霧濛濛,和灞橋構成‘灞橋風雪’美景,是著名的‘關中八景’之一。姑娘這次來長安若是有久居之意的話,到了明年春天,來灞橋欣賞河堤上柳絮飛舞的景色。屆時,姑娘一定會覺得不負此行。”
賀蘭玥笑笑不語。一路行來,她早在心裏無數次暢想過長安的模樣,但是此刻站在長安城下,親眼目睹比她看過的所有城池都要闊大渾厚的雄城帶給她無可比擬的震撼。長安的城牆如同臥伏的猛獸,黑黝黝的綿延數十里,高聳入雲的牆壁宏偉之極,擡頭望去,把脖子都仰酸了,幸虧頭上沒戴帽子,不然一定會掉落在地。看着立在城牆上的紅底黑字,被朔風吹的嘩嘩作響的雍字大旗,是那麼的醒目,賀蘭玥的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滋味。
彼時烈日當空,萬道霞光披灑在那一望無際的城牆上,城門上的琉璃瓦反射出道道金輝,給長安城披上了一層金燦燦的外衣,宛如一座只應出現在仙山天宮中的雄偉遼闊的黃金之城。但是不同於仙城的縹緲,不帶人間煙火氣,眼前的長安城帶有一種恢弘大氣的厚重和蒼茫,透着飽經歷史的滄桑。賀蘭玥只覺得已經無法用語言去形容心中的感覺,凝望許久之後,方纔喃喃自語一句:“長安,果然是長安!”
於城門處查驗過“身份文書”後,穿過長達三十餘米的城門洞,最先出現在賀蘭玥面前的就是寬大的街道,全是青石板鋪就,有近百丈寬,中間用水溝間隔分開三部分。最中間的一片十幾米寬的凸起部分,車伕告訴她們,那是御道,專供天子所用,兩側的道路纔是官吏和平民走的。不管哪部分,供好幾輛馬車並行都綽綽有餘。寬敞的大街兩側是一個個排列整齊的坊區,各種樣式的宅邸鱗次櫛比,屋宇連綿,或高或低,一眼望不到頭。
此時,賀蘭玥正如君不羈他們中的人所說,只覺得自己的眼睛實在是不夠用。眼前人頭涌涌,而這些形形色/色的人中,不乏高鼻深目的胡人穿着胡服,或穿着雍朝服飾在街頭來去,行人卻毫無驚奇之色。人羣與車隊穿梭往來,絡繹不絕,在街道兩邊安定有序的各行其道。街道各類行肆林立,作爲招牌的旌旗高高的掛在店外,迎風招展,身着各色服飾的男女從中進進出出。還有那許多租不起店鋪的小攤販,挑着擔子穿梭在人羣之中賣力的吆喝着。每走幾步就能看到賣藝者在街上吆喝表演。其街市之繁華,人煙之阜盛,遠非別處可比。
林林總總,讓賀蘭玥看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心中感嘆,長安果然不愧黃金之城的讚譽,確實是天下第一等的所在,說不盡的繁華之意。如此多的人,如此多的聲音,如此多的商鋪,……。沉浸在長安城的繁華熱鬧中,完全看呆了過去,看傻了的賀蘭玥半晌都不知道移動一下腳步,若非幺姑緊緊拉着她的手,兩人非走散了不可。
賀蘭玥被幺姑拉進一家客棧,要了一間天字號房之後,進了房間,幺姑將一套淺綠色綢緞提花蔥綠色寬邊曲裾深衣遞給她,說道:“現在時間還不晚,稍微梳洗一下,換了衣服,我們去長安縣縣衙辦理移居到長安的身份文書。”
賀蘭玥驚訝的將幺姑遞過來的衣服接過來,問道:“幺姑,你這是什麼時候買的衣服,我怎麼不知道?”幺姑手裏拿了一件深藍色的曲裾,一面換衣服,一面答道:“就是你看人家麪人的攤子看呆了,要不是我拉着你,估計都要長在那裏的時候。”看到腳上穿的靴子,她恍然拍了一下額頭,嘆道:“看我這腦袋,竟然忘了買鞋子了。”
“沒關係,先將就一下,等我們一會兒出去後再買也不遲。”賀蘭玥不以爲意的說道。
三步繞膝的曲裾自腰而下直至足踝,一纏一繞,看似只有三繞三疊的模樣,但是會穿的非常容易,不會穿的卻難死。賀蘭玥第一次穿中原服裝,她比幺姑還要早一步換裝,但是等幺姑都收拾好了,她這邊還沒收拾完。
幺姑看着她還在那裏鼓搗裙裾,無奈的搖了搖頭,上前幫她穿了起來。淺綠色的曲裾上衣嚴嚴實實的交領於兩鎖骨之間的脖頸間,只露出一段脖頸,雪白的中衣在衣領處露出窄窄的一條。裙裾及地,腰封束腰,顯得纖腰楚楚,不盈一握。幺姑給她梳了一個反綰式的凌虛髻,梳完髻後長度仍垂及腰間的黑髮於身後整整齊齊紮成一束。因爲身邊沒有梳中原發飾所佩戴的首飾,所以頭上無釵無環,用了一根紅色繩子作爲裝飾。繩子逶逶迤迤,帶出幾分不用心的慵懶和隨意,於端莊典雅中添了幾分俏皮。整個人如三月江南河邊才吐綠的嫩柳,清新迤邐,令人移不開目光。
腰身款擺,步履輕淺,腳步靈動,移動間沒有任何遲鈍停滯,自有一股窈窕風致。但是走了幾步之後,賀蘭玥皺起了眉頭,這衣服束縛太多,裙襬小,腳下難以大步移動,更不要說跳躍了。舉手投足中無形中增加了不少難度。如果動武的話,會很不方便,寬大的衣袖和裙裾都非常礙事。
“怎麼了?”幺姑見賀蘭玥皺眉,問道。賀蘭玥搖了搖頭,表示沒事,和幺姑出了客棧,打聽着奔長安縣縣衙來。因爲對客棧的安全不放心,所以幺姑沒聽賀蘭玥的話把東西留在客棧,而是將她們裝有銀子和值錢物品的包袱帶在了身邊。
七月底八月初的長安正處於酷暑之中,熱浪滾滾。出了客棧的賀蘭玥看到路邊當街列牀凳堆冰雪賣冷飲的攤販,拽着幺姑走上前。坐在攤販提供的凳子上,端着一碗“甘菊冷淘”,她正喫的開心的時候,看到對面商鋪中走出一位身着白底橙黃小花淺青灰枝葉鑲鵝黃色寬邊直裾,米色紗裙,頭戴白色絹紗帷帽的女子。直裾和帷帽的下邊綴滿了小巧的鈴鐺,這些小鈴鐺,隨着女子走路時帶着韻律,左右搖擺,搖曳多姿,曼妙可人的身形發出有節奏的“叮叮噹噹”清脆悅耳的聲響。
賀蘭玥看呆了過去,嘆道:“原來走路也可以這麼曼妙。雖然有帷帽遮擋,看不見這女子的容貌,但是氣質不俗,而且就憑這個身態姿段足以讓人覺得她是個不可多得的佳人。”
幺姑聽了她的話,看了過去,看到那女子身形似風輕移,窈窕秀美,有翩然欲飛之感,下意識的眯起眼睛,半晌之後說道:“這是一種非常特別的舞步,名爲‘踽步’。學成後走起路來,‘若人手執花枝,顫顫然。’不過很難學,而且對天賦和身體條件要求極高,就算是這樣,沒個十幾年的舞蹈功夫和苦學也是掌握不了的。百年間都未必能有一人符合條件,故此流傳不廣,沒想到不過時隔十幾年我竟然會在長安街面上另一個女子身上看到還有人學成這種舞步。”
聽幺姑說到學成踽步的苛刻條件,賀蘭玥忍不住咂舌,當聽到這世上還有一人也掌握了此種舞步,訝然,好奇的問道:“咦?竟然還有人會這種舞步?而且你還認識,並看過?這個人是誰?我認識嗎?”
“你也認識,就是右賢王現在的妃子,原來縉慜帝的皇后息後。”幺姑嘆道:“一天不練,手生腳慢;兩天不練,功夫減半。經過早年間戰亂的顛沛流離,奔波躲藏,到了大漠,又沒人欣賞,息後如今雖然舉手投足中還可以看出幾分影子來,但是這種身姿翩翩,有如分花拂柳的舞步卻再也走不出來了。”
一番話說得兩人興致大減,默不作聲轉頭將冷飲喫完,因爲沒有零錢,所以幺姑從包袱裏拿出一個五兩的銀錠子付了賬。到了長安縣縣衙戶房,沒想到這裏竟然也排起長隊來,兩人只好站在隊尾等候。這一等,在她們前面還有兩三人之時,似乎到了衙門下衙之間,從另一個房間裏走出一人,走到這邊,和戶曹說道:“老張,麻利的,快點,今天是縣令大人家公子滿月,可不能去晚了。”
“我這就來。”那戶曹答道,加快了手中的動作。很快就輪到了排在賀蘭玥她們前面的年輕男子。那男子對着戶曹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將手中的身份文書遞了過去,斯斯文文的說道:“大人,小可姓賀名蘭生,乃是阜陽人士,此次到長安,乃是進學院讀書,這是小可的移居文書和……”
“囉嗦!”那戶曹一把將年輕人手中的文件搶了過去,不耐煩的叱道:“難道我不會自己看!”等那男子的手續辦好之後,賀蘭玥和鄧幺姑將她們的身份文書遞了過去,乖乖的站在一邊不說話。那戶曹三下五除二將她們的移居手續辦好,將新辦好的身份文書丟給了她們。賀蘭玥和幺姑向戶曹道過謝,拿着東西走人,並沒有注意到戶曹在戶房留底的僑居長安的登記冊上,在抄寫賀蘭玥的名字的時候,將她登記成了姓“賀”名“蘭玥”。
辦完身份方面的手續,走出長安縣縣衙,賀蘭玥和幺姑都覺得壓在身上的大石移開,渾身一鬆。兩人開始沿着街道閒逛了起來。街上人聲鼎沸,接踵摩肩,賀蘭玥這看看,那看看,看什麼都是新鮮,好幾次幺姑都走到前面去了,不見她的人,又返回來找她。這會兒賀蘭玥又被街面上的一個耍猴的給迷住了。看着場中的那一隻只小猴子翻跟頭,跳火圈,學人討饒作揖,……她看得目不轉睛,不住的拍手叫好,又和幺姑分了開來。
就在賀蘭玥看猴戲看得津津有味之時,忽然聽到前方不遠處傳來女子的喊聲:“抓小偷呀,抓小偷!”聽聲音似乎像是幺姑的聲音,她趕忙往前面跑去。看熱鬧是人之天性,那喊聲吸引了一大堆人跑去圍觀,等她好不容易擠到跟前,只看到幺姑頭髮散亂,急得滿臉都是淚,癱坐在地上。
賀蘭玥走上前,扶起她。幺姑看到她,恍如看到救星一般,攥着她的手嗚嗚哭了起來,邊哭邊道:“阿玥,不好了,我們裝着盤纏的包袱被人偷走了。都怪我,是我不小心。都是我的錯,早知道是這樣,還不如聽你的話將它留在客棧裏,也不至於……”
被偷走的包袱中除了君不羈給的銀子,還有賀蘭玥這三年多在大漠上幫人時收下的一些價值不菲的謝禮,以及她採摘的類似天山雪蓮、蓯蓉之類的珍貴藥草。她們的家當,除了留在客棧裏的兩身才換下的西域樣式的衣服,全在裏面了。
看到幺姑滿臉自責的模樣,賀蘭玥忙寬慰道:“沒事,破財免災。”見幺姑依然自責個不停,她又忙說道:“好了,沒事的。千金散去還復來。長安城這麼大,我們有手有腳,難道還怕找不到活計養活不了自己?沒事的。”
幺姑和賀蘭玥商量着要去報官,圍觀看熱鬧的人告訴她們,不要指望官府,沒用。長安城裏每天發生的失竊案不知道有多少,可是能破獲的卻沒幾件。這些小偷好多背後都是有幫派的,甚至每個月都會給官府交份子錢,所以如果不能當場把人抓住的話,就只能自認倒黴了。
聽着圍觀的人議論,說其實小偷也不是什麼人都偷的,長安城裏權貴多如牛毛,誰知道一不小心哪天沒開眼撞到了哪一個,所以他們把目光更多的放在初入長安城的身家豐厚的外地人身上。納悶幺姑和賀蘭玥兩個聽口音應該是長安本地人,看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什麼有錢的,怎麼會招來小偷的覬覦呢?面對看熱鬧人的不解,賀蘭玥和幺姑面面相覷,苦笑連連。她們索然說得一口聽不出口音的長安話,那是有原因的。從兩人進城的時候說不定就被小偷給盯上了,又或者是在冷飲攤上“財露了白”。
回到客棧後,幺姑和掌櫃的商量,要將原本訂的天字號上房換成人字號房。原本對她們笑臉相迎的掌櫃聽了她們的要求,頓時冷下臉來。經過一番爭執,雖然最終如願換了房間,但是卻吃了一肚子的氣,並且雖然今天就搬到了人字號房去住,但是房間卻按照天字號上房的房錢計算。如果不是已經預付了十天的房錢,而且掌櫃的態度堅決的表示換房可以,退錢沒有這個可能,賀蘭玥和幺姑又囊中羞澀,不然說什麼都不住了。
好在人字號房不如天字號房間闊朗,裏面器具陳設也很簡陋,但是牀足夠大,睡兩個人還是綽綽有餘,而且收拾得也還算乾淨。看着狹小的房間,幺姑歉疚的說道:“這條件這麼差。阿玥,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
將手裏的包袱放下,賀蘭玥走上前拉着幺姑的手,攔住了她的話頭,說道:“幺姑,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去想了。這房間雖然比不上天子號房,但是我又不是不能喫苦的,你也不要歉疚自責了。”雖然喝冷飲時是幺姑掏錢付的賬,但是找回的銀錢卻是賀蘭玥拿着的,她在逛街的時候花了一些,她把剩下的銀錢拿給幺姑看,並算賬給她聽:“這房間的房錢不足天字號房的三分之一,所以我們住上一個月都沒有問題。我這裏還有幾兩銀子,明天我們就去找工作。相信我,我們總不會餓死的。”
雖然賀蘭玥計劃的很好,但是計劃不如變化快,幺姑病了。幺姑跟着賀蘭玥在大漠生活三年多,之後從鳳凰城到長安,這一路上風餐露宿,精神雖然還好,但是身體卻疲累到了極點。到了長安後,她把兩人的盤纏弄丟,雖然賀蘭玥極力開解,但是她心裏還是覺得憋屈的慌,回了客棧,又因爲房間的事,跟掌櫃的生了一場氣,雙面夾擊之下,終於撐不住,於半夜發起高熱來。
賀蘭玥發現幺姑發燒之後,就張羅着要去請大夫,被幺姑給攔住了,她讓賀蘭玥打涼水來給她擦身降熱就行了。因爲在大漠的時候,幺姑發熱曾用過這個法子,所以賀蘭玥沒想太多,就按照幺姑說的去做了。但是折騰了大半夜,幺姑的燒也沒退,因此一大早,她就把大夫請過來給幺姑看病。
送走了大夫,到藥店按照方子將藥抓回來,這一下就花了一兩多銀子。看着癟癟的銀袋,想到大夫的話音,煎完藥,喂幺姑喝下去,讓她蓋好被子躺下,賀蘭玥和客棧裏剛纔借煎藥的爐子和沙罐認識的做雜活的常婆婆打了聲招呼,託她在她出去的時候幫着照看一下幺姑,就出去找工作去了。常婆婆答應了下來,因爲知道賀蘭玥初來長安,不熟悉情況,所以將自己的孫子常山叫來,讓他跟着她。
在常山的帶領下,賀蘭玥將長安差不多走了遍,發現她能做的工作非常少。對於在大漠里長大的她來說,紡線織布還是她在踏入中原地界才聽到的詞。至於裁衣刺繡,烹煮飯食,調湯弄羹等女子擅長的活計,雖然她也會,但是比起長安城裏精通此術的婦人女子來說,她實在是不好意思說自己會,太粗糙了,根本是拿不出手。當初在大漠的時候,父親對她方面並沒有做嚴格要求,反而給她講史,講格物之道,講天文地理,講經濟兵略,……。賀蘭玥每天要完成父親佈置下來諸多此類的功課,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和精力放在平常女兒家該學的東西上。她現在會的這些,還是跟幺姑在一起生活的時候學的呢。
至於記數理賬這類的工作,因爲賀蘭玥算術學得並不是很好,她一開始還不敢找與之相關的工作,但是在轉了好幾圈,沒有找到能養活她和幺姑的工作之後,她試着去找了一下這方面的工作。結果發現,商鋪裏僱傭的像賬房這類跟銀錢貨物打交道的職位,大多和店老闆有着親戚方面的關係。
就算沒有親戚關係,人家僱傭的也都是那些積年的,有口碑,有好名聲的,行裏都知道的老人,輕易不會用像她這樣初來乍到長安,不知道底細的人。除非有身家清白,在長安定居多年,並有一定家資的人家肯給她作保。可是賀蘭玥在長安上無親無故,上哪去找這樣的保人?君不羈這個人,各方面都符合條件。可是,這給人作保的事,不是你說出個人名就行的,是要保人親自出面,又或者就算人不能親來,也要出具親筆文書之類的東西纔行。若是有君不羈出面給她作保,也就意味着她知道君不羈人在哪了。屆時,有君不羈欠的債在,她又何必像現在這樣這麼爲難。
最後,因爲賀蘭玥識字,並且寫得一手還算不錯的字的緣故,在常山的幫助下,在書店裏接了一份抄書的活計。因爲紙墨筆硯需要自備,所以錢還沒賺到手,反而先花出去了一筆。
回到客棧之後,賀蘭玥趴在桌子上仔細的算了一下賬,她這份抄書的活計扣除成本,每個月大約能有一千文上下的收入,看起來是不算少,比洗衣服之類的活計賺的多了,養活她和幺姑沒問題,但是前提是幺姑的病很快就能好,不然的話,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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