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作者:豪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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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羲和從昏迷中醒來,第一個看見的,便是小尚煙放大的眼睛,水靈靈的,像是會說話。而當女兒真的開口說話,那更是甜得羲和心都快化了。

  “娘,娘,您終於醒了!太好了!”尚煙激動得蹦了起來,“我去叫爹爹!”

  “等等。”羲和拉住尚煙,“陪娘坐一會兒吧。”

  “哦,好,都聽孃的!”尚煙乖巧地坐下來。

  羲和嘴脣蒼白,卻還是露出了慈愛的笑:“煙兒,跟娘說說,將來你想嫁給什麼樣的男孩子?”

  “嗯……待我好的,溫柔的,長得好看的!”尚煙偷偷看了一眼葉雪年房門的方向,撇了撇嘴,小聲道,“還有,只一心一意愛我的,只跟我生娃娃的。”

  “若他無法一心一意愛你呢?”

  尚煙使勁兒搖頭:“那我便不要他了。”

  羲和笑得苦澀:“你真是我的女兒啊……既然你喜歡這樣的男孩子,便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但你也要記得一句話:‘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倘若遇不到有情郎,那麼,你記住,只嫁最強的男子,讓他保護你便好,千萬不要愛得太深,不要奢望他的一心一意,知道嗎?”

  尚菸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不不不不,我只要一心一意的夫君,不是一心一意的,堅決不要。什麼強不強的男子,我纔不要。我自己會變得很強,不需要他強。”

  “唉,傻丫頭,娘不想你走孃的老路。”

  尚煙似懂非懂,道:“娘……您是不是後悔嫁給爹了?”

  羲和睜大眼,未料到女兒會問這個問題。她望向窗外,見桃杏紛飛,柔茵藉地,有些出神。

  尚煙小心道:“我……是不是問了讓您不開心的問題?您若是不想回答,便不要答了。”

  羲和笑了,搖搖頭,道:“沒有,我只是在想你提的問題……我對你爹,很失望。但是,不後悔。煙兒可知道原因?”

  “爲何?”

  尚煙歪了歪腦袋,大眼睛裏只有一片明淨,不摻雜任何世俗的痕跡。看見她的眼神,羲和更加確定自己的答案,伸出雙手,揉了揉尚煙的雙頰,笑了起來:“因爲,生下煙兒,娘永遠也不可能後悔呀。”

  尚煙眼睛眨了眨,睫毛也跟着快速扇動,而後咯咯咯笑了起來:“哼哼,我孃親果然是全天下最好的孃親啦。”

  羲和也笑出聲來。但笑着笑着,她急促地呼吸起來,像被人扼住喉嚨一樣。

  “娘,您是哪裏不舒服嗎……”尚煙抓着羲和的手,擔心地說道,“爹爹知道您生病了嗎?我得趕緊告訴爹爹,我們陪娘去看病……”

  “別,不要去。”羲和做了一個“噓”的動作,微笑道,“娘是有喜了。”

  尚煙大喜道:“什麼!我要有弟弟妹妹了?!”

  “嗯。”羲和摸了摸肚子,笑容溫婉而幸福,也帶着一絲悲涼,“你爹爹一定會很開心的。”

  這一份驚喜沒有到來。

  兩個月後,羲和病逝了。

  這一年初夏,海棠花像是日後再不紅了一般狂紅。花瓣落地,便好似落了遍地破碎的濃綢。待下了雨,隨着“啪嗒啪嗒”的雨聲,打得遍地花瓣不住抖動,反射着水光,又似上千只紅蝶閃閃發亮,振翅欲飛。待雨停歇,風一吹,花瓣飄零而去,只如什麼都沒發生過。

  這雨後花景,和羲和短暫的人生一樣,始於輕盈,陷於深情,終於煙消雲散。而曾經發生在海棠花時節的故事,也隨風而去,埋葬在了記憶深處。

  得知夫人性命垂危之時,葉光紀本在辦公,猛地站起來,撞翻了桌上的鎮紙,手裏的毛筆掉在地上,濺了滿褲腿墨水。同時鎮紙落地,砸在他的小腿骨上,疼到近似骨折。然後,他瘋了似的趕回家。一路上,他腦中一片空白,什麼痛苦和悲傷都感覺不到。

  從和雁晴氏有私情開始,他便自知對不起羲和。所以,這幾個月裏,哪怕羲和不太搭理他,他也不曾放棄,只努力打拼,要讓她後半生享盡榮華富貴,哪怕這不是她想要的。他做好了準備,再等她千年百年。

  但他唯獨沒想過,他會失去她。

  回家之後,他大老遠便聽見尚煙的哭聲,已知是大凶之兆,踉蹌地衝到羲和臥房前。

  大夫走出來,搖頭嘆氣道:“夫人懷的是兒子。但是,她的體質,岐伯醫聖先前也交代過……哎,葉長史,節哀順變吧。”

  “節哀……順變?”

  像是不懂這四個字的意思,葉光紀麻木地重複,擡眼看向臥房。遠遠看見妻子躺在那裏,尚煙跪在窗邊,哭得撕心裂肺,他輕聲道:“羲和……死了?”

  他的表情太過駭人,大夫都不敢再說話,只低垂首,搖了搖頭。

  葉光紀腦子裏“嗡”的一聲,雙足裏的血都被抽空了似的。

  他想起來了。

  羲和和他重歸於好那一晚,曾倚靠在他的懷裏,柔聲道:“夫君,謝謝你。”

  “爲何謝我?”

  “謝謝你給了我可愛的煙兒,在我無法生育這些年,不離不棄。”

  “這有什麼好謝的。我是你夫君,休再提了。”

  “不,你聽我說完。”羲和擡眼看着他,眼中有淚光閃爍,“能與夫君相知相識,是羲和此生之至幸。羲和定會報答夫君的恩情。”

  當時,葉光紀只當她是有些多愁善感,纔會眼中含淚。他心中滿是濃情蜜意,又愧疚萬分,只想着一定要將私生子一事藏好,卻沒留意到,她其實做好了永別的準備。

  追憶到此處,葉光紀頓感五雷轟頂。

  “所以,根本沒有什麼治癒身體的靈藥……”他自言自語,聲音虛弱,“沒有這種藥……從來都沒有……”

  原來,羲和說找到了治癒身體的藥,全是騙葉光紀的。她知道夫君想要兒子,又不知道他在外面已經有了一個兒子,便冒着丟掉性命的風險,要爲他生一個兒子。

  葉光紀往臥房走了幾步。但越靠近愛妻的遺體,越覺得頭暈目眩。直至整個身子都穩不住了,心臟也似停止了跳動,他站住了腳步,閉上眼,沉痛呼吸。

  尚煙沒了孃親,心中更是悲痛不已。她哭到嗓子都啞了,擡眼卻見弟弟葉雪年在臥房外,探了半顆腦袋,怯生生地看着父親。尚煙衝過去,抓住他的頭髮,一陣拳打腳踢:“都是你,都是因爲你!!我娘都是因爲你才死的!你這討厭的兔崽子,滾出我們家!!”

  葉雪年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只是長期住在父親家裏,卻有寄人籬下之感,此刻惹怒了姐姐,也只能一邊躲避她的毆打,一邊抱頭大哭:“姐姐,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以後不敢了!!”

  他倆被葉光紀強行分開。尚煙更是恨透了父親,狠狠推了父親一把,怒喝道:“你如果不去和外面的女人生這個兒子,我娘怎會死!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若換做是平時,尚煙對父親如此沒大沒小,早已被羲和打爛了屁股。而此時此刻,葉光紀只含淚道:“你說得對,都是爹的錯。是爹違背了和你孃的承諾,是爹對不起她。”

  他兩鬢生了白髮,似一夜之間老了千歲。

  尚煙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怒氣撐起來的盔甲被擊碎,“哇”的一聲哭出來,撲到羲和的牀邊,用兩隻小手捧着羲和早已涼透了的手,使勁兒搖晃:

  “娘,娘,求求你回來啊,求求你,回來,好不好……”

  葉光紀也走過來,坐在羲和旁,撫摸着愛妻漆黑的髮絲、美麗卻冰冷的臉頰,聲音沙啞道:“昔逢葉少一窺簾,盡爲相思雪發年。尚南鴛鴦堪共死,煙雲眷侶夢人間……說好要白首偕老,你卻自己先走了。夫人,你是真的對我失望至極了,對吧?”

  自然得不到任何答案。

  更糟糕的是,羲和死後第二天,還沒來得及入殮,遺體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葉光紀驚慌失措地四處尋她,卻在哪都尋不到她。聽聞葉府中事,雁晴氏也趕過來,聲稱要幫忙尋找羲和遺體,極爲關切。見葉光紀痛哭流涕,她更是比水還溫柔,將手搭在葉光紀的手背上,道:“葉郎,我懂你爲何如此傷心。我真的懂。雖然我和羲和姐姐認識不久,但往日聽你時常提到她,我心中已對她感到十分親切,女兒也當她是半個親孃一樣。認識了羲和姐姐,見過她的仁慈溫柔,美麗端莊,我更是崇拜不已。我原想,待到她習慣了與我相處,我們還可以一同伺候葉郎,一家人從此開開心心的,不想,竟發生了這樣的事……只可憐了煙兒,可憐了葉郎!”說到最後,她竟哭得比葉光紀還傷心。

  然而,聽聞這一噩耗,白帝和月神連殺了葉光紀的心都有。不管葉光紀如何下跪磕頭、再三哀告,他們都當聽了耳邊風,把尚煙帶回了永生梵京。

  尚煙不知道爹和娘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她始終記得,外祖母曾經對母親說過,父親不是安分之人。

  她記憶中的父親被割裂成了兩個人。一個是曾經對她們母女疼愛有加的好爹爹,一個是如今這個不忠且殘害了母親的壞爹爹。而這把將父親割裂的利刃,叫權欲。

  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在她的潛意識中,“父親的權欲”與“失去父親”“母親慘死”聯結在了一起。

  尚煙與羲和是那麼相似。但從這往後,又變得那麼不同。

  永生梵京位於神界第八重天“聖域天”的中心,是八重天的政治中心,神界的帝都。

  尚煙跟外祖母乘龍輦進入虛空,行駛了不知多長時間,便在淺眠中感到一縷銀光,而後被外祖母叫醒。

  “煙兒,我們到帝都嘍。”

  尚煙揉着眼睛坐起來。

  外祖母拉開龍輦繡簾,向她展示窗外的景象:“看,釋迦天宮。”

  “啊,釋迦天宮!”

  放眼上界,所有神族、仙族,都無有未聽過釋迦天宮、不知釋迦天宮長什麼樣的。因爲,鴻軒帝尊,既是現任天帝昊天,便居住在永生梵京的釋迦天宮中。它的繪圖無處不在,連未唸書的孩子,都會用毛筆勾勒出它的簡筆草圖。

  但是,真正看見釋迦天宮,又是另一番感受了。

  只見煙波浩渺的雲海之上,有一座石制的擎天宮殿。天宮三大殿——天命聖殿、玄陽雲殿、星羅神殿,一前二後矗立雲中。宮殿門前有一百二十丈的金柱,頂上有金盤,別名“神之掌”,汲九天乾坤之風露。因有“神都樓外繞,金柱霧中直”“釋宮引路九重天,萬古功名六界巔”等等無數詩句頌之。

  其君臨天下之姿,俯瞰萬世之態,卻是言語難以描摹。

  但見釋迦天宮之外,滿城都是宏偉的石建築、飛舞的龍鳳車輦、凌空的港灣,與九蓮甚是不同,尚煙很難想象,有還有什麼地方能比永生梵京更“神”,道:“姥姥,神界不是有九重天嗎?爲何帝都會在第八重天呢?”

  “那是因爲,第九重天名爲‘無色.界天’,乃是佛境、盤古幻境,那裏全是逝去的偉大神族混沌之態的棲居之境。”

  尚煙聽得暈頭轉向的:“意思是,那裏都是死人嗎?”

  “何爲死,何爲生呢?”

  這問題太有禪意,尚煙更聽不懂了,只好奇道:“那,我娘會在那裏嗎?”

  這話又引起了白髮人送黑髮人之痛。外祖母長嘆一聲,微笑着點點頭:“會的,孃親會一直守護着你的。”

  “那她爲何不下來陪我?”

  “等煙兒長大了,懂事了,孃親便會回來了。”

  “那我已經長大了、懂事了!孃親何時回來?”

  “煙兒,說出這般話,說明你還沒長大哦。”

  白帝乃是上界五帝之一,他的住宅自然是富麗堂皇,無可挑剔。兩位老人又極爲寵愛外孫女,給她的房間也是最大、最舒適的。抵達永生梵京的第一天,外祖母便在牀邊哄尚煙,直至入睡。

  半夜,尚煙從夢中驚醒。醒來以後,她迷迷糊糊地下牀,喊道:“娘,娘……我想尿尿……”

  可是,哪裏還有羲和的影子?

  她喊了一會兒,忽然想起自己在外祖父母家,便找丫鬟帶自己去井匽,再回到房內睡覺。重新爬回偌大的華牀上,尚煙的身體顯得格外地小。她自己把被子蓋好,側臥蜷縮,淚水一滴滴打在嶄新的金絲玉枕上。她年紀小,覺多,閉上眼,很快睡意襲來,便含着淚睡去了。

  此後,尚煙一直與外祖父母住在永生梵京,且轉學到了永生梵京的私塾。

  第七重天以上,有很多名貴私塾,入學需對父母進行審覈,按日結算學費。一個學生一個月的學費,頂得上普通學府一個班學生一年的學費。

  總之,能順利通過考察的,非富即貴。

  以尚煙外祖父母的地位,進如此私塾,乃輕而易舉之事;以尚煙過去的個性,也理應有一種“這種學堂勉強配得起尚煙大小姐”的氣勢。

  可是,轉學第一天,外祖母送尚煙到私塾附近,尚煙卻有些慫了。

  以往在九蓮學府,尚煙習慣了每日乘金翅大鵬來去,也習慣了大鵬背上的熱鬧氛圍。但在永生梵京,空中並無尚煙熟悉的金翅大鵬,只有徐徐遨遊的龍,款款飛行的鳳。那送孩子上學的神獸,居然是九爪金龍,即便是在佛陀耶,她也不曾見過。而在龍背上列隊的孩子,不是在低頭讀書,便是在支頤養神,動靜極小,彼此之間持距一米,鮮少交流,沒一丁點兒天真稚氣,如同佛窟裏端坐的小偶像。

  私塾門前,有一片銀白天階,其長三百米,延綿而上,有通天之勢。遠遠望去似是石階,近看發現並非實物所制,乃是雪白雲霧堆砌,又有銀光籠罩其上。那九爪金龍便落在天階前。學生們一個個從龍背上下來,向天階高處飛去,眨眼便只留下了小小的背影。

  神族與仙族不同,並不需要特意修習飛行。對神族孩子而言,到了一定年齡,飛行是自然而然之事。而神族中的上神,更是多在走路前便會飛了。雖母親是上神,尚煙至今卻仍不會飛行。當她在九蓮生活時,因同齡孩子都不會飛,她並未覺得這是多大困擾。可到了神界帝京,她變成了異類,便不得不面對這一缺陷了。她與外祖母一同步行上臺階,走得小心翼翼,也不敢多看別的學生。孩子們匆匆上天階,只有個別的會頓足片刻,瞥她一眼,又迅速離去。

  外祖母握住尚煙的小手,道:“飛行一事,是咱們早晚必能習得之技,煙兒大可不必操之過急。”

  “嗯嗯。”尚煙點點頭,跟外祖母慢慢往上爬。

  不過多時,她們身邊忽然多了一家三口。他們也和尚煙一樣,在徒步上階梯。三人之中,父母是絳紅色的頭髮,女兒是火紅色。只見小女孩鳳眼斜飛,虎牙尖尖,頭髮量多蓬鬆,跟紅色棉花糖似的。她神采飛揚地看向尚煙,見尚煙看着自己,還笑着對尚煙揮了揮手。

  尚煙眼中亮起了一絲希望之光。

  小女孩的父親是性子急的,並未發現她在和小朋友打招呼,只提起她的胳膊道:“女兒,要遲到了,不能再磨嘰了。”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你們倆何時才能讓我自己上學!”

  “等你不磨磨唧唧步行了,自覺飛行了再說。”

  “是走是飛,讓我自己決定不行嗎?”

  “你能做什麼決定?你能做的決定便是聽老子的!快上去!”

  父親如此暴躁,小女孩更加暴躁,只抱着紅色小腦袋,便祕似的漲紅了臉,背上爆出一團小火焰:“啊啊啊你好煩啊!”她一衝而上,一眨眼便飛到天階高處,再不見人影。

  尚煙眼中的光芒又黯淡了下去。

  “都說了一萬次,不要那麼兇她!你聽不進話是不是?!”小女孩的母親揪住父親的耳朵。

  “皇后娘娘饒命!哦不,女王陛下饒命!”

  接着,小女孩的母親便一直揪着父親的耳朵,也飛上了臺階。

  尚煙不由看得出神了。這位母親可真有趣,和自己的孃親截然不同。但她們都愛女兒,又是那麼相似。

  這一刻,尚煙連嫉妒都感受不到,只感到滿滿的羨慕。

  她一心神遊,以至於一個不仔細,絆倒在面前的懸空石柱上,膝蓋磕出了血。外祖母嚇了一跳,趕緊爲她療傷,她疼得渾身發抖,小臉白得跟紙似的,卻沒敢掉一滴淚,反而笑道:“姥姥別擔心,一點點傷而已,煙兒不疼的。”

  常羲雖與這外孫女相處不多日,但卻對她的脾性甚是瞭解。見她舉止一反常態,看了她少頃,低下頭,抹了抹眼角的淚,又重重拍了拍她的肩:“煙兒,遇到磨難不怕,以後我們煙兒會是個有出息的孩子!咱們不學你娘,要當個剛烈的女子!”

  “嗯!”尚煙用力點頭,但並沒把這些話聽進去。

  一夜之間,“尚煙大小姐”不見了。

  進入學堂後,尚煙找了一個無人的角落,輕手輕腳坐下來,把頭扭向窗外,只求不被任何人發現。

  隨後,老師也進了學堂。

  “今日,我們學堂來了一位新學生。葉尚煙。”老師指了指尚煙,“諸位要與她好好相處。”

  滿堂掌聲響起時,同學們的目光也都投向了尚煙。

  而後,便聽得有學生道:

  “她姓‘葉尚’?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姓氏……”

  “我也是第一次聽說。哪個‘葉’,哪個‘尚’啊?”

  “你們別亂說話丟人現眼了,她不是姓‘葉尚’,只是名字有三個字,就是‘葉尚煙’,無姓!”

  九天之巔沒有仙族,更沒有凡人飛昇的神族。所以,這裏的孩子壓根不知道,世間還有單姓的存在。

  若是換做以往,尚煙會得意洋洋道:“笨死了,我爹是新神族,所以我是單姓啊。”

  但現在,她再不以父親爲傲了,只低下頭去,假裝什麼都沒聽到。

  老師也沒多話,便直接進入主題。

  “……縱觀神界詩歌史,每個時代有大不同之處。咱們上古時代持續了不到四千萬年,卻是神界歷史上最燦爛的詩歌時代,不同階段,風格變幻無窮,啓時和諧流麗,盛時華麗繁密,終時蕭條清麗……而九天時代初的詩歌,更是承上啓下,傳承了上古時代的聲律風骨……”

  永生梵京與九蓮中間,隔了足足四重天。因此,即便都屬於神界,這兩座名城的風俗、教育也大不相同。課堂中,學生們都聽得聚精會神,安靜得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可尚煙突然插班進來,只聽得一頭霧水,又是擔心,又是害怕。

  這一切好陌生。

  她真的好想回九蓮。想回爹孃身邊。想和九蓮的同學一起上課。

  可是,娘沒了。爹又是壞人。縱使回了九蓮,那也沒有她的家了。

  她現在全無心思用功讀書,只想找個無人之處,自己待着,誰也不見。

  只聽得老師接着說道:“……神詩與魔詩之大不同,在於前者多清雅絕塵,細膩委婉;後者多設色濃豔,華靡狂放……”

  聽見“設色濃豔,華靡狂放”這一描述,不知爲何,尚煙突然想起了一雙紫色的眼睛。相比這學堂裏端坐着的同學,紫修哥哥要有趣得多。

  她撐着下頜,又一次對着窗外放空。

  窗外有一個迴廊,迴廊對面也有一棟樓,一扇窗。透過那扇窗,她看見了另一個也在往外望的男孩子。

  他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撐着下巴,原是無所事事,與她目光相撞後,眼神光凝聚了一些。

  是時櫻滿枝頭,晨光凌亂,在雲煙中滲出萬里澄輝。男孩子身穿紫色小褂,沐浴了一身春華。他黑髮如墨,膚白勝雪,小小年紀便有高高的鼻樑,眼睛澄澈而乾淨,被衣服一襯,乍一眼看去,似乎是紫色的,與漫山遍野的紫色蘭花一樣。

  這一瞬間,整個永生梵京的蘭花好像都開了,在百里清香中,留下了花瓣綻放的聲音。

  紫修哥哥!

  她差一點便喊出聲來。

  她居然會在這裏遇到他!

  原來,紫修哥哥說,他家不在佛陀耶,是因爲他家在永生梵京!

  兩個人隔得很遠,紫修並未試圖開口說話,卻對她微微笑了起來。而且,與第一次見面時不同,這一回的紫修,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切感。便是這上界最美的青山綠水,也比不上這一暖暖的笑。

  兩個人隔得很遠,紫修並未試圖開口說話,卻對她微微笑了起來。而且,與第一次見面時不同,這一回的紫修,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切感。便是這上界最美的青山綠水,也比不上這一暖暖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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