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月亮
見他真想湊過來,她的臉像熱水滾過,連忙抵住他的肩膀,“你醉酒也不能耍流氓呀!”
這醉後還不忘耍無賴的樣子,真是半分沒變。
男人被她這麼一說,停下動作,“……好凶。”
夏雲梨的臉色一僵。
這話怎麼聽着就那麼熟悉呢?
夏雲梨想別開頭,目光卻情難自抑地落在他的身上。
視線從微鬆的領口一路上移,劃過他凌厲的下顎、嘴脣、鼻子、眼睛,最終停在那顆動人心魄的淚痣。
從前她最愛這顆淚痣。
日日指尖撫過這個地方。
次數多了,顧約淮還曾笑她:再摩挲幾次,這顆痣都快包漿了。
夏雲梨一開始也覺得很奇怪。後來纔想明白,她極留戀的是這種摩挲愛意,抵死溫柔的感覺。
像是受到蠱惑般。鬼使神差地,她的指尖輕輕劃過淚痣。
她不能受控地道:“阿月,你真好看。”
男人的身軀僵滯。
走廊一時陷入死寂。
良久。
顧約淮的側臉忍不住蹭蹭她的掌心,眼皮微動,聲音輕輕,“不喜歡。”
真像他十八歲的樣子啊。
甚至,就彷彿自己也回到了十八歲。
夏雲梨恍惚,“什麼?”
喉結輕滑,他的嗓音啞然,“再好看,也……沒人喜歡。”
心顫了一下,她匆促地縮回手。
這樣子真是和以往如出一轍。
他喝醉後,確實也是如此,撒嬌耍賴,時常要像現在這樣哄着他。
也許,以爲自己是做了一個夢,一切還如往常吧。
夏雲梨此刻倒不想破壞氛圍,便例外一次吧。
一縷劉海從男人的額頭滑落,遮住精緻的眉眼。眼瞼半耷拉着,就連淚痣都透着沮喪,看上去像頹廢的小狗。
顧約淮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是驕傲的,不該有現在這個沮喪的模樣。
“傻瓜。”夏雲梨情不自禁將他的髮絲捋到耳後,“阿月這麼好,有好多好多人喜歡你。”
他徒然抓住她的手,“可,她們都不是你。”
呼吸一停。
夏雲梨突然想起上次的真心大冒險,沈以冬說的五年守身如玉。
她若有所思,視線一寸一寸逡巡他的臉龐,沒發現什麼異樣。
夏雲梨緩緩抽回手,“阿月,這麼多年,爲什麼都沒有找女朋友?”
顧約淮低眉。
鼻腔輕輕“哼”了一聲,“又不傻,有了別人,就不要我了。”
明知道他在說醉話,夏雲梨卻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低下頭,視線順勢落在他的雙手上。右手指尖撫上袖口,顧約淮無意識地來回磨蹭,似乎有些焦躁。
夏雲梨心底一酸,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總不能一直在這待下去。
她暗地一嘆,“阿月,很晚了。我聯繫祝特助來接你。”
他像是聽不懂,疑惑地蹙眉,“他是誰?”
“乖。你該回家了。”
顧約淮似乎有些不安,腦袋倏爾蹭到她的肩膀。毛絨絨的髮絲扎得人發癢,直入心底。
他小聲咕噥,“不回。”
夏雲梨手腕微微用力,將他拉開,“聽話。”
他微掀眼瞼,眸中還閃爍着一絲懵懂,“你不要阿月了嗎?”
靜得像是能聽到自己鼓譟的心跳。
夏雲梨不吭聲。
她掙開顧約淮的手。
男人的桃花眼慢慢地凝固住。
側過頭去,她從包裏掏出手機,撥通祝子白的電話,沒有看見男人清醒的目光。
“祝特助,顧總醉了。麻煩你過來接下吧。”
她不敢看顧約淮的表情,左顧右盼周圍的環境,“廁所外面。這附近有個臨雲廳。”
夏雲梨掛斷電話,“祝特助很快就來。你乖乖等等。”
男人默不作聲。
遠放吹來一陣無尾風。
他眸中的纖弱螢火,終被吹滅。
接下來的日子,夏雲梨忙着寫結案。
那天祝子白來接人,衣服還放在酒席上,沒來得及還回去。
她順便將athena的禮服一併寄給莉莉安遊戲。
最近,顧約淮不再出現在對接羣。
不知道是太忙,還是真的覺得無趣了。
夏雲梨不敢深想,只是安慰自己。
這樣很好。
顧約淮那樣美好的人。
她本就是配不上的。也不想再經歷一次失敗的感情。
某種程度。
失去遠比得到更安心。
夏雲梨強迫自己全心專注在工作上。
寫完結案後,她與莉莉安遊戲的項目完滿結束。這也意味着,與顧約淮最後的一點聯繫,也斷了。
網上的扒皮帖子逐漸發酵,夏雲梨沒太關注網上的聲音。
她正忙着搬家。
週日李清茉正好飛去找黎彥修。趁着這個機會,夏雲梨趕緊回家,準備收拾東西。
和黎渡提前打過招呼。
對她要搬出去這件事,他倒是沒有說些什麼,也沒有幫忙的意思。
夏雲梨從汪季棠家裏出來,就開車回家。
她打開門,在玄關裏換上拖鞋。
走進一樓大廳,發現一個人都沒有,桌上倒是擺了兩盤水果,鮮豔欲滴。
這個點,其他人應該在花園除草澆花。
廚房驀地傳出碗筷碰撞的聲響。
夏雲梨視線稍移,是劉姨在清洗餐具。
許是聽見她關門的動靜,劉姨探出頭來,“小姐你回來了?”
夏雲梨叫了聲,“劉姨”。
“你這幾天都在哪呢?睡得好嗎?”
“朋友那,別擔心。”
“我都擔心你在外頭喫不好。小姐,我剛煲了清火糖水。還熱着。”劉姨連忙揩乾淨手上的水,從消毒櫃拿碗,“你快試試。”
夏雲梨笑:“不用了。時間不多,我先上樓了。”
劉姨只好作罷。
上了二樓,很安靜。夏雲梨朝黎渡的臥室看了眼,門緊閉着。
這個點,黎渡基本都在公司。
夏雲梨搖了搖頭。
什麼哥哥啊。也不問聲要不要幫忙。還不如胥言哥。
她也沒往心裏去。
打開臥室門,她驚訝地眨眨眼睛。
室內收拾得很乾淨。
落地窗的前面,有序地陳列着行李包裹,將那塊空地擺得滿滿的。她走了進去,環視一圈。牀上的娃娃也不翼而飛,徒留一牀被褥。
夏雲梨下意識往衣帽間走去。
果然,裏面空空如也。全部都打包好,放在了外頭。
她嘀咕:“我記得我沒讓人給我打包啊。”
這兩天接的稿子比較多,都加班了。
忙昏頭後,完全沒考慮到要提前收拾行李的問題,就沒提前和劉姨他們說。
“就你那貧瘠的腦子,能指望你什麼呀?”
清朗的男聲驀地響起。
夏雲梨循聲望去。
黎渡右肩靠在門框上,冒出個頭。他看着像是剛睡醒,穿着睡衣,頭髮耷拉下來,還有些睡眼惺忪。
“你怎麼沒去公司?”
“今天老子放假。”黎渡懶洋洋地道,“再說,你不是說今天搬家嗎?”
夏雲梨居然有點感動,“你收拾的?”
“你想什麼呢?”黎渡眼神涼涼,“我讓劉姨給你收的。”
哦。
我就說。
夏雲梨迅速收回眼底的熱意,“那也省我事兒了。”
“老大的人,做事還不會提前做好準備。按照你的龜速,怕是收到媽回來。”黎渡嗤笑,“到時候家裏又是雞飛蛋打。”
“你別怕。”夏雲梨慢吞吞道,“就算到時候我和媽打起來,也不會殃及到你的。”
黎渡:?
他怕個錘子?
黎渡樂笑了,“再亂貧,嘴給你打歪。”
夏雲梨懶得和他插科打諢,拉開抽屜,開始檢查。
黎渡又問:“劉胥言今兒不是說給你搬家嗎?”
“胥言哥在路上了,大概半小時到。”
“呵。胳膊肘會往外拐了。搬家先和別人說了。”
夏雲梨停下動作。
“哥,胥言哥是士動問我的。”夏雲梨溫吞道,“我這不是考慮到你忙麼?”
黎渡挑眉,“那……我謝謝你?”
“客氣客氣。”
黎渡氣笑了,“成。你那邊我讓人給你打掃乾淨了。新的被褥也裝好了。今天我就不欺負你了。”
“你也知道你欺負我啊?”
話雖然這麼說,夏雲梨心裏還是頗爲感動的。
她自小是獨生女,也經歷過一段苦日子。除了李清茉和顧約淮,少有人對她這麼好的。
想到顧約淮,她一愣。
不知道爲何,突然想起顧約淮給她買棉條和衣服這件事。其實,她隱隱覺得,也許還有別的事。
她甩了甩頭,不願再想。
夏雲梨朝黎渡甜甜一笑,“謝謝哥。”
黎渡走了進來,揉了揉她的腦袋,“小鬼,喬遷大喜。”
他的話反而提醒了她。夏雲梨突然拍拍手掌,從兜裏掏出手機,開始查找資料。
黎渡納悶:“你幹什麼?”
“查黃曆啊。”像是看了好消息,夏雲梨的眼角一彎,“運氣不錯。今天宜嫁娶,宜喬遷。”
黎渡:“……”
在等待劉胥言的過程,黎渡順便叫了搬家公司的人上門。
夏雲梨本想自己叫,被黎渡嘲笑一番:你那點工資,塞牙縫都不夠吧?
夏雲梨:“……”
不是的。她還是投資了點小玩意的。
也沒那麼窮。
不過她也不想和黎渡爭辯。
半小時後。
劉胥言果然到了。搬家公司在差不多的時間上門來。
黎渡叫的貨車足足能裝8噸貨物,那塊頭大的,將夏雲梨嚇得夠嗆。
真是殺雞焉用牛刀。
她的行李不在少數。除了數目繁多的服飾,還有大量的書籍、畫作及娃娃。
這些重量遠比衣服要重許多。
現在是十一月。北城的天氣,在這時已經很冷了。
一羣人開始忙上忙下,將包裹搬進貨車,也都累出一身汗。
黎渡本來想一起去新家,給她收拾。結果搬到一半,臨時要籤一份緊急協議,被祕書叫回了公司。
於是,就剩下劉胥言和夏雲梨兩個人。
大約花了一個半小時,全部行李都裝進貨車。
一羣人坐在大廳,歇了會。劉姨給大家盛好糖水,又切了不少的水果。
休息得差不多了。一行人出發。
夏雲梨坐上劉胥言的車,在副駕駛上扣安全帶。
她手笨,半天都沒扣上。
劉胥言盯着夏雲梨。
車窗外,光明燦爛。
她的眉眼盈盈,捱滿晴光瀲灩,讓人失神。
心中的情緒快要呼之欲出。
他閉了閉眼,強自按捺下去。再睜開眼時,一切已恢復晴明。
夏雲梨還在和安全扣做鬥爭,還抽空看他一眼,“胥言哥,你別急。我快好了。”
小臉都急紅了,這是誰急啊?
劉胥言哭笑不得。他乾脆傾身,伸手想直接給她扣上。
一瞬間拉近的距離。
夏雲梨霎時擡眸,頭本能地往後一靠,左手下意識抵住他的手臂。
“胥言哥,我自己可以。”
劉胥言臉色一滯,僵硬地向後退了退。他雙手握着方向盤,勉力一笑。
“好。那你別急。”
作者有話要說:顧約淮:裝醉也不敢做什麼。
沈以冬:老狗比,真慫。
汪季棠:附議。
蠢作者滑跪,今天也是沒有啵啵的一天。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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