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月亮
搬運貨車亦步亦趨跟在身後。
手機正在導航。
夏雲梨盯了半晌,驀地冒出一句:“我怎麼老覺得這個地址這麼耳熟呢。”
前方是個拐彎,劉胥言打了下方向盤。他笑道,“什麼傻問題。耳熟多正常。難不成你購置的時候,當甩手掌櫃啊?”
“那倒沒有。”夏雲梨低睫,“我哥去看的房子,照片和視頻我還是親自過目過的。”
這房子當時是精裝修。
看了設計圖和視頻,夏雲梨也挺喜歡的,就直接定了下來。
“……”
劉胥言忍不住又笑,“傻丫頭,連房子都懶得去看。”
“我那時候在國外忙畫展,看不了。”
這房子雖是黎渡親自去的,錢卻是夏雲梨全款出的。
購置後,她也只來看了一次。因爲有門禁的原因,她幾乎沒有在那過夜的機會。時間長了,就幾乎把這事忘了。
“……”
一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時間流逝得很快。
約莫半個多小時,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劉胥言先把車停在車庫,兩人又回到小區正門口。
這個樓盤物業很森嚴,陌生人不給進。在夏雲梨出示相關的證件後,才取得准入許可。大貨車就更是不給進了。
夏雲梨讓搬運工人在這卸貨,等會用推車統一拉進去。
她和劉胥言先進去看看房子。
兩人一路疾行。
小區位於市區中心,生活自然便利。
內部風景綺麗,庭院深深,步移景換,頗有幾分蘇州園林的架勢。
環視一圈,劉胥言讚了聲,“眼光不錯。這房子倒是沒買虧。”
夏雲梨斜晲他,“這兩年,都漲了兩千萬了。”
劉胥言打趣,“那豈不是成了小富婆。”
兩個人繞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c棟二十樓。
兩人乘着電梯上樓。
這棟樓是一梯兩戶,是小區內最高的配置。
出了電梯。
劉胥言站在夏雲梨身後等着,她用鑰匙打開大門。
客廳一片昏暗。
夏雲梨拉開遮光簾,室內頓時亮堂起來。
和煦的陽光從雲隙探出頭,又透過落地窗,灑落在地板上。
滿地斑駁,光耀奪目。
“胥言哥,你隨意坐。我這還沒拖鞋,但我哥前幾天讓人打掃好了。”
劉胥言散漫“嗯”了一聲。
環顧一週。
這房子沒有灰塵,看得出剛被人打掃過。
房子的裝修風格偏暖,是田園簡歐風。淺色牆壁,圓形吊頂,木質地板,松木傢俱遙相呼應。
他在沙發坐下。
茶几上放着一束向日葵,嬌豔欲滴,生機勃勃。
一看就知道剛擺上的。
他微挑眉梢,“黎渡倒是難得心細。”
“這是他身爲哥哥唯一的價值。”
夏雲梨看看腕錶,時針指到十點。計算了下時間,她掛了個電話。
“您好。麻煩給我留個包廂,餐標挑好些的。”
劉胥言疑惑兩秒。
還沒搬完,這就操心請自己喫飯的事了?
掛斷電話,夏雲梨怕外頭的搬運工人等太久。給工頭掛了個電話。
怕他們找不到,她又急匆匆地出門,“胥言哥,你在這等我。我先下去一趟。”
他想說我去吧,沒來得及叫住人,夏雲梨風風火火出去了。
劉胥言:“……”
出門的間隙,夏雲梨瞥了一眼隔壁。
大門緊閉,看不出有沒有住着人。
希望對面住着鄰居,這樣獨居的安全感反而會增加不少。
夏雲梨下了樓,走到小區門口。
和工頭大致交代了小心事項,一羣人開始搬家。
這一搬,就搬了兩小時。
工人們都渾身是汗,就連夏雲梨都出了薄汗。因爲款項是黎渡結的,夏雲梨問工頭又要了二維碼,支付了一筆小費,
“現在是飯點了。我在附近給你們定了午餐。願意賞臉的話,地址在海岸風情街的秋釀餐廳。”
工頭微愣,“這……”
他從業多年,之前也不是沒有遇到大方的僱主,但態度這麼真誠的,還是頭一次見。他也不想過於矯情,連忙道謝。
等他們都出門走遠了,劉胥言才緩緩開口,“我原來還當午餐是給我訂的。”
夏雲梨不以爲意:“不是說請你喫星月樓嗎?”
“你記得就行。”劉胥言笑她,“你自己才賺多少錢啊,這樣充大款,瞎撒錢。”
夏雲梨有些不滿,小聲咕噥:“只不過想起以前的自己罷了。”
不是同情,更不是所謂的聖母。
她只是覺得人活着太辛苦了。
如果……如果是顧約淮,他纔不會笑自己。他對自己要做的事情,從來都是鼎力支持的。
她遽然一愣。
說起來,她和顧約淮好像足足有兩天沒有聯繫了。
但她總覺得,像是過了很久。
他……最近好像也沒更新過朋友圈,一點也聽不到他的消息。
項目結束之後,她和顧約淮像是恢復了陌生人的關係。
一股煩躁涌上心頭,她甩了甩腦袋。
餘光瞥到那一堆山一樣的行李,想到還要拆開,收拾,分類,心中的煩躁更甚了。
不願再想,她嘆了一口氣:“胥言哥,今天辛苦啦。走,我們去星月樓。”
劉胥言往裏頭走,“成。你等我會,我去用個廁所。”
夏雲梨剛已經洗過手了。她走到門口,挎着包,靠牆等着。低下眼,思緒飄忽。
今天是週末,顧約淮也會在加班嗎?
意識到自己又在想他,她擡起臉,目光落在了對面的門上。
門上的把手掛着一個白色塑料袋,可能是風吹來的垃圾。
夏雲梨上前,準備拿下。
身旁突然傳來一句清冷的詢問。
“你在幹什麼?”
她猝不及防地側頭,下意識地解釋,“抱歉,我沒想偷東西。只想把這個拿下來。”
她手突然僵在空中。
“顧……顧約淮。你……你怎麼會在這?”
空氣靜滯。
男人眼皮懶懶地微斂,星眸帶光,
搶眼的五官,在光線下,顯得極具驚豔感。顧約淮穿着黃昏灰的長袖t恤,下身是藍色寬腳牛仔褲,腳上一雙黑色拖鞋。
慵懶又家居。
他今天沒有打理頭髮,腦袋中間有一縷呆毛翹起。
竟然顯得十分可愛。
這才注意到門口女人的模樣。
顧約淮的眉宇閃過一絲意動,他冷淡地道:“我沒說你偷東西。”
“嗯。”
指尖微蜷,夏雲梨覺得自己的解釋有點傻,微微垂眼。
這才注意到,他的手上拎着塑料袋裏,放着兩串冰糖葫蘆,看樣子像剛買完東西回來。
糖葫蘆?
他不是向來不愛喫這個的嗎?
發覺她的目光,他拎着袋子的手不着痕跡往身後藏了藏。
他漫不經心地道:“讓讓,我要進去。”
“哦哦。好的。”
夏雲梨連忙點頭。
下一秒,她才反應過來,“你住這裏?”
顧約淮冷淡地“嗯”了一聲。
如雷轟頂。
夏雲梨的呼吸都停了一秒。
那豈不是……以後就成鄰居了。
縈繞心頭的疑問終於揭曉,她拍了下手掌,“難怪我覺得這眼熟來着,我上次來你家,怎麼就沒意識到對門是我的房子。”
顧約淮:“……”
他不耐地強調,“讓開。”
夏雲梨回過神,慌張地取下塑料袋,往旁邊讓了讓。
顧約淮走到門口,她發現兩人的距離太近,還有些擋着他。
她又往旁邊躲了躲。
攥塑料袋的手一緊,她侷促地道:“抱歉。”
顧約淮的眉頭一跳,他深吸一口氣。
強壓下胸口積壓的情緒,他淡淡地道:“沒事。”
顧約淮背對着她,正準備解鎖大門。
也沒能想到這麼巧。
夏雲梨又忍不住小聲地道:“那……那個我搬過來這了。以後就是鄰居,多多指教。”
啊。救命。
什麼多多指教。又不是第一次認識,這愚蠢的寒暄用語。
夏雲梨慘不忍睹地撫上額頭。
沉默須臾。
顧約淮背對着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她只是隱約覺得,他的背脊似是一鬆。
“爲什麼搬過來?”
夏雲梨揪着手指,“和……和媽媽吵架了。”
“哦。那恭喜你。”
顧約淮自嘲地微扯嘴角,沒了說話的興致,他低下頭,輸入指紋。
夏雲梨微怔。
機器人的聲音響起:“主人,歡迎回家!”
半隻腳正要邁進大門,他突然聽到熟悉的“咕咕”聲。
他神色一頓,轉過頭去。夏雲梨正抱着肚子,面紅耳赤地看着他。
顧約淮默了兩秒,“餓了?”
她點了點頭。
心頭的情緒反覆拉扯,顧約淮暗吐一口氣。他解開塑料袋,抽出一根糖葫蘆。
“買多的。”
夏雲梨有些愣了,“給……我的?”
顧約淮語氣淺淡:“拿去。”
她有些驚訝,正要伸手去接。
身後突然傳來細微的腳步聲,緊接着是劉胥言的聲音。
“小梨,我好了。可以出發去星月樓喫飯了。”
顧約淮緩緩轉過頭去,對上了劉胥言的視線。
劉胥言的腳步頓時一滯,他下意識放慢腳步。目光落在顧約淮手上的冰糖葫蘆上,短暫停留一秒,又移到夏雲梨準備接的雙手。
他的臉色微妙起來。
下一秒。
他又如常地打了個招呼,“顧總?你怎麼在這?”
顧約淮的眼裏沒有絲毫的溫度,“我住這。”
簡短地回答劉胥言。他瞬息恢復往日疏淡的神情。斜瞥一眼夏雲梨。他收回了手,嗓音極冷,“看來你不需要這個了。”
夏雲梨訥訥放下手,“不是的。我挺喜歡糖葫蘆的。”
比起軟糖和可樂,她以前最喜歡喫的其實是這個。
後來,每當她看到冰糖葫蘆,情緒總是不好。
漸漸便不愛吃了。
這兩人之間有莫名的氣氛在暗流涌動。
曖昧又模糊。
劉胥言眉尾一跳,他試探,“你倆,現在看起來挺熟?”
顧約淮斂眸,慢悠悠將糖葫蘆放回塑料袋。脣角小幅度的彎起,笑容沾了囂張。
他吐出兩個字:“很熟。”
“是嗎?我聽小梨說和顧總的合作還算愉快,看來確實如此。”
顧約淮上下打量他,慢條斯理道,“劉總,挺閒。貴司新遊營收不佳,看來是謠言。”
又諷他能力,又刺他閒。
劉胥言晲了眼夏雲梨的神色。
暗自磨了磨牙,他又忽地笑了,“小梨拜託我搬家,我再忙也是要來的。”
夏雲梨:“???”
怎麼突然就脣槍舌戰起來了?
她插嘴:“那、那個……”
顧約淮:“烽火戲諸侯,有趣。”
夏雲梨:什麼東西?
劉胥言眉頭直跳。
顧約淮這傢伙暗指,他扔下一堆員工加班,專程來給小梨搬家。又無法反駁,他的員工今天確實在上班。
他笑:“顧總,你也挺閒。bug修完了嗎?”
顧約淮微挑眉,“我司雙休。”
劉胥言:“……”
輸了。
他的公司是大小周。
夏雲梨來回觀察兩人的神色。
漸漸回過味來,視線落在劉胥言的臉上,她若有所思。
察覺到她端詳的目光,劉胥言眉心一擰。
他道:“既是如此,那祝貴司的新遊營收起飛。”
說罷,劉胥言一把抓住夏雲梨的手臂,腳步飛快,輕扯着她往外頭走。
電梯正好打開,劉胥言把她拎了進去。
“誒。胥言哥,你放開我!”
夏雲梨掙脫不得。回頭朝顧約淮揮揮手,她喊了一聲:“顧約淮,幫我關下門。拜託拜託了!”
電梯迅速關上門。
聲音還瀰漫耳邊,人已然看不見了。
顧約淮脣角的笑容頃刻淡下來。他往前走了兩步,目光落在對面的客廳。
室內的行李小山似地堆着。
眸中的情緒浮浮沉沉,他低頭看了眼冰糖葫蘆。又擡起頭,下顎頓時收緊,猛地關上她的房門。
笨蛋,引狼入室。
劉胥言拉着她,走出電梯。
靜默少焉。
劉胥言終於鬆開手。夏雲梨甩甩手臂,皮膚上還泛着疼痛感。
穿着長袖她看不見,不過體感應該是紅了。
劉胥言他抱歉地說,“對不起,小梨。剛有沒有弄痛你?”
“沒事。”夏雲梨不想計較這個,她擺擺手,“走吧。”
兩人並排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夏雲梨右手撫了撫衣袖,隨口問:“胥言哥,新游上線後流水不好嗎?”
劉胥言一愣。
事實上,最近上的一款遊戲確實情況不佳。bug比較多,員工都在加班優化版本。
另一方面,推廣也受阻。最近顧約淮搞的那個直播專訪,奪走不少的熱度。導致他們的營銷事件都泛不起多少波瀾。
註冊用戶量不達預期,就更談不上營收了。
他不想多聊這個,於是敷衍一句:“還好。”
因爲星月樓不在這個區,離得比較遠。劉胥言開了半個多小時纔到。
現在正是飯點,星月樓座無虛席,人聲鼎沸。
兩人走進去。星月樓是偏茶樓的裝潢,分上下兩層。夏雲梨提前三天就在星月樓預定了包廂位置。
跟隨服務員的指引,入座。
星月樓包廂的桌子是圓桌,能容納七八人就餐。但夏雲梨喫飯時不喜吵鬧,便沒考慮太多,直接定了包廂。
兩人先後點單,等待服務員上菜。
劉胥言拆開餐具包裝,有條不紊地燙好碗筷,推給夏雲梨。
夏雲梨指了指面前的餐具,“不用了,胥言哥。我已經燙好了。”
劉胥言:“……”
他無奈地收回手。起身,拎起茶壺,給她倒茶。
夏雲梨食指中指併攏,在桌面敲擊三下,回以茶禮。
劉胥言驚異,“小模樣倒是學得挺像的。”
“這就叫學富五車。”夏雲梨晃晃腦袋,拿起茶杯,戳飲一口。
見她這副無憂無慮的樣子,劉胥言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想起剛纔兩人之間的氛圍,思索幾秒,他還是刻意問,“你最近網上衝浪了沒?”
“沒怎麼看。怎麼了?”
“有人在網上扒顧約淮的前女友。”
夏雲梨:“啊?什麼情況?”
不是吧……
只是一場簡單的直播,至於到扒皮的地步嗎?
“那姑娘被扒出來了。微博號猛漲粉,還有人拿你倆一起比較。”劉胥言喝了口茶,多少有點諷刺的意思,“她有什麼能和你比的。我看顧約淮的眼光也沒傳說中那麼高啊。”
夏雲梨聽糊塗了,“什麼?”
哪來的前女友?
不就她一個嗎?
難不成聚會那天,沈以冬說顧約淮沒和別人好過,是騙自己的?
她想到這,脣角的笑容倏然淡下來。
夏雲梨放下茶杯,摸起桌上的手機。她點進app,搜索關鍵詞。瀏覽近期的八卦信息。
她擡起眼,聲音有些冷。
“那個姑娘的照片有嗎?”
“好像還沒扒出來。”劉胥言回憶幾秒,整理信息,“信息不是很具體。只是說那姑娘考上了清北大學。但是很奇怪的是,才唸了三個月就退學了。順道甩了顧約淮。聽說那姑娘的成績很優異。想不通怎麼輕易放棄了華國最高學府的學位。”
這說的不還是我嗎?
聽着他說着,夏雲梨又點開微博“我”的頁面,看了下粉絲數量。
紋絲未動。
她遲疑兩秒,輕聲問:“胥言哥,你剛說那姑娘微博在瘋狂漲粉?”
“對啊。怎麼了?”
夏雲梨放下手機,“那個姑娘不是顧約淮的前女友。”
劉胥言臉色一滯,“你怎麼這麼肯定?”
像是一陣薰風吹來,帶走胸中的澀意。
夏雲梨肯定地道:“網上現在扒的那個前女友。”
“——是我。”
劉胥言:“……”
作者有話要說:顧約淮:總算搬過來了。
今天雙更,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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